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温然上洗手间的时候,顾延司一直在门外守着,医生告诉他孕夫头三个月是高风险期,孕夫的行为和情绪都应该得到高度重视。
上一世顾延司真真切切得到教训了,往后的日子里他一定会如履薄冰,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因为内疚或者补偿,是本就刻在骨子里的爱。
温然继续在客厅看了半个小时的书,就被顾延司哄着回房休息了。
孕夫容易缺觉,但温然似乎做什么都畏首畏尾,困了都不敢主动开口。
期间,顾延司接了个电话,是韩度打来的,电话里有十万火急的事务需要顾延司当面处理。
可顾延司的反应却不咸不淡的:“然然的身体不太好,我最近都走不开。”
韩度对于顾延司的说辞明显感到十分意外,在电话那头反应了几秒,但专业的态度让他从不多言上司的家庭琐事,只是特意提醒道:“据了解,这一次左轻川也会出面,他似乎对这次的竞标势在必得。”
噩梦中令人憎恶的名字传入顾延司的耳中,让他无意识收紧了拳头,指节乍然咯咯作响,手背爬上了刺眼的青色。
左轻川的每一次出面,都是为了和自己竞争,然后再添油加醋说上几句,让顾延司和温然的感情更是火上浇油。
这个毒瘤不趁早解决,始终像一个定时炸弹夹在顾延司和温然两者之间,所以他不得不去。
顾延司发狠的声音响起:“好,我会去。”
等温然睡醒后,顾延司和他说明了情况,但只字不提左轻川的名字,这个祸害由他来手刃,他不会再给温然添堵,让他成天担惊受怕。
温然睡眼惺忪,坐在床上似乎还没醒过神来,额前的碎发因为睡姿的问题,翘起小小的一戳。
“您去、多久?”他不自然地问顾延司,声音有气无力。
顾延司心疼地给他理了理刘海,可亲昵的举动总是会让温然感到不自在,整个身子骤然坐得僵直,眼睛总是湿漉漉的。
顾延司很想帮他把轻皱起的眉心抚平,却及时把手收了回来,他明显感觉得到,温然就算笑了,也不是发自内心的。
他的眉眼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怅然若失的伤感。
顾延司每回看到,连吸一口空气都苦涩的剌喉咙。
他耐心地回答温然的问题:“大概需要一个下午,但我会尽早处理完回来陪你,好不好?”
温然听后,表情也是淡淡的,恍惚地点了点头。
一周后的中午,竞标日期来临。
顾延司出门前,对着温然一顿叮嘱,生怕他有什么闪失,还特地让秦姨哪里都别去,在家照顾他。
可就在确定顾延司出门后,温然却跟秦姨商量:“秦姨,我有事,想出去一趟……”
秦姨谨记顾延司的吩咐,急道:“温先生,顾先生出门前交代了,您目前在家是最安全的,您想去哪里等他回来会陪您去。”
顾延司没有限制温然自由的意思,他确实只是放心不下而已。
可温然却执意出门,因为他的产检日期到了,而且他这几天肚子有点不太舒服。
他为宝宝做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敢在顾延司面前体现出来,更不敢有产检陪同这个大胆的想法。
再三商量后,温然同意让秦姨陪同,却一直强调不能让顾延司知道。
他前不久才和顾延司保证不会擅自出门。
其实温然的心从还没外出之时,就跳乱了节拍。
可宝宝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生怕自己一丝一毫的犹豫,会让他有半点闪失。
秦姨有几分不解,嘴上答应着温然的要求,却始终放心不下,去到医院后等待温然的途中就忍不住发了短信知会了顾延司。
但她出门前忘记将手机充电,短信发完之后,手机便自动关机了。
温然拿着产检报告出来时,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丝跃动的神采,报告显示宝宝一切正常,这无疑是给温然带来最大的安慰。
可他心里也隐隐惆怅,以后每次的定期产检要怎么办?
每回都能碰巧赶上顾延司出门么?
假若像那一次一样,他看到自己买了婴儿用品回来,骤然雷霆大怒,一遍遍说着诅咒宝宝的话,还用强硬的手段逼迫自己毁掉宝宝。
温然至今想起那个惨烈的场面,敏感的心脏就会撕扯着疼。
温然走神之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眼底唯一的一点光源彻底暗了下去,其实他对来电提示有着难言的恐惧。
温然发颤着手指将手机掏了出来,来电显示赫然让他的脑子呈放空的状态,全身血液在一瞬间急速变凉。
是顾延司的来电,而在此之前,还有三个未接电话,刚刚温然在产检而没有接到,都是顾延司打来的。
唯一的一点血色在温然脸上褪得干干净净,眼睛里盛了越来越满的惊惶。
可即便吓得通体生寒,温然却不敢直接无视顾延司的来电,因为后果不堪设想。
明明那部手机是新款的轻薄型,如今握在温然手中,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有千斤重量。
他按下接听键的手一直在抖,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带着寒意的。
电话那头传来心急如焚的声调:“然然,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
明明是一句关切的、紧张的问语,在温然的耳中却演变成了气急败坏的质问,和记忆中恶劣的场景重叠。
——“你去哪儿了?!又跟谁见面?!”
——“怎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心虚?!”
——“你还不回来?!是不是又想逼我?!”
温然陷入过去锥心的记忆中动弹不得,温热的液体盈满了眼眶。
可顾延司是讨厌他哭的,每次看到温然露出悲伤的情绪,顾延司的恶意只会变本加厉。
他厌恶温然为了任何一个人流泪。
温然呆滞了半晌,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出口的语调轻得被路过的脚步声差点掩盖了。
“顾先生,我、我出来买点、东西……”
温然心虚地捏紧了手机,肩膀微微颤抖。
听到了温然的回应,顾延司一颗焦躁不定的心脏才慢慢落在实处,舒了口气,但语调中难免夹杂着温柔地责备:“然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跑出去了,你缺什么跟我说就好,或者你想出去透透气等我回家我们一起出来……”
即使秦姨的那条短信把温然出来的目的交代得清清楚楚,顾延司还是没有选择揭穿他。
他仅仅只是透过温然呼吸的频率,都足以辨别得出对方极度的不安。
顾延司的反应不出意外的让温然产生一丝诧异,眼泪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落下来。
男人似乎在给他传递一个信息,他也是有资格委屈和难过的。
“顾先生……”再次出声时,温然的语调饱含哽咽,自己抬手悄悄抹了抹眼泪。
顾延司刚到活动现场,其实才离开了温然一小会儿,却满脑子都是那个乖巧懂事的人儿。
“然然乖,你先别乱跑,我让韩度去接你,东西还没买齐的话我早点回去再带你出来买。”
这个时候,顾延司实在不放心温然随随便便坐外面的车。
紧接着,顾延司耐心地哄了温然几句,让他发了定位给自己。
温然果然不敢透露自己是去了医院,他发的是医院附近的一家超市的位置。
顾延司没再耽搁,叫韩度以最快的速度去到目的地。
不久,韩度准备抵达超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温然和秦姨站在那儿等了。
超市门口风大,温然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有些凌乱,韩度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将这个画面拍了下来,发了一个小视频过去给顾延司。
或许,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希望顾延司能善待这个可怜的人。
果不其然,收到视频的顾延司在百忙之中还给温然发了个语音:“然然下次出门要戴帽子,天气冷,别吹到风了。”
好像怎么样关心都是不够的,他又补充道:“下次等我或者韩度记得去室内,我们到了会给你打电话,别着凉了。”
温然刚想回复,韩度的车已经抵达在了面前。
为了不耽误别人,温然迅速坐上了车。
韩度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温然了,他好像又瘦了,整个人看起来黯然无神。
见到韩度时也只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一言不发了。
车内安静得有些许怪异,温然从见面的第一时间起就呈现出一种拘谨的状态。
他端正地和秦姨坐在后座,手里握着手机,时不时地看了看,仿若有一些不知所措。
良久,才看见他把手机不自在地举到嘴边,按下说话键,怯声怯气开口:“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回复了顾延司的消息后,温然才稍稍松懈了心情,但他没什么安全感,坐在顾延司的车上也显得彷徨无措。
这部汽车是顾延司和温然准备结婚的时候,他带着温然特地去挑的款式。
但结婚后温然却几乎没有坐过。
因为顾延司说他脏,不准他伴随自己左右出去丢人现眼。
顾延司振振有词地说他没办法和温然坐在狭窄的空间顺畅地呼吸。
温然不会开车,导致他后来无论要去哪里,都是搭公交坐地铁。
他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是后来有了孩子,为了安全起见,才舍得出钱打车。
他是顾延司明媒正娶的,是堂堂正正的顾太太,却在无数个夜里在自己伴侣身侧咬紧牙关哭到失眠,最后只是得到日复一日的冷落。
那个曾经说过会照顾他一辈子的男人,再也不肯施舍他半分怜悯。
温然稍稍调整了坐姿,把外衣的领口紧了紧,似乎在驱赶心中那猝不及防升起的寒意。
回家的途中,顾延司陆陆续续发来了几条信息,大多数是在分享会场的情况。
温然暗暗感到惊讶,顾延司怎么会愿意和自己倾诉这些。
温然一直垂着脑袋,眼睛又偷偷红了起来,带着几分怯弱回复道:【会场漂亮吗?】
他好奇,因为多长时间被强制剥离顾延司的生活了,温然对他外界的状况一无所知。
但短信发出后,温然就后悔了。
顾延司没有回复。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温然逐渐感到心慌意乱,迈巴赫的空间容纳一个瘦弱的温然绰绰有余,但他此刻觉得逼仄得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的后背当即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顾先生是不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愚钝?
同是在后座的秦姨觉察到温然的不安,但不知道他作何会突然这样:“温先生,您是不是觉得冷?”
秦姨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盖在了温然的腿上。
温然没来得及阻止,秦姨又笑笑说:“您现在有了宝宝,要多注意保暖。”
每个人都知道,温然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无论提及什么,只要是用孩子来说服他,他都会不假思索地接受。
可腿上是得到了温暖,那一颗血肉模糊的心脏,却还是没能被焐热。
顾延司不回复温然,温然是不敢随心所欲的,即使他现在很迫切地想要发一条短信给顾延司澄清一下刚刚自己愚笨的问题。
他是因顾延司突如其来的分享欲而感到受宠若惊,一时之间才失了分寸。
他想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直到回家,温然都坐立不安,也没有等来顾延司的回复。
另一边——竞标现场。
左倾川带着他的助理陶铭闪耀入场,年轻有为且精致好看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光芒万丈,更何况,他还是业界内众所周知的钻石王老五。
是多少名门望族争先恐后联姻的对象。
但他们也都知道,这么些年,这个男人谁都不要,偏偏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夫,并且锲而不舍地纠缠了几年。
左倾川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同样耀眼的顾延司身上。
他毫不避忌,直接带着陶铭落落大方地朝顾延司的方向走去。
贵宾席上的顾延司低头按着手机界面,就连垂眸的姿势都可以清晰地透露出他正被一股无形的幸福感笼罩着。
任谁都会不禁猜测,手机页面的另一头,应该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吧。
直到左轻川戏谑的声音入了耳,顾延司才抽出了注意力把视线分了出来。
“顾总,别来无恙啊!不在家里好好照顾怀了孕的小娇妻,出来凑什么热闹?”
左轻川故意加重了“怀孕”二字,因为顾延司对这件事有着近乎疯魔的敏感,左轻川了如指掌,他故意在公众场合让顾延司难堪。
而他对上次顾延司挂了他半夜那个电话还耿耿于怀,迫不及待想给他添堵。
岂料,顾延司游刃有余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不屑一顾的残忍,却在提及家里那位宝贝的时候,眼中的柔软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不劳左总费心,然然现在怀孕了,是更黏人了点,一刻见不到都记挂得不行,敢情等会儿竞标左总手下留情,我还要赶着回去照顾然然。”
闻言,左轻川眼中的玩味之意瞬间被诧异代替,他危险地眯了起来,似乎在悄悄打量顾延司的神情,想从他脸上获得半分开玩笑的迹象。
然而,顾延司脸上除了不怀好意的反击,只剩下油然而生的甜蜜。
左轻川困惑顾延司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之余,因为占不到上风,泄愤般地往另一头的位置坐下。
竞标活动开始,现场的所有人必须遵照会场秩序而关掉通讯设备,现场的信号也会同时禁闭,所以,温然的那条信息,顾延司迟迟未能回复。
可顾延司没想到的是,家里的宝贝会忐忑到这种地步。
回到家后,韩度受了指示留在家里暂且照顾温然。
他注意到了温然从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心不在焉,回到家里更是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走神。
他时不时低头看着屏幕,似乎在等什么重要之人的信息,可他的情绪看起来有几分焦虑,紧张地把自己的手背捏得通红。
韩度端着一碗燕窝粥过去时,对方却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眼神很惊恐,也很无辜,像只雨里的弃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