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世破碎相秦晟吴病小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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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病顺着长廊慢慢的走，穿过半月石门和几座假山，便看见不远处的演武场上一个身穿黑红色劲装的男子正在练剑。

吴病第一次瞧见有人练剑，兴奋不已，快走几步，想离近了看。

吴病住的院子离秦晟的院子很近，是莲云堡中除了秦晟的住处之外最好的院子，因此能在此处练剑的只有堡主秦晟。

只见他单手拎着祭阳，如游龙一般大开大合，剑锋破风，剑气外扩仿若实质，吴病看着看着入了神，不自觉的抬脚往前，越走越近，走了几步之后却忽然觉得胸腹处一疼，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气浪冲击，他来不及呼痛，已经倒飞出去，屁股着地，摔了个实的。

咚的一声！

秦晟本是因心情不好而练剑，吴病刚刚出现在他的院子里他就发现了，但在自己的莲云堡，秦晟懒得去看，只当是堡内之人，并未在意，直到那人被自己的剑气击倒，秦晟才发现他没有武功。

莲云堡中没有人不会武功，除了刚来的吴病。

秦晟在空中收剑，落在了吴病面前。

吴病后背连着屁股被砸得不轻，半晌没爬的起来。

眼前的光线被挡住。吴病视线上移，仰视着秦晟一张冷漠的俊脸。

秦晟练了许久的祭阳十三剑，额头、脸颊出了一层薄汗，他如墨的长发用殷红色的莲花发带高高的束在脑后，清风微拂，挑起他几缕发丝，桃花眼轻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地上的吴病，眼睛里露出几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吴病可瞧不出来秦晟眼里的东西，他现在满脑子、满眼都是秦晟这张好看的要死的脸蛋儿，他站在这里，就如同画一般。

恍惚中，眼前这张脸和那天趴在他身上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灼热的呼吸、滚烫的体温，还有.......

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好看的人.......吴病的耳边忽得又响起阿越的话来。

‘你与堡主是夫妻.......’

夫妻.......

夫夫夫夫.......

完了，便是心里也开始结巴了。

他与这个好看的人是......夫妻，秦晟真的太好看了，比村子里最好看的人还要好看不知多少倍。

吴病越想脸越红，那有些黑黄的脸蛋儿也遮不住这羞人的红晕。

秦晟见状脸更黑了，一把将他拽起来：“你脸红什么？！”

“啊，啊？”吴病连忙低下头，眼珠子乱动，伸手胡乱的摸脸：“没，没，没有，脸脸脸红......”

慌张无措的像是初次见情人的憨憨少年。

不对，不是像。

吴病才十九岁，他就是个少年，关于身旁这个男人......自己脸都红成了这样.......不开窍的吴病怕是也懂了。

吴病第一次春心萌动，心里犹如一头小鹿乱跳乱撞，呼吸间闻到秦晟身上淡淡的汗味儿，都觉得自己脑袋发蒙，耳朵嗡嗡响。

沉浸在自己这羞恼的情绪中的吴病根本没有察觉到身旁的秦晟那周身要把人碾碎的低气压。

他倒是真敢啊！

一个低贱的小厮，竟然敢对着自己露出这么一副春心萌动的恶心表情，秦晟捏着祭阳的手慢慢收紧。

若不是留着此人还有用，此时恐怕吴病早已身首异处。

吴病总是要迟钝一些的，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秦晟莫名的愤怒。

只是秦晟总是冷着脸，他也不清楚好好地他为什么突然就气成这样。

吴病悸动的心脏缓了几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晟，努力组织语言，让自己说话听起来不那么像结巴。

面对心上人，谁都不愿意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示出来。

更何况他是知道的，秦晟讨厌他说话慢。

上一次见面，他还让他闭嘴。

吴病不想被秦晟厌弃。

“你，讨厌，我，看，你，练剑，么？”吴病想了半天，觉得秦晟这么生气应当是因为这个，毕竟他在泰阿山庄住过一段时间，听人说过，江湖中人最讨厌被偷师了，他偷偷看秦晟练剑，他一定是生气了。

秦晟还是一言不发。

“你，放心，我，不会，偷学，的。”吴病的头摇得跟摇晃的扇子似的，认真的开口：“我，虽然，想，学，功夫，但我，不会，不会，偷学，我会......”

“谁准你随意走动的？”秦晟冷漠的打断吴病的话，他对吴病想干什么并不感兴趣。

“我，我，我......”

“行了，”秦晟挥挥手，招来一个莲云堡的护卫：“送他回屋，告诉阿越，看好人，别让他在堡内乱走。”

秦晟说完转身便离开，吴病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

护卫领着吴病回屋之后也离开了。

头一次心动的少年脑海里满是心上人的身影，他坐在房间里，开了窗，坐着坐着就失了神，脑海里一会是秦晟练剑时的矫健身影，一会是那夜荒唐时秦晟的强壮的身躯。

越想，脸越红。

鼻尖一阵温热。

吴病伸手一摸。

流鼻血了......

按理说堡主要大婚，莲云堡上下应当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才对，然而日后的莲云堡夫人竟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前泰阿山庄后院的普通小厮，这场大婚便有些引人生疑了。

婚讯传到江湖中人耳中，个个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在伴风崖亲耳听见秦晟开口说要娶吴病的姚琛林和蒙炎在接到喜帖之后都还不敢相信。

大婚定在一月后，立秋的第二日。

那日吴病流完鼻血之后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的便爬上床睡着了，第二天是一个身穿药童衣服的小童子把他叫醒的。

小童子叫醒他之后便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让吴病喝下。

吴病问药童这是什么。

药童答：是阿越医师给公子准备的补药，每日一碗，不可不喝。

小药童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绷着小脸盯着吴病。

吴病也不好为难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端过碗来捏着鼻子一口喝下肚中。

“好苦......”

药童见他喝完，端着空掉的药碗离开，吴病连忙穿鞋下床倒水喝，喝完之后发现热水、洁牙的用具已经摆放整齐，吴病没让人伺候后，心里一边觉得奇怪，一边低头洁牙擦脸，刚擦完脸，阿越推门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两人手中端着早膳。

“阿，阿越，你，你来，了。”

小厮将饭菜摆房在桌上，立在一旁。

阿越：“吴公子，用早饭吧。”

吴病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了几声谢谢，这才坐下用饭。

他刚端起碗来吃了一口，就发现整个屋子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动筷，被旁人盯着看自己吃饭，吴病十分不习惯：“一，一起，吃呀，有，不，不少，我吃，不，不，完。”

阿越轻轻摇了摇头：“你很快便是堡主夫人，你的饭菜自然是单独准备的，我们不能和你一块儿吃，否则堡主会不高兴。”

阿越提到秦晟，吴病心跟着猛地跳了一下，他拾起筷子，假装夹菜用来掩盖自己的羞赧。

阿越见吴病吃完了特意为他煮的饭菜，挥手让下人撤走。

“他叫言一，以后专门伺候你，”阿越指了指房中剩下的那个面容普通，身形却高大魁梧的小厮。

吴病连连摆手，想开口说自己不需要人伺候，阿越出言打断他：“就是想着你不习惯人伺候才只拨给你一个，若是一个都不用，岂不是驳了堡主的面子？”

“他，是，秦，秦堡主，叫，过来，专门，伺候，我的？”

阿越点头：“是。”

吴病一听，憨憨的笑了一声，猛地点头：“那我，留下。”

言一来了之后，吴病的一日三餐、穿衣喝药全都由他负责，言一的话很少，几乎不出声，做事干净利落，他来之后这个院子里变得愈发的整洁。

吴病想找他说说话，问问莲云堡的情况，奈何自己是个结巴，说了半天也才一句话，可一回头，言一就去忙别的了。

这日，吴病见他领着几个手上端着东西的人进来。

“这，是，什么，么？”吴病看着东西红彤彤的，问言一。

“喜服。”言一抖开大红色的喜服：“公子穿上试试，哪处不合身，再叫绣娘改。”

吴病脸蛋一红：“喜喜服？”

言一提醒：“离大婚只有二十多日。”

“哦......”吴病咬了咬唇，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

言一目不斜视，替他脱掉身上青色的外袍，换上了大红色的喜服。

这是一件男子的婚服，袖口，领口用暗红色的丝线绣了精致的云纹，下摆有若隐若现的鸳鸯纹案，广袖长袍的制式吴病还是第一次穿，以前为了方便干活，多是穿短打，捆住手腕，方便干活。

婚服的腰带繁复，吴病不会系，言一走上前帮他，言一给他系好腰带之后，吴病半举着手臂，有些无措的低头看了看这长及脚踝的大袖。

他换喜服的时候把头发放了下来，柔顺的长发尽数垂在了身后，发尖到腰。

每日一碗毒汤，七日一次毒澡，日日的饭食里都添加了不易察觉的毒素，这些时日他清减了些，腰细了，脸颊上的肉也少了，未曾劳作，风吹不着，太阳晒不到，脸上的皮肤也白皙了起来，看起来比刚来莲云堡时还小了几岁。

他们换衣服的时候没有关门，因这整个院子只有吴病一个人住，夏末初秋的天气微微燥热。

大开门窗，过堂风轻扬。

院墙外头是秦晟的院子，秦晟的院子里有一座高脚阁楼。

每当秦晟心中有郁气之时，他便会走上尝尝的台阶，爬上阁楼，站在阁楼里吹风、喝酒、赏莲云堡的湖景。

他单手拎着酒壶，仰头喝酒，回头间，一抹红色撞入他的眼眸。

清瘦的少年身着火红的婚服，披散长发，站在墙那头院子的房间里，大开的房门，他举着双手，缓缓的转了个圈。

发丝、衣袍、长袖随着他的旋转飞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像是被风吹落枫叶，在空中微微飞扬。

门框框出了画布，枫叶落在了纸上。

美的浓烈。

这一眼。

秦晟看呆了。

脖颈感觉到湿意，他才惊觉，不知何时，壶里的酒被他倒到了嘴边，顺着下巴滑到了脖子上，再流进胸膛。

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晟几乎是立刻收敛了眼神。

这时，吴病正好转向门口。

秦晟看清了枫叶的模样。

发现方才让自己看入迷了的人竟是吴病，秦晟皱了皱眉，壶中的酒变得索然无味，他扬手一扔，酒壶被他扔到了湖中，平静的水面荡开层层涟漪。

吴病的眼力，是发现不了对面的阁楼上有人的。

他不知有人因瞧他瞧得认真而懊悔。现在吴病有些苦恼。

因为言一指着托盘里的红色盖头对他说：“公子，这盖头，也得试试。”

“我，我是，男子，只有，女子，才，盖，盖头。”

“公子嫁给堡主，便是堡主夫人。”

言一只说了这句话。

吴病扭着袖口，扭到手心都出汗了。

“公子？”

言一提醒。

“嗯？”吴病抬头，连忙松开手，一看，好好的婚服都被自己弄皱了。

吴病心疼的扦开衣服抚弄那块皱了的地方，点了点头。

言一把盖头举过吴病的头顶，缓缓盖了上去。

随着言一的手往下，眼前的一切慢慢消失，变成了一片如血般的鲜红。

低头，只能瞧见自己穿着婚鞋的脚尖。

吴病身为男子，是不愿戴盖头的。

可让秦晟盖么？

吴病也是不舍的，他听人说，秦晟是江湖上顶厉害的大侠。

又长得那么好看，武功还那么高，还天天让人给他熬补药喝，让他住大院子，派人伺候他......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做了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亲密至极的事儿，还马上就要成亲了。

爹娘在世时对吴病说，成了亲之后一定要对媳妇儿好。

他要和秦晟成亲了。

往后，秦晟就是他的媳妇儿了。

他是男人。

要对媳妇儿好。

所以，盖个盖头，也没什么的————毕竟吴病自己总觉得，秦晟跟他在一起，吃亏了。

他什么都没有，连给秦晟买个喜欢的东西也没钱。

秦晟扔了酒却没走。

他在阁楼里踱步了两个来回，停下脚步，又望向了吴病的方向。

大红的婚服，大红的盖头。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着阁楼的方向。

秦晟只看了一眼。

挪开视线，却花了一些功夫。

他甩了甩头，拂袖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