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by二月枫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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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定后，芬娜又端上更多的曲奇，简白凇在冈特的指挥下，从楼上又搬下另一台暖炉放到柯鹭的身边。

他东西还没放好，冈特就像个小孩一样当着芬娜的面开始告状：“Jian，你来评评理，芬娜把我的啤酒全都倒了！”

简白凇看向芬娜，芬娜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转身拍了拍冈特的腿，笑着讨饶：“不是芬娜，是我拿的。前几天我向芬娜借了些酒来招待朋友，结果拿完了，不好意思。”

“真的吗？”冈特不信，“我都三个月没见过你了！”

“我已经回来快一周了。”简白凇一边回答，一边朝柯鹭眨眼。

柯鹭不得不跟着附和：“嗯，他请我喝的。”

“什么？”冈特一听，气的直跺脚，“那你们怎么不叫上我？！亏我天天惦记着你！”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一定！”

他边笑着糊弄边递了片曲奇给柯鹭：“来柯先生，尝尝芬娜做的曲奇，她做甜品可是一绝！你一定不会后悔！”

柯鹭下意识想要拒绝，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到底什么都没说，接过那片曲奇

——心形的，中间用蔓越莓果干点缀过。

他不喜欢吃任何果干，总觉得里面有股加工后不属于水果的怪味。

他把曲奇放在嘴边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边缘，手指拈着剩下一半掩在腿侧，一旁还在和冈特聊天的简白凇却像是后脑长了眼睛，将手自然地伸到他面前。

“？”

柯鹭侧脸看向简白凇，简白凇挑了下眉，示意他手上那块曲奇。

“……”

柯鹭轻微皱起眉，偏了下头表示拒绝。

简白凇勾了下嘴角，伸出的手捻住曲奇另一边，唇间无声描出两个字：浪——费——。

身旁的暖风轻拂过他眼上的碎发，柯鹭读出他眼中隐秘的笑意。柯鹭眯了眯眼，过了几秒，终于松开手，简白凇从他手中自然地接过剩下一大半，直接丢进嘴里。

“好吃！”

简白凇转过头立刻换了副好学生阳光开朗的面孔，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连带着旁边的冈特也笑着骂了他一句，“你小子，怎么什么都和别人抢！”

“柯先生怎么能算别人呢，是吧？”简白凇转头朝柯鹭眨了眨眼。

柯鹭：“……”

虽说他没怎么吃，但终究是入过他嘴的东西，简白凇不是不知道……他搓了搓指尖残留的饼干屑，抿了下嘴，缓缓嗯了一声。

简白凇又熟练地挑起下一个话题，啤酒的事就被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他一边聊天，一边向柯鹭介绍，冈特原是德国人，后来被代尔夫特理工大学聘请为理论物理系教授，就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搬到了海牙，大学附近的一个海滨城市。

几十年后，因为生病，冈特从学校离职，夫妇俩回到了妻子的故乡阿姆斯特丹，没过多久，简白凇一家也正好搬来此处，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朋友。

简白凇的父母常年外出，经常拜托夫妇俩帮忙照看简白凇，而长年受到他们的学术熏陶，简白凇最后也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同样的路。

所以冈特对他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柯鹭这才知道，原来甜品西餐样样会做的简白凇居然学的是物理，准确的说，是量子力学。

“量子力学……”

听到这个词，柯鹭看简白凇的眼光都多了几分不同，好像他那些跳脱的行为被度上一层名为知识的光环后，都变得顺眼许多：

“听起来很厉害。”

简白凇和冈特闻言同时笑起来，冈特抹了把胡子，在一旁孩子式地告状：“确实很厉害。Jian的导师和我聚会时，聊起这小子就头疼，说上课总是不见他的人影，但作业倒是做的一等一的好。”

简白凇也没想掩饰，他支着长腿把手一摊：“那我能怎么办？实验室那边就逮着我一个羊毛薅。”

冈特被他的理直气壮气得直笑，苍老的手颤巍巍地指向他：“你小子有实验课吗？你就学点基础理论知识！”

简白凇没理他，转过头跟柯鹭小声说道：“他说的其实是我本科的东西，但我早换研究方向了。”

“哦。”

柯鹭似懂非懂地点头。简白凇靠的很近，说话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朵，他不适地侧了下头，却见简白凇顺势俯身抽了张纸递给他。

“……”

柯鹭接过纸巾，没曾想简白凇却压根没放手，他那边一拉扯，纸巾绷出几道上下交错的纹路，简白凇再顺着纹路一绕，他的手指就被裹了进去。

“你——”

柯鹭抬头瞪向简白凇，这人坐在冈特旁边，侧身时正好挡住冈特的视线，看在冈特眼里也是朋友间寻常的动作，没什么端倪。

“我们平时做实验可忙了，作业还特别多……”简白凇凑近他小声说道，话里甚至有些委屈，像是在撒娇。他捏着柯鹭的指间，轻轻擦拭刚才沾上的碎屑，动作轻柔，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冈特只是看不惯我的导师，听说他们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是死对头。后来他们一个去做量子场论，量子引力理论等基础问题研究，一个每天泡在实验室的对撞机上。而我正好从前转到后，所以他每次提起这个就要骂我一顿……”

他像是在进一步解释，一边低着头动作。从柯鹭的角度看去，半搭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表情显得异常认真，但柯鹭却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隔着纸巾，只觉得他在指腹上又捏又揉。

柯鹭紧皱着眉，蜷起手指想要挣脱，简白凇反手紧扣，往里狠抓一把，大拇指从手背拂过他整个手腕——

一股难以言喻的痒意爬满他整个手腕，像是有一大群蚂蚁爬过，血液被挤压从指尖向手腕逆流，像充斥的电流乱窜，带起两股暴起的青筋。

柯鹭手腕一翻，触电般猛地抽回手，面前的简白凇松手时还无辜地问：

“擦干净了吗？”

柯鹭铁青着脸，甚至想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对撞实验。

那张纸巾早已被蹂躏得千疮百孔，在两人分开时掉在地上。冈特终于发现不对劲，越过简白凇凑上来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啊？”简白凇反倒装出没事人的样子，捡起那张纸扔进垃圾桶。

他说话时都掩饰不住脸上餍足的笑，和坐在对面满面冰霜的柯鹭形成鲜明的对比，冈特直觉不对，猛地一掌拍在简白凇肩上：“喂！你小子在干嘛！不会欺负同学吧？”

简白凇被这一掌拍的腰都弯了半截，他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肩，委屈地叫道：“我哪有！我这不是在给他讲你最爱的量子力学吗？”

柯鹭将手放在身侧握紧拳头，强压下怒气，勉强扯出一个得体的笑：“没事，我们闹着玩。”

“Really？”冈特将信将疑，跟柯鹭说，“你别客气，这小子有时候就是欠抽！”

确实。柯鹭心道，用余光狠剐了简白凇一眼。

简白凇松了松胳膊，向后舒展重新搭在沙发背上：“科学得结合实际。我是怕柯先生没懂，在给他示范。”

冈特突然意识到问题：“不对啊，Ke不是你同学吗？他学什么的？”

“谁说他是我同学了？”说到这个简白凇又来劲了，极尽推崇地说，“Ke先生可是个画家！”

“这么巧？”冈特一听，大喜过望：“芬娜也喜欢画画！我给你看看她的画。”

说着他就要去找，芬娜正好从厨房走过来，他立刻问道：“芬娜，你的画都放哪儿了？Jian的这个朋友居然是个画家，我给她看看你的画！”

“别折腾了，”芬娜笑起来，无奈地拉住他，朝简白凇和柯鹭招招手：“饭做好了，先来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饭桌上，芬娜主动和柯鹭聊起来：

“Ke，你是画什么画的？”

柯鹭：“我做的其实是游戏原画，就是绘制不同的游戏场景，搭建模型。”

“听上去很复杂。”芬娜温柔地笑，“我只是闲来没事画画风景，有时候去旁边的赞丹写生，那里的风车很漂亮。听说你是来旅游的？”

柯鹭：“对。”

芬娜点点头：“那有空也可以让Jian带你去看看。”

冈特还在为没找到芬娜的画而闹脾气，他不依不饶地问：“有什么区别？你画的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芬娜给他切了一块苹果派，嗔怒地说：“好了好了，多吃点，还堵不住你的嘴。”

“对了！还记得以前我帮芬娜在花瓶上画的画吗？简直就是灾难！”简白凇看他们聊画聊的起劲，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起来。

冈特疑惑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简白凇跑去拿过之前茶几上的花瓶，放在餐桌中央：“就是这个啊！”

那是一个普通的圆柱形花瓶，却涂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颜色，从线条上能依稀辨认出花草树木的形状。

冈特拿起花瓶迷茫地看了一会，然后像是恍然清醒般大笑起来，还递到柯鹭面前展示：“哈哈哈哈哈，这小子画的什么东西？太难看了！”

柯鹭细看上面的图案，就跟三岁小孩涂鸦差不多。

芬娜从冈特手里接过花瓶，看着也笑起来，和冈特有说有笑地回忆起之前的事。

一旁的简白凇瞧见两人容不下外人的氛围，悄悄往柯鹭身边挪了挪，轻声问：“所以柯先生觉得我画的怎么样？和你画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柯鹭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就是理论和实际的区别。”

简白凇失笑地看向他，发现也就是一瞬，下一秒柯鹭已经收敛起刚才的表情，重新摆出正经的模样。他正盯回桌上苹果派，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拿。

如果没记错的话，柯鹭已经吃了三块了。

简白凇莫名想起猫和老鼠里那只想尽办法偷芝士的杰瑞的画面，而他却是一只心甘情愿上当的汤姆。

他隐着笑意，把自己盘子里还没动过的那块递给柯鹭：“多吃点，不够随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