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蓝洱推开门,包厢内的灯光柔和而迷离,金色的光线在墙壁上跳跃,映照出一个个朦胧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烟草的味道,交织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众人坐在两侧弧形沙发上举杯谈笑,腕间名贵手表在光线折射下璀璨生辉,见他进来,所有人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目光齐齐向他看过来。
有探究,有鄙夷,有不屑,独独没有善意。
蓝洱垂首,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边缘,惯例权当没有看见。
见他坐在那儿,有人轻哼一声,说了句还算识相,另一人立马接上话题,几人便讨论起其他的,带动了整个包厢的注意力,很快就没有人再关注他这边。
瀚玄厅今晚有场慈善珠宝拍卖会,这种拍卖会不比正规拍卖会,一般娱乐性更强。对于拍卖会,洛海这些公子哥们大多数都是派秘书助手电话委托,很少亲自来,现在到场这么多人,只是跟随某位特定的人。
蓝洱低头拨弄着袖扣,正有些无聊,旁边的人突然贴过来一个人,声音清澈:“你好,你是……Beta?”
他抬头,Omega一张娃娃脸青涩可爱,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似乎这种场合出现一个Beta而感到疑惑。
蓝洱应了声,小幅度地往旁边挪了挪。
Omega好似感受不到他的疏离,又贴上来:“那你一定就是蓝洱了吧?”
“那个据说和周少谈上了恋爱,把周少迷得神魂颠倒,五年来一个人霸占着周少身边位置的,情、人、Beta?”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眼中满是探究和好奇,似乎真的对蓝洱的身份感到十分好奇。
Omega拿着杯酒,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毫不遮掩地和他对视,仿佛刚刚的单纯青涩只是幻觉。蓝洱微微皱眉,避而不答:“我们好像不认识。”
言下之意,我没惹着你。
Omega没有理会他,视线从他脸上划过,自顾自问道:“那,你真的是靠美色迷惑周少的吗?周少那样身份地位的Alpha,你怎么做到的?还是说有别的手段上位?难道你一个Beta比Omega还……”
他话未说完,有人制止了他。
“够了。”
那人一出口,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蓝洱看过去,是熟悉的面孔,宋家少爷,周京洧的兄弟。他不悦地看了看包厢另一边,蓝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染了一头红发的男人正毫不示弱地和宋少对视,眼神挑衅。
宋少,“何四,过分了。”
何四嗤笑一声,冲Omega招招手,Omega转瞬便披上单纯温顺的壳子,寻过去窝在何四怀里,他捏着Omega下巴:“干得不错。”
Omega配合他笑起来,宋少神色不明,但包厢里仿佛乌云密布,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蓝洱心下了然,何家和周家向来不对付,何四不敢明着和周京洧对着干,以前都是暗着使绊子。但最近何家拿下了西边那块地皮,风头正盛,今天显然是专门冲着周京洧来的,拿自己当开胃菜。
因为自己是周京洧的情人,恶心自己和恶心自己背后的金主没什么区别。
两个圈子碰撞摩擦出火花,气氛剑拔弩张。
蓝洱眼观鼻鼻观心,干脆当个透明人。这场面他有心也插不上嘴,更何况就算他无辜,在这场小纷争中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可他的存在却无疑成为这场斗争的起因之一,他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包厢门被人推开。
两秒钟后,一大半人迅速齐刷刷站起来,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问好声,“二哥”“二哥晚上好”……
蓝洱也站起来,看着门口那个Alpha。男人一身深色西装,领带打得整齐,剑眉星目,神态冷峻,气质矜贵。周京洧的出现瞬间成为焦点,周身的冷淡气息将包厢内的暧昧与喧嚣压下去。
他目光在包厢内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蓝洱身上,朝他走过来。
待到身前了,蓝洱道,“周少。”
周京洧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但也只是一瞬,没有引人察觉,他问:“怎么在这儿坐着。”
蓝洱没回答,他清楚周京洧也不需要自己回答,因为大家心知肚明他为什么在这儿坐着。
这群公子哥儿七八岁就开始在父辈掌心里耳濡目染,阶级观念非常深刻,什么样的场合该怎么做事都是从小培养的,连座位都是有讲究的,不能随便坐。
面朝门主位是周京洧,左侧是与周家交好的势力,右侧才是何四等人。Omega一开始也是和蓝洱坐在靠门独立出来的小沙发上,这是地位的象征。
所以周京洧门儿清,不过是惯例问句罢了,就像主人逗了下小雀儿,调笑。
蓝洱跟在周京洧身后,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向沙发主位,大家私下都有小圈子,这群人实际上并不常在一起,只听闻过蓝洱这个情人常被周京洧带在身边以及一些圈内的花边新闻。
现在见蓝洱跟着周京洧坐在一起,一些人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周京洧是什么人,十六七岁时大家玩性大,身边Omega、女朋友常换不断,他却一直到二十一岁都不沾情色,毕业后迅速进企业,从基层步步往上走。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易感期都靠打针,身边不养人。
平稳、超群、禁欲是他的代表词,五年前包下蓝洱时就在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但他们这些人哪里有什么真情在,不过都是露水情缘。
蓝洱确实漂亮,但又并非天下无双,还是个Beta。
大家都认为周京洧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这个小情人还真有点本事,竟然握住周京洧的心在他身边五年屹立不倒。
甚至传得离谱些,说两人在谈恋爱。
不过周京洧没有明着表过态,所以蓝洱只是情人身份,算不得能上台面的身份,这也是何四能拿蓝洱恶心人的原因之一。
小情人,顺手就换了。
周京洧在中间沙发坐下,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何四身上。他的眼神冷漠而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何四略有些不自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慈善拍卖会规模不大,瀚玄厅给这几位特邀贵宾准备的包厢在二楼,三面都是落地全景窗,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拍卖场的情况。
前十几个拍品没有什么看点,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有意无意都围在周京洧身边,讨论的生意官场,包厢内成了小型名利场,觥筹交错。
蓝洱坐在他身边无事可做,只好盯着楼下的拍卖会看,他的目光偶尔会在某件珠宝上停留片刻,但很快就移开。
“有喜欢的举牌。”
蓝洱收回眼神,摇了摇头。
周京洧扫过他漂亮的侧脸,觉得蓝洱最近有点不对,很少笑、总是冷着一张脸。他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生气了?
蓝洱跟了他五年,很少流露出负面情绪,连落泪都只是在某些特殊时刻,这让周京洧无法通过固定行为情绪去判断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生气了。
周京洧轻晃着酒杯。
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他慢慢回想着,一天?两天?周京洧懒得去费力回忆。
他易感期前不久刚过,往常有几次做狠了,蓝洱也会有一两天不搭理人,像波斯猫一样懒懒的,那时候也会像现在一样,难得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话也少。
周京洧草草收起思绪,把这一切归咎于易感期的问题,把蓝洱最近的行为单方面定义为‘生气耍性子’。
蓝洱是Beta,信息素在他身上留不住,周京洧只能嗅到极淡的雪松香,他喝一口酒,捻了捻指尖,总觉得有什么正在失控,而他抓不住,竟略有些烦躁。
无人注意的另一边,何四接了个电话,脸色几变,最终盯着周京洧的身影,怒不可遏。
*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现在来到第十九号拍品,Panache Prestige品牌,来自首席设计师赵书意倾情设计的‘Augentyern’系列特供孤品胸针,起拍价20万——”
拍卖师声音清亮有力,她身后的大屏幕上正呈现着拍品细节。胸针采用了双主石设计,钻石镶嵌的线条将两颗皇家蓝宝石紧紧缠绕,像星星一样依偎在一起。
蓝洱知道这枚胸针的设计理念,在设计师微博上晒图配文,标题就是:像恋人般亲密。
他也知道,周京洧会举牌拍下这枚胸针。因为这是他的青梅竹马,赵家千金赵书意亲手设计的作品。
抛去赵家千金滤镜,这枚胸针确实有设计感和美感,所以一楼有不少不知情的人想举牌竞拍。但不等他们开始,拍卖师率先指向二楼包厢,“1号周先生直接出价100万,还有要加价的吗……100万一次,100万两次……”
大家都知道这胸针周京洧势在必得,已经有人提前举杯道喜。蓝洱看见周京洧右手食指正缓慢敲在沙发扶手上,那是他心情愉悦时的小动作,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仍旧一脸冷漠。
只有不经意间和蓝洱对视流露时会流露出几分笑意。
蓝洱想,看来他确实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蓝洱难得跑神,突然记起来前年自己靠画画偷偷攒下来一笔钱,去给他买了对袖扣,送到他面前,周京洧只看了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地说:“不用送我生日礼物。”他没明说,但蓝洱肯定自己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用我的钱送我生日礼物?’。
他当时是想辩解的,但看着那对花掉他所有钱买来的袖扣被随意丢到抽屉角落,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即将落槌定音的那一刻,拍卖师喊道:“150万——何先生出价150万!”
举杯祝福词说到一半的人僵住了,连忙看向何四那边。只见何四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手里的电话刚刚挂断,明晃晃地挑衅。
站在旁边幕布后的经理冷汗都冒出来了,眼神询问拍卖师什么情况,拍卖师手都在抖,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错,刚刚何少的电话委托确实举牌了。
经理暗骂一声,周家何家,哪一个都惹不起。
包厢里的氛围不比外面轻松,除了何四哼着不着调的歌,没有人再说话。周京洧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楼秘书很快追加。
“250万!周先生再次出价——300万!何先生出价300万……”何四再次加价,但周京洧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然地追加着价格。
气氛逐渐白热化,一楼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场面简直比看电影还刺激。周京洧安稳淡然,仿佛这场竞价与他无关。
终于,在价格飙升到1000万时,何四终于不再追加。
拍卖师终于落下了槌,“恭喜周先生,以1000万的价格拍下‘Augentyern’系列特供孤品胸针!”
蓝洱看到一楼的人哗啦啦全都往包厢看来,可惜是单向玻璃,什么都看不到。但也不难猜,这枚胸针远不值1000万,洛海周姓能坐瀚海厅包厢,出手如此阔绰的,也就一家。
“恭喜,周少。”
看着何四玩味地笑,蓝洱有了个猜想。
何四也并不是真的要和周京洧抢,他只是想恶心周京洧。大家都知道周京洧和赵书意是金童玉女,但其实周家赵家关系并不亲密,只是因为有联姻的意向后才渐渐来往多了点儿,论青梅竹马,何四和赵书意才算。
何四前段时间去了巴黎,赵书意也在巴黎。但如果只是因为赵书意,他大可不必上赶着过来使绊子,两家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明着得罪周京洧没什么好处。
果不其然,何四下一句话就是:“周少真是好魄力,难怪能从别人眼皮子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这场戏唱得真好啊,就是老师傅来了都得自愧不如吧。”
蓝洱琢磨着何四这番话,他在周京洧身边跟了五年,多少也听得懂何四这番夹枪带棒的意思。
前段时间,新闻头条版面全是何家宣传西边那块地皮的蓝图规划,话里话外都暗指这块地是上头官方的意思,要大力发展作经济特区,周京洧也有意思,但是何家抢了先手,最后没有跟到底。
不过前几天周京洧打电话时他无意间听到,他们买了东边一块地。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难道是说,其实上头意向是东边,但是周京洧从中混淆视听,让何四误以为西边地皮才是重点?
蓝洱想通以后,话就好理解多了。
‘就是老师傅来了都得自愧不如’
——周京洧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在没磨炼期限未满之前,周老爷子是不允许周京洧动用家里关系的。所以很可能周京洧布局的时候,连自家人都不知道,捂得严实,从而确保了何四无法探听到任何风声。
周京洧道:“过奖,何少爷,好事多磨。”
轻飘飘一句话推回去,何四脸都黑了。他哪能不知道原因到底出在哪儿。
在巴黎因为订婚的事情他和赵书意吵了一架,回国后就听见风声,自己太想赢周京洧,其他人又虎视眈眈,不等动关系调查清楚,头昏脑热之下砸了不少钱进去。
结果刚刚接到电话,传来的消息是,要发展的经济特区是东边。何家长辈怒骂了他一顿,让他今晚滚回家,他这才幡然醒悟,原来周京洧给他做了个局,或者说给所有人做了个局,不然不会没人查出来。
他吃不下那个闷亏,所以才竞拍坑了周京洧一笔。
他不如周京洧聪明,风度上也稍逊,职场失利,情场上也快失意。
何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心中不痛快,旁人也不能安生。他盯着周京洧怀里的Beta,阴阳怪气道:“周少,这就是你养的那个Beta情人?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战火无端蔓延到自己身上,蓝洱再次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
见周京洧不理会自己,连他怀里的小情人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何四心中那团火更甚,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了。“周少这么会换,怎么不把身边人换一换呢?”
他现在要明着恶心人,说话也露骨起来:“五年了,再漂亮也得腻了吧,周少难道不想来点新鲜的?和我换换?”
何四把身旁的Omega领出来,推搡着:“你看这不赶巧了吗,小白,来给周少长长眼,展示一下,你是个Omega,不比Beta好?给周少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Omega被突然拉出来,一个没站稳竟跌在地上。但蓝洱看见他低头的瞬间很快调整好了,再抬头竟已经是楚楚可怜之态,视线紧紧黏着周京洧。
“周少……”
他眼底的野心不加遮掩,但也确实青涩稚嫩,他清楚自己的优点在哪里,也很会加以运用,更知道周京洧是条大船,只要登上去,前半生荣华富贵不愁。
蓝洱垂眸不看,但能感觉到周京洧的视线在小白身上停留,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建议。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何四这是明着羞辱,周京洧不会。
何四的话太逾越了,一连串的输出让众人没来得及拦住,室内气压明显降低,众人都在心里祈祷何四不要再说了。
可何四偏还要再添一把火:“怎么?周少也有舍不得的时候?小白和你的小情人师出同门,难得一见的A级Omega,不比Beta好用?考虑考虑?”
周京洧没有说话,但仿佛无意间释放出S级Alpha的威压,除了蓝洱感受不到,在场的人额头上都渐起冷汗。
周京洧的行为在何四看来就是因为舍不得而恼怒,他为自己找到了周京洧的破绽而兴奋,竟然晕了头伤敌八千自损一万,道:“周少还不知道吧,书意过两天就要回国了,我听她的意思是,回国就订婚?”
他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书意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了,周少到时候难道还要留着小情人?”
周京洧没有说话,但一旁的宋少却接了话头:“怎么,赵小姐要订婚了,原来何少挺开心的啊,我以为何少对赵小姐情深义重,会伤心不已呢。”
何四僵了一瞬,他喜欢赵书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Alpha的威压更加严重了,何四不甘心咬牙道:“至少我对书意一心一意,不会在外面朝三暮四,在身边养一个情人五年!”
一个“Beta情人”,一个被养在身边的玩物,一个可以轻易被替换的存在,天之骄子却把他放在手心流露出舍不得,叫何四怎么能不嘲讽。
他掐定了周京洧舍不得蓝洱,这其实很正常,圈子里联姻了还把小情人养在身边的多的是。但何四太嫉妒,把着一个小点放大,就是要角逐出个一二来。
周京洧自然也看得透何四什么心思,他看了眼何四痛红的眼睛,仍然坐在那儿岿然不动。但他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拿捏了他的把柄,也最讨厌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怀里漂亮的青年,乖巧、听话、沉默,像一颗颜色漂亮点没有情绪的石头,被羞辱、被挑衅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连头都不抬一下,好像比自己还置身事外。
刚刚的烦躁又涌上来,太无趣了,自己明明和他说过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被认为的把柄,和自以为是的人。
谁都没有资格。
谁都让他厌恶不已。
周京洧冷声道:“看来何少对我的小情人很感兴趣,我不要了,你又拿得住吗?”
他看着Beta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意有所指。
“一只金丝雀而已,丢了死了换一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