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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产物by晏无厌李梧楸秋逢小说在线阅读

  • 时间:2022-08-11 08:53
  •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情绪产物》,情绪产物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晏无厌所著的小说围绕李梧楸秋逢两位主角开展故事:不喜欢和不想在一起都是真的,但李梧楸也是个很幸运的人,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爱人。热议:是他。
  • 情绪产物小说

    推荐指数:8分

    情绪产物

  • 情绪产物by晏无厌李梧楸秋逢小说在线阅读

    “我之前负责的那个策划现在怎么样了?”

    “哪个?”女同事看着他想了想,“孙天鸣那个?”

    “嗯。”

    “你还不知道啊。”女同事忽然露出夸张的表情,“孙天鸣死了!”

    李梧楸一怔,心怦怦地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请假的前一个晚上,还怪巧的,据说是在酒吧嗑嗨了死的,看着人模人样,私底下居然碰那脏东西,这人啊一有钱就是喜欢瞎作。”女同事滔滔不绝地说着,“对了还有个女的,好像是酒吧老板,和孙天鸣狼狈为奸,做了尿检被拘留了。”

    话匣子一开,引得其他人也加入进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插不进话的李梧楸被挤到一边,他毫不在意,神情恍惚,感觉像是在做梦。

    孙天鸣死了?

    长久以来令他噩梦缠身的罪魁祸首竟然死了?

    半个月前他一看到孙天鸣那张脸那种笑,他都会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如今被告知从今往后再也不用为那人渣而心惊胆战,他简直开心到要发狂。

    这些天的阴霾一扫而空,李梧楸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悄悄给秋逢发了条消息分享这件事,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努力按捺住兴奋,但上扬的嘴角,指尖欢快的跳跃还是出卖了他。

    亲眼看着李梧楸从鬼门关溜了一圈,秋逢更加频繁且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身边,这几天难得准时下班,李梧楸和同事一起出门,就看到不请自来的秋逢提着塑料袋,站在熟悉的地方朝他挥手。

    同事见状投来诧异的目光。

    “那是谁啊?最近怎么天天见他等你?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什么关系?该不会是你对象吧?没想到你喜欢男的,怪不得一直没交女朋友。”

    面对同事近乎是逼问,李梧楸不知所措,下意识否认:“我和他不是……”

    “和你没关系。”

    秋逢出现在李梧楸身边,以一个自然又放松的姿势搭住他肩膀,李梧楸身体微微一僵。

    他不笑时竟有些吓人,目光冷漠不善,眉眼间还带着抹阴鸷,全然不似好惹的样子。

    被他这样一盯,向来欺软怕硬的同事讪讪住了嘴,他看了眼没做声的李梧楸,尴尬地快步离开。

    走出公司后,秋逢恢复了一贯的表情,他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李梧楸,李梧楸扯开袋子瞧了瞧,是两盒打包好的章鱼小丸子。

    “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路边有卖,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这种被人记着的感觉真好,李梧楸忍不住一笑,“谢谢。”

    秋逢问:“这个周末有空吗?我们学校有场篮球赛,我想请你来看。”

    “请我?”李梧楸略微惊讶。

    “你不会要拒绝吧?”

    实际上他正有此意。

    李梧楸再三思虑后觉得他和秋逢走得太近了,短短一个月,他对他和盘托出,过往毫无保留,医院里抱着他痛哭的那一幕,每次回想起来总会不自在,后来演变到看到秋逢也会不自在,尤其同事刚刚那番话,更是让李梧楸莫名其妙的心虚又心堵。

    “就当是那本书的回礼,正好放松一下。”秋逢准确戳到了他的弱点,李梧楸酝酿好的说辞顿时胎死腹中。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想好该送什么,之前有问过秋逢的喜好,结果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希望你能来。”秋逢看着他说。

    李梧楸眼神闪躲了一下,无意识咬了咬嘴唇,“我大概要几点到?”

    “下午六点半第一场,提前二十分钟到就好。”秋逢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们学校怎么走吧?”

    李梧楸点点头,“之前去过一次。”

    他的母校离秋逢那所大学并不远,坐几站公交就能到。

    “其实……”李梧楸又踌躇着说,“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你不用专门跑一趟,可以发消息给我。”

    “文字是冰冷的,隔着屏幕感受不到彼此的情绪,而且我想见你。”秋逢说得直白。

    李梧楸一愣,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他说什么?

    秋逢像是没意识到这句话给他带来的震惊,看着驶向站台的公交停下,车门在面前打开,他朝李梧楸笑了笑,“我先走了,到时候见。”

    他、他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想见你”?是秋逢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

    李梧楸一边不敢深思,一边方寸大乱。

    因为这一句话,接下来两天他都心不在焉,连对他漠不关心的同事都能看出来他有心事,眨眼间就到了约定的那天,李梧楸终于放下琢磨了两天没琢磨出答案的问题,开始纠结穿什么衣服。

    既然是学生之间的比赛,他肯定得合群,不能一眼看上去就像被生活狠狠摧残过的无聊大人。

    他从衣柜最深处翻出来了一件看上去很新的旧衣服,这是李梧楸用第一个月工资给自己买的礼物,只是穿了没两遍就扔回角落。

    上班后整个人都跟工作绑定,吹毛求疵的老板,鸡毛蒜皮的同事,以及堆积如山做不完的工作,耗尽精神,心力交瘁,他又是性格内向的人,每到周末根本不想出门参加其他活动,只想瘫在家里独自补觉,工作之外的休闲类衣服就很少穿了。

    李梧楸试穿了一下,他以为多少会变得紧一点,没想到这几年下来反而更瘦了,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天生显嫩的脸配上这身衣服,一瞬间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

    李梧楸按时抵达,知道是篮球赛,只是没想到人会那么多,整个篮球馆几乎坐满了,他更没想到秋逢竟然是篮球队中的一员,穿着橙色的球衣正和队友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李梧楸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还是避免打扰到他,先捡个位置坐下比较好。

    斟酌了片刻,他决定先找个位置坐下。

    “这位同学。”

    有人在叫他。

    很久没被这样称呼过的李梧楸迟疑转过身,就见早就发现他的秋逢正望着他笑,“我在这边,你要到哪儿去?”

    李梧楸有点心虚,“在找座位。”

    秋逢暂别了队友,领着他来到一个位置,“坐这边。”

    那是个很靠前的位置,旁边都坐满了人,只有这一个是空的,显然是特地留给他的。

    在一片嘈杂声中,李梧楸尽量提高声音问:“你事先怎么没说你是篮球队员?”

    “想给你一个惊喜。”秋逢注意到他换了衣服,是与之前大相径庭的风格,“你穿衣风格换了啊。”

    “怎么了,不好吗?”李梧楸有些局促不安。

    “不好。”

    李梧楸的心瞬间跌到谷底,然而秋逢又说:“太年轻了,站在你身边显得我一下老了七八岁。”

    他的那颗心死灰复燃。

    “我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还以为是哪个学弟,完全不像已经有好几年工作经验的成熟人士。”秋逢笑道,“很适合你,以后可以多穿。”

    李梧楸抿唇笑了笑,“就这一次,你没请我来,这一次估计也不会有。”

    “那我可以稍微歪曲一下你的本意,理解为我有点特殊的意思吗?”秋逢问。

    李梧楸哑口无言,心下忽然就泛起了波澜。

    不远处有人在喊他,秋逢应了声,朝对方比划了个手势。

    “时间快到了,你先过去吧。”李梧楸扯开话题。

    秋逢戏谑道:“不给学长加油吗?”

    “……别占便宜了。”李梧楸不自在地别开脸。

    秋逢就笑,把先前用来占位置的衣服和水递给了他,“帮我保管一下。”

    从小养出来的习惯让李梧楸的坐姿总是很板正,原本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此刻抱住了衣服和水,微微仰起脸看他时乖极了。

    秋逢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谢了学弟。”

    李梧楸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然而秋逢已经跑远了,只留下数字“7”的背影。

    没多久比赛开始,李梧楸身体不好,与运动向来是绝缘的,来时看过资料,简单地了解了篮球规则,但当场上的人同时跑起来时,他又不明白了。

    只看想看的人吧。

    李梧楸把全部目光放在了秋逢身上,看着他敏捷地穿过阻挡的人,将一切抛至身后,起跳,球进,落地,得分,整套动作流利痛快,酣畅淋漓,一下就调动了篮球馆内的气氛。

    秋逢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如同小太阳般闪闪发亮,以最耀眼的姿态吸引着全场的目光,和死气沉沉的他完全不一样,那是鲜活的、李梧楸从未拥有过的生命力,站在他身边,自己都会黯然失色。

    该有很多人喜欢他。

    “橙衣7号的那个人是谁?我看他好久了,好帅啊。”

    “不知道,等下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能要个联系方式。”

    身旁的人激动地说着,李梧楸听在耳朵里,不由得自嘲一笑。

    其实总共他也没有多少颜色吧,只是和秋逢待在一起,潜移默化以为自己不同了,但他一直都没变过,他依旧是那个自卑懦弱的李梧楸,越是鲜明的对比,越是明亮的光芒,就越是让他的不堪无处遁形。

    球又进了,欢呼声如浪潮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李梧楸忽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或许他不该来的,他该一直缩在壳里,默默无闻不被眷顾才是他的宿命,他就像是那只悲惨的飞蛾,被熠熠生辉的火焰吸引,懵懂无知地扑向炽热,但等待着他的却是烈火顺着翅膀一点点灼烧,他即将粉身碎骨,他不想这样。

    李梧楸被情绪漩涡挤压着,他很想不顾一切逃走,偏偏这时中场休息,秋逢一路朝他小跑了过来,带着全场的瞩目,笑容恣意地朝他伸出了手。

    李梧楸一愣,后知后觉递给他矿泉水。

    “看我了吗?”秋逢拧开瓶盖,捏住瓶身的凹槽间歇式喝了两口。

    李梧楸不喜欢所有人的视线聚焦于他,这让他手足无措,只好垂着眼低声说:“看了。”

    “表现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李梧楸的错觉,总感觉秋逢语气中带了点求表扬的意味。

    “……很好。”

    “就只有‘很好’两个字?”秋逢不满意地俯下身注视着他,“我希望你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我身上。”

    本来就是啊,除了你还会看谁?

    被他那样看着,李梧楸不由得紧张,手指轻轻攥紧了秋逢的衣裳,“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他们不重要。”

    那谁重要?

    李梧楸没敢问出口,亦或是明知故问,害怕心照不宣的答案。

    秋逢好似看出他未说完的话,眉眼含笑,坦率地望着他,李梧楸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下,然后慌张地错开视线。

    “原来有对象了啊。”

    “还好没去要联系方式,不然就尴尬了。”

    听着四周小声的议论,李梧楸脸不受控制地发热,他轻吸了口气,心想秋逢肯定也听到了,于是悄悄抬眼去看他的反应,却直直跌落进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

    “她们说的要是真的就好了。”秋逢轻笑着。

    李梧楸没说话,抱着衣服的手更紧了。

    下半场气氛更加热烈,秋逢那队显然更强,很快迎来赛点,支持他们的呐喊声加油声几乎掀翻屋顶,而对方在休息时更换了人员和策略,打算背水一战,进攻势头相当猛,一开始就连续得了十分,差距在一点点缩小,分数也慢慢追了上来。

    赛况相当胶着,在对方又进了一颗球时分数终于持平,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一直被人盯着的秋逢无法施展开身手,而对方越战越勇,颇有一鼓作气直接反超的意思。

    时间进入了倒数,双方在激烈地争夺最后一颗球的主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数字即将归零的瞬间,篮球久违地落入了秋逢手中,他高高跃起,修长有力的手将其投出,以抛物线的姿态飞速旋转着下落。

    万众瞩目中,球进了,得分有效!

    秋逢力挽狂澜,全场顿时沸腾。

    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获胜的队友激动地抱成一团,秋逢则喘着气第一时间寻找李梧楸的身影,见到他在看着自己时,便神采飞扬地朝他眨眼。

    那一刹那,李梧楸觉得当飞蛾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临死的一瞬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秋逢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

    或许是无声的唇语,或许是声音被淹没在人海,李梧楸全神贯注地辨别着他的口型。

    我。

    喜。

    欢。

    你。

    他说,我喜欢你。

    接下来是要庆祝的,秋逢没有一起过去,找了个借口推辞掉邀请,有不少人中途过来要联系方式,他却看向李梧楸,笑意盈盈:“要他同意才可以。”

    对方心下瞬间了然,失望的同时又好奇地将目光投向李梧楸,后者则在一次次暧昧的注目中涨红了脸,差点就要逃之夭夭。

    偏偏秋逢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李梧楸被他看得赧然,刚想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见秋逢忽然探出了手。

    李梧楸猝不及防想要躲开,一声“别动”又让他硬生生停住,他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下眼睑传来温热的触感。

    “掉了一根睫毛。”

    秋逢笑着说,在撤开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指腹似有若无地轻轻擦过他的脸颊,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却倏然令平静的湖面漾开了涟漪。

    李梧楸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感觉自己此时像个傻子,在旁人看来肯定万分滑稽,唯一能动的眼睛也相当不争气,只会随着秋逢而转动。

    秋逢注视着他,得寸进尺又明目张胆地笑道:“你的脸好红,是因为我吗?”

    不可告人的心事一下被戳破,李梧楸整个人如同被煮熟的虾子,心慌意乱地想要否认:“我……”

    “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秋逢意有所指,不给李梧楸狡赖的机会,他又说:“我先去换衣服,等我几分钟。”

    扔下这句话,秋逢就往更衣室小跑而去。

    李梧楸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跳得很奇怪,是与以往判若天渊的感觉,愉悦像不断扩大的水纹,一圈圈给他带来璀璨的晕眩,心房却胀胀的,雀跃占据了一半,另一半则被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失落填满,二者相互交织着,若即若离。

    他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心脏难受时,无孔不入的恶意总是混合着绞痛死死地撕扯着他,像是被粗暴地丢进深不见底的海里,耳畔是尖锐嚣张的大笑,狠狠踩着他的脑袋按进深处,狂怒的浪潮要把一切吞没。

    此刻感受到的这些弥足珍贵的情感却化作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逆流中温柔地捧起了他即将溺毙的脸,口鼻浮出了水面,足以拯救他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他终于得以呼吸,其他所有再也无关紧要。

    迷离中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想,只要这个人放开手,他一定会尸骨无存,他没办法接受被打捞起又再次被抛弃到无尽的黑暗中,在彻底崩溃之前,他宁可死在这个人手里。

    秋逢很快冲完澡换完衣服,他背了个双肩包,边走过来边问:“想去哪里?”

    李梧楸望着他大步流星向自己走来,似乎真的只为他一人存在,一时之间竟觉得身处梦境,醒过来时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好多被他故意忽略的问题重新冒了出来,李梧楸没办法再视若无睹。

    “我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接近我到底想要什么?”

    秋逢一顿,“什么。”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秋逢是在故意接近他,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喜欢他在乎他,秋逢如果是想杀他做任务早就可以动手,不必等到现在,如果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他什么也没有。

    “我最不缺的就是警惕心。”李梧楸声音很轻,语气中却带着非要个答案不可的固执,“我想听你说实话。”

    秋逢沉默了一下,从双肩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

    李梧楸看着那张被送到他跟前的照片,疑惑很快被惊讶取代,“这是……我?”

    照片中的李梧楸侧着脸在跟什么人说话,看角度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的。

    “李九思是我学长,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我受到过他的照拂。”秋逢解释道。

    李九思是李梧楸的弟弟,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哪里都比他优秀的弟弟。

    君子有九思,言行举止,温良恭俭,单是一个名字就可见一斑,与李梧楸相比高下立见。

    父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李九思身上,孜孜不倦地尽心培养着,他也不负众望,学业事业爱情三丰收,每年回家过节,亲戚总喜欢把两人拿来对比,高谈阔论,李梧楸只能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内心一片苦涩。

    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

    “你可能不记得了,三年前你送李九思回学校,就在宿舍楼底下,我碰巧经过见到了你。”秋逢说。

    记忆中是有过一次,也只有那一次,父母给返校的李九思准备了一箱子的零食,他一个人腾不开手,李梧楸便帮他送到了宿舍。

    原来那时秋逢也在吗?

    “对于偷拍我很抱歉,只是那时我远远地看着你,你就站在那里和人说话,但灵魂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那是种很特殊很奇妙的割裂感,无法免俗的沉沦又游离世外,我想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矛盾又独特的特质,于是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来。”秋逢回忆着那一幕,嘴角噙起一抹笑,“说真的,你很好看。”

    李梧楸怔住了。

    “接单的时候没想到是你,后面发生的一系列让我觉得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拉近距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带了私心,对不起。”秋逢态度端正地跟他道歉。

    李梧楸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平时秋逢耐心十足,而此刻,仅仅过去了短短几秒,得不到李梧楸回答的他少见地有些焦虑。

    “如果你很生气,我能理解,但不要不理我好吗?”秋逢上前一步,忍不住俯首去瞧李梧楸的表情,却见他居然在笑着。

    李梧楸微微摇头,抬眼与他对视,“我没生气。”

    而且还有点开心。

    原来在不知道的地方,他也曾被人在意过。

    原来他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好开心。

    浅褐色的眼珠澄澈而干净,像一泓未被污染过的清泉,笑起来时眼尾轻轻上扬,脆弱又易碎,明明这个人身上遭遇了莫大的痛苦,稍微推一把就会万劫不复。

    秋逢凝视着他,李梧楸那种因他而诞生的发自内心的纯粹喜悦让他胸口有些发堵,到底身边的人有多冷漠自私,才会让一个人仅是因为几句还算不错的话,就放下警觉忽视了卑劣的目的而感到无比开心?

    忽然之间他就做好了决定。

    “我不知道刚才你是否听到了,但我想再说一遍,当着你的面,确保你听清楚了,我不想模棱两可,也不希望你胡思乱想。”秋逢语气郑重又认真。

    李梧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整颗心紧张地提了起来,“你……”

    他下意识想逃避,想打断秋逢的话,但没能找到机会。

    精致深邃的眉眼盛满了专注,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秋逢说:“过往是很糟糕,我无法驱散这种阴霾,也无法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刻出现,我只希望在以后灰暗的每一天里,想起我时,你可以坚信有人渴望过你的光芒,并真心诚意地感谢过你的存在。”

    “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李梧楸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对于之前的那句“我喜欢你”,他本想装作无事发生,他不愿被打上自作多情的标签,可就在这几秒里,那句努力被他忽视的“我喜欢你”,努力被他忽视的情愫,连同着这几句一下子涌进了心里,将他荒凉干涸的心填得满满的。

    不是他的误解,也不是他人的作弄,曾经以为这辈子都高不可攀的东西,遥不可及的爱慕,世界上最顶级的奢侈品,竟然降临在他身上。

    若是这一刻死掉,他也无憾了。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秋逢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李梧楸像是被他蛊惑了,缓缓把手放在他掌心里,秋逢手指瞬间收紧,牢牢地攥住了李梧楸微凉的手。

    秋逢骑车带着他离开了学校,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公路上,因为地形的缘故,这里下坡道曲折蜿蜒,四周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旁边则设立了一条不走汽车的道路,不少年轻人正玩着轮滑和滑板往家里赶。

    而前方星光璀璨,万家灯火在漆黑的夜里织成了一道银河瀑布,每一颗星代表着一份牵挂,等待着满身疲惫的人归来。

    近在咫尺的星河扑面而来,拽着李梧楸将他拉入了满是繁星的浩瀚宇宙,这一瞬间仿佛不在人间,温柔的宁静包裹住他的身体,一切烦恼随之消散。

    来到这座城市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每天来去匆匆的两点一线,让他不曾停下脚步去见证这样美好的景色。

    凉爽的夜风鼓动起衣衫,李梧楸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些人,他们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自由,肆意享受着青春与快乐,这个刹那,他竟恍若隔世。

    “我的肩上是风,风上是闪烁的星群。”

    李梧楸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此情此景正合适,然而他的肩上只有沉重无形的枷锁,桎梏着他画地为牢。

    秋逢停下车子,见他明亮的眼睛逐渐黯淡下去,轻声说:“夜晚的鸟群啄食第一阵群星,像爱着你的我的灵魂,闪烁着。”

    李梧楸怔怔地看着秋逢线条绝佳的侧脸,嘴唇微微翕动着:“……爱?”

    “原诗是这样说的。”

    李梧楸低垂下眉眼,“噢。”

    “我也是这样想的。”秋逢转过头,狡黠地笑道。

    李梧楸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出了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当杀手?”

    秋逢想了想,“唔,玩吧,想当就当了。”

    “我不是你的任务吗?”

    “我又不缺那点钱。”

    “那是我全部的存款。”

    秋逢立马改口:“虽然不缺,但一大笔钱放在眼前还是很心动。”

    李梧楸笑了下,他看着熙攘热闹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知来自何方,也不知奔向何处,像发条一样时刻转动着,那种偌大的迷惘让他心中的困惑愈发膨胀,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人生的价值是什么?”

    “没有价值。”秋逢不假思索。

    “意义呢?”

    “也没有意义。”秋逢眺望着远方,神态漫不经心,“意义都是人类主观赋予的,你的价值是由社会决定,从人格上来说彼此平等,但你身处社会,不可能平等。”

    “那,死亡呢?”李梧楸没想到他抱有这样的观点,“为什么出生要庆祝,死亡要遗憾?出生欢天喜地,死亡忌讳不提。”

    “与意义相同。”

    “所以两者并没有不同?”

    秋逢顺手捞住路边花坛里的一朵花,“这花很好看。”

    紧接着他掐断根茎,“现在它死了,难过吗?”

    李梧楸摇了摇头,“只是有点遗憾。”

    “为什么遗憾?”

    “本来盛开得艳丽,但生命终止在这一刻。”

    “人们喜欢的只是生命蓬勃绽放的时刻,满怀希望地以为诞生会迎来美好,以为未来一片光明,会像这朵花一样绚烂娇艳,可大多数人不会。幻想中的前程似锦演变成了浑浑噩噩,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不会拥有惊艳的人生,不会遇到惊艳的人,不会有惊艳的经历,连自己喜欢的事都不能做主,还在时刻惧怕别人的眼光。”

    秋逢眼眸淡淡的,像拂过耳畔的风捉摸不透,话语中却夹杂着一丝笑意,“现实会把一切愿景打回原形,每到夜不能寐回想起惨淡的过往时,总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他看着李梧楸,问:“你开心吗?”

    李梧楸先是有些茫然,随即如实地摇头,“很少会开心。”

    长久以来陪伴他更多的是痛苦和压抑,有时候他甚至习以为常。

    “同事和家人总说我愁眉不展,他们说我要开心点,要多笑,可是我为什么必须要开心呢?我为什么不能不开心?”李梧楸皱着眉低喃着,“他们总是这样,一边对我漠不关心,一边又非要指手画脚,既然不能感同身受……”

    那就不能闭嘴么。

    三言两语就想让一个陷入困境的人振作起来,无异于将一枚硬币施舍给乞丐,使他当场变成身价百亿的富翁一样天方夜谭。

    “谁也不能规定一个人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无论生存还是死亡,这本身就是你自己的选择。”秋逢说。

    李梧楸迷惘地看着他,“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可我为什么会存在?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如影随形的只有苦难。”

    秋逢想都没想:“因为你是神仙。”

    “……啊?”李梧楸没能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下凡来人间历劫啊。”他笑。

    李梧楸忍不住一笑,“那这一世够了吗?”

    “你认为呢?”

    他望着四周的景和物,轻声道:“足够了。”

    深夜,秋逢送李梧楸回家,他们在楼下告别,等李梧楸上了楼进门之后,他收到了一条秋逢发来的消息。

    “我说‘我永远爱你’不是指我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后还会爱你,而是指我现在这一刻对你的爱让我有勇气说‘永远’。”

    李梧楸盯着这段话,微微攥紧了手机。

    遮挡在眼前的朦胧湿润的水雾逐渐散去,一切终于变得清晰,李梧楸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是秋逢。

    只有秋逢。

    新月份的第一天,李梧楸递上了辞呈。

    这是他很久之前就该做的事,一直拖延到现在才有勇气,被消磨光的心气儿总归是找回了一点。

    直属领导没想到他会辞职,这才正眼看他,沉吟了一会儿,他道:“小李啊,你进来公司的时间也不短了,据我观察,你不是个冲动的人,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可以和我说说。”

    这是在挽留他,居然在挽留他。

    突然之间李梧楸恍然大悟。

    其实他根本就不算很差吧?

    李梧楸看着那张故作和蔼的脸,对比之前的所作所为,胃里一阵翻腾,他忍住恶心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干脆地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一旁的同事眉飞色舞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又在谈论谁。

    “听说了么,那酒吧女老板自杀了!”

    李梧楸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不是去公安局自首了么,人怎么没了?”

    “说是自首,那叫一个神志不清,跟疯子一样嚷嚷着是她买凶杀人,杀死了孙天鸣。”

    “买凶杀人?扯不扯啊,这年头搞这种东西警察直接给你端了。”

    “我看也是嗑嗨了疯疯癫癫的,跟孙天鸣一丘之貉,活该。”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一扭头看到李梧楸整理着工位上的东西,同事抱着双臂,咧嘴就笑:“哟,怎么突然辞职了?别是背着我们找好了下家。”

    其他人就笑,是不加掩饰地嘲笑。

    “他倒是想啊,估计没人能看上他。”

    另一个工龄比在场人都要长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他眯起眼睛鹳似的上下打量了李梧楸一通,在一片笑声中居高临下地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不会来事,工作能力也一般,除了咱们这公司顾念着旧情分,到别的地方谁会要你,最近都在裁员,你能留在这儿就偷着乐吧,想不到是个不知足的。”

    往日里李梧楸总是默不作声,低着头任凭他们讥讽,以为忍过这一次就好了,可下一次他们只会更加猖狂,这次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和你们没关系,闭嘴。”

    同事完全没料到李梧楸会反驳,不可置信地抛出一句:“你说什么?”

    “我忍你们这些恶心的蛀虫很久了。”李梧楸咬紧牙根,眼中的厌恶与怨气一览无遗,“自以为高高在上,以挖苦取笑别人为乐,好使自己一事无成的悲哀人生笼罩上一层虚拟的面纱,自我催眠,自我欺骗,你们这些人就跟你们的工作、跟这家公司一样烂!”

    反抗。

    能拯救他的只有反抗。

    当拳头打过来的那一刻,或许会遍体鳞伤,或许会支离破碎,但起码不会在以后无数个深夜里痛恨自己的无力与懦弱,因为他问心无愧。

    李梧楸本以为他们会愤怒,会激烈地咒骂,甚至会动手,可他们只是呆住了,双眼愣愣地看着他,那种迟钝与衰败后的腐烂,像翻起肚皮的死鱼一样散发着恶臭,他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麻木,忽然觉得无比可悲。

    他没再管众人的反应,背上包径自离开了这个他再也不会回来的茧房。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偌大的办公室一时静得可怕。

    “神经病吧他。”

    良久,有人嘀咕了一声。

    这句话像是个开关,引得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

    “我看是工作没了,压力太大把他逼疯了。”

    “辞职挺好的,万一出个什么事都不够麻烦的。”

    “赶紧去医院看看脑子吧,可别连累到我们。”

    “真是……”

    嬉笑声再次响起,公司又恢复了一派的热闹景象。

    李梧楸没有回他廉价的出租房,他坐着地铁,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游荡了好久,看着眼前一栋栋直入云霄的建筑物,如怪物般几乎可以遮天蔽日。

    静了音的手机轻轻振动了两下,他低头一看,是他父亲。

    “你妈最近身体老是不好,我想着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她怕花钱,不愿意去。”

    “唉。”

    李梧楸看着这条消息,有几十条类似的话术从他脑海里闪过。

    身体不好,吃得不好,穿得不好,睡得不好……

    而无一例外的,这些不好的“突发事件”总是在他发了工资以后一齐发生,比每月的例行报告还要准时。

    只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他吗?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短暂地遗忘了李九思吗?

    可他却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身体,他的吃穿,他的睡眠质量,他的工作,他的一切,他很想质问他们既然不在乎不喜欢,那为什么不在最初就将他直接扼杀?为什么要让他体验到不公与痛苦后再继续清醒地活着?

    分明这种漠视才是最残忍的。

    他不想当乖孩子,他想要李九思拥有过的所有,他想要他们的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想要好多好多。

    但他是清醒的,没有依靠药物、酒精或是其他的东西来逃避现实麻痹自己,所以他清醒地知道不可能,什么都不可能。

    指尖在键盘上停留了很久,堵在心头即将喷薄而出的话最终却化作了简单的拉黑。

    不仅他们夫妻俩,还有李九思。

    统统拉黑。

    他要将过往全部斩断,没有不舍,不带留恋,他要和令他痛苦的曾经告别,一切本就没有意义,他不想再执着于这些无谓的东西了,他还有更重要的。

    夜幕降临时,李梧楸返回了出租房,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他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开关,灯光应声而亮,驱逐了黑暗的同时也令他看到无比惊讶的一幕。

    十三个香槟色的字母金属气球因开门引起的气流微微摇晃着,在特意装饰了星星的灰色落地窗帘前拼成了那两个熟知的英文单词,周围四散着许多金蓝色的气球,数小时前收拾过的桌面上此时被几个系着丝带的大小不一的礼盒占满,连同最上方那一束鲜艳娇嫩的粉玫瑰。

    有那么一瞬间李梧楸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直到听见动静的秋逢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冲他粲然地笑:“生日快乐!”

    这四个字让李梧楸有些疑惑,今天……是他的生日吗?

    努力回想着那串许久不被提及的日期,他渐渐醒悟,原来今天是他生日啊。

    对于父母来说,对于整个家庭来说,他的诞生是不光彩的,是耻辱,是一切痛苦的源泉,从来不会有人在意,就连他自己也会刻意遗忘,尘封在记忆深处,没想到秋逢居然记住了。

    心像是被揉了一下,李梧楸抿了抿嘴唇,他看着面前的布置,能将房间里简陋的陈设变得焕然一新,颜色和谐共处,显然是下了功夫,沙发旁边还有几个做了涂鸦处理的透明气球,走得近了能看到里面放着两枚小铃铛,拉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而最吸引他目光的是那束玫瑰。

    李梧楸捞起花束,总共有九支粉玫瑰,用颜色较浅的粉黑色的纸包扎着,打结的黑丝带上印着白色的花体字。

    ——“FOREVER”。

    李梧楸转头怔怔地望着秋逢。

    秋逢扬起笑,“我应该提前问你几点到家,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这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已经足够了。”李梧楸看着手中那束花,专门送给他的花,这是他做梦也不会梦到的场景,眼眶都忍不住红起来,“我此生所有的惊喜都是你给我的。”

    “还差一点。”秋逢领着他坐到沙发上,神神秘秘地说:“先闭上眼睛。”

    李梧楸照做。

    秋逢应该是将灯关上了,他感觉到眼前一黑,好奇地等了大概有十秒钟,才得到了睁开眼睛的通知。

    李梧楸全然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璀璨浩渺的星空,仰起头便是漫天星光,明月皎洁流芳,孑然孤傲,淡淡地注视着他,寒星则如萤火近在咫尺,仿佛伸出手它就会落在掌心。

    这不是投影,这是真实存在的,李梧楸惊讶于他是怎么做到的,秋逢没有回答,笑着说:“今夜它们只属于你。”

    以及一个突然出现的蛋糕。

    单看外形这个蛋糕歪歪扭扭的,远不如外面售卖的那般完美精致,李梧楸有些奇怪,询问地看向秋逢,就见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是我自己做的,可能有点……不太好看。”

    李梧楸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或许你想先拆礼物。”秋逢欲盖弥彰地扯开话题,把那些打着精巧蝴蝶结的礼盒往他跟前推。

    “我很喜欢。”李梧楸按住了他的手,“一点也不难看,真的,我真的很喜欢!”

    他迫切地想要秋逢知道他一点也不嫌弃,相反还欢喜极了,对于他来说这意义非凡,比旁边准备的一切还要更重要。

    “只要你喜欢,那我这几天就没有白忙活。”秋逢眉目间的紧张被轻松取代,他拿出几根蜡烛,问:“要许愿吗?”

    李梧楸看着那根蜡烛,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愿望,即使以前有,现在也已经实现了。”

    “有时候可以适当贪心一点。”

    李梧楸想了想,双手合十:“那我希望现在就可以吃到蛋糕。”

    “恭喜你愿望成真啦。”秋逢切开一块递给他。

    细腻丝滑的奶油配合着烘烤松软的蛋糕在口腔化开,馥郁的芳香一下子覆盖了味蕾,同时,生日祝福歌在耳畔轻轻响起。

    早已烂熟于心的歌词被秋逢低沉清冷的嗓音包裹,每一个字像是被赋予了神奇又特殊的魔力,无孔不入地撩动着李梧楸颤动的心弦。

    蛋糕的甜香与他的歌声混合在一起,就像把曼妥思扔进可乐里,产生的剧烈反应让李梧楸眼圈刹那间红了,大颗滚烫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砸在了秋逢手背上。

    “抱歉,我……”李梧楸竭力想要咽下眼泪,但徒劳无功,反而哭得更狠了。

    “不用跟我说抱歉,永远都不用。”秋逢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我明白的。”

    水雾将视线模糊,泪眼朦胧中,李梧楸忽然看不清秋逢的模样了,他心下发慌,从紧绷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疑惑:“……790?”

    “不,我是秋逢。”他轻声说,“我是为你一个人而来的。”

    李梧楸胸口发胀,“如果这是故事的结尾就好了。”

    “这就是结尾,李梧楸和秋逢会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秋逢俯身靠近他,在李梧楸唇上落下一个吻,“我爱你。”

    真好,他终于被爱了。

    孤身处在白茫茫的浓雾里已经太久了,经年累月忍受着日复一日的绝望让他迷失方向,他做好了永远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的准备,但在这一秒,他看到了提着灯朝他走来的秋逢,蓦然间毕生所求得到了回应。

    他是被爱着的,这个人在这一刻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没有波澜壮阔的事迹没有关系,满怀目的也没有关系,他终于可以释怀地笑着对自己说,“如果我前半生受的苦是为了迎接此刻,那过往的一切我甘之如饴。”

    浓重的困意渐渐涌了出来,蓬勃得高过他浅薄的生命力,秋逢抱住他,李梧楸被满怀热忱的爱意簇拥着,他能感觉到拂过脸颊的温暖春风,能听到雀鸟的振翅与吟唱,能看到天际淡泊悠然的云卷云舒,他仿佛身处花海,温暖极了。

    “我好困……”李梧楸靠在秋逢怀里喃喃道。

    “那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秋逢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温柔的吻落在发丝,“从前,有个王后生下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他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听得一点都不真切,李梧楸浅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感知到怀中人逐渐弱下去的呼吸,秋逢垂下眼眸,低声说:“睡吧。”

    再无力支撑的手滑了下去,像那朵被折断的花,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离李梧楸远去,而在一切消失之前,他却抓住了那个触不可及的美好梦境。

    房间重归寂静,头顶上的星空缓缓黯淡,直至完全隐没。

    秋逢将李梧楸安放在沙发上,他拿出手机,熟稔地登录网站后台,将订单状态从“进行中”修改为“已完成”。

    等级再次攀升,积分再次叠加,在随机生成的多个数字中,790赫然位列第一。

    他又切换到另一个软件,里面充斥着大量的人物资料,条条列列十分精细,他将搜集完整的“李梧楸”的资料进行上传,与前不久刚更新的“孙天鸣”“周芸”的排列在一起,随后又点开署名“秋逢”的那份,漫不经心地将其从人物库中删除。

    下次叫什么好呢。

    790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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