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等死后百亿总裁天降壕宠昏睡的柠檬挞谢肆尘纪濯小说全文未删减

  • 时间:2024-06-12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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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破碎等死后,百亿总裁天降壕宠小说

    推荐指数:8分

    破碎等死后,百亿总裁天降壕宠

  • 破碎等死后百亿总裁天降壕宠昏睡的柠檬挞谢肆尘纪濯小说全文未删减

    e国

    市郊庄园

    视野最好的一处房间内,房门紧闭,遮光性极好的窗帘严丝合缝拉着,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屋内安静的可怕,只有流水声哗哗响着。

    浴室内。

    青年双手撑着洗漱台面,整个人单薄瘦削,薄地像一片随时能飘走的纸。

    上身纯白衬衫微微有些湿。

    急促的深呼吸让他胸膛不断起伏。

    衣领被扯开,露出大片精致白皙的锁骨肌肤。

    纪濯双眼通红,抓着大理石台面的五指攥到泛白。

    被撂在一旁的手机依稀之间能听到急切的叫喊:

    “纪濯?纪濯你还好吗?我去叫你家管家——”

    终于得了回应,清冷嗓音缓缓响起,纪濯睁眼,长呼一口气:

    “……没事。”

    那嗓音很好听,好似雪山深处融化的一泓清泉。

    纯粹,干净,不似冰雪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却也不失淡淡让人沉醉着迷的清冷,珍稀而不可得。

    纪濯抬头,镜中映出一张白皙惊艳的面庞。

    肤色有些病态苍白,漆黑深邃的眼眸自带冽滟水光,注视人时仿有天生的深情。

    他眉眼微垂,良久轻道:“兰医生,你知道的,老毛病了。”

    那边兰笙瞬间急问:“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纪濯没回答。

    他掀眸,静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碎发凌乱,领口大敞,浅淡双唇被自己咬地浸血艳红,颓废又失败。

    纪濯扯唇,露出抹自嘲。

    不是又。

    而是……从未消失过。

    每一次都是这样,想努力维持清醒,想让生活变得好一些。

    可最后都会是越来越糟。

    他们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病入膏肓的废物。

    永远也不可能正常。

    “纪濯,你这样的情况很危险,必须要住院观察!”兰笙声音严厉又着急,

    “我们之前好不容易有起色,可你的最后一期治疗却一直在拖,你真的是想半途而废吗?”

    “……抱歉。”

    “纪濯!”兰笙语气一时失了控,突然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愤然急问,“是不是你家里又说什么了?”

    “你别听你父母的,他们就是群不懂还瞎指挥的极端利己主义,那哪是养孩子,那分明是恨不得什么也不付出就得到个可供炫耀的商品!”

    说到这儿,像是点燃兰笙的火气,愤怒指责不绝于耳,

    “光知道面子面子,连自己亲儿子的命都不顾!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病历,本来只是轻微自闭,加以干预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呢,小时候不管不问,查出病了嫌你丢人捂嘴,要是不你爸生育能力出问题都差点把你扔掉!”

    “只剩这唯一的子嗣了,想起你了,还不想着带你治疗,居然抽风地搞起压力式精英教育,雪上加霜愣是给你逼的精神都出问题!”

    多年的不满愤怒一时之间爆发,全然超出寻常医患的界限,兰笙怒声继续:

    “明明你在音乐方面有天赋,我们之前也有一个疗程的相关疗愈,各方面数据都明显好转!”

    “他们倒好,哪个世纪的封建思想非说这是‘供人取乐的戏子’,砸了所有乐器,逼着你去修商学管公司,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月又复发了!”

    兰笙呼吸急促,失控大骂:“你如今这样,他们才是最大的刽子手!”

    “兰医生。”纪濯轻轻打断。

    几不可闻地一声叹。

    又轻又淡,像是一片轻轻飘来,又静静飘走的羽毛,带不起一丝涟漪。

    看淡了。

    或是,心死了。

    纪濯轻道:“我累了,先挂了。”

    看着脆弱易折,做起事来却分外干脆果决。

    话落,指尖一划,不顾对面气急大喊,将主治医生兰笙的电话挂断。

    终于,纪濯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水雾氤氲眼周。

    不久前纪父冷酷无情的宣布回荡耳际:

    【废物,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

    【下周订婚,有了顾少的十个亿,纪家就能起死回生。】

    【反正你一个废物,我也不指望你能继承纪家,亏得这张脸有点姿色,不算毫无用处……】

    风轻云淡尽数消失。

    混合着兰笙掀开的儿时往事,彻底成为压垮纪濯的最后一根稻草。

    细碎的呜咽无声响起,眼尾通红,双手抱膝,整个人蜷缩。

    双相很难控制自己的情感,尤其在郁期。

    然而,父母是不允许纪家继承人哭的。

    于是,哪怕此刻,根植于儿时棍棒鞭挞的条件反射,纪濯竟依旧保持着一声不。

    却彻底成被打碎的瓷器,破碎湿透。

    朦胧中。

    修长挺拔的背影缓缓转身。

    一双无数遍描摹,陪自己捱过漫长黑夜的桃花眼朝自己回视。

    “谢……肆尘……”纪濯模糊不清的低声伴着哭腔响起。

    他好难过啊……

    为什么,人生会这样的,烂透了呢?

    他哭着想要触碰那双眼睛。

    最后只摸到一片湿润,还有黏黏的血腥味道。

    意识回笼之际,勾人妖冶的桃花眼消散。

    纪濯低头,看到了自己掌心的剃须刀刀片,和鲜血一地蜿蜒不止的血色手腕。

    从小到大,纪濯能够自己决定的事情很少很少。

    然而,再压抑温顺的灵魂,也会有想努力保护不被玷污的净土。

    就出格一次吧,他想。

    保留最后可笑的尊严,给那个无法靠近的奢望。

    纪濯缓缓闭上双眼,任由鲜血流淌,冰冷蔓延,血腥味呛得刺鼻。

    也算是一种解脱……

    不过没能如愿。

    瞧着卧室许久没有动静,一位来送东西的女佣推开门。

    入眼就是鬼片现场般,从浴室地板向外渗出的鲜血。

    红的刺目。

    尖叫声响彻庄园。

    随即是混乱嘈杂的脚步,管家,仆人,家庭医生,还有在会客室高谈阔论的纪父和顾盛堰。

    顾盛堰抱起血泊中的自己,疾步奔向抢救室厉声和家庭医生说着。

    身后还隐约可闻,哪怕此刻依旧在脸色铁青高声斥骂着他的父亲。

    意识弥散的最后,纪濯听到顾盛堰神色复杂问:

    “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宁可死吗?”

    头顶光灯刺目,刺得本就虚弱的纪濯连气声都发不出。

    只心里默默想:

    ……嗯。

    就这么喜欢呢。

    大洋彼岸的港城。

    宴会大厅内。

    金碧辉煌的灯光清晰映出每一张觥筹交错的脸庞。

    谢肆尘穿过人群,熟练露出礼貌又疏离的微笑,不露痕迹拂过酒杯,终止几位意图攀谈者一昧恭迎的谈话。

    颔首之际,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全场。

    办场子的主家林逸完全没想到谢肆尘会参加。

    满脸映着激动,从里厅一路跑出来亲自迎接:

    “肆哥!您早说您来,我亲自去机场接您啊!”

    周围不时传来惊呼。

    “那居然是谢肆尘?”

    “林少居然能请得动谢肆尘?”

    “这位大佬不是重心一直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的国?”

    偷偷拍照的,惊呆双眼的,见偶像激动的,还有不停轰炸疯传这震惊消息的。

    顷刻间,整个现场被谢肆尘三个字点燃。

    男人一身手工定制西装,得体剪裁的版型映出宽肩窄腰优越身形,流畅修长的双腿被完美包裹。

    步伐沉稳有力,举手投足间,是淫浸商界多年,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质。

    没看慌忙跑来的林逸,谢肆尘抬头,皱眉扫过最后一处角落。

    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庞顿了顿,眼底压下一抹黯然。

    不过很快收起。

    谢肆尘不紧不慢抬手,扶住激动到差点一脚踉跄的林逸,沉如深海的嗓音落寞轻道,“没什么,就来看看。”

    不出所料。

    又是一次扑空。

    谢肆尘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

    “去忙你的吧,先走了。”

    刚见到许久未见的大哥,结果人还没待一秒就要走。

    林逸原地惊愕:“什……什么?”

    以为是自己哪里布置的不好,让谢肆尘不悦,林逸又急又慌:“肆……肆哥,怎么这刚来就走,不进去坐坐吗?”

    看着那小心翼翼询问的林逸,谢肆尘蓦地想起这小子曾经初中时天不怕地不怕、冲自己身前争当第一小弟的样子。

    不久前听人聊起过,老林总扶小三上位。

    私生子猖狂,当街吆喝正牌少爷,曾经宠爱万千的骄子如今被一个私生子追着挤兑,好不让人唏嘘。

    谢肆尘转身的脚步一顿。

    看了眼大厅内眼观六路竖耳观察的众宾客。

    深知若是今天自己就这么走了,难免会传出得罪自己的传闻,林逸之后的处境怕是更艰难。

    谢肆尘心中叹气,无奈开口,“行吧,你带路。”

    顿了顿,补充道,“找个安静包厢,我坐会儿再走。”

    领会到谢肆尘的深意,忐忑不安的林逸瞬间眼底一热,笑容重新绽放,被惊喜砸中的他忙不迭连连点头:

    “好好好!肆哥您放心!您好好休息!我一定不会让人过来!”

    这酒店是林逸接手家族的第一个产业。

    今儿是开业礼,外面那些都是业内邀请的合作伙伴和来撑场的朋友。

    但是,所有人的地位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谢肆尘。

    林逸恭恭敬敬留下一个最高级包厢,将谢肆尘请进去。

    也不管要不要,礼数得做到,招牌料理上了一大桌,还有店里最顶级的名酒名烟,满满当当摆上。

    刚把人迎进去,家里各路亲戚、世家好友,甚至连那个渣爹都来了电话,问谢肆尘的事。

    担心他作陪不好,要亲自过来。

    不过都被林逸挡了回去。

    无他。

    谢肆尘这三个字,分量太重了。

    不但让港城众豪门肃然恭敬。

    更是所有年轻一代敬仰膜拜的领军人。

    他和谢肆尘算是半个发小,两人在京北上初中时认识。

    那时,谢肆尘还是闻名京北的混世魔王,抽烟喝酒打架电游,个顶个的精。

    二世祖里的混不吝老大,纨绔中的纨绔头子,狗见了都得摇头。

    可自从高三的暑假后,这位带领一票纨绔横行霸道的大哥就像变了个人。

    竞赛保送华清大学,后又进修全球第一藤。

    学术创业两手抓,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已是多个上市集团大股东。

    自创执沃科技更是连续三年全球同类排行第一。

    身价逾超千亿,最年轻的福布斯上榜者——谢肆尘的人生像是开挂般,一步步到所有人仰望的陌生程度。

    但是,却让人生不出一点嫉妒。

    看着那一筷子未动,疲倦到极点,双眼阖上坐沙发休憩的男人。

    林逸呼吸重了重,眼中氤氲感动的雾气。

    这就是谢肆尘。

    不论站到多高位置,永远都未曾改变过,让人坚定不移追随的魅力。

    可惜,他太弱了,没有追得上肆哥的步伐。

    林逸将灯光调暗,轻声掩门,努力给谢肆尘一个好的休息空间。

    不过没多久,一早定好的闹钟铃声便打破安静。

    谢肆尘缓缓睁眼。

    水波潋滟的妖冶墨瞳因连轴熬夜而通红,却无端更添蛊人性感。

    模样生得极好,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的荷尔蒙。

    偏偏又生得一双风情万种桃花眼,半睁不睁,中和了那凌厉的杀伐气。

    又欲又撩又性感,甭管男的女的,直接性别通杀。

    对纨绔儿子无奈的那些岁月,谢母甚至自我安慰:

    如果谢肆尘真的不成器,凭着那张脸好歹还能混口软饭,不至于饿死。

    幸而从小到大威名远播。

    以前是纨绔头子,后来是堂堂谢总,惹得众人不敢造次。

    否则那追求者怕是要堵满京北几个来回。

    谢肆尘清醒片刻,拿上衣服准备离开。

    今日只是听闻纪家可能会参加,便专程从国外赶了十几个小时飞机。

    然而幸运之神没有光顾。

    想见的人没有来。

    不过没关系,这样的等待谢肆尘经历的太多了。

    谁让自己喜欢的人是天上那泓最矜贵不可得的月光呢?

    慢慢来,一次不成,那就十次,一百次。

    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谢肆尘发消息,叫司机准备出发。

    刚推开门,便听到屋外传来争执。

    林逸,和一个长相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男人脸上写满算计的精芒,厉声呵斥着:“你个蠢货!这可是谢肆尘!咱们家一步通天的好机会!有什么不可以的!”

    “赶紧把你妹妹引荐认识,趁着人醉着,没准生米煮成熟饭——”

    不等说完,林逸怒喝:“我说了不行!肆哥是我朋友,不是你能算计的!”

    “我看你真是胆肥了,怎么跟你老子说话——”

    “林总。”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响起,打破父子二人争吵。

    谢肆尘从转角走出,扫了眼林逸父亲,不动声色将林逸拉身边。

    桃花眼带了疏离,不紧不慢道:“今日只是捧林逸的场,令女就不必见了。”

    说着,谢肆尘缓缓掀眸,似笑非笑,“以及,您那些歪心思最好不要动。”

    顿了秒。

    谢肆尘笑意不达眼底,警告意味十足:

    “我有爱人,若是让他知道生了闷气,我会心疼,脾气也会不太好。”

    “您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结果。”

    说罢,毫不在意看那涨成猪肝脸的林父,谢肆尘收回目光,拉着瞪眼震惊的林逸径直离开。

    存了刻意避开宾众的心思,谢肆尘脚下生风,一路走得奇快。

    桃花眼半睁不睁,双眉紧蹙,气压瞧着有些低。

    赫然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只是,沉浸在那晴天霹雳爱人惊闻的林逸,没有注意到满脸写着不开心的谢肆尘。

    林逸张了张嘴,今日肆哥的无声照佛,让他回想起少年时曾在京北称王称霸的熟悉大哥,一时之间竟消弭了成人世界的差距。

    于是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

    “肆哥……您……您和嫂子……什么时候的事啊?”

    有些话一冒出,便如同开了闸的水,根本停不下来。

    好奇简直要让人捉急死,憋不住的林逸噼里啪啦一通追问:

    “咱嫂子是哪位?什么时候办的礼?您怎么也不告诉大家伙一声——”

    话音未落,本就低气压的谢肆尘更加冰冷寒潭。

    谢肆尘硬邦邦打断:“……还没。”

    “啊?什么?”林逸呆了呆,随即自我领悟:“哦!是刚结的婚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吗?幸好幸好,那还来得及!”

    “肆哥咱嫂子喜欢啥啊?等您们正式婚礼我一定给您准——”备个大礼。

    几个字还没说出。

    却听谢肆尘面无表情开口:

    “不,是还没追上。”

    林逸:“???”

    林逸:“!!!”

    大脑彻底宕机,呆呆瞪着那早已让所有人仰望的业内大佬谢肆尘。

    觉得肆哥追人一定是自己聋了的误听。

    本就被梦里纪濯又不理他还跟别人言笑晏晏弄得心烦意乱。

    这下更是一句话被林逸精准狙击扎心。

    谢肆尘黑着脸,原本拉林逸出来多指点几句的兴致化为乌有。

    刚才替爱人挡桃花时有多暗喜甜蜜。

    如今被戳穿冰冷现实时就有多落寞烦郁。

    “有事找我,别一个人撑着。”谢肆尘随意撂下句,朝林逸摆手。

    啪地一声。

    车门自动合上。

    黑色劳斯莱斯扬长而去,徒留酒店主人在风中凌乱。

    *

    情况很不好,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也幸得因着纪濯的精神问题,庄园一直常居家庭医生,二楼大半层的医用设备都能开个小型医院。

    不然,照国外这急救速度,怕是等不及救护车来人直接要凉。

    顾盛堰站在屋外,静静看着来来去去匆忙奔走的佣仆,不断的酒精药品被送进卧室,又不断染血的纱布被托盘带出,留下挥之不散的压抑血腥。

    想到不久前纪父给他坦白的纪濯病情,眼底是晦涩难辨的情绪。

    纪家曾是最悠久富裕的老钱家族,财力人脉一等一的雄厚。

    纪濯作为纪父唯一独子。

    自小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无数人众星捧月的小太子。

    直到纪父找上他前,顾盛堰都一直如此认为。

    然而如今,滤镜被打破。

    那天上弦月坠到了凡尘,变成一件可以明码标价的物件。

    甚至——

    听着纪父站在身后,着急解释:

    “小濯……是有点先天的轻度自闭,不过一向问题不大!很早就好了!你们小时候还同窗过,他严不严重你该是知道的!”

    “再说,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的抑郁症,小濯如今的双相多普遍的事!”

    像是生怕那十个亿到不了手,纪父声音越来越急:

    “你要不信,我把一直跟着小濯的主治医生给你叫来?小濯情况一向稳定,从来没有自杀过,今天这绝对是第一次!”

    顾盛堰没说话,双手背立而站,脸上看不出表情。

    耳朵有些嗡鸣,只能看到纪父一张一合的唇角,听不到声音。

    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初见纪濯时的场面。

    小时候的纪濯粉雕玉砌,唇红齿白,漂亮得像个小仙童。

    就是性子冷冷的,不爱理人,只一个人坐在角落。

    那时纪家还正值风光,家世显赫,无数人被家里嘱托一定要和纪濯打好关系,把小太子伺候好。

    于是,纵然疏离不近人,纪濯身边也总是围满小朋友。

    半是讨好,半是真心。

    小少爷虽然冷,虽然不说话。

    但心是热的。

    不像一些世家少爷小姐,仗着家世颐指气使、骄纵蛮横。

    一对比,还不如围在冷冰冰的纪濯身边,做各自的打闹玩乐。

    而且纪濯还长得好看,赏心悦目。

    如今想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和寻常孩童不同的隔绝疏离。

    原来从那时开始,纪濯就病了……

    顾盛堰喉间有些堵。

    抬眼,看向忐忑不安的纪父,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那曾经高高在上瞧不起所有人的中年男子,如今却这样的不停解释。

    ……只为把纪濯卖掉。

    而为了反抗这场买卖。

    纪濯又割腕躺在里面。

    蓦地,顾盛堰觉得这世界真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顾盛堰一个手势打断滔滔不绝的纪父,叹气道:“钱,待订婚结束,我会打到您账上。”

    瞬间,男人脸上难以抑制的欣喜。

    顾盛堰紧接着补充:“但是,要等他养好病。”

    纪父脸色变了变,试探问,“这个……是等,他的伤好了吗?”

    “……你也知道,这种心理疾病,只能控制,没有痊愈这一说的!”

    到了此刻。

    依旧没有一丝对纪濯的关心,依旧只想着自己的钱。

    顾盛堰甚至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这真的是那被纪家夫妇宠溺上天,自小被众星捧月的纪家小太子吗?

    怕刺激到纪濯,顾盛堰没再出现。

    至于纪父,虽然目的不纯为了订婚拿钱,倒也是实打实殷切盼着纪濯早早恢复。

    于是,在私人医生和众多仆众无微不至的照顾下。

    纪濯一天天好转起来。

    纪父有一点说的没错。

    从小到大,这是纪濯第一次自.杀。

    到底是曾经的小太子,就算跌落凡尘,浑身泥泞,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

    哪怕曾经比这严重得多的发病,也不会轻易自己结束生命。

    这一次,大抵是在心理防线最脆弱时,见到了那个最思念的人。

    虚实不清中的误伤。

    又要直面抗拒不得的现实。

    索性累到极点,顺水推舟。

    冰冷针尖推送着液体,一点一点注入泛着触目惊心青紫的白皙手臂。

    纪濯习以为常,连眉都没皱一下,惯例收到家庭医生哄孩子似的夸赞。

    家庭医生秋莉女士是位e籍华人,倒是会中文,不过思维方式很明显的外国式夸夸主义。

    一口一个“濯,你真棒!”

    然后谨慎盯着女佣把屋里锋利物件收拾个干净。

    生怕纪濯再做出什么傻事。

    约莫两周后,纪濯情况稳定下来。

    本就单薄的身形更清瘦了,像是一副骨头挂着张人皮。

    脸色毫无血色的苍白,可到底是美人,尽管如此,依旧让人移不开眼的惊心动魄。

    甚至,那羸弱扶风模样更让人心生凌虐的破碎美感。

    纪濯手腕处厚厚一圈纱布被拆掉,露出一条横贯腕骨的狰狞疤痕。

    秋莉医生一直说她的整容修复技术很好,等之后做个小手术,和之前几乎没差别。

    修不修复的,纪濯倒没多大执念。

    不过,最终也的确没等到手术那天。

    有人等不及了。

    当天下午,刚拆线的纪濯便被纪父派人接走,赶飞机回国参加订婚宴。

    当日,谢肆尘刚结束一个新能源国际大会。

    作为特邀嘉宾之一,也是主位上为数不多的华国面孔,早些年没少受抱团挤兑。

    不过,在执沃科技越来越如巨擘不可撼动后。

    蜉蝣撼树,针对逐渐消失,一转而为对上位者热切的拥簇。

    几位外国老钱家的公子围着谢肆尘热情交谈。

    在听到一位是e国公爵后代后,谢肆尘特意留意了下。

    大约五年前,纪家便从港城移民出国。

    原因众说纷纭。

    有说纪家主决策失误,资金链出问题急着躲债的。

    有说纪家早年产业不干净,听闻风声出国避灾的。

    还有说纪家夫妇爱子心切,不放心独子异国求学,跟着一起陪读的。

    老钱家族,底蕴丰厚,纵然账面公司出了问题,私下积累的财富依旧不可估量。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反正最后没有查封,亦没有逮捕,只是纪氏集团低价变卖。

    纪家从首富位置落下,成了普通豪门,举家搬迁出国,消失在公众视野。

    那时的谢肆尘人在国外,正值创业初期,忙得日夜颠倒。

    听闻纪家消息,当月抽空去了数次港城,几乎是不眠不休拿命在熬。

    然而一次都没有见到纪濯。

    纵然一朝跌落高位,那骄傲璀璨的小太子,依旧被纪父纪母牢牢保护。

    他这种一穷二白、未来渺茫的初创青年。

    纪家几乎将白眼写到脸上。

    纯纯靠着厚脸皮一次次跟着前去宴会。

    谢肆尘想见纪濯,但也不完全是为了见纪濯。

    这个圈子,最是见风使舵、踩高捧低。

    他害怕,曾经那被大家众星捧月拥簇讨好的纪濯,如今一朝落尘,遭了人欺负。

    他谢肆尘不怕被欺负。

    创业的这段时间,各种白眼奚落简直是家常便饭。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些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如果落到纪濯身上。

    谢肆尘简直不敢想。

    一想便心揪地生疼。

    于是,纵然隔着大半个地球的距离,只要听闻有纪家参加,再忙再累也要赶着飞回来。

    然而,一次也没有见到。

    ……幸好,一次也没有见到。

    谢肆尘状似无意问,有没有一位姓纪的商人。

    “纪?”公爵碧蓝双眼微微闪着,觉得以谢肆尘的地位,能询问必然也是资本不错的望族。

    然而一番努力思索,和那些有名气的商贾大人物比对,最后却摇摇头:“好像是没听过……”

    顿了顿,“谢,你要是需要,我帮你回去查查?”

    谢肆尘下意识想开口谢绝。

    不知为何,纪家对纪濯保护十分严密,住处,学校,个人信息,一点都查不到。

    以前还时不时参加下圈内宴会,他还能远远望见。

    后来,随着纪家出国,纪家主屡屡搪塞,总是借口儿子不想被打扰,在潜心修学。

    这点谢肆尘倒从未怀疑,毕竟纪家一贯表现的纵宠独子。

    谢肆尘目光暗了暗,桃花眼半睁,陷入沉沉纠结。

    太久了……已经太久没见到纪濯了。

    一年多,只从纪钊峰在社交场合的只言片语中,了解着纪濯的生活。

    以前还有繁忙的工作和尚未做出成就的执拗麻痹,让他短暂从思念中脱离。

    可如今。

    公司逐步正轨,也很少再有需要自己曲意逢迎的场合。

    倏地,逐渐闲下来的谢肆尘无法控制不去想纪濯,想见纪濯。

    不知是多少次按住找人查纪濯的想法。

    谢肆尘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纪濯会讨厌这样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他一定会讨厌自己。

    可随即被无法拒绝的渴望包裹。

    谢肆尘抿唇,最后理智败给贪恋,鬼使神差点头,“……那麻烦了。”

    心中自我安慰,是小公爵想查的。

    不关自己的事。

    他只是……在结果出来后,那么凑巧的听到,然后凑巧的……偶遇。

    对!偶遇!

    一想到不久后可以看到纪濯。

    谢肆尘心脏酥酥麻麻,桃花眼盖不住的愉悦。

    瞧见谢肆尘笑意,小公爵也是受宠若惊。

    能搭上谢肆尘可不是容易的事。

    曾经吃过工业革命的甜头,财富迅速积累,深知位居科学技术前列的重要性。

    执沃正是这一行业的领军人,有技术,有专利,有产业,主营高精尖科技,创始团队更是清一色兼具研发管理的顶尖人才。

    就连那些自诩高贵的oldmoney,也对拥有众多产权专利的执沃趋之若鹜,削尖脑袋想搭上线。

    小公爵神色激动,连连保证,一定会把这事打听清楚。

    不过。

    很快,这份寻找成了徒劳。

    谢肆尘的好心情中止在当晚。

    欣喜于快要见到纪濯,恰巧谢母来电关心,谢肆尘难得生出对亲情的愧疚。

    他先飞回京北,打算陪几天家人,等纪濯消息查到,再去“状似不经意”偶遇。

    这些年为了离那高不可攀的心上人近一点,谢肆尘常年背井离乡,拼了命打拼。

    连着好几年都没回过家,只在国外遇到时匆匆和父母见一面。

    以至于明明自己大学养的狗,车停家门口都不认识自己。

    谢肆尘站在门口,略显无奈。

    偌大一只阿拉斯加,他走时还是巴掌大,如今见比他都壮。

    以为是哪来的陌生人,嗷呜狂叫,差点扑谢肆尘身上咬一口。

    得亏有根绳在里面拴着,不至于扑出来咬他。

    就是自己也进不去。

    谢肆尘陷入沉默。

    翻出压箱底的家人群。

    【相亲相爱大家族】

    谢肆尘:【照片.jpg】

    谢肆尘:【有人吗?】

    谢母:【呦,这不是失踪人口吗?】

    谢父:【临市开会,晚上不回来。】

    谢爷爷:【钓鱼呢,别烦我。】

    谢奶奶:【美容spa中,别说,这按摩的小伙子长得真帅!】

    谢爷爷:【!!!】

    谢爷爷:【老婆子在哪儿!地址发来!(愤怒脸)】

    唰唰唰,两老人开始表情包斗图,一水的中老年莲花图占了十几页屏幕。

    看着那有门无法进的家,谢肆尘突然生出一种,愧疚喂了狗,这个家好像也不是很需要自己的感觉。

    谢肆尘面无表情发送:

    【……所以,有没有人管它?】

    谢母:【多大了还找家长!你自己溜达一圈,等我这场牌打完!】

    谢父:【等等!你居然回家了?】

    谢爷爷:【倒霉孙子为什么突然回家了?】

    谢奶奶:【你把我孙媳妇带回来了?】

    这话一出,整个群聊安静三秒。

    然后瞬间炸锅。

    谢母:【……臭小子别乱走!咪咪最近减肥脾气大,小心把我儿媳妇咬了!等着!妈这就回来!】

    谢父:【出差暂停,返程回京北!】

    谢奶奶:【帅小伙暂停,回去看孙媳妇。】

    谢爷爷:【钓鱼暂停,@谢奶奶,老婆子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谢爷爷:【倒要看看被哪个小白脸迷住!(愤怒脸)】

    谢肆尘:“……”

    到底从哪一句开始歪楼的?

    见识现场版谣言是如何诞生的,谢肆尘无语抬头,和那肥硕健壮的“减肥”咪咪四目相对。

    更加沉默。

    谢肆尘面无表情关闭群聊,撸起袖子,决定气场全开自力更生,给凶神恶煞前狗子一点爱的教育。

    突然地,被一道激动声音叫住:

    “肆哥?居然真的是您!”

    谢肆尘回头,还不等看清,便听到对面人朝电话里的急赤白脸低吼,

    “催个头催!他妈一个纪家和顾家的联姻能有我肆哥重——”

    捕捉到某个字眼的谢肆尘脸色唰地一白,

    “你说谁!”

    搭话的也是一个谢肆尘纨绔时期前小弟。

    原本见到久违老大欣喜若狂,急吼吼推掉那边兄弟的订婚宴。

    却被这陡然厉声当场吓住,呆呆看着情绪激动的谢肆尘:

    “……什……什么?”

    大脑盘旋着疑似听到的“纪家”“订婚宴”几个词,谢肆尘的心像被千吨巨石砸过。

    面对国外听证会拷问也神色不改、沉着冷静的谢肆尘。

    这一刻,浑然失态。

    一把拉住说话的男子,像拽住救命稻草,死死注视急问:

    “你刚说,谁和谁?”

    眼底氤氲猩红煞气,气势过于骇人。

    仿佛重回多年以前,血气方刚的老大带着他们舞刀弄棒和隔壁学校混混约架互殴。

    一拳给人家老大开瓢前,也是这副狠戾样儿。

    前小弟不禁瑟缩,顶着谢肆尘失态的怒视,结结巴巴慌张回答:“顾……顾家和——”

    “名字!”谢肆尘无意识攥紧对方手臂,目光又深又沉,表面平静下,是隐隐爆发的狂风巨浪。

    “顾……顾盛堰和……和纪濯。”

    轰地一声。

    侥幸崩塌。

    谢肆尘怔在原地,一时间竟开始天旋地转,站不稳当。

    *

    “荒唐!简直是荒唐!”

    “我儿子怎么能娶一个男的!”

    “盛堰!你给我滚出来!是不是那老不死的逼得你……”

    女人的尖锐怒吼响彻走廊。

    不过很快变为一出无伤大雅的哑曲,被一早得了吩咐的侍从带下去。

    纪濯坐在梳妆台前,平静如水的双眸闪了闪。

    缓缓抬头,正巧,套房大门被打开。

    顾盛堰身着黑色高定燕尾服款款走来。

    然而透过镜子,纪濯看到那略显凌乱的一侧发角,被拉皱的肩角和袖口,脖子上还有几道泛着红色的长甲抓痕。

    并不像表现的那样沉稳和谐。

    纪濯掀眸,缓缓收回对顾盛堰的注视,转而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

    私人订制的简约款白色西装,细节妥帖,面料考究,并没有因人的过于单薄而显得撑不住,反而像支遗世独立的青竹,修长笔直,纤细却带着不折的韧劲。

    憔悴苍白的病容在顶尖造型师的手艺下重拾红润,恢复原有那惊心动魄的美。

    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永远在宴会中最耀眼高居的首富小太子。

    事实却是……即将因为钱被卖出去。

    纪濯扯唇,牵出抹自嘲的笑。

    果然应了门外顾母的话。

    真是荒唐……

    顾盛堰却不由自主一顿,直直盯着那盛装惊艳的纪濯,原地怔了数秒。

    直到造型师询问,“顾总,您看这效果可以吗?”

    顾盛堰回神,压下眼底的复杂,思索了秒开口,“之前备选的效果图里,还有一枚胸针吧?”

    “对对对!是给忘记了……找到了,在这儿!”

    翻出一个被装在绒布盒里白色天鹅水钻胸针,仔细给纪濯别上,造型师这才红着脸不好意思道:

    “实在抱歉,纪先生真的太好看了,搭出来后大家都被惊讶到,潜意识觉得足够完美,都忘了还有这个。”

    说着,目光带上难以抑制的姨母笑,满是磕到了的激动感叹:

    “顾总您可真细心!大到整个订婚宴流程,小到纪先生的服饰妆造,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助理跟着附和夸赞:

    “就是!网上还传您和纪先生是商业联姻,真是一派胡言!再没见过像您这么用心的了!”

    “祝您和纪先生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一片喜气洋洋。

    祝福接踵而至,顾盛堰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气温做派,笑意浓重,但看不出是真正开心还是逢场作戏。

    反正一一颔首谢过,还让助理给了每人都发了红包,场面尽显伉俪情深。

    纪濯安静坐着,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热闹祝福。

    平静的仿佛订婚宴主人公不是自己。

    造型团队被请到隔壁的总统套房随时静候。

    临走前,磕cp祝福的几人终于注意到那反常。

    互相对视,小声嘀咕,

    “好奇怪啊……怎么……纪先生一点高兴的反应没有?”

    “我要嫁这么一个老公,早开心坏了!”

    “可纪先生也是真的好看!就那脸!我的天!就没见过素颜这么牛的人,比娱乐圈的那些甩了几十条街!”

    “就是也太瘦了……听说不久前才大病一场,唉,瞧着气色也是真不好,贼像……那种红颜薄命的……”

    “啊呸呸呸!可千万要长命百岁!从来没磕过这么带感的豪门夫夫!死扛着家里威胁都要娶人家,你是没看到刚才未来婆婆来叫骂纪先生,被顾总一挥手让人带走的护妻样儿!简直甜死我了!”

    声音越来越远,几近听不真切。

    套房一时安静下来。

    随着造型团队的出去,助理也一起被顾盛堰派出去。

    安静的屋内,只剩下纪濯和顾盛堰。

    一个还像一樽没有灵魂的瓷娃娃,安安静静坐着,一声不出。

    顾盛堰敛眸,大步走近,随手拉开一旁的凳子,并排同纪濯坐在一起。

    不知是装没听到还是真没听到,对刚才那一句句磕到了的真爱讨论没有任何发表意见。

    只在提到“红颜薄命”几个字时,眉间几不可闻地一皱,沉声开口:

    “你别放心上。”

    纪濯一动不动。

    只有轻浅的呼吸和不时扑朔一下的浓密长睫证明这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高级定制的手办娃娃。

    原本还想多说两句的顾盛堰被这拒之千里的疏离反应堵住。

    手中握着属于自己的胸针,默默从靠近纪濯的方向又转回来,若无其事自己戴好。

    又自己给自己理好凌乱的侧发,褶皱的衣角,有一茬没一茬朝纪濯说着,

    “你……不用害怕,也别有负担,只是一场订婚。”

    “我是因为……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借纪家的力,等那边收拢好,你若是不喜欢,随时可以离开。”

    “只是这事……暂时不能让外界知道,所以我母亲那边,会有些反应激烈,你多担待。”

    直到这话出口。

    一言不发的手办娃娃终于像是有了灵魂。

    纪濯缓缓眨眼,死寂眼底恰如枯木逢春,冬日化雪。

    清冷嗓音带着不可置信,迟疑开口: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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