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几个人吃完面,去看看孙粲。梅花山公墓里墓碑林立,走到第二十级台阶的时候看到孙粲的墓碑,字是重新描过的,照片上其貌不扬的姑娘笑得很腼腆。这张照片是从孟兰驰拍摄的集体活动照里截下来的。
孟兰驰蹲在她墓碑前,烧了点纸钱,“我们来看你了。我,王新朋,你妹妹,今年还有蒋正柏,蒋正柏你肯定记得吧。”
蒋正柏就也在孟兰驰旁边蹲下,看着照片,算打了个招呼。
孟兰驰轻笑:“我们这一帮人都快三十了......你还十八呢,小朋友。”
几个人轮流说了几句,聊聊自己的生活和境遇,又擦了擦墓碑,赶在天黑前下山。
王新朋开着车,被孟兰驰提点:“你专心点,怎么那么毛毛躁躁。”
王新朋撇撇嘴,发现蒋正柏也看了他一眼。
蒋正柏现在身份特殊,他不仅是王新朋高中暗恋女神的前任,他现在还是自己死党孟兰驰暗恋的现任。王新朋打量他,确实,他得承认,他有鼻子有眼的,脸蛋身材挑不出什么毛病,今天一见,发现他可能还是个心地善良的美青年。但是,还是配不上孟兰驰的吧。
王新朋主动创造机会:“一会儿把孙淼送回去,咱们几个泡脚去?”
孙淼有些惊慌,脸蛋微红,王新朋无语:“同志,我们就是纯洁地泡个脚,你不要搞得我们好像要去涉黄行吗?”
孟兰驰没说话,看向后座的蒋正柏,蒋正柏没拒绝:“好啊。”
孟兰驰就用手机团购了三份泡脚按摩套餐。
进了更衣室,王新朋衣服脱得飞快,皮带金属扣碰撞作响,突然想起点什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慢条斯理解衬衫扣子的蒋正柏,把自己性取向为男的好兄弟给挡住了。
孟兰驰觉得王新朋挤着自己,碍手碍脚的,“你边上去,你这样我怎么脱?”
王新朋耳根涨红,就是不让,还盯着蒋正柏,莫名其妙地戒备。蒋正柏闻声看过来,王新朋两条毛绒绒的健壮长腿跟孟兰驰那双细白如玉的腿前后挨着,好像都快要贴在一起了。
他皱着眉,看了王新朋一眼,三两下脱了衣服,叠好后放在柜子里,把深色的客袍披上,系着腰间的衣带,微微笑着说:“我们先出去吧,你不热吗?”
王新朋一听,立刻跟着蒋正柏后头出去了。
王新朋直球出击:“你最近谈着女朋友吗?”
蒋正柏眼睛瞟他一眼,笑得揶揄:“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王新朋再次出击:“我倒是有一个人选,但是吧,你的条件跟人家差得有点远。”
“哦?”蒋正柏坐在沙发上,倒了杯茶,衣襟有些散开,露出一点健壮贲张的胸肌轮廓,一副气定神闲的讨人厌模样。
王新朋觉得这家伙惯会使男色,太辣眼睛了,闭着眼睛说:“把你衣服拉拉好。我跟你说,我这朋友,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漂亮,白皮肤,小蛮腰,大长腿!追我朋友的海了去的,你要是排队,顺着黄浦江还得再排两年呢。人家爸爸当着大官儿,自己也事业有成,宝马香车那是不用说了,别墅成群啊!”
蒋正柏眉眼含笑,看了眼紧闭的更衣室,“听起来,我好像能当个吃软饭的。”
王新朋心想,得意不死你!不是你那张脸,有这种软饭让你吃?他继续说:“而且,人家没谈过恋爱,纯情得不得了。”
蒋正柏挑眉:“条件这么好,没谈过恋爱?”
王新朋:“......你甭管了,反正我也就是说说,我才不会把他介绍给你呢。”
蒋正柏附和:“哦,那是可惜了。”
王新朋正要再逞逞威风,后面冷不丁响起个声音,“可惜什么?”
孟兰驰系着袍带走出来,头微微垂着,修长雪白的手指正费心地打着结,行走间,深色的衣袍下时隐时现地露出些净瓷般的白腻皮肤,很晃人眼。
王新朋正要敷衍,蒋正柏说话了:“他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孟兰驰云淡风轻哦一声,然后偷偷剜了王新朋一眼。
三个技师敲门进来,都是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蒋正柏躺左边,孟兰驰躺中间,王新朋躺右边。
王新朋说:“我不受劲儿,师傅您重点没事。”
孟兰驰头垂着,双肩舒展,自己把客袍褪到腰间,露出一片莹白的背,腰腹线条微微紧绷,但声音是柔和的:“我怕疼,师傅你轻点。”
蒋正柏一直没说话,头埋着,好像睡着了。
孟兰驰轻轻喊一声,他却嗯了一声,原来没睡。
孟兰驰突然“嘶”一声,“师傅手上力气也太重了。”
蒋正柏说:“我们两个的换换。”
两人就换了一下。
没一会儿,蒋正柏那边传来一声痛吟,低沉又沙哑,好像牵动着胸腔,更像某种情动时分的不受控制。孟兰驰没忍住,偷偷看他。蒋正柏趴着,袍子也褪在腰际,上半身全裸,跟孟兰驰的薄肌身材不一样,他肌肉匀硕而健美,受力疼痛时,手臂和脖颈青筋突起。
原来是长这样的。真性感啊。
孟兰驰想着,耳后那片皮肤又变得烫红。
他的声音也因害羞而沙哑:“这个师傅手劲是不是挺大的?”
“嗯。”蒋正柏微微睁开眼睛,喉咙里闷闷地溢出一声回应。
孟兰驰听王新朋没动静,叫了他一声,没应,知道这小子又睡过去了。他又偷看闭着眼睛的蒋正柏,睫毛投下淡淡阴影,削弱了他过分凛冽的气质,反而有种青涩无害的少年气,孟兰驰又忍不住了,“刚刚,王新朋说给你介绍女朋友?”
蒋正柏“嗯”一声,没睁眼,“听起来是个白富美。”
孟兰驰念头一转,“也许我也认识。我认识的肯定比王新朋多。”
蒋正柏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把眼睛睁开了,深色的瞳孔,看不出什么任何情绪,“你也要给我介绍对象?”
孟兰驰望着蒋正柏的眼睛,心口酸胀,他抿抿嘴唇,小声说:“才不要。”又立刻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他看不见蒋正柏在笑,旁边还在继续问:“那么小气?”
伴着压筋的动作,孟兰驰气声喘喘:“就那么小气。”
按完上身开始按下身,孟兰驰不习惯有人拨他大腿的经络,挣扎了两下,还觉得痒,“算了,别按这里了。”
师傅笑笑:“你大腿那儿得松松,我一摸就知道,久坐办公室的吧。皮肤也好白哦,像小姑娘。”
孟兰驰皱眉,态度冷冷的,“别按了,给我按按脚底吧。”
服务结束,几个技师拎着箱子出去。王新朋终于醒了,二话不说蹦厕所。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了。
孟兰驰听到蒋正柏叫他:“小榆说让你帮忙选一张活动照片,要作为采风专辑的封面。”
孟兰驰走到窗边,凑过去,“我看看。”
孟兰驰一张张点开,看得认真,头也不抬地对蒋正柏说:“你当年也算半个专业的,你一起看看啊。”
“哦。”蒋正柏说着,低头,靠近,结实的胸腹轻轻贴着他的后背。孟兰驰躲了一下,布料轻薄,觉得好像肉贴肉,怪让人脸红的。
“喂。”身后传来王新朋的声音。
两个人转过脸看他,相贴的肢体很自然就分开了。
孟兰驰说:“就刚刚最后一张吧。你跟小榆说一声。要不让他发给我,我再给他修一修。”
说完,看向脸色阴沉的王新朋:“你怎么了?”
王新朋拉过他,“你过来。”
孟兰驰不明所以地看了蒋正柏一眼,就跟王新朋过去了。
王新朋小声,恨铁不成钢,“我刚可打探过了,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可乐意得要死!蒋正柏可是笔直笔直的,你别往臭直男身上凑。”
孟兰驰打量直男王新朋,眼神微妙:“我和他干什么了?”
王新朋就等他这句话呢,他唰地举起手机,点开相册,“我可拍下来了,你自己看!看个照片,贴那么近干什么?他吃你豆腐!”
孟兰驰无语:“我们还窝一个沙发睡过呢,那你这算什么?你别神经太紧张好吧。”
说完,低下头,看那张照片。照片主体是房间里的一丛装饰紫藤,郁郁浓浓的紫花下,两个人贴得很近,孟兰驰微微偏仰着头,侧脸雅致,似乎说着什么,蒋正柏低头专注地看着他,好像要接吻。
孟兰驰愣了一会儿:“你这角度抓得刁钻。”
王新朋看着孟兰驰微红的耳垂和翘起的嘴角:“你把你不争气的笑收一收。”
“照片发我。”
“......啊?”
“快啊。”
孟兰驰心想,这是第一张两人合照。
拍得真好看。
朗月窗下,紫花欲落,两人好像都有情意。
孟兰驰有些甜蜜地想,也许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时刻了,也许和蒋正柏永远也不会有结果,但是这张照片定格了时间,再过很久,记忆开始模糊的时候,我就可以骗自己,我和他在这一秒离相爱只差一点点了,做不成恋人,也做了一刻的密友。
孟兰驰笑得越甜蜜,王新朋就越心酸。他想,凭什么啊,我兄弟!这条件!不说在爱情里百战不殆,那总也应该顺风顺水吧?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一个破合照,有什么好宝贝的?蒋正柏呢,他又有那么好?一个两个的,全去喜欢他?还一个比一个爱得苦。
王新朋恨得咬牙,强撑着等到三人吃完宵夜,把孟兰驰打发回去拿打火机,在金碧辉煌的足浴店门口把蒋正柏逮住,两边火树银花,车流不息,空气里还有股春末特有的甜香,轻梦一样。
这么好的时节,动植物都交配过一轮了,我的兄弟竟然还在搞暗恋?
王新朋特别倨傲地说:“蒋正柏,高中那会儿,一支烟想把你送进政教处,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厚道。我跟你道歉。我和兰驰,跟你高中那会儿交集也不多,各有各的朋友圈,你可能对兰驰也不熟悉。”
王新朋真诚道:“他看着冷冰冰,心是热乎的,特别重感情,也特别珍视朋友和家人。我当时一头热想去当导演,他支持,不仅口头支持,那是全身心支持,给钱给资源给时间还给陪伴。别的不说,你就说今天,孙粲的事情,孙粲上高中那会儿,谁愿意搭理她?谁不作弄她?兰驰就不,兰驰心善,兰驰因为那天她妈妈给他烧了碗有三个荷包蛋的面,说这户人家真好,就认孙粲作妹妹。今天孙淼要找编导实习,也是兰驰给安排的。滴水之情,他也是放在心里的。”
“薛子辰那孙子,高中那会儿没少针对兰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薛子辰嫉妒他啊,他俩是一个机关大院里出生的,兰驰处处高他一头,薛子辰是被家里比来比去比得心理变态了,薛子辰多少话是真,多少话是假,你不妨再自己去想想。”
“兰驰他,”王新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把死党暗恋的事情说出去了,赶紧悬崖勒马,“他觉得你值得深交。虽然你俩身份有点尴尬,隔着父母,但是,不是不能做朋友吧?”
蒋正柏的视线越过站在台阶上的王新朋,看到兰驰已经走到大厅了,长腿迈动,肩背挺拔而秀直,神情淡淡的,看到他,眼神动了动,以为他等急了,就小跑了两步。
蒋正柏看着孟兰驰,嘴里的话却是对王新朋说的:“王新朋同学,我懂你的意思。”
王新朋满意了,拍拍他的肩。
没想到,蒋正柏笑着,竟还有下一句:
“他很珍贵,我早知道。”
车上沉默,只有车载音乐流淌。
孟兰驰给蒋正柏使眼色,问他王新朋怎么了。
蒋正柏无辜摇摇头。
王新朋突然掏出手机,递到蒋正柏面前:“加个好友,明天晚上,清江饭店,顶楼餐厅,好几个制片和资方一起吃饭,来聊一聊?投资一下?”
“行啊。”蒋正柏应道,加上好友。
临下车,蒋正柏又对副驾驶的孟兰驰说:“今晚妈做了饺子,吃点夜宵?”
孟兰驰迟疑了一下,上次吵过架后虽然断断续续有联系过,但没有说开,不尴不尬的。他看着蒋正柏,蒋正柏就对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食指挑动,做出一个很随意的邀请姿势。
孟兰驰就不再犹豫,开门下车。他的行为逻辑很简单:因为蒋正柏邀请了,所以孟兰驰同意了。
告别王新朋,两人走在郁园的林荫小径上,月光皎洁,虫声淡淡,暖色灯光一点点亮起。孟兰驰在夜色里微微红着脸,步子很慢,也希望蒋正柏走得慢一点,两人能多走一段。
走进客厅,方紫霞正抱着个毛线篮,给方宁榆缝衬衫扣子,看到兰驰进来,立刻站起来:“来啦。”
方紫霞放下毛线篮,看着兰驰,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那么晚过来,饭吃过了吗?要不要吃夜宵?冰箱里有刚包好的饺子。”
孟兰驰敛着眉目,“那就吃点吧。”
方紫霞“诶”一声,眼睛发亮,“下二十个,你们兄弟都吃一点。”
孟兰驰看看那个毛线篮,想起十八岁那年的红围巾,问蒋正柏:“你那条还在吗?”
蒋正柏点头:“楼上衣柜里。”
方宁榆以为他们又打哑谜,或者背着自己说悄悄话,“什么东西啊?”
蒋正柏推开他快要贴过来的脸:“妈妈织的红围巾,你不是也有?”
“哦,那条围巾,松松的,快要脱线了。”方宁榆委屈,“每年冬天还得找两天戴戴,太丑了。”
孟兰驰笑弯眼睛。
红围巾是一人一条的。当时的方宁榆还是任性熊宝宝,只戴那顶棕熊帽子,哭闹着不要戴围巾。蒋正柏是妈妈的好儿子,第二天就戴到学校去了,多帅一男的,带个红彤彤的围巾,看得女孩子都发笑脸红,有人还问,这谁织的,眼儿怎么一大一小。
孟兰驰没戴,因为他怕同学看出来和蒋正柏那条是一样的。他不想让同学们嗅出一点喜欢的苗头,更不想让同学们知道并且讨论他的家事。
少年的心有时候自由烂漫,如旷野汪洋,有时候却小如一枚针尖,一点点事情,都让他敏感疼痛。
饺子端上来,三个人拿着双筷子凑在一块儿,方紫霞把醋碟端上来,说:“今年给你们织新围巾,妈妈从现在开始织,半年后,你们三个,每人都有一条。”
孟兰驰抿着嘴唇没说话,下意识看了蒋正柏一眼,蒋正柏周全笑笑:“好啊,那条围巾,咱们都快戴烂了。还织红色的?”
“今年换个花色?兰驰喜欢哪个哪个颜色?”方紫霞问道。
“我都可以。”孟兰驰有点胆怯地看着方紫霞。
方宁榆主意劲儿大,跟哥哥们不一样,嚼着饺子,腮帮鼓鼓:“妈妈,我要白色的,白色好看。”
方紫霞微微笑着,没有再多问了。
干完一盘饺子,孟兰驰也该回去了,临走前,想了想明天的聚餐,在门口对蒋正柏说:“明天晚餐,不用太正式,穿休闲西装,领带也不用打,随意点。”
蒋正柏乖觉地看着他,倚着门框,“还有呢?”
“表戴一块吧,显得成熟一点。”
蒋正柏依然看着他,声音轻轻的,像说悄悄话,“还有吗?”
孟兰驰的声音也莫名其妙地轻下去,软软地,“没有了。”
蒋正柏微微皱着眉头,陷入用词的苦恼,“你觉不觉得你刚才那样,很像......”
眼前场景熟悉,孟兰驰脑海里哐啷掉落两个字,老婆,他不知道蒋正柏是不是这么想的,反正他现在是这么想的了,他单方面地羞恼,恶狠狠:“像个鬼!”扭头就走。
蒋正柏笑死了,一边笑,一边把门带上,跟在他后面,长腿紧迈几步:“你跑什么?”
孟兰驰问而不答:“那你笑什么!”
“我笑你都要管呐?”
蒋正柏说着,低头看他,孟兰驰一愣,飞快把脸扭开了,在蒋正柏看不见的地方,趁着夜色,慌张地藏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
蒋正柏听到孟兰驰轻轻说了句“真烦”,本来很冷的一把声线柔柔的,像柳絮,像泉水,反正没一点真烦的味道在。
孟兰驰又说:“今天王新朋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吧?他这个人,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心不坏的。”
蒋正柏“哦”一声,迎着月色走着,脚踩在青砖上,声音淡淡的,“你很了解他。”
孟兰驰就说:“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蒋正柏停下脚步,等着孟兰驰走到他身边,音色向下流淌,“我也跟你认识很多年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孟兰驰止步,不明白蒋正柏为什么那么问,也不清楚蒋正柏会更喜欢什么样的答案。他斟酌着:“你是一个什么都很好的人。”
蒋正柏嘴角勾起:“我是好人卡拥有者?”
孟兰驰慌乱地补充:“我真心实意的,你各方面都很好,尤其是性格,特别好。”
蒋正柏沉默半晌,低头看着孟兰驰在夜色中依然水亮的眼睛,说:“兰驰,你再多了解我一点吧。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坏得多。”
孟兰驰微微诧异地抬头看他,蒋正柏头发和衬衫的轮廓在柔和的夜风里晃动着,淡淡地看着他,瞳孔里有微弱的光,整个人都像一片流动的暗影,习惯静默和吞噬。
孟兰驰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可是太模糊了,蒋正柏的自我评价,好像一把挥向自身的黑色小锤子,想要把自己坚硬的外壳凿出一个洞。
外壳里的蒋正柏是什么样的?
孟兰驰看着蒋正柏:“我会自己判断的,蒋正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