- 时间:2024-06-18 09:40
- 小说《他来听我的演唱会》正倾情推荐中,作者衍林所著的小说他来听我的演唱会围绕主人公橙子小呆瓜开展故事,内容是:橙子已经很少提及小呆瓜了,可他心里总是在想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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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听我的演唱会作者衍林未删减在线阅读
这日凌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方开口喊我“大儿子”,听着声音,阿姨还如往年,亲切又祥和,顺着网线一同传过来的,除了她的关怀,还有木木稚嫩的嬉笑声,我问起木木的近况,问他的个子是否长高,问他有没有想干爹,木木似乎欢脱的跑开了,于是听筒里只剩下阿姨的声音,挂断前,她最后一句说:
“橙子,如果遇到条件好的人,就在一起吧,你找个伴吧。”
挂断的屏幕上显现出日期:5月20日。
这被恋爱中人们奉为的圣日,是我每一年都需要用尽力气去渡过的一天,我称之为劫难日,从四年前开始,直到我死为止。
按照惯例,问候的电话本应是我先打过去,按照惯例,我们关心对方的生活,维持着不远不近,又不得不深刻的关系。
按照惯例,我们细数从前缅怀他后,应当在隐忍的哽咽里挂断电话。
——“找个伴吧橙子。”
闻所未闻的,这句话把我撕开了一道口子。
原来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单身至此,原来我以为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
我疯狂的上划小视频,试图找到几天前偶然出现的那个,和他微信用着一样头像,一样昵称,视频内容是他们全家的那个视频。
我开始痛恨那个以为见鬼的深夜,痛恨在看完账号之后,没有点击关注的自己。
我在520比比皆是的幸福里,麻木的翻找他的痕迹。
找不到了,大数据把他淹没了。
我再也不到小呆瓜了。
……
每当想起他,我总想要在故事的前序加上一个可能性——关于一本高中纪念册。
那本写着热烈告白的,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的纪念册,如果我能早点翻到,并且和留下文字的那位在一起,那么大概我对小呆瓜就不会萌发情愫的一种可能性。
人生是一条无尽的长轨,疾驰的命运在上,我是被滚滚碾压反复磋磨的碎石。
故事的起点倒数十年,2014年的南京。
大学新生报道,那天温度偏高,在亲朋送学的一众新生里,独自进校的我似乎格外另类,很久之后听到有人对我的初印象“可能是个孤儿”,简直啼笑皆非,不过我一直没问过小呆瓜是怎么看待我的。
那天,他就坐在新生招待的棚子底下,热络的和人聊着天,我问他宿舍怎么走,信息表如何填等等,一堆问题把他砸懵了,小呆瓜沉默两秒然后摊开手说为什么都问他,他也是新生啊。
小呆瓜是南京本地人,按照他的说法,他只比我提前一天报道,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他和负责新生招待学长称兄道弟,和谁都能唠两句。
十年前,还没有社牛这个头衔,也没有i人e人之分。
我只觉得这个人,明媚,灿烂,左右逢源,是个好人。
大概看我孤零零,好人陪同我找宿舍安放行李,陪我去超市购买铺床的被褥,水盆水壶一切生活用品,从交谈中得知,他的表弟阿蒙和我在一个宿舍。
于是三人成行,我们很快熟悉起来,一周后的迎新晚会,我对小呆瓜的认知刷新了一个新高度。
大一新生应该坐在观众席看表演,正常人都这样,他偏不,他不太正常,他自告奋勇的报了节目,在一众都是学姐学长的舞台里,小呆瓜用一首《她来听我的演唱会》,为他四年的大学生涯,杀出一条繁茂的桃花路。
我仍能很好的记得小呆瓜坐在高脚凳上拿着麦唱歌的样子,他被唯有一盏的舞台灯光笼罩住,穿着定制的黑色衬衫,亮片和银须反着闪闪刺目的光。
不过究竟真是那些廉价亮片的光芒吗?还是十九岁生机无限的小呆瓜本身在发光?
我已经不太确定。
他下了台灿烂的归队,问我们的观感,我说:你这个衣服有点土。
十年前,也没有显眼包这个称呼,我只觉得他优秀,另外,高调张扬。
高调张扬的小呆瓜迎新晚会一战成名,自此斩获了无数女生芳心,我想他备受追捧的原因,除了歌声,应还归功于那张脸,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单眼皮也很顶的,一张很好看的脸。
小呆瓜开始加入各种社团,忙碌的奔波在活动里,他开始为源源不断的示好感到烦恼,狂热的追求者无处不在,但那时候他好像不想谈恋爱,未免落单被表白,因此,小呆瓜总要拽着我,他说“吃饭你也必须和我在一起”。
自此他游刃有余的社交,身边总带一个稍显沉默的我。大概两个月后的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小呆瓜拿了第一名,奖品是一张CD,里面录着小呆瓜翻唱的十几首歌曲。
那张CD现在存放于我的家中柜子里,没有沉灰。
大约三个月后,南京入了冬,没有暖气的夜晚简直冷的可怕,某个夜里,小呆瓜来了,他抱着被子跑到我们宿舍,目标明确的跳上了我的床。
宿舍里其他三个室友倒没意见,毕竟一个是小呆瓜表弟阿蒙,一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还有一个,他姓欧阳,他喜欢好看的人,好看的男人。
这个结论由见识积累得出,那是开学后没多久,学霸某日突然跟我说起一件事,“我半夜看见欧阳站你的床边盯着你看”,不太能想那是什么诡异的画面,我也至今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是很快,阿蒙又来找我了。
时间线上,小呆瓜还没有搬进我们宿舍,对应的是他参加校园歌手大会的那个时段,阿蒙捏着一封情书来找我,写信的人是欧阳,收信的人不是我,是阿蒙。
他用钢铁般的意志狠狠的吐槽了这封信,他说好恶心好变态,他还以为我和他一样笔直。
这位阿蒙与他的表哥一脉相承,也是个风流潇洒,极其扎眼的存在,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的高调——不同的是,小呆瓜一直单身,而阿蒙的女友更迭的比季节还快。
那个冬天,小呆瓜抱着被子上门,我们挤在一米二的下铺小床,宿管阿姨来了几次,总被他“阿姨我不管,阿姨我就要住这里”明晃晃的撒娇耍赖,一次次的搪塞过去。
得益于他好人缘,宿管阿姨真的不管了,于是我们在一个被窝里拥抱取暖,度过了大学里的第一个冬天。
期间忘记是哪一日,小呆瓜对我说欧阳最近对他有点奇怪,嘘寒问暖,简直关怀备至到不同寻常,他来跟我说,我只是笑笑问:有什么稀奇,有人喜欢你不是好事吗?
小呆瓜说他是直男。
我说我也是。
在他拒绝欧阳后的不久,小呆瓜没有回宿舍睡觉的某个晚上,欧阳带了个男性朋友回宿舍过夜,半夜,我收到了学霸的信息,三个字:床在抖。
他和欧阳的双人床在我对面,学霸睡上铺,那晚,欧阳和他的朋友在下铺。
很离谱,但真实发生,我回学霸:要么你下来看看?
最终他也没那么做,回想起来,还是很想笑话那晚睡在上铺无助的学霸。
小呆瓜搬进宿舍后,我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他是个白痴,生活白痴。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对他的称呼从“龚老板”变作了“呆瓜”以及“小呆瓜”。
他的生活能力和社交能力简直是两个极端,由于家在本地,冬天时他经常把衣服带回家给阿姨洗,到夏天,就把换下来的衣物都堆在盆里,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某个不顺眼的晚上,我开始替他清洗衣物,外套、衬衫、袜子,还有内裤。
在很多个早晨,我热好牛奶,买好早餐带到教室给小呆瓜,好像一切都很顺手。
是顺手吗?不确定,总之这些事情自然而然的发生了,照顾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呆子,我似乎有点擅长,就像他擅长发光,我也很擅长看他发光。
我会像个保姆一样吗?有什么所谓,我和小呆瓜可是好哥们啊。
本来我将永远这样定义我与他的关系。
直到大二上学期的某个周末,我们在他家里看了一场球赛。
本地人缘故所以他总回家,一来二去,我也成了常客,小呆瓜的妈妈是个很热情的人,她喜欢叫我大儿子,我也开始喊她妈妈。
那个周末,小呆瓜的父母外出旅行,家里只剩我和他。
客厅的电视播放着某场足球比赛,我们两个看好的球队并不一致,因此小呆瓜和我打赌,输的人要请对方吃饭。
决赛结果出来,我输了,小呆瓜兴奋的欢呼着,而我开始耍赖,他追着要揍我,笑骂声里我们闹成了一团,我被小呆瓜摁在地上后,本能的挣扎着起身,由于惯性,或是大力,我们嘴唇碰在了一起。
如果这也算亲吻。
那这是我们第一个吻,由意外主导。
四目相对,小呆瓜迅速的站起来开始嚷嚷着要吃夜宵,我们快速的出了门,逃似得跑出了那个似乎飞满乌鸦的客厅。
也许飞满乌鸦的是我的心情,现已不得而知,当时的我们去了一家烧烤摊。
从前也来吃过几回,老板娘是个胖胖的的中年阿姨,小呆瓜和她也能说上不少话,我们点了些食材,没过一会儿便冒着腾腾热气端上了桌。
他简直酷爱吃内脏,尤其是腰子,也疯狂的爱着那些散发臭味的食物,臭豆腐、香菜、芹菜、榴莲,这些我当初为之费解捂鼻的东西,他总吃的不亦乐乎。
不过我们都不吃辣,和一群朋友常聚的饭桌上,他们会留意给我俩点没有辣椒的菜。
在饮食上,这大概是我和小呆瓜唯一的相同点,很多年后,我努力的把相同点变多,我尝试臭豆腐,香菜、芹菜、榴莲。
对不起小呆瓜,我至今还是学不会吃内脏。
那个晚上过后,我们常来这家烧烤摊,频率变成了每周一次。
也是那个晚上以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或者说,我开始重新审视小呆瓜在我心里的含义。
结论是我发芽了,通俗来说,我动心了。
小呆瓜不知道。
他仍然热衷于各种社团各种活动,他仍然忙到起飞,他仍然接过情书和零食,转手统统抛给我,也仍然有意无意的提起——他是个直男。
但我不再说我也是。
我热衷的,不可摆脱的,是跟在他身后为他料理各种琐事。
他要办活动,我就负责做宣传,印刷海报,对接拍照的影楼,准备服装和组织应援,应援团成员不大固定,大部分人不愿意去捧场,我就用一份份小礼物,唆使劝说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给他组了一场又一场热烈的应援。
那个时候我有一份家教的兼职,所赚取的薪资几乎都花在了我的本职上——
小呆瓜的后勤保障,小呆瓜的活动宣发。
他默认我的付出,对我的依赖成倍增长,这于我来说,也是种绝对纯粹的快乐。
因为他,我也进入了很多的圈子,经历和人脉都收获了很多。
我与小呆瓜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个从南极出发,一个从北极出发,跋山涉水在南京相遇,明明距离那么远,等靠近了,才发现身上都是一样的风雪。
对于我们的形影不离,外界终于有了议论,他们开始传橙子和小呆瓜是情侣。
橙子没有反驳,小呆瓜也没有。
我们照样挤在一米二的床上,照样打打闹闹,照样有条不紊的过着大学生活。
我总以为只是这样,就够了,可以了,知足了,然而故事的发展就像那个夏天小呆瓜家里的乌鸦,不可控的挤爆我的世界。
宿舍的床太小,两个男生难免狭促难免重叠,小呆瓜缺乏安全感,他喜欢把腿搭在我的腰上抱着我睡,他从来没问过我喜欢不喜欢,我也没问过他这样拥挤的和我靠在一起,他是否也会有别样的感觉。
某日的早晨,我在滚烫的温度中醒过来,背后是树懒一样贴着我的小呆瓜。
炽热着的,正是来自于他身体的反应。
我转过身去,于是面对面,小呆瓜抱了过来,我们离得这样近,鼻尖触碰鼻尖,白色的呼吸在冷空气里消融,我吻了下去。
这是我们第二个吻,由我主导。
发生在第二年的冬天。
事情的发展变得越发不可控,也越发的得心应手,这两个词是相互驳斥的,但事实上它们可以共存。
我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郑重的谈起这个吻来,我们都没有面对,但我们继续接吻。
橙子不开心了,小呆瓜就凑上来说:“嘴一个!”
小呆瓜总是亲在我的面颊,他不大避讳这个举动,表弟阿蒙的面前,他也常常用这种办法哄我开心。
在小呆瓜的认知里,亲吻是可以存在于好朋友之间的。
他总是积极辩论,以女生的闺蜜友情做参照,来形容我和他间不容发的关系,他说“女生都能手拉手,男生怎么不行?”,他说“两个关系好的女生都能亲,两个男生怎么不能亲?”诸如此类。
我不解释,也不阐述,他大概还是认为我不善言辞所以沉默。
小呆瓜不知道,我根本不想狡辩。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比起那些似是而非耐人寻味的关系论,我更在意的是他本身。
其实,我本可以质问他:你的好朋友那么多,你也和他们接吻吗?
但如果挑明会让我和小呆瓜的友谊戛然而止,哪怕概率只有百分之一,我也绝口不提。
他说一遍他是直男,我说一遍好的。
他说两遍他是直男,我说两遍好的。
有什么所谓呢,我们还是很充实的生活着,在那个宿舍,在那个一米二的下铺。
我的后勤工作业务又增加了,除却洗衣服带早餐整理床铺,宣发活动组织应援,我开始为他写作业,小呆瓜太忙了,一天到晚钻进社团折腾的没完没了,我只好每天写两份作业。
一份我的,一份他的,他的那份,字迹要像小呆瓜。
全班人,共同的好友,他们似乎对我们产生了一种共识,关于亲密关系。
只有表弟阿蒙似乎总不太在意,但笔直如他,忽然也开始起疑,那是在某次的四人旅行后,阿蒙的女朋友细腻的发觉了我和小呆瓜异于友情的亲昵,她把她的观察转告阿蒙,阿蒙便来问我们,结果当然是否认。
外界尽管把我们看作一对,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情书和零食送到小呆瓜手里。
小呆瓜常说自己这么受欢迎,问橙子你吃不吃醋,我说不会,反正那些零食都是橙子我在吃。
我从来不怀疑在小呆瓜心里的份量,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让我坚信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然而,然而现实充满了戏剧性。
大四的最后半年,我们开始各自实习,仍然住在宿舍,见面的时间骤然减少。
那个寒假,小呆瓜他恋爱了。
发现那天,我回学校路过操场,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小呆瓜就在前侧方,一个女生走在他的身边,他们手牵着手。
而我转头就走。
那个女生姓李,是音乐系的女生,社团活动上我和小呆瓜同时认识她,后来得知她的父母和小呆瓜的父母是相识的朋友。
像本巨大的狗血言情小说,他们忽然就有了门当户对的关系。
就算这样,只要小呆瓜不说,我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忙各自的实习,像往常一样的聊天。
小呆瓜他一直没说,直到毕业。
驶离南京的高铁站台,同学都在告别,而我的列车就要来了。
小呆瓜在这个时候突然把我拉到了一边,在巨大的柱侧面,他抱着我,在我的耳边说:对不起,我都知道,我爱你。
可是列车已经到站,我说我要走了,然后就此与小呆瓜分别。
南京开往上海的列车需要三个小时,我哭了整整三个小时,大概是恨,恨他的“对不起,我都知道”,恨他的“我爱你”,又或是委屈,我一路哭去了上海。
到了上海一个月后,在微信不再有那么多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某日,小呆瓜提起了他的女朋友。
橙子说:恭喜。
小呆瓜说:谢谢。
我们变得客气了,聊天偶尔的继续着,我开始回避,我开始思考痛苦的来源。
其实他不用说对不起,小呆瓜有什么错,他从始至终说过他是直男,错是橙子,是橙子吧,是我吧。
我或许在站台时就应该回应,不去计较他的“对不起”,重点应该放在“我都知道,我爱你”,我应该把这句话拆解的一清二楚,然后吻他,大声告诉他:亲吻不能存在于好朋友之间,无论如何,我也爱你。
可那时,为什么不说?
大概我总觉得,时光还长。
……
半年后的某个中午,工作日,我正在埋头写报告,小呆瓜来电了,来告诉我,他的婚讯。
交代完时间地点,他最后说:抽个时间给我当伴郎吧。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以工作繁忙为借口。那天的报告没有写完,我根本无法写完。
此后,我又以领导刻薄为由,以升职竞争为由,以各种的理由,拒绝了他接下来日子里,不时的邀请电话。
他说一次,我几乎就要疯掉一次。
婚礼的半个月前,我又接了一通来自南京的电话,不过不是小呆瓜,是他的妈妈,她开口不是那么亲热的喊我大儿子,她说:“小呆瓜想见你”
我第一次拒绝了长辈,但是阿姨打了第二通电话,这次她说:“阿姨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对不起,我没问起过,所以不敢揣测,小呆瓜是否对父母说过什么。
总之,我妥协了,不是对他们,是对我自己。
婚礼的前两天,我买了前往南京的票,阔别半年多,再次出现在这个城市。
八月份,一样的夏季,一样的高温。
小呆瓜来地铁站接我,去往酒店的半个小时车程,我们像以前那样轻松的聊天,我说:恭喜,你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们聊前程,聊我的工作,他的工程,聊目标,聊未来;我们也聊往事,聊表弟阿蒙,聊欧阳,聊学霸,聊大学的变化,聊过去。
他问我,你辛不辛苦,累不累,也问我,你有没有找对象。
“我单身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我反问小呆瓜,“你干嘛非找我当伴郎?”
他只是说:“我想你来。”
我们在酒店放好行李,又一起前往他家,仍然是那个家,陈设几乎没怎么变,多了很多喜庆的装饰,厨房里,阿姨正在做菜,扭头喊我大儿子,我应了,在那个晚上和他的家人一起,他的父母,我与小呆瓜,四个人吃了顿不太自如的晚餐。
一靠近小呆瓜,我那擅长的习惯又钻出来了,像从前为他张罗社团海报和应援,为他洗衣服带早餐,为他抄作业模仿字迹,我居然有一天,在南京小呆瓜的家,为他操持婚礼。
表弟阿蒙向来性子懒,本来交给我们两个的事情统统都丢给了我,我便杂七杂八的开始负责,梳理婚礼流程表、给双方亲戚定制座位卡牌、统计亲戚人数提前订酒店……
到了结婚那天,我站在小呆瓜的身边招待亲戚,他说这位是舅舅,我就喊舅舅,这说这位是姑姑,我便喊姑姑,二十桌的亲戚,小呆瓜这边的,我几乎都认全了,一一的喊过去,安排他们找座落席。
其间融洽的让我生出一种错觉,这个婚礼为什么不能是我们的呢?我喊他的妈妈作妈妈,喊他的舅舅作舅舅,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吗?
我们是一家人吗?
婚礼的舞台上,新郎新娘和八个伴郎伴娘各自有各自的站位,我与小呆瓜之间隔着阿蒙,隔着阿蒙,我看向他,小呆瓜开始致辞,手里捏着一张密密麻麻的稿件,前十分钟,感谢了很多人,直到他合拢了手稿,我以为结束了。
但是小呆瓜还在继续说,我听到了橙子,他花了二十分钟用来感谢我,感谢那四年的陪伴或者别的什么,他真的啰嗦,我其实听不大清,都说感官是相通的,看不清的时候也会听不清,我的眼前朦胧。
我在哭。
……
2019年,小呆瓜的儿子出生,小名木木。
我认木木做了干儿子,等到以后,当他会流畅说话时,他会喊我干爹。
这期间我们会很偶尔的联系,他在南京家庭美满,我在上海孤身一人。
这样其实也很好,我能从他的幸福里找到些微属于我的幸福,像月亮借太阳的光那样,我希望他能一直灿烂。
此后又怎么会想到,就算只是这样,竟然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2021年的5月20日,阿姨打来一个电话,她说小呆瓜的名字,说车祸,说严重,说你一定要过来。
我把这些词汇拼凑成完整的话,开始准备前往南京。
那时上海的疫情还没有消失,跨境需要做核酸,繁复的申请流程,为此我找到很多人,寻求了很多关系,开了证明的字条才得以离开上海前往南京。
等我赶到南京隔离完,小呆瓜已经走了。
阿姨转述他最后的话。
“要让橙子好好活着,让他不要想我。”
……
我陷进了无穷的困厄里,我无数次的回到当年的站台,一遍遍的回应我爱你。
我想,如果当时听他的话留在南京没有去上海,如果回应了,会不会结局不是这样?
本以为我这辈子的眼泪在那段日子都已流竭枯尽,但是每一年,每当人声鼎沸,在五月二十号,他们在欢庆在表白在幸福的时候,我总在哭。
抽屉里校园十大歌手获奖的CD里有他十九岁的声音,也有大学时候在连云港海边我们的合照,身后是海天一色,小呆瓜趴在我的肩膀,永远笑意灿烂。
我也不懂我们宿命的结果在哪里,但是我还记得,又怎么是终点。
……
小呆瓜去世后的第二个月,某日我在窗前吹风,在二十八楼居高临下,看马路上形如蝼蚁般爬行而过的人类,那一瞬间,我突然想从这里跳下去。
合租的室友惊惶的把我拉入安全地带,他说我不对劲,他让我去找心理医生。
诊断结果是抑郁。
我病了。
两点睡下,五点又醒来,我总是如此,直到某一天,我熬垮了,被人送往医院后,听到医生反复说着幸亏,他说幸亏我来的早,幸亏,再来晚一点就死了。
都说是新冠后遗症导致的免疫力下降,他们说新冠是症结,也说抑郁是症结。
其实真正的症结不是新冠也不是抑郁,是你。
我想重新找个活法,于是开始健身,开始找声乐老师学习唱歌,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去做这些我完全陌生的事情,只为了,我想要活成你的样子。
……
鲜少与旁人从始至终的提起你,我讨厌他们质疑的语气,也不愿真挚刻骨的真实被当闲余故事来听,不愿他们的评判,或羡慕或惊叹,不足为道。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开始害怕忘记你。
于是小呆瓜,我这才决定写你。
写你,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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