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1-05-10 13:53
- 现代都市纯爱小说《小叔叔》的主角是周宏远程毓,是作者郁华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之前的周宏远觉得,程毓是个很美好的人,他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接近他,但是现在的他发现原来程毓的那些所谓的美好,都是装出来的。网友热议:野心家白眼狼攻X温柔纯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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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宏远看不见东西,偶尔能透过纱布看见几分光亮,却也模模糊糊,不真切。在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三天,程毓第一次离开了医院。
孔德诤的母亲没有工作,唯有父亲在工厂做工,平日已是勉力维持,短时间内,实难掏出一大笔钱来给周宏远做手术,正因如此,赔偿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到了必得撕破了脸面的时节。
程毓与孔德诤的父母以及班主任孙老师、校领导面对面坐在学校办公室里,而犯了事儿的孔德诤,则是垂着头,挂着泪,站在父母跟前。
程毓先是看了孔德诤一眼,事情的起因他已经听班主任孙老师转述过了,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如今这个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孩子,竟能对小宏远做出这等恶劣之事,无论如何他都料想不到,隐匿在孩子天真可爱的面孔下的,是颗如此肮脏的心灵。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人都说孩子天真善良,事实上,孩子的恶意却是最难招架的,带着最恶劣的直白与最无情的残忍,将一把把利刃,直戳无辜者的胸口,还佯装烂漫。
程毓的眼神不算尖锐,却带着无限的责备与失望,就是这样一个淡淡的眼神,让孔德诤抬不起头来,只觉得周遭空气就要将他整个压趴下。
程毓没再看他,只是在坐下的片刻轻轻问,“你知道错了么?”
孔德诤当然是知道错的。这几天他没有哪一刻不在后悔,没有哪一刻不在痛恨,无数的质问、无数的批评向他砸来,原本一场再简单不过的争执,却将他的生活彻底划分两半。一半是快乐简单,一半是身负重担,不过是一个早晨,不过是一时冲动,他再不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天之骄子”,只是一个周宏远,就将他彻底打落神坛。
孔德诤虽然已然知道错,心里却总是存在侥幸,若是周宏远不曾还手,若是周宏远不曾对他嗤笑,若是他不曾抄起凳子,若是凳子没砸到周宏远的眼睛······
孔德诤梗着脖子,脸通红,冲程毓说,“是他先骂我神经病,还推我,我才动手的!”
程毓淡淡的摇了摇头,脸上的失望再次将孔德诤刺痛,“宏远不可能主动骂你,更不可能主动推你,我的侄子,他秉性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说完这些,程毓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你还小,我不找你问责,错的是你父母,是他们没教育好你。”
程毓坐下,正视着对面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妻,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孔爸爸和孔妈妈听到了程毓的话,双双低下头去,一个痛苦的抓耳挠腮,一个暗自垂泪。
程毓不愿为难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却别无选择。
“宏远明天就要手术了,希望你们能够承担两次手术需要的六万元。”后期护理费,程毓可以不要,但高昂的手术费迫在眉睫,他不得不要。
孔德诤的妈妈是个懦弱且苍老的女人,听到程毓的话后,立马掉了一串儿泪,无助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而孔爸爸又有何办法,就算是此刻砸锅卖铁,也是凑不够、来不及的,更何况,他们一家三口也要生活,孔妈妈无望地看向程毓,“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我们拿不出来这些钱啊。”
孔德诤的爸爸亦是痛苦地皱着眉头,说,“能不能缓缓——我们慢慢还你,三年五年,总有能还清的时候。”
程毓心中一片漠然,他的日子已经太苦了,再拿不出余力怜惜他人,“现在的问题是,宏远马上就要安排手术了,没有这笔钱,怎么做手术?六万块,这周前结清,手术不能再拖下去了。”
孔德诤的妈妈瞧他不知退让,心里的火烧了起来,求也求了,情况而言说了,怎么对面这个年轻人,就那么不通情理,一定要把人往死路推呢?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这周前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出钱来,你杀了我们夫妻俩我们也拿不出来!”
孔爸爸没有孔妈妈那么情绪化,一边做手势让孔妈妈闭嘴,一边焦急万分。他看着程毓,眼神中有祈求,也有抱歉,“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可小孩子相处,哪有没矛盾的?更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程毓气极反笑,说,“你家儿子若是动手扇我们宏远,你看看一个巴掌会不会响?”
孔德诤自然不是个懂得隐忍的主,听了这话立马跳出来反驳,“我没有扇他!”
副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日复一日的酒场应酬让他大腹便便,头发也秃了大半,他皱着眉头不停叹气。他出面将双方召集在一起,本意是化干戈为玉帛,一同商议赔偿问题的,却没想到矛盾愈发冲突,竟到了如今唇枪舌战的地步。
班主任孙老师是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年龄与程毓相近,看双方僵持不下,说,“你是周宏远的叔叔吧,这件事兹事体大,还是请宏远的父母来跟孔德诤的家长商量赔偿的事情吧。”
程毓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日子的陪床,担忧,焦虑,已经让他太过疲惫,过了片刻,才淡淡地说,“宏远没有父母了,我就是他的家长。”
此言一毕,在场的几个人都极为震惊。他们都看出了周宏远的家庭条件不好、家庭情况复杂,却不知道周宏远如今已然是个孤儿。孔德诤梗着的脖子也垂了下去,一副无措的样子。
孙老师一时没了主意。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孔德诤对周宏远的欺凌,可他只是个刚毕业的老师,每天那么多工作要处理,自然是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金科玉律。而且在他心中,同桌间的争执,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错。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周宏远竟没有父母。这一瞬间,为自己找过无数个理由开脱的他,终于开始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些许抱歉。
过了许久,孔爸爸突然说,“我听说,眼球破裂也可以直接摘除眼球的······摘除之后,安个人工眼球就可以了,一万块钱就够。”
程毓皱了皱眉头,说,“我不可能看宏远失去一只眼睛,不可能看他左眼失明以后受尽同学老师的白眼。既然有方法治,我们就一定要治。”
孔妈妈气急,“你一定要治,你自己掏钱啊,反正我们夫妻俩就只有一万块钱。我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放完狠话,孔妈妈又觉得心中不忍,此事说到底是自己儿子惹出来的,她心中亦是有愧,想到这里,她不禁放软了语气,带着循循善诱,“你只是周宏远的叔叔,何必这么上心呢?”
程毓怔住了。他从未想过不给周宏远治眼,更未想过从此将周宏远放弃,仿佛这一切的选择都是自然而然,在他与周宏远的关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何必二字。若是一定要探寻个何必,那么从一开始,他便不会收养周宏远了。
孔妈妈一鼓作气,继续追击,“再说了,周宏远又不是两只眼都瞎,只不过是个左眼而已,不影响吃喝不影响上学,又有什么打紧呢?”
程毓几乎是气疯了,只不过是个左眼,难道小宏远受的这些受委屈,落在加害人眼中,就是个只不过而已么?他板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孔妈妈本就是个啰里啰嗦的人,瞧程毓没有动静,更是滔滔不绝,到最后,她说了些什么,程毓已经听不清了,唯有无边的愤怒,从心底一直向上烧,到最后,连喉咙都是干涸的。
“我现在是宏远的家长,就必须对他负责,你们是肇事者的家长,就必须赔付医药费。”
孔妈妈看程毓不仅不听劝,白费了自己这番口舌,还态度恶劣,火气也上来了,“怎么就肇事者了?小孩子闹着玩,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你侄子不也对我们诤诤动手了么?要说医药费,你也得赔我们。而且我们也没说不给医药费啊,摘除眼球和放置义眼的钱,我们出。”
程毓冷笑,摘除眼球放置义眼,他们查得倒是清楚,有这样的父母,也不怪会养出孔德诤这样的孩子,他扫了对面坐的人一眼,“周宏远是经过验伤的,你们要觉得周宏远对你们孩子动手了,尽管可以去验伤。六万块钱手术费,我要的合情合理,你们若是不给,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法院见吧。”
一听这话,别说是孔爸爸孔妈妈,连孙老师和副校长都慌了,连忙说,“这是干什么啊宏远叔叔,咱们有话好好说,犯不着闹到上法庭这一步······”
程毓冷笑一下,拿出张纸来,上面写着他的联系方式和银行卡号,说,“六万块钱,尽快打到我卡里,否则我们法庭上见。”
离开学校的时候,程毓心中一片茫然。他知道,孔德诤一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如愿的。就算走司法流程,也要一拖再拖,至少浪费一年的时间。
他可以等,周宏远的眼睛却等不得。
程毓回到医院后,医生再次将他叫去办公室,苦口婆心再三强调了事态的严重性,归根结底,就只是一句话,周宏远的手术,不能再拖了。
程毓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多紧急,更是比谁都更在意周宏远的未来。他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借,也一定要为小宏远凑够这六万块。一个人借不到,就借两个三个,偌大的S大,他总有凑够的一天,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也总有还清的一天。
将小宏远托付给护士后,程毓回到学校。宿舍里,找工作和考研的舍友们都不在,与上次一样,只剩下了李锐和赵启明。
李锐有些日子没见程毓,瞧他满脸愁容的进门,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程毓骨子里是个乐天且骄傲的人,若非遇到了大事,断然不会露出这副样子。他焦急地问,“程毓,你,你怎,怎么了?”
程毓站在李锐的床下,盯着李锐的眼睛,净是绝望与祈求,“锐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
程毓从小日子过得清苦,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却唯独在钱上格外在意,从不愿占别人一分一毫的便宜。程曼红死后,他又要生活学习,又要扛着未偿完的房贷,日子过得艰难,可饶是最困难的日子,他都咬着牙自己扛,不曾开口问李锐借过一次钱。
李锐与程毓相识已有三年多,感情甚笃,对彼此了解颇深,听了这话,李锐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从床上坐起身来,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多少?”
程毓垂下了头去,李锐虽做着倒卖二手电子设备的生意,却只是些小买卖,更何况,他的钱都压在了库存上,如何能在短时间凑那么多钱给自己?那个天文数字,程毓连说出来,都觉得愧疚,他声音颤抖,“宏远,宏远他眼球严重劈裂,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一直专注学习的赵启明听到这一席话,突然抬起了头。
李锐和程毓自然顾不得赵启明是何反应。李锐从床上爬下来,搬了两把椅子,一把自己坐,另一把则是给程毓的。他拍了拍程毓的肩膀,说,“你放心,程毓你放心,你侄子就是我侄子,只要哥哥能拿得出来的,一定给你。”
李锐虽不满程毓将侄子的事大包大揽抗在自己身上,可他知道,程毓素来心软,重感情,断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下将亲生侄子抛下不管。更何况,李锐不是第一天认识程毓了,他知道,但凡是程毓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不可能反悔。劝不得,劝不动,就只能跟自己三年的好兄弟一起扛,这点儿意气,李锐还是有的。
程毓仍是愁眉不展,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会儿,顿了许久,才轻声说,“六万。”
李锐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眼睛瞪得老大,“六千块钱哥哥能给你,那可是六万块啊!我上哪给你整六万块去?”
而正在此时,一旁的赵启明放下了自己的笔。
一旁的赵启明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俩抓耳挠腮,靠了过来,对程毓说,“我可以给你这六万块。”
程毓的脸上浮现一秒的错愕,正欲问赵启明有何条件,就被李锐制止,“程毓你别听他的,指不定什么坏水等着你呢,钱的事情,咱们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
赵启明斜视了李锐一眼,盯着程毓的眼睛,说,“咱们借一步说话。”
赵启明知道,程毓拒绝不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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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校后,程毓的卡里很快多出了六万块钱,收到钱后,他马上联系了医生,为周宏远安排了最早的手术。
手术前的一夜,周宏远虽极力保持镇静,却到底是个孩子,更何况事关自己的眼睛,又有几人能不放在心上?
程毓知道他心里怕,干脆连自己的陪护床都没上,一整晚都跟周宏远挤在小小一张病床上,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
程毓听着周宏远的呼吸逐渐变地粗重,知他睡着了,才算稍稍放下心来。术前休息不好是大忌,不等周宏远睡着,程毓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这边儿周宏远虽是睡着了,程毓的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思绪来回地翻转,直到天亮。
清早,医务人员将周宏远推进手术室里,程毓则守在门外。
一张几厘米厚的大门,将两个人隔绝开来,腥红的“手术中”三个大字,让程毓忐忑不安。许是因为昨夜的未眠,又或许是因为过度的焦虑,程毓的心飞快的跳动着,“噗通”、“噗通”,有几个瞬间,程毓甚至怀疑它要从胸腔中一跃而起。他下意识的捂着胸口,在心里默默嘶喊着,“别跳了、别跳了”。
几个小时的煎熬,手术灯灭了,首先走出来的是满头大汗的医生,程毓步履虚浮,强撑着走上前,嘴唇上下张合,却没能发出声响,医生读懂了他的意思,说,“眼内伤口缝合得很成功,下周可以安排玻璃体切割了。”
听了医生的话,程毓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就连双腿,也突然有力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紧接着,医护人员将周宏远推出来。因为眼部手术的特殊性,未成年一般选择全麻,当程毓看到周宏远耷拉着惨白的小脸躺在病床上的刹那,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对侄子的怜惜将他整个吞噬,再分不出丝毫其他情绪来。
周宏远是下午渐渐恢复意识的,似醒非醒时,口中不停叫着“叔叔”,程毓几乎哽咽,他抓着周宏远的手,无数次轻声说着,“叔叔在呢,叔叔就在这儿。”
挣扎了许久,周宏远终于在程毓的声声安抚中恢复清明,他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程毓瞧他嘴唇干裂,才想起什么似的抽出根棉棒,蘸了水在周宏远嘴唇上擦拭。
周宏远休息了好久,才渐渐能说出话来,“叔叔,我······”
“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宏远的眼睛上尚蒙着一层纱布,却在听到程毓的问询后,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而眼前看到的,便只有白花花一片。
程毓安抚地轻轻摩挲着周宏远的手臂,说,“宏远再忍一忍,等我们做完第二个手术,就能回家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可失去光明的日子实在太过漫长,一分一秒都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无限延展,每一丝声音都在这触碰不到的未知中无限放大。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噗通”声,到最后,连血液在血管中的游走,都一清二楚。他心里怕极了,怕从此变成废人,更怕被程毓抛弃。
可程毓没有。他没日没夜的守着自己,看着自己,照顾着自己的身体,体贴着自己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恐慌,明白自己的焦虑,可他却丝毫没有嫌弃,他只是静静地守着自己,对自己说一句,“叔叔在呢,叔叔一直在。”
周宏远觉得自己的世界原本是冰封的,他被周云伟夫妇冰封了整整十二年,同时,也被自己冰封了整整十二年。而程毓的出现仿佛是一道强劲的光,是一簇热烈的火,将他的冰层融化开来,刚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口子,以这个小小的口子为据点,逐渐扩大、再扩大,到最后,那束光,那簇火,竟将他整个包裹。
这从天而降的幸福是他偷来的,是他命中本无强求来的,他如何能不珍惜?
程毓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想着,而这一刻,周宏远却不觉得烦躁了,那平静而温柔的字字句句,像个温暖的小熨斗,将他心里的那些愤愤不平,那些怨天尤人一一熨平,他不再焦躁,也不再害怕,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知道,自己是被程毓爱着的。
术后,程毓不敢再跟周宏远挤在一起睡,又回到了自己的陪护床,可两张床拼在一起,只需动动手指头,就能触碰到彼此的衣角。
周宏远往常明明是极其不喜身体接触的,而他最为厌恶的,莫过于旁人湿淋淋的汗水。可此时的他,仿佛是脱胎换骨,每天睡觉时,都要靠程毓近一点、再近一点,有时程毓晚上觉得热了,出了汗了,整个人黏黏腻腻的,他也不嫌弃,仿佛一定要碰触到,才觉得安心。
程毓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一向大大咧咧,对什么都蛮不在乎惯了,只觉得周宏远是眼睛看不着了,心里发慌,也就由着他粘着自己,不仅如此,还对周宏远更为怜惜,每天晚上都要说上好一阵子的话,有时是为了让周宏远宽心的刻意为之,有时只是闲聊,不过,大多时候周宏远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程毓不以为意,反正周宏远一向是个闷葫芦,又不是第一天了。
叔侄两个人周遭的气氛慢慢发生着变化,虽身处医院,却有了家的温暖。他俩对这些许的改变心知肚明,可谁都未曾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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