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第二天一早喻桥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裴深霖眉目深邃,这么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的时候,更容易让喻桥产生一种徜徉在无限爱意里的恍惚。极容易沉浸,也极容易害羞。
喻桥飞快地眨眨眼,赶紧找了个话题避开裴深霖的注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裴深霖给喻桥掖好被角,又亲亲热热地挨着他躺下,笑道:“前几天一直忙着没怎么睡觉,现在猛然间松懈下来,反而睡不好了。”
见喻桥露出不忍的神色,裴深霖又安慰他:“而且政府那边还有些收尾工作,都是通宵处理,我算是偷懒回家,早晨也得关心一下工作进度。”
喻桥安抚式地拍拍他的手臂,动作很轻,语气也很轻:“一切都还好吗?”
裴深霖点头:“都好。”见喻桥秀气的眉头依然轻轻蹙着,很焦虑忧心的样子,裴深霖又耐心同喻桥解释:“一群人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前些天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经都结束了。”
喻桥想想还是后怕,新闻里炸弹砰然炸开,黑灰色的烟雾在天空蒸腾,整个街道充满四散奔波的人群的画面,让喻桥觉得危险是如此之近,因此久久不能忘怀。
“真的吗?”喻桥追问。
裴深霖点头,“真的。”他把喻桥搂在怀里,低声哄他:“我们有那么多军队、武器还有完善的制度,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这话说的就过于笃定了,这些在上一周的混乱中已经证明并不是很有效,又从何而来的言之凿凿呢?
但裴深霖说话时的语气的确很坚定,那种坚定甚至让喻桥抛却了恐惧,选择相信裴深霖所说的。
而在这句安慰之后,裴深霖说了更坚定,听起来也更可信的一句话。
“再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和邈邈的。”裴深霖的手臂结实有力,他用了些力气,紧了紧怀中的omega:“我不会再让五年前的事情重演了。”
喻桥原本已经缓慢合上的眼睛又颤动几下,而后睁开,望向裴深霖,问他:“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回想起裴深霖曾经给予的那个明显漏洞百出的解释,现在让他给个解释,似乎又会牵扯出许多事,而alpha经历过一周的鏖战,整个人的精神都经历了痛苦的锤炼。更何况,前一晚两人才刚刚确认关系,感情基础脆弱到几乎等于没有,喻桥下意识觉得他们经不起这样的冲击。
思及此,喻桥还是心软了,他又重新闭上眼睛。
“算了,我又不想知道了,再睡一会儿吧,你眼里的血丝都还没消。”
喻桥明白自己的记忆总会恢复,而他也能隐约感到两人过去一定经历了极其惨痛且复杂的往事,否则裴深霖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alpha,又何至于深夜梦魇。
正是因此,喻桥才不想让裴深霖告诉他过去的事情。喻桥也会担心,当自己的记忆真的恢复后,会不会因为自己记忆与裴深霖叙述之间的出入,而对裴深霖生出怨怼。
喻桥不想让裴深霖干涉自己的决定。
无论以后会怎样做,喻桥希望自己是发自内心的。
最先发现喻桥和裴深霖进展的是喻邈,小姑娘一大早起床,先噔噔噔跑去喻桥的房间,想叫他起床,这是父女俩一直以来的习惯。喻邈亲喻桥,在白沙镇时就整天黏着喻桥,到了帝星这种陌生的环境,更是把喻桥跟得很紧。
甚至刚到帝星的前两天,早就被喻桥培养出独自睡觉习惯的喻邈,还得喻桥看着哄着睡觉才能安心入睡。包括前段时间喻桥和裴深霖冷战时,也是喻桥和女儿住在一起,一直持续到前几天情势最危急的情况下,喻桥更没理由把女儿单独丢下。
但是这一天早起的喻邈却扑了个空。
危机解除,喻邈独自睡觉,原以为爸爸也回到他原本的房间,但小姑娘打开房门,却看见空荡荡的房间。
这下便把四岁的小孩吓着了。
她呜呜嘤嘤地哭着,在长长的走廊里奔跑,却不知爸爸究竟藏在哪个角落。
还是听见动静的裴深霖猛地睁开眼睛,而后迅速坐起身来,随便拢了拢身上的睡衣,慌忙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喻桥也跟着坐起来,听闻是女儿在哭,喻桥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奔到门口,正撞上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女儿。
小姑娘也和喻桥一样,赤着脚,头发乱蓬蓬的,哭得满脸都是眼泪,抽抽噎噎躲在喻桥怀里,还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
喻桥将她抱起来,心疼地哄了一会儿,哄得喻邈不哭了,才问她:“宝宝睡好了吗?要起床了吗?”
喻邈哭累了,又不想起床了,软着声音给喻桥撒娇:“不想起床,想睡觉觉。”
喻桥准备抱她回去,喻邈又攥着喻桥的衣领,小声提要求:“我不要自己睡,我要和爸爸睡。”
喻桥心虚,对女儿无有不应,裴深霖也道:“别跑了,就在这里睡吧,我看着你们。”
喻邈也听见了,怯生生抬头看裴深霖一眼,没作声,但也没反对。
想要和小孩子建立感情,最稳妥的方式只有长久的、稳定的陪伴,但是裴深霖显然又前功尽弃了。先前他好不容易和女儿建立起来的感情,在一周的失联之后,又退回原本的位置,女儿再度把他当做陌生人,又谨慎又客气。
裴深霖在心里叹气,望着蜷在喻桥怀里睡觉的女儿,忍不住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但这个动作被喻桥阻止了,他用很小的声音提醒裴深霖:“还没睡熟,别碰她,碰了就醒了,还得闹起床气发脾气。”
裴深霖缩回手,看了女儿一会儿,突然闷声笑了:“邈邈像你,你刚睡醒或者没睡好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碰你。”
喻桥不知道这一点。因为过去几年他一直独身一人带着女儿,而孩子总会最大限度改变甚至消磨一个人的个性,带着女儿的时候,别说女儿要在喻桥没睡好的时候碰他,骑在他床头念经一样催促喻桥赶紧起床带自己出去玩的场面也常有发生,只是他都格外顺从女儿的意思,并不以为意罢了。
想到这里,喻桥的眉眼也弯弯,忍不住含笑低头看着渐渐进入睡眠的女儿。
两人一起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裴深霖突然发问。
“邈邈好带吗?”
喻桥歪头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小时候很难带,现在还好。”
要说起有多难带,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喻桥也是笨拙的新手爸爸,在长久的不断磨合中才能掌握女儿的脾气秉性,才能慢慢了解女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但是现在的女儿明显很乖,比起同龄的大多数孩子,喻邈听话、好哄,虽然难免淘气调皮,但从未给喻桥惹出什么大祸,喻桥一直因女儿而感到欣慰。
裴深霖握住喻桥的手,低声说:“过去几年,你真的辛苦了。”
其实喻桥并不觉得辛苦,因为喻邈的出现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因为失忆而产生的自我认知缺位的情况。很难想象如果不是喻邈的诞生,喻桥该会多么执着于找回失去的记忆,恢复过往的人生。
但是因为有女儿的出现,喻桥愿意去开展一种全新的人生。
这种改变在裴深霖眼里同样是很鲜明的,他意识到喻桥是和五年前完全不同的存在,才开始去尝试探索一种全新的相处方式。
总之,女儿改变了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可以预见的,以后也会长久地改变着。
家里第二个发现他们关系发生变化的,则是眼明心亮的松叔。松叔作为由裴家训练出的专业的佣人,对主人身边出现的各式各样的人物早已见怪不怪,不论主人身边是alpha、omega还是beta,其实都不影响松叔的服务,唯一能让松叔的态度发生转变的,只有主人的态度。
比如这位年逾五十的管家,惯常站在楼下,迎接着主人用餐时,看见主人一手抱着年幼的女儿,一手牵着身旁的omega,然后殷勤地亲手将女儿放在椅子上坐好,又为omega布置餐具,而omega也没有如通过去一样冷淡地道谢,而是含着一缕羞涩的笑容等待面签alpha动作的完成。
当松叔目睹这一切发生时,他心中对喻桥就不得不产生了全新的定义。
松叔过去笃定,不论裴深霖有多么喜欢喻桥,只要喻桥长久地保持冷漠且难以被打动的状态,裴深霖总会有一天选择放弃。
因为裴深霖拥有的太多,他总会意识到,爱或不爱对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很坦然自在地享受被爱。
但是当喻桥态度转变,开始接受时,那种犹如弹簧一般一松一紧、忽而松又忽而紧的关系,则会让一向披荆斩棘无有不利的裴深霖,产生一种近乎着魔的迷恋。
很简单的道理,越是摸不透的,总是越想要。
松叔开始在心中重新定义这个omega应该被如何 对待——无论裴深霖以后会跟哪个omega结婚,眼前这个omega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如此机灵可爱的孩子。
一家人难得平静和乐地用完早餐,裴深霖摸摸喻邈的小脸,而后抬起头抱歉地望向喻桥。
但裴深霖还没有开口,喻桥就善解人意地对他说:“你是不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应该还有很多后续收尾工作吧,总不能都丢给你的同事。”
裴深霖难免因喻桥的贴心懂事而动容,他无奈地对喻桥说:“确实,早晨起床通讯器里的消息就快被刷爆了,我必须得到场跟进情况。”
喻桥点头宽慰他,很温和:“没关系,工作更重要,整个星际还有这么多人都需要你的工作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裴深霖搂住喻桥,从他的怀里汲取了一些热度和能量:“本来应该在家好好陪你和邈邈,把之前的几年时间都补回来,现在看来怕是不行。”
喻桥拍拍他的背,认真安抚:“邈邈不会怪你。”
他说的很委婉,言下之意也意味着,自己也不会怪裴深霖。裴深霖也当然听懂了喻桥所说的话,他越发感到动容。
“真的谢谢你的理解,宝宝。”
裴深霖话一出口,喻桥的脸立刻红了,他羞赧万分,被叫做宝宝的确让他害羞,他只好推一把裴深霖,想让他赶紧去工作。
而裴深霖则像离了老婆就活不下去的粘人精一般,贴着喻桥怎么都不肯放开。两人这么抱在一起时,裴深霖的下属来到门口。
“先生,车已经到了。”
再没有理由拖延,裴深霖再度在喻桥后颈深深嗅了嗅清甜的桂花香,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开家,往联邦政府去了。
而喻桥直到裴深霖走了,还觉得脸上直发烧。他没想到和裴深霖结束冷战恢复关系后,裴深霖能给予他如此满足丰盈的恋爱体验。
喻桥本以为像裴深霖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和他的所有关系,剥开各种外表,核心都只有命令与服从这一种,但今天则打破了喻桥的认知,裴深霖明显很会谈恋爱,他给予喻桥强烈的情感满足,让喻桥坐回餐桌深呼吸几口气,都还觉得心脏狂跳。
喻邈是个爱凑热闹的小调皮鬼,她凑近喻桥,吃吃地笑着说:“爸爸,你脸好红。”
喻桥捂住脸,轻声教育小朋友:“不许胡说,吃完饭了洗手了没有?”
喻邈乖乖从椅子上滑下来,由松叔带着去洗手,经过喻桥时,调皮的小姑娘居然转过脸来,冲着喻桥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让喻桥更是羞赧又无奈。
生活好像就这么恢复了正常,之前动乱留下的痕迹被快速清理干净,新闻上也公开报道了几个组织者的处理结果,等喻桥带着喻邈出门上街的时候,已经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世界了。
裴深霖的忙碌也告一段落,事情处理结束,而联邦政府还处在这一次意外且残暴的冲击后的阵痛恢复期,不说别的,联邦大楼也需要重新修缮规划。于是裴深霖也暂时获得了一段意料之外的短暂假期。
裴深霖的工作并不允许他度假,这种因客观因素产生的假期实属难得,他第一时间就想带老婆孩子出门度假——不少星球风景宜人,且有着与首都星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裴深霖早就想带着他们去看看了。
但当他说出这个提议时,却遭到了喻桥的反问。
“你确定吗?你真的有假期?”喻桥问这话时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购物篮,手中还拿着一个体格很大的柑橘在挑选。
经过这些天来到帝星以后轮番的投喂与轰炸,喻桥总结出女儿的新口味,她喜欢柑橘一类的水果,所以这一次喻桥是专程带着女儿来亲自挑选。原本父女俩只是准备去家附近的购物超市,但裴深霖听说这事后强行加入了父女俩的购物队伍,主动提出驱车带他们去中央区郊外的水果农庄现摘。
喻桥本就对原本日理万机的裴深霖突然有了逛郊外农家乐这件事表示好奇,主动问了之后,没想到裴深霖提出了更夸张的方案,他居然要去度假。
但喻桥问完以后,看见裴深霖真的很期待的表情,又不忍再质疑他伤害他,于是放缓语气,提出自己的方案。
“去也可以,不过别去太远的地方了,免得万一临时有工作,你不方便处理。”
喻桥说的也是实情,方案也可行,裴深霖没有反对,于是一家人便定下了第二天一起出门度假的活动。
裴深霖比喻桥更加热情迫切,自从定下这事儿后,就不再想摘水果了,只想去商场买入度假所需的全套装备,回家挨个打包,全心全意筹备度假活动。
看见裴深霖猴急的模样,喻桥觉得好笑,他走在后边,看男人把喻邈放在购物车里,然后低着头推着购物车拼命往前冲的背影,忍不住抿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