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风寄雪霍行风寄雪未删减小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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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拜师大典。

日月峰上华光流转，灵气充沛，远远地看过去，可瞧见云雾缭绕的山间时不时划过一道或青蓝或金黄或莹白的剑气，皆往山巅飞去。

霍行虽入了挽月剑宗，可他的师父是宗门的大废柴长老，他是大废柴长老的徒弟，两个废柴，没有资格上到日月峰，参加拜师大典。

霍行刚给风寄雪干完苦力，此时无所事事，于是坐在小院前凸起的石头上，托着腮，怔怔地看着远处高耸的日月峰流转的道道璀璨剑气，失落不已。

如果他也在其中，那该有多好啊。

可惜，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只能和自己那个废柴师父在这个小破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风寄雪这个没心没肺的，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失落之感。

那一天，不是被四长老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吗？骂他丢脸来着。今日是拜师大典进行的日子，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但……没有。

霍行回头，见风寄雪坐在竹屋门前的小板凳上，全然不能弯曲的左腿岔开在一边，右腿屈着，身前地上放着个竹篮，竹篮里绿油油的，是一堆橘子。

丫正没心没肺地剥橘子吃。

吃了一地橘子皮，嘴边沾着黄澄澄的橘子汁，边吃边龇牙咧嘴，显然，这橘子不怎么甜。

霍行回头看他，头顶飞过一串点点，见他吃得兴高采烈眉眼飞扬，一个接一个吃，都不带停下的。这不，又伸手在篮子里翻来翻去，捏一捏，闻一闻，想要挑个甜的。

现在本来就还不是吃橘子的季节，橘子的表面都还是青的，自然都酸，风寄雪这个傻叉，非一大早塞给他一个篮子，让他上后山摘橘子给他吃。

霍行拗不过，骂骂咧咧地提着篮子去了。摘回一筐满满的橘子，他坐在门口，龇牙咧嘴地吃一早上了，明明很酸还他妈吃不停，神经病。

霍行几次回头，他都在吃，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吼：“别他妈吃了！吃几个还停不下来了你！”

风寄雪闻言丢了橘子皮，很是生气，道：“孽畜，你怎么和师父说话的？”

“？”霍行被这一声孽畜骂的找不着头脑，回道，“你他妈才是孽畜！”

塞半个橘子进嘴，咀嚼了一会儿咽下肚去，平静道：“你嘴太脏了，霍行，这样不好。”

“关你屁事，”霍行翻了个白眼，挑衅道，“有本事来打我啊废柴！”

风寄雪听了也不恼，兀自低着头撕手中橘肉的白络，吐出嘴里的橘子籽。

“我再吃两个，就不吃了。”风寄雪往嘴里塞下剩下半个，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咀嚼间，炸开满口酸涩。

将不为人知的酸涩不动声色地咽下肚去，风寄雪重新拿起一个，剥皮，平静地说：“快到午饭时间了，你去做饭吧，师父有些饿了。”

霍行白眼几乎翻到后脑勺去，不是才吃完半筐橘子吗怎么就饿了？属猪的吗！

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就他妈会舔着个厚脸皮吃吃吃，摊上这样的人当师父，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霍行虽不忿，却也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一脚踢飞一块小石头，往竹屋后走，做饭去。

他们在一起生活才不过短短两日，风寄雪就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使唤起徒弟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就好像，他已经和他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

霍行正刷着锅，风寄雪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拐着瘸脚过来了，笑眯眯地将东西放在擦干净的灶台上，一看，是四枚鸡蛋。

“徒弟，我想吃西红柿炒蛋。”

“不会！”霍行想拿蛋丢他。

“你会。”风寄雪很笃定，道，“这回西红柿切碎点，记得炒散一些，拌饭好吃。”

好吧，他还真会。

不过风寄雪怎么知道他会？

霍行没有多想，他比较好奇的是，这荒郊野岭的，风寄雪从哪里摸来的鸡蛋？

风寄雪说：“严谨一点来说，这并不是普通的鸡蛋，是我师妹放养在咱们后山上的灵禽彩羽锦鸡下的蛋。”

“……”霍行有些迟疑，拿起蛋端详，似乎确实比普通鸡蛋要大，半信半疑道，“这玩意儿……味道能一样吗？”

风寄雪说：“彩羽锦鸡不是鸡？都是鸡蛋，有什么不同。”

哦，有道理。

霍行建议道：“这蛋这么大，炒两个就够了。剩下两个你拿回去存着下次吃吧。”

风寄雪摇摇头：“全炒了，我饭量大。”

“……”

于是，出锅满满一盆。霍行真的很怀疑，眼前这个可算得上瘦弱的人，真能吃这么多么？

直到亲眼看见，霍行打消了疑惑。

一锅饭，霍行盛了两碗就吃饱了，还剩下大半盆米饭与满桌吃不完的剩菜，霍行哼哼：“你看，我说吃不完吧。非要人煮那么一大锅，纯纯浪费。”

却在话音刚落之时，见风寄雪连饭带盆端走了。

桌上的剩汤剩菜一股脑全倒进饭盆里，风寄雪抄着盛汤的勺搅和搅和，拌均匀了，大口往嘴里塞。

“……”霍行合上惊掉的下巴，半晌干巴巴道，“当我没说。”

很快，盆里的饭就光了，霍行撇眼一看，好家伙，比他家后门大黄狗的狗盆还干净。

霍行由衷感叹：“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吗？”

风寄雪风卷残云干完了一盆饭后，用方巾优雅地擦擦嘴角，摇头笑了一笑，风轻云淡道：“比饿死惨点。”

霍行又感叹，这人故事真多。

把这些连菜汁都剩不下一点的碗筷瓢盆收了，风寄雪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擦桌子，看他洗碗，霍行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就像自己村里那个孤寡老太太，最爱往有人的地方挤，像个跟屁虫似的，逮着个人就叨叨叨叨，说不停歇。

就连他干完活，又坐在院前石头上看着日月峰发呆时，他也屁颠屁颠跟上来。

手里抄着两个橘子，嘴里还嚼着半个。

“不是，大哥！”霍行道，“你是真能吃啊！你不撑吗？”

风寄雪摇摇头，递给他一个橘子，目光也落在远处的日月峰上。

日月峰上，传来了雄浑悠远的钟磬之声。

风寄雪剥光了橘皮，这会儿连对半也懒得掰，整个平静地往嘴里塞，塞得满满当当。这颗橘子可酸死了，一口酸涩连牙都要酸掉，风寄雪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努力咀嚼着，咽了下去。

也许只有大口橘子的酸涩方才能压住心底的苦涩，一同吞下肚去，不至于满腔的苦涩从嘴里跑出来，或者，从眼睛里流下来。

霍行问：“拜师大典，主要是干些什么？”

风寄雪抹了把嘴，说：“弟子向师献茶三盏，师父喝了拜师茶，授徒弟剑穗，接着师徒在祖师殿前请香三柱，聆听门规，弟子宣誓，大致就是这些。时间过了太久，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

霍行剥着橘瓣往嘴里塞，不言一语。

风寄雪一拍脑袋，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拄着棍儿匆匆忙忙站起来，往里屋走。

“喂，你干什么去？”

风寄雪扬声道：“我的茶叶好像过期了！”

确实过期了，茶饼上头都发霉了，风寄雪懊恼地扒拉上头的霉蒲，拿来个小碗，把相对干净些的茶掰下来，又马不停蹄去烧水，泡了一杯狗都不理的茶叶水。

霍行就这么静静地看他拄着棍儿，东倒西歪地忙前忙后，最后捧着茶碗来到霍行面前。

霍行嫌弃地看了看碗里的茶叶水，半晌狐疑问道：“这什么玩意儿？”

风寄雪答：“拜师茶啊，虽然他们不让我们去，但该有的仪式咱们也不能少嘛，来，拿着。”他还拎着个壶，也一并塞给他。

霍行抽了抽嘴角，嫌恶道：“这种馊水你打死我我也不喝。”

“什么你喝，”风寄雪道，“是你向我敬茶，我喝的，你不用喝。”

霍行皱眉道：“都发霉了！你也不能喝啊！”

“能喝，怎么不能喝，我没有掰发霉的地方。”为了证明这东西能喝，风寄雪还硬掰着他的手，凑过头去，猛饮了一口。

确实难喝，喝得风寄雪龇牙咧嘴的。

三盏拜师茶，三个响头，便算正式入门。

喝了他的拜师茶，自此他们又能成为师徒，永远不会再分开。这一次，再也不用因为责任推开他了。

霍行被他紧紧箍着手，几次三番推不开，也阻止不了，气得把茶连碗都摔了。

泼出的馊茶水，淋湿了风寄雪衣袖。

“我说了，发霉的东西不能吃！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吗！”

“……”

风寄雪被他一喝，脸色变得难看，颤颤巍巍蹲下身捡碗，语气里有些委屈，“就是茶而已，没关系的……”

霍行看着他委顿在自己脚边，可怜兮兮地拥袖子擦碗沿边上的泥，想起来村子里那个孤寡老太太，也和他一样，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都要捡起来吃，还得数落扔东西的人浪费食物。

结果总是吃坏肚子，他的家人三番两头都得给人送去看大夫。

吃了那么多次苦头，还是改不掉这个坏毛病。

霍行也被她数落过，因而很不喜欢她。

没想到，这种人还不止她一个。

“家里只有这一块茶叶了，找不到别的。”风寄雪心疼不已，喃喃道，“好多年前准备的，可是一直收不到徒弟，就没有用上……你来了，它就发霉了。”

霍行把茶壶里的馊水也倒了，冷着脸说：“我还没有决定好要当你徒弟，这拜师茶，你先省省吧。”

“就你这样还得我伺候的残废，要收我当徒弟，也得给我时间习惯习惯。”

“……好吧。”

风寄雪局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在身上摸索了一阵，霍行看着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串什么长长的东西。

风寄雪看着手中的东西，高兴起来，就是这东西有些乱了，扭在一起，遂伸手理了理。

顺好了，霍行看清了，是一串缀着一枚青玉的红色穗子。

和风寄雪身边大多都破破烂烂的东西不同，这串穗子很精美，很新。

“这是，什么？”

“剑穗。”风寄雪道，“我自己编的。”

授剑穗，是剑宗门人在确立师徒关系之时必经的一道仪式。一枚剑穗，代表师父对徒弟的重视和期许。

风寄雪很早就开始为他的徒弟编剑穗，从玉石到每一根穗穗，都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

就是为了收到徒弟的这一天，能为他送上最好的门派礼物。

“阿行，别人有的，你也有。”风寄雪说，“虽然你还没想好要拜我为师，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徒弟了。”

“我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