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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青春

囚青春

    囚青春

  • 作者:疆生阳分类:现代主角:陈柏润 夏台心来源:长佩时间:2022-10-08 11:46
  •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囚青春》,囚青春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疆生阳所著的小说围绕陈柏润夏台心两位主角开展故事:陈柏润特别想要和夏台心在一起,所以他们在一起了,但不是相爱就代表永远。

    热门评价: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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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陈柏润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现在见到的这一幕。

他一直是个爱四处蹦跶的人,说好听点是背包客,说不好听点就是能动,停不下来。哪怕他这会儿一个人来到另外一个城市读书,对他而言也是刺激大于异地的恐慌。

所以他来到这里半个月,基本上快把半个市溜了一圈。

今天溜达到了老城区,街上人很多,临时摊贩一个连着一个,他随便找了个摊要了碗素粉,外面摩托车的声音响的他脑仁疼,那气儿喷到他身上的时候陈柏润心都碎了一块。

他背着自己的包,一路挤着人过去,手里的素粉隔着碗都能冒着烫气,他捧着往边上凑,还要分心留意地上伸出来的脚,一步一个小心。

忙碌了五分钟的陈师傅终于坐到了靠后门的一个位置,一个小塑料板凳,一个矮桌,对面是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陈柏润对它的好奇心还没有这碗素粉大,只喵了这么一眼。他垂着头把袖子撩上去,正打算开筷子,就听见那巷子里有人走出来,塑料被踩瘪的声音很响。

“我出去抽个烟,你们慢慢弄。”

夏台心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打火机,嘴唇微抿,叼着那一截香烟的尾部。

陈柏润就这么看着他,看着夏台心侧着身,另一只手包着打火机防风,一声扣响,一点明亮,烟头熏起点点的昏亮。

陈柏润把这张脸在记忆里稍微对上了点号,是他来到这里第三天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热心牛肉面。

他其实对着人还是挺有好感的,夏台心身上很干净,陈柏润甚至能闻到极微弱的一点小浣熊山茶花的沐浴露味道。夏台心讲话也不急不躁,他还记得他当时问自己:“胃好不好?”

他要要要又点点头,他不太确定:“正常情况下是好的,只是可能不太适应这边的辣,我是江浙人。”

夏台心点点头,他就看见他去结账的时候夏台心跟服务员嘱咐了一句:“他是外地人吃不到辣,放点辣油就行,别把辣子丢进去。”

他本来觉得这人挺好的。

但这会儿陈柏润又有点不敢认,说起来很好笑,他爱玩,能逛的地方都逛过,见识过不少人,交友也是什么类型都有,但他自己其实是个标准好孩子,任何“好孩子标准”之外的事情,陈柏润压根就没做过。

他听见里面噼噼啪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摔碎,很多人都声音砸绕在一起,有些脏话,陈柏润今天没戴眼镜,看不清东西。

只是,实在不怪他乱想。

黑巷子,一个抽烟把风的人,东西摔碎的声音。

陈柏润思考自己现在装瞎,走回去当做从没来过的可能性有多高。

大概是他盯了太久,夏台心突然一偏头,吐烟的时候雾撩起,他本来就近视,这下好了,更看不清人。

只能见到那小板凳上坐了个人,就这么呆怔地看着自己,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

夏台心没认出来这是那个教他窘迫的人。

他只是在想,不像本地人。

夏台心把烟取下来,他抽的是口吸,烟雾跟肺吸不太一样,他挥手打散,单腿弯起,向后折,脚掌踩在墙壁上,身子往前倾,他开口:“看什么?”

陈柏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讲话,忙低下头:“没。”他想,自己错过最好的时机了,现在只能硬挺过去了,如果他们真的是在打架,最好不要伤及无辜。

如果伤及无辜……陈柏润在认真地盘算他还击和拔脚就跑可能性有多高。

夏台心捏着烟开口:“闻不习惯?”

陈柏润思考了一下,迟疑着点头。他其实也不是闻不惯,他只是没反应过来,这人反差居然能那么大。

夏台心那么心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陈柏润的奇怪,但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想法,他觉得价值不大,这个人和自己的生命注定没有交集,也不会知道自己社交营业状态截然相反,这样一个转瞬就能丢在生命过往里的人,不值得他维持什么假象。

他要是觉得自己是个社会渣是个小混混,那就随便他觉得咯。

夏台心把烟头摁灭在墙上,微一偏头,“我去买水,你们要什么?”

“要包纸。”

“行。”

多的一点目光都没有分给陈柏润,他为一个压根不认识的讨厌烟味的人摁灭烟头就已经仁至义尽。

陈柏润见他就要错过自己挤出的时候,还往墙上凑了凑,给他留了一条缝。

小浣熊的味道基本上闻不到,他不太认识烟的牌子,他一个根正苗红的准高中生,哪里能分得清。

只是这一瞬间,陈柏润都准备好被烟味呛上的这一瞬间。

他突然发现这人身上的烟味居然有一点水果味。

夏台心往前走的步子突然停下来,陈柏润偏过头,正好和夏台心对上视线,他声音平稳,一副认不出来人的样子:“过不去吗?”

夏台心僵着没动。

很神奇,他不知道怎么那么神奇,他觉得太神奇,真的,神奇。

这个人的脸他没记住,这个人的声音他也没印象,但偏偏,偏偏,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夏台心下意识地埋在了记忆里,而且他对此无知无觉,以至于他重新闻到这股子特别的味儿,他猛然从记忆里把这个人拉拽出来。

他想,冷静点,夏台心,撞味道的可能也很高,看着那样好学生的乖乖样的人,怎么能走到这种老城区闹市街上。

结果陈柏润起身往外走,想把全部位置都留给夏台心,就他起身那一刻,陈柏润脖子上掉出来了一块本命佛吊坠。

夏台心整个人都定住,他觉得自己跟这个人可能磁场不合,为什么每一次见面都这么尴尬,人生和不陌生人能有多少次尴尬,他和这人居然直接撞上两次。

他也很烦,非常烦,被人拨动情绪的这种感觉。甚至他有一种想法,解释一下现在的处境,像当初解释自己不是变态一样,解释自己不是小混混。但夏台心转念一想,他解释个屁,他俩都不认识。

夏台心又给他扣了印象分。

他不喜欢,自己因为谁而有什么不受控的情绪,人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支配权交给谁,太奴了,丑爆了。

陈柏润不知道夏台心抽哪门子疯,如果最开始看自己只是一副漠然,根本不往心里去,陈柏润也能接受,因为他们其实都算得上陌生人。但他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看着不太友善,好像还有点生气。

陈柏润虽然做过被伤及无辜的准备,但潜意识也把夏台心排除了出去,因为他还是不能把两个人对上号,太反差了。

但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就算夏台心是个好人。

也是个会个混子。

他往后撤一步,夏台心瞅了一眼,又挪回来看他,陈柏润被看的提了几分警惕,结果夏台心就这么看了他一下,然后走了。

陈柏润一脸懵,他总觉得自己像被驴了一样。

等他坐回位置上,打算捧着自己已经凉了的粉开吃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端着一小碟泡菜。

他听见一声:“我劝你下泡菜吃,凉了很腻,吃个泡菜好点。”

去而复返的水果烟味,比刚刚听起来要有人情味一点点的声音。

陈柏润一扭头,就看见夏台心站在他身后,面色有点纠结。

夏台心其实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回来,很离谱。想了半天,他只能归咎于自己对其他人的时候习惯了那种知性的贴心树洞的社交状态,可能这样装久了,或多或少就影响到他本来真正样子的发展。

陈柏润不太确定这人是不是认出来了自己,他不想贸然想去相认,对他而言,他自己觉得夏台心好,不代表他会说出来,他讲不出口,他只会在心里觉得这人蛮好的。

他看着自己飘了一层油的粉,突然就没了食欲,他说:“谢谢,但我好像吃不下了。”

夏台心眉头一挑:“腻了?”

陈柏润点头。

“行吧,碗筷我收走了,”夏台心收拾起了他的东西,弯腰间夏台心塞进裤子里的半截衬衫扯出来,飘起时露出了半截白,陈柏润下意识扭过头,夏台心没注意,回过头就看见陈柏润屏住呼吸扭着头的样子。

他了然,闻不惯烟味。

他迅速起身,把泡菜推出来一点,“恶心的话吃点泡菜,给你捞的甜萝卜。”

陈柏润等他走出去才猛地呼出一口气,刚刚夏台心的腰离他太近,虽然都是男的没什么关系,但真的太近,近到他呼吸都能拍到腰上,吓得陈柏润完全不敢动。

他看着夏台心走回去,走到那个巷子,哦,这一次他走进去了。

不知道夏台心摁了哪的开关,那块巷子突然亮了,陈柏润这一次看清了。

嗯,一群人,其中还有几个有纹身。

这样一群人,在一起洗碗。

洗碗。

他看见夏台心从善如流地从边上拿了个围巾,拿屁股顶了下人,让那人给夏台心让了个小位置,他俩就坐同一个小板凳上,夏台心在洗自己的碗。

老实说,陈柏润很难说自己看见这一幕到底在想什么。

他把那碟泡菜吃完,走过去,把碗放在夏台心跟前,“这个是不是也要给你?”

“放那就行,”夏台心侧过一点身,防止溅水到陈柏润身上。

陈柏润站着没动,夏台心本来还想什么都不说,等人尴尬了让他自己走,结果最后尴尬的是自己。他抬着头问:“想说什么?”

陈柏润踟蹰了一下,他觉得怎么问好像都怪怪的。

夏台心叹了口气,第二次见面,也是第二次解释了。

他说:“他们都是好人,那个,”夏台心抬手指了指中间那个,陈柏润愿称之为小花臂,“这家粉店老板娘的儿,我们都是一个初中的,大家伙来帮个忙,不是你想的那些什么道上的,什么混社会。”

“我们都是正经修车的。”陈柏润听见一声打断,夏台心啊了一声,补充了一句,“还有正经美容美发的。”

陈柏润听完站在原地,肩上还挎着他的包,也不动,也没给个反应,夏台心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这么抬着头看他。

“这脏,你换边儿站站。”陈柏润这么大一个杵在前头,夏台心洗碗都洗的很不方便,一避再避,差点给另一个人从小板凳上挤下来。

陈柏润往后一退,又不动了。

夏台心脑袋疼。

他直接站起来,手往后解自己的围裙,然后套到陈柏润身上,喊陈柏润转过身,陈柏润在发呆。

陈柏润其实是有点懵,单纯反应不过来,夏台心身上有洗洁精的味道,有一点油烟味,和他刚刚抽的水果烟的味道,揉在一起,怪怪的,没有说不好闻,就是觉得很神奇一个搭配。

夏台心看他没反应,挣扎三秒,自己往他身后去站了,然后给陈柏润系腰带,手指抵着陈柏润的腰给他系蝴蝶结。

“等——”陈柏润很小声地啊了一声,但夏台心离他这么近,听的明明白白。

夏台心手僵住,他不知道要动不动,他又想,一大老爷们怎么也能叫出这么一小声。

夏台心一下就不自在,他保证,他没有什么邪念,但是陈柏润真的很奇怪。

于是夏台心又伸出了一下手,想把那个蝴蝶结收完,然后指尖划过陈柏润的腰,就那么一下,陈柏润整个人都闪了一下,往下坠,还是夏台心架着他把他立起来。

陈柏润有点气恼,他这人唯二的两个弱点,一个人看着人高马大的但是一点都不抗打,另外一个就是他腰很敏感,有多敏感呢。

就这样说,他买衣服,布料必须是那种有点硬但又不会失去柔软的面子,太软,或是太硬,都会让他被滑到腰窝那一块,给他带来人生打击。

他扭着头,声音有些憋着气:“可以松开我吗?”

“哦,”夏台心伸出手捏捏耳垂,越搓越用力,整个耳畔都被他揉了一遍,软骨一截一截捏开,“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这么,呃,难受。”

“我只是觉得这里太脏,看你穿的衣服面料不像那种沾上油能很容易洗掉的……抱歉。”

夏台心这辈子没犯过什么这样的错误,他一直子社交这方面都游刃有余,连惹怒他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更别说让他变得如同此时此刻一样不自在,偏偏还是他多管闲事导致的错,陈柏润要是跟他计较什么,他是半点不能还嘴。

陈柏润身上的围裙是粉色的,套在夏台心身上还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夏台心的气质与外貌很容易让人忽略这个芭比粉的围裙,但陈柏润不一样,虽然陈柏润看着也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但这个粉在他身上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陈柏润不愿再纠结这个话题,站在边上又不动了,夏台心也不知道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理亏,不敢盯着陈柏润,也不敢推测陈柏润想做什么。

最终还是和夏台心坐同一个小板凳的那个人过来给他俩圆场,这人脑袋上是酒红的,还扎个小辫,身上的围裙还有个小熊脑袋。

小熊脑袋走过来把手,还滴答着水,泡沫也有一点在指尖,他就这么搭在夏台心肩膀上,夏台心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只是瞥他一眼,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来个毛巾,给小熊脑袋擦手。

陈柏润听见小熊脑袋笑着跟他开口:“哥子——”

夏台心打断他:“讲普通话,人是外地人。”

于是小熊脑袋就好声好气地改口:“小同学,我们冰雹不太懂事,你别生气,我给你理个发呗赔罪,不收你钱。”

夏台心动作一顿,偏过头去看陈柏润。

陈柏润就看着夏台心一边给人擦手,从小熊脑袋出来那刻起就再也没关注过自己,还有这个红毛小熊脑袋,他莫名其妙就读出一种当家做主的意味来。

他环视了一周,这里面的人,有花臂,有鼻子上贴俩创可贴的,还有烫了个他欣赏不来的卷毛的,还有染了各种各样颜色头发的人。

只有夏台心看着最普通,规规矩矩的黑头发,穿的也是很普通的短袖长裤,身上什么图案都没有。

陈柏润半弯着手偏过来看了眼,从外表来看,他跟夏台心两个看起来就很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两个,误入小混混聚集地的倒霉学生。

但只有陈柏润知道,或许也不能这么说。

或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除了陈柏润,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圈子。

哪怕是看着跟自己最像一类人的夏台心,也把陈柏润牢牢锁在圈子外面。

陈柏润结过小熊脑袋就过来的免费理发会员卡,他说:“谢谢,有机会我会去的。”

然后抬眼看了一眼夏台心,那一眼,夏台心瞬间就怔了一下。

他很明显,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人从这一刻把他当成最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哪怕他们在黑巷子里洗碗的时候,陈柏润看自己也是带着点小熟悉的。

陈柏润轻轻弯了下身子:“谢谢你,”他解开自己的腰后的蝴蝶结,把围裙脱下来,然后搭在夏台心的肩膀上,“那家菜真的挺好吃的。”

夏台心觉得这样是很正常的。

他跟这人都没有交换过名字,彼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完全不清楚,更何况自己两次都在搪塞他,他俩本来就充其量是个还算有缘的路人。

夏台心默默把扣的印象分加回来了。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讨厌一个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的人,蛮不舒服的。

陈柏润没想到自己还真有要来剪头发的需求,他头发太厚,热的他狂流汗,正好快开学了,他修个头发过一下仪容仪表检查。

于是他上街找了一圈,找了一家看起来最正常的。

进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个小熊脑袋。

他脚步往后撤了一步,他心想,看走眼了。

其实陈柏润也没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莫名其妙的偏见与攻击性,他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人,甚至说其实相由心生这四个字在他心里根本算不得一个道理,他从小到大也没因为一个人的长相对别人产生什么认知。

但就很奇怪,经历过夏台心那一茬之后,连带着夏台心身边的人,他都有一点微小的抗拒。

小熊脑袋一瞥就瞥到他,没忍住笑:“找个位置坐下啊小同学,想剪头还是想做个造型都行,我这个马上结束了。”

陈柏润想说不用了,他马上就要走人了。

“或者你要无聊的话,后院有几个猫,橘猫,挺乖的。”小熊脑袋头也没回,他只是想着给陈柏润找点乐子,虽然他不觉得陈柏润对猫多有兴趣。

他长这么大,身边最喜欢猫的人就是小冰雹。小冰雹对猫的那股稀罕劲,连带着他们几个不学无术的仔都愿意捡捡小流浪猫回来养。

多好笑,一个猫奴带领一群小混混成为猫奴。

陈柏润往后退的步子猛然一收,他说好的谢谢你先忙,然后问了下路就往后院窜。

陈柏润还没进院子里就听见一堆猫猫叫,连成一片,动静还不小。

他心想,好多猫猫。

推开后门帘的那一刻,他听见里面一声有点小纵容小无奈的声音。

“没饿着你,够多了,不许撒娇。”

按理说他已经听过很多句这个人的声音了,但从来没有那一刻听见他这么轻声细语的,耐心十足的意味。

他撩开帘子,就看见夏台心背对他坐在地上,周边为了一群猫,他怀里还包了只仔,夏台心坐地上喂奶。

夏台心听见门帘被撩响,以为是他小伙伴,头也没回地开口:“先别进来,帮我拿个垫,崽子又给弄脏了。”

“哦,”陈柏润出奇地很好说话,“垫子在哪?”

夏台心想了下,不太确定:“上回好像是看到洗发水柜子底下那格有,不行的话你把沙发上我外套拿来凑合一下也行。”

陈柏润点点头,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想,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回想几次遇到夏台心的场景,夏台心其实很瘦,比他矮不少,抓着他手的时候……陈柏润回想了一下那个触感,左手抓着右手,在空中抓空气,于是他猛然发现——夏台心的手比他的手小。

还有系围裙的时候,他当时不觉得奇怪,现在越想越莫名其妙,夏台心一个男生,怎么能瘦成那样,很扁,真的很扁,围裙一罩,像是盖大饼。

刚刚也是,几只猫就能给他埋起来,存在感一点不高。

他没有意识到他开始给夏台心找理由,找理由开脱几次遇到夏台心都有不一样的经历,找理由解释夏台心多变的态度,找理由揣测夏台心明明看着跟他差不多大但是不读书,找理由给自己说明,或许夏台心,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他想了很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他这个时候回头,就会发现夏台心回头了,抱着猫站出来,皱着眉。

夏台心靠着墙,看着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小挎包,他勉强认出来这是陈柏润的包。

他想,什么鬼缘分,怎么阴魂不散的。

夏台心捏着奶瓶喂猫仔,抱着猫仔轻晃,手指很轻很轻地给猫仔揉肚皮,他声音很慢:“一会儿有小事儿妈要来,别让他喂你,万一他不懂呢?”

夏台心走回去,把院里的五只小狸花聚一起,蹲在地上跟他们絮叨。

“一会儿有个,嗯……身上有点像白开水的那种气质的男孩过来,不跟他露肚皮啊,不给他露,”夏台心挨个点了点小狸花的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戳了戳它的下巴,“尤其是你,小不值钱的,谁来都给撸。”

他一边笑一边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幼稚的人。

用小猫折腾一个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关系的人,他好幼稚。

陈柏润去柜子薅了个小垫子出来,他拿着这个垫子,他想,这东西长得真的蛮磕碜。

是那那种老汉背心塞棉花缝出来的垫子,中间填了块布,放了那种大块的尿不湿的垫子,留了小口可以用来更换,总体长得像个枕头。

缝的也不是很好看,只能说缝结实了。

大概是一群花臂洗碗这个画面给他带来的反差已经足够大,这会儿他再想想一群花臂缝垫子,居然也没觉得多出戏。

他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停了一下,他想了想夏台心。

他穿的不多,喂猫的时候确实把他会折腾到,可能感觉不到冷。陈柏润犹豫了三秒,他想或许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

夏台心听着帘子被撩开的声音,微一侧过身:“来修头发?”

陈柏润点点头,走到他边上,把垫子递给他:“嗯,外边有人,他让我在这等会儿。”陈柏润跟他一样坐在地上,想去摸猫,结果不知道是它们太默契还是自己太招猫厌,他摸哪只哪只躲。

陈柏润不理解,他手顿在半空,手指空空地摩挲成圈:“是我不讨他们喜欢吗?”

他想去摸看起来最好说话那只小狸花,他伸出手的时候小狸花都朝他扭了一下,陈柏润心想这会儿有戏。

然后夏台心咳了一声,像是感冒了,陈柏润轻声问他:“我给你拿了外套,穿吗?”

“不用,嗯,你玩吧。”夏台心声音有点低低的,听着像是憋着什么。

然后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只本来他认为有戏的猫咪就被另外四只叼过去了。

陈柏润一脸懵,他想,我猫呢?

好说话冲他喵了一声,叫的软软的,但是只要陈柏润伸手,那四只猫就把它叼远点。

这下陈柏润是真的有苦不能言了。

他在想,不给我摸为什么要对我猫猫叫。

夏台心低着头嘴角弯着,轻偏过头背向陈柏润,他强忍着自己的笑,不然他这会儿肩膀都要抖起来了。

他掏棉花换垫子,开口的时候还清了好几下嗓子,一本正经的对陈柏润胡诌:“可能你外边沾了什么味儿吧。”

夏台心实在是忍不住,挪回视线往陈柏润那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就彻底绷不住了,笑的手里的棉花给他抓散,他笑的东倒西歪,坐着都能跌下来。

在夏台心往后跌空的一瞬,陈柏润动作快于反应,他垫在了夏台心身后,夏台心身上有些猫猫的味道,混着他身上很好的味道,明明夏台心已经足够轻但是却仍旧砸了陈柏润蛮怀的小浣熊山茶花沐浴露。

夏台心笑得不能自已,陈柏润手臂上还搭着他说“不该多管闲事”的外套,夏台心大概是觉得自己笑的太有损形象,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衣服里,但衣服挂在陈柏润手臂上,夏台心笑的动静就这么传给了陈柏润,陈柏润整个都被他笑的痒痒的。

他想,笑就笑吧,也不是不能笑。

毕竟夏台心一个可以被猫猫埋起来的人,到他这里就成了五只猫都不理他,换做是他他也笑。

等夏台心笑够了,他眼泪都笑出来一颗,眼睛略显湿润的抬头:“太好笑了。”

“知道了……别笑了。”陈柏润都被笑出了点不好意思,偏过头,伸直脖子,好像这样就能拉远和夏台心的距离。

夏台心把衣服从他手臂上扯下来,站起来系在腰上,浅色的内搭深色的外套横在腰间,陈柏润这一次真的确定了,夏台心的腰就是细的有些过分,上次那个围裙不是他看走眼。

一个男生,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怎么能瘦成这样啊?

夏台心扭过上半身,跟他不明就里的说了声:“不折腾你了,”夏台心拍拍手,五只猫猫就朝夏台心挨过来:“找他玩,我还给你们洗垫子呢。”

随着这句话一落,五只猫就都压在陈柏润身上,陈柏润被突如其来的猫吓得不能反应,又看见夏台心蹲下来,把他怀里抱的裹成一条的猫仔塞进陈柏润臂弯里。

这只猫仔太小,陈柏润动都不敢动,刚刚夏台心笑成那样了,包着猫的这只手都死死顶着不挨着他,像是怕挤着它。夏台心都谨慎成这样了,更别说陈柏润这样突然上任的猫爱理。

夏台心看他像一条砧板上的鱼,硬生生憋下自己的笑:“没必要那么紧张,我不敢动只是它睡着了,猫仔都挺娇贵的,不睡着的话小闹腾。”

陈柏润点点头,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听夏台心的。

“别喂奶了,吃不少了,它会撒娇,它妈是哪只耳朵上有小缺口的,母子都爱粘人,”夏台心看着这只狸花使劲往陈柏润身上蹭的不值钱的劲,他想,能听自己嘱咐超过十分钟,嗯,不错,养熟了。

他蹲下来呼噜小狸花的下巴,扣着它的软肉:“就是这只,五只里看着最好说话的。”

陈柏润走到哪,那五只就跟到哪,猫仔在他的怀里睡得舒舒坦坦的,身上的味道其实说不上来好闻,滚了陈柏润身上一股过于腻的奶味,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味道。

夏台心在边上的水池洗垫子,陈柏润坐在他身后的小板凳上。

“都没有名字吗?”陈柏润到现在没听到夏台心喊一句,这几只长得都大同小异,他都有点分不清。

夏台心说:“没有,喊一声五只全都过来了。”然后突然问陈柏润:“你叫什么?”

陈柏润反应了一下,是,他们都见三次了,他俩名字都没通过气。

陈柏润不知怎么有些紧张,他念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都有些慢吞吞的:“陈柏润,松柏的柏,滋润的润。”

夏台心就笑,陈柏润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一时间在心里又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那他们就有三只叫陈陈,柏柏,润润。”夏台心说。

……?

什么?

夏台心脑回路跳的太快,陈柏润整个人呆怔着,夏台心不知怎么就在陈柏润脸上看到个问号。

更好笑了。

所以他颇为好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陈陈,柏柏,润润。”

陈柏润不知道夏台心怎么能这样对自己,他觉得夏台心真的是他十五年认识的人里最奇怪的一个,整个人都很割裂。

到现在为止——热心市民,街头混混,领地意识很强,禁止外人进入,猫控,笑起来很好看,好像营养不良,这些都是陈柏润给夏台心的标签。

然后此时此刻加了一条新的。

很幼稚。

陈柏润奔着报复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他回道:“那剩下两只叫冰冰,雹雹。”

结果夏台心说他没意见,接受度超高。

“你都知道我叫冰雹了,猜猜我姓什么?”

“夏呗,凑一对下冰雹。”

夏台心背对着他笑,声音很清脆:“嗯嗯聪明,我就是你说的下冰雹,我爷取得,贱名好养。”周置心视线被挡住一些,夏台心换了个地儿晾垫子,陈柏润看着夏台心一长条,突然觉得跟他置什么小脾气,喊就喊呗。

反正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被理发的时候话家常。

而且他一个营养不良计较什么。

夏台心回过身看着陈柏润坐在板凳上,不知怎么就觉得陈柏润看着这么好学生的样子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虽然也不是说不能扯,但是陈柏润看着明显不像是应该要知道他有这一面的人。

陈柏润这种人,就应该在他进行维持着热爱生活乐观开朗知心朋友的时候出现才对。

什么鬼缘分啊到底。

“我劝你最好出去看一眼,我估计他给你忘了。”

“会吗?”

夏台心把外套取下来穿在身上,走回陈柏润身边:“不会再说,我先去给你洗个头,省的你磨磨蹭蹭的。”

陈柏润一脸不信的表情看着夏台心失笑,夏台心弯下身跟陈柏润对视:“我是正经美容美发的。”

“你之前说你是修车的。”夏台心的外套上沾了点水,衣摆那一块有些冰,就这么撩过陈柏润的手臂,刮得陈柏润手臂一阵凉。

“我修车啊,”夏台心眉头一挑,笑的还挺张扬的。

陈柏润觉得有点欠揍。

“自行车只要没散架我都能给你修,我这样还不够正经修车吗?”

风吹过的时候吹的陈柏润手臂那一块更凉了,他眼前还亮着夏台心一大个欠揍的笑,也不知道夏台心洗个垫子怎么能洗的水珠溅到脖子上。

陈柏润突然想起自己浏览器里的搜索历史。

他问,有什么烟是水果味的。

他问,为什么男生会抽女士香烟。

陈柏润觉得,夏台心,真的很奇怪。

陈柏润伸出手推开夏台心,他说:“不太像。”

夏台心看着陈柏润走,到底没憋住笑,眼睛都弯弯的,蹲下来摸猫,“他真事儿妈,是吧润润?”

陈柏润后来没见到过夏台心,他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个半星期,然后上学去了。

八中是实行按照中考成绩先分班,他是外地转来的,单独做了学习出的一套卷子,综合测评之后进了四班。

于是在大家还挤破头看班级的时候,陈柏润左拐又拐地就拐进了教室里,教室里人不多,陈柏润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他特地选了一个不戴眼镜也可以看清的位置。

陈柏润把书包整理好,然后自己往外走,他打算去逛一圈这个未来三年要待的高中。

八中今年要升重点高中,这是小道消息,陈柏润也不知道真假。

他的成绩也不是不可以去读重点高中,但是陈柏润是外地人,要转它们这边公立本来就有点复杂,重高审核更复杂,他自己又不想折腾,于是就试着给八中投了个申请,毕竟八中是这一带混的最好的普高,每年升学率要比另外几个普高好不少。结果八中一听他是江浙人,又问了下他江浙中考成绩,嗯,当机立断就收了。

陈柏润一脸懵,他甚至想了想,早知道江浙中考这么香,那他苟一把重点高中应该也可以。

八中是这一片的老高中,后门还没来得及翻新,一个小水泥坡,连着居民区的街上。它从前面看是挺光鲜亮丽的,体育馆和图书馆连着修了一遍,图书馆的顶还和当年的世博会中国馆差不多,这一片开在山上,陈柏润上个学,能上差不多三个坡,快三十阶楼梯。

所以陈柏润在坐车的时候发现后门的时候就决定从明天起从后门翻进去。

他现在就要试试能不能翻出去。

陈柏润围着墙梗转了一圈,找了一处相对矮的位置,建在山上就这点好了,这墙,它不平啊。

他用脚蹬了蹬几块砖头,有一块明显有点松,他能给蹬出去,结果就在他打算把砖头拿出来,把这块腾空落脚的时候,那砖头它自己回来了。

确切的说,是被人踢回来了,力气还不小,正好撞陈柏润小腿上。

陈柏润低头看着这个砖头,突然有点不爽,于是一抬腿,又给踢回去。

不知道墙对面是个什么大冤头,一秒钟的和平之后又把砖头踢回来。

于是他俩跟个小学生一样在这里踢砖头,越踢越用力,又都拿腿顶在那,不许对方把砖头往这边踢,下场就是两个人的小腿都被磨出一块伤,校裤都给磨起球。

陈柏润越想越气,哪来的二逼,他就想翻墙看看能不能翻过去而已。

隔着一墙,夏台心在这边想同一个问题,哪来的二逼,他就想翻墙进个学校而已。

要不是怕赔的多,夏台心都想把这块砖头捡出来直接从墙上甩过去砸。

夏台心在这边深呼吸,告诉自己学校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想,别让我遇到你,你个崽种。

然后夏台心走人了。

走之前还对着墙根竖了个中指。

上高中第一天就遇到这破事。

陈柏润踢过去的砖头没有人接,他力气又用的大,那块砖头最对面哐当一声砸地上,陈柏润突然觉得没劲。

然后他踩着这个空,腿一迈,跨到墙头上,右腿小腿隐隐作痛,在他翻过来的这一刻疼的陈柏润眼都闭了一下,他坐墙上撩裤腿,小腿那一块皮都给磨掉一层。

他心想,开门红了,开门红,不生气,生气吃亏是自己。

然后他翻过去的时候腿都抽了一下,陈柏润此时此刻就一个念头,早知道就给他一板砖了。

陈柏润活蹦乱跳地来,拖着一条腿回去,他们教室在五楼,陈柏润爬都要爬崩溃在这里,他腿越动越痛,他本来就是个皮肤挺娇嫩的,这个伤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大。

于是陈柏润低着头,几乎是靠着扶手一步一步爬上去,就在他都要有些没力气的手机,他听见一声略带关切的声音。

“你没事吧同学?”

很熟悉,但是又不太熟悉,但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的热心市民的声音。但陈柏润也算是听过他沉着声音震慑别人,也见过他声音轻轻地哄着小猫喝奶,夏台心这人,见人说人话。

他低着头,夏台心也看不见人,不知道这人是陈柏润,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思,他打算扶着陈柏润上楼。

夏台心弯着腰,声音贴在陈柏润的耳边,呼吸声也很明显:“你在哪个班?”

陈柏润被这个声音弄晃了神,没察觉夏台心的手在往他腰上靠,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叫出来了。

很轻,很软的一声喘,很无力的一声不要摸。

夏台心头皮发麻,他这辈子,就见过一个人的腰这么敏感,就听过一个男的能喊出这么软糯的声音。

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夏台心当自己是短暂失聪,手网上一滑,明显地感受到手底下的人的僵硬与微颤,他架着陈柏润的肩膀,把陈柏润大半个人扛在他身上。

“陈柏润,”夏台心还得注意不把陈柏润的腰压着,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问你话呢,你哪个班的?”

陈柏润因为最敏感的那一片被划过,耳根到现在都是红的,还分神地想,这个人刚刚和自己说话还不是这样的。

刚刚还吐着气音问怎么了,现在就把自己这么随便的扛着。

见人下菜。

陈柏润虽然是半散养的一个状态,但是家里好歹有一个掌控欲很足的妈妈,平常他哪里会受这多莫名其妙的憋屈,就连这个伤,他妈都不会给他机会伤到,就算伤到了,也是当场就请人来给他包。

他浑身上下都敏感又娇嫩,夏台心这人懂个屁。

陈柏润扭头,连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撒气:“四班。”

夏台心莫名其妙感觉到陈柏润的生气,尴尬地摸了下鼻头。

不就是摸了下腰,他又不知道是陈柏润,正常人哪里能敏感成这样。

大不了让你摸回来呗,这整得,烦不烦。

夏台心带着陈柏润进教室,本想着让陈柏润自生自灭来着,结果看陈柏润一掰一掰的,又不知道怎么的看不过眼,于是把包一落,坐到了陈柏润旁边。

他绕到另外一边,蹲在底下,把陈柏润的腿抓着,陈柏润拽着不肯放。

陈柏润在心里都要骂千百遍了,都拉不下脸说一句。

夏台心嫌陈柏润墨迹,手一拍,把陈柏润的手打开,力气不小,陈柏润手背都有些红,夏台心又有点心虚。

陈柏润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陈柏润身上是能看出点有钱人家的小孩的那种生活习性的。他们这边没几个像陈柏润一样金贵,一点小事都能哼哼唧唧。

夏台心因为家庭原因过于早熟,人情世故捏了一半的诀窍,他只要想走进一个人的防备线,就摆出他那副知心的样子就行,从小都是如此,不管是家庭离异还是原生家庭暴力,有个渣爹还是有个丢掉自己的妈,他都能给哄的微微贴贴的。

唯独这个陈柏润,家庭情况良好,父母没有大矛盾的情况下,让夏台心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敲破他。

他们这边哪里有人这样娇气,尤其陈柏润还是个男的,看着更娇气了。他们这块,男孩就三个下场,一个是读书读出来了,好好读书,这些人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是在没读书,帮家里支撑着点,就他朋友这样的,看着凶神恶煞的实际天天打零工,学门技术将来养家,要么就是最贱的那一种,也是夏台心最烦的那一种,屁都不会的傻b混混。

夏台心已经足够异类的一个,因为他做人不够真诚,他看人下菜,于是这三种人他都可以认识,玩的最好的现在就是第二类人,但夏台心本人,是哪类都不算的。

现在好了,异类又多了个陈柏润,还是个连夏台心都头疼的陈柏润。

他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医药盒,里面是酒精棉片和碘酒棉棒,以及一堆创可贴。

陈柏润看着还挺稀奇的,手被打了也没管:“你随身带这些东西?”

“修车不易,受伤了不得自己用啊?”夏台心趁着陈柏润新奇,撕了两块酒精棉片贴在陈柏润腿上消毒,陈柏润腿往后收,被夏台心死死抓着不能动。

听着陈柏润的吸气声,怕疼的劲似乎都传到了夏台心身上。他想,他到底为什么要捡到这个小少爷,他没惹到任何一个人。

夏台心嘴上没说,手上却把酒精棉片取下来,换成碘酒棒,力气也小了很多,一点一点抹在上面,偶尔还给吹口气。

陈柏润看着他取创可贴,取了两个云南白药的,和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创可贴。

“云南白药的好的快。”夏台心把他破的最严重那一块贴好,“其他地方就红了点,随便用用就行。”

硬要说差别,那就是五块钱一盒和九块九一百片的区别吧。

夏台心给他擦着,擦着擦着就觉得怪怪的,陈柏润怎么能伤到这一块,摔跤也不能摔得这么整齐一条横线吧,还中间粗两头细的。

他不知怎么就觉得今天早上那个二逼就在眼前。

但他抬头看看陈柏润这股娇贵劲,又想象不出来陈柏润会翻墙。

嗯,他突然又想给陈柏润扣分了。

陈柏润的腿被贴了个井字,说实话,丑。

但夏台心热心地给他处理伤口,他又讲不出什么话,于是只能咽下自己挑三拣四的劲,很小声的来了一句:“谢谢。”

夏台心冲他呲个大牙:“没有纱布凑合用用吧,回家记得换纱布。”

陈柏润几次见到夏台心,夏台心都是不同的样子,他还没来得及对夏台心的认识从修车美发转移到正常高中生。

然后夏台心把他裤腿放下来,还好心的给他把裤脚折对称了,莫名其妙地说:“不折也行,我这个都是给你量身定做的款式呢。”

?

就这?

谁家四个创可贴贴成井字?

夏台心这次直接从他桌位擦过来,陈柏润被他挤得缩成一团往椅背上靠,就为了给他留个缝过路。

夏台心能闻到陈柏润身上的味儿,很香。

他鼻子很灵,对人尤其有个偏好,喜欢洗发水和洗衣液或者说沐浴露的香,但是活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让他闻得舒坦的香。

结果现在出现在个男的身上。

“陈柏润,”夏台心偏过头:“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陈柏润被问的整个人都蒙了一下:“随便买的,记不清了。”

夏台心点点头,没说话,然后坐下来的时候默默离陈柏润远了点,陈柏润想不通,是他身上味太冲了吗。

陈柏润不太理解夏台心,他还没说夏台心一个大男生用小浣熊呢。

“不好闻?”

夏台心哪能说实话,夸一个男生香,他怎么想怎么奇怪。

夏台心胡诌:“……挺好闻,问个牌子之后找找,给红毛那嘎换个洗发水。”

他看着陈柏润,陈柏润身上的香一旦被注意到之后反复就放大了千万倍,夏台心的空气里都有着陈柏润的味道,他从未觉得有谁身上的味道这么合乎自己心意,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这样一说陈柏润突然想起来了:“你之前跟我说你是正经修车和正经美容美发的。”

陈柏润表情有些不解,夏台心一直看着他,也能看到他微微皱了下眉,夏台心不知怎么就觉得陈柏润这个劲头就像他楼下喂得小土狗,每次闻到他身上有其他小狗的味道的时候,也会这样。

夏台心被自己的联想逗笑,趴在桌子上,他突然觉得陈柏润这人蛮有意思的,如果不是个事儿妈的话,他还挺愿意跟他玩的。

“对啊,我不正经吗,”夏台心下意识想伸出手去薅一把陈柏润的头,结果手到半空了突然想起来陈柏润跟他不熟,陈柏润不是那群要自己帮忙舔舐伤口的小可怜,又把手尴尬地收回来打了个哈哈,“你那天的头可是我给你洗的,不舒服吗?”

陈柏润看着夏台心的手在半空中划圈:“……我以为你不读书。”

夏台心愣住,愣了三秒,然后开始笑,笑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陈柏润突然觉得手臂痒痒的,很奇怪,他又想起了陈柏润笑的拱进他怀里。

夏台心笑的说话都说不清楚,给陈柏润硬生生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柏润,你以貌取人啊。”夏台心稍微往陈柏润那边凑近了一点点,“我看着那么像不学无术吗?”

陈柏润梗着脖子回话,从夏台心这个角度,都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颚线:“……不像。”

“那你认为我不读书?”

陈柏润老老实实地回话,至少面上看着是老老实实的。

“下次不会了。”

夏台心其实也没多纠结,他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跟陈柏润之间的缘分,怎么说呢……真的挺让人哭笑不得的。

他还没来得及立人设,陈柏润就出现了,然后把他或好或坏的一面都看了,他现在既不能一味地做知心好哥哥,也不能成为社会小毒瘤。

陈柏润是第一个他营业状态之外的顾客,很神奇。

他老神在在地开口:“要记得改,得亏你遇到我这个好脾气,我才不跟你计较。”

夏台心把头埋进臂弯里,陈柏润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夏台心。夏台心没有修头发,脑壳顶上看着毛茸茸的,很好摸,夏台心脖子短,但是很白。

陈柏润移开目光。

怎么说呢,他感觉夏台心其实是个玩心挺重的人,感觉是喜欢看人倒霉的性格。

但是出奇的,他还挺喜欢跟夏台心相处的。

他说:“夏台心,你是个好人。”

夏台心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怔愣了一下,他从小收到过不少好人卡,但很少有人跟陈柏润一样莫名其妙给他发的,明明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好。

夏台心偏过头看他,嘟囔了几句,陈柏润没听清,就凑过去了一点。

“什么?”

“我说你挺奇怪的。”夏台心回,“从江浙那带来我们这,有什么感觉吗?”

陈柏润想了想,给出一个最真挚的评价:“黄焖鸡好便宜,十五块钱大份黄焖鸡,太恐怖了。”

夏台心第一时间还以为他在敷衍他。

结果看着陈柏润一本正经的样子,夏台心这会儿是真的被戳到笑点了,他连咳好几下才咽下来自己的笑:“你认真的啊?”

“嗯,”陈柏润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戳到了夏台心的笑点,“你喜欢吃吗?我可以跟你推荐。”

太一本正经了。

夏台心这辈子见过那么多人,比陈柏润要热情的人有很多。

但是他见过这多人里,陈柏润是最深的他心的一个。

他甚至在想,如果是这个时候才遇到陈柏润就好了,给陈柏润看他最好的一面。

“不要了吧,我不认路的。”

“你是本地人。”

“本地人不能不认路?我们家小区那三江口附件三条路都带河,我活了十五年都不知道到底哪条河是哪条河,”夏台心说,“你指望我这个每次出门,连坐公交车都要找半个小时的人去找一家黄焖鸡,算了吧。”

陈柏润蔫了一下,他觉得那家黄焖鸡真挺好吃的。

又听见夏台心笑:“带我去吃呗,陈柏润,送佛送到西怎么样?”他趴在桌子上,声音也软乎乎的,夏台心一直是这样的,会时常带点很无意识地撒娇,他撒娇是什么都不图的,只是想撒,并且对谁都可以撒,只要他愿意。

陈柏润有一个点,很奇怪,就是他讨厌饭搭子。确切地说,他讨厌所有可以自己完成的日常小事突然有个人作陪,他总觉得两个人是很难长久的,但日常是最容易习惯的。

而习惯,是最难戒掉的。

他确实蛮喜欢和夏台心相处的,但是到这一步就好了,他的原则,是坚决不容动摇的。

如果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让他改变自己的做事风格,那他活了十五年早就被动摇了无数次。

于是哪怕夏台心看着软绵绵的,但是夏台心这种无意识的类似于撒娇的样子,丝毫不能打动陈柏润这颗直男的心。

陈柏润说:“下次吧。”

说完他又觑了觑夏台心的神色,见夏台心没有半点因为他的话有什么反应,他感觉自己也是说不出什么心情,说轻松吧,好像也没有,说失落,他又不知道有什么可失落。

夏台心哪知道陈柏润这些弯弯绕绕,他指尖捏着笔转圈,垂着眼发呆。

陈柏润就悄悄看他,看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笔转,他的中指有很厚的一层茧子,不知道夏台心有什么癖好,那茧子的皮被他撕的这一块那一块,看着很磕碜。

但陈柏润又在想,不疼吗。

然后莫名其妙联想到夏台心抽烟的时候也是这两根手指夹着,抖烟灰的时候就大拇指扣扣,把烟灰弹下来。

他突然很想问那个问题:为什么会抽女士香烟。

陈柏润低着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老觉得自己对夏台心好像太过在意,好像给夏台心的初始分就比其他的人高一截,很没道理,他从第一眼就给了夏台心还可以的评价。

他心思乱飞,看着夏台心给他折好的裤脚,他又仍不住想那个问题,那个他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夏台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突然出声:“夏冰雹。”

夏台心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陈柏润又喊了一声。

夏冰雹这个名字实在足够出戏,他刚刚心思还有点乱,喊完这两句就什么都没有了。

夏台心回过神,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眨了好几下眼:“干什么?”

说完他自己也像是被陈柏润逗笑,陈柏润说话是很标准的普通话,他身边的人会喊这个名字的人,都爱多少带点小方言,喊他夏冰雹的时候听着倒是蛮亲切的,但是从陈柏润嘴里就是另外一个味道,而且越听越好笑。

陈柏润这会儿被打断,又没心思去追求夏台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反倒想起另一个事儿。

“你刚刚说,这个创可贴是量身定做到底什么意思啊?”

夏台心哦了一声,反问了一句:“那我还没问呢,怎么伤的?”

他靠近一点,冲陈柏润歪了个头:“你不会上高中第一天街头小混混就被盯上了吧?”

陈柏润哪里肯把自己像个小学生一样踢砖头的事说出口,他支吾了半天,含糊了一下夏台心,他想着反正夏台心也不在现场。

“……你扯什么呢,我就是翻墙磕着了。”

夏台心这回拖着长音哦了一句。

这种带着点探究的语气,差点让陈柏润这点薄得要死的脸皮全都红透:“干什么?”

“就是觉得我果然没想错,”夏台心眼睫一垂,瞥了一眼陈柏润的腿,“果然是量身定做。”

陈柏润还是没反应过来。

夏台心好心地为陈柏润解惑,还露出一个堪称漂亮的笑:“很简单呀,说你横竖都挺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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