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玫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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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就是有，见到他们后也吓得鬼叫着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而靳晨恺搂紧了柯言，只一个劲儿地跑，路灯一盏一盏地后退着，他们脚下的影子忽长忽短，有节奏的交替变换着。

跑了一会儿，靳晨恺速度慢了下来，喉咙被夜风刮得又干又痒，浮动着股血味儿，因为有些缺氧，脑袋也晕沉得厉害。

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害怕，忍不住呼唤柯言：“柯言，你怎么样了，说话啊你！”

柯言用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问：“小靳先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靳晨恺心里咯噔一下，语无伦次地说：“不会！这点伤死不了！我说死不了就死不了！”

柯言就不再说话了。

听不到柯言的声音，靳晨恺又更加慌乱起来，没脑子的说了句没逻辑的话，“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不放过你！”

靳晨恺觉得自己就要跑不动了，膝盖直打颤，腿上的每块肌肉搜像是在尖叫着叫他停下来，双臂也酸痛得跟随时就要断了似的。

但他还是不断地跟柯言说着话，“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句话，听到我的话没有。”

柯言声音越发虚弱，“如果我死了，我的尸体怎么办？”

“什么？”

柯言意识迷糊，并不知道靳晨恺没听懂他的意思，断断续续只顾说自己的，“我也没有什么亲人，张川……张川也算不得我的亲人。如果我死了，我的尸体怎么办，火化了，我的骨灰又该怎么办？”

柯言的声音被靳晨恺步子颠得一颤一颤的，落在靳晨恺的心头，连带着他的一颗心也是一颤一颤的。

靳晨恺急得发怒，“闭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吼着说：“你骗钱骗情不说还要了老子的命，老子还没说什么，你装什么可怜，女人都没你这么矫情？”

这样的语气，是张川？

柯言感到胸口闷得厉害，胃里隐隐泛起一阵恶心，脑子里满是乱飞的黑点，目光所及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渐渐的，他开始分不清抱着自己的是靳晨恺还是张川起来。

柯言把下巴搁在靳晨恺肩膀上，喘出的气息没多少温度，倒是血腥味儿浓郁得刺鼻。

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张川？”

“什么？”靳晨恺没听清，察觉到怀里的身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在沉甸甸地往下滑，他忙加重手臂的力道将柯言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这会儿双臂已经酸麻得跟打了麻醉药差不多，甚至有时候靳晨恺都在怀疑它们还在不在，所以要完成这个动作并不容易。

他只好道：“你别乱动，我要没力气了！”

“张川。”柯言又喊了一声。

这回靳晨恺听清楚了，柯言是在叫“自己”。

另一个“自己”。

“张川，是你吗？”柯言整张脸都是惨白惨白的，这就衬得那眼眶中的瞳仁格外深邃，吞吐着路边的灯光，像是某种高超的探测器，透过靳晨恺的皮囊看见了内里的灵魂。

靳晨恺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这下靳晨恺是真跑不动了。

之前他一直在跑，用力跑，豁出命去跑。

不跑就来不及了，不跑就来不及了，不跑就来不及了。

这句话在心底不断重复，调节着他脚下的节奏，而现在这种节奏一下子被打断，再也接不上来。

前面模模糊糊出现了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像是所医院，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靳晨恺像摊没有骨头的软肉一样摊在地上，他挣扎、低吼、试图重新站起，但一切徒劳无功。

柯言在血泊里艰难的侧过头，半张脸都是血，头发糊在额头上，看上去犹如水底快要腐烂的藻类植物，散发着一种沉沉的死气。

人这会儿虽然还有半口气，但已经像是个死人了。

他轻轻喊了一声：“张川。”

靳晨恺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握住他手，喉咙却好像被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柯言接着他脸上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张川，你别恨我了……”

柯言现在说话极其艰难缓慢，尤其是换气的时候，最起码要花个几十秒才能转过气来，停顿了好久，断断续续才又说，“我现在好痛……”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别怕。”靳晨恺发现自己的喉咙酸硬得厉害，语调拐了个奇怪的弯儿。

柯言没再回话，已经昏死了过去。

秋夜的凉风正贴着柯言的身体刮过，但没吹动那怕一根发丝。柯言的衣服，裤子和头发都糊满了粘稠的血液，紧紧的贴着他的身子，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截干枯的松树枝般纤细。

喉咙干涩得厉害，靳晨恺张张嘴想要喊救命，却怎么也不能再发出声。

他就像个废品一样躺在地上。

他现在就是个废品。

正万分绝望时，远处驶来一辆红色跑车，开车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非主流青年，头发烫成爆炸式后又染成半截酒红半截橙黄，活像顶了个棉花糖在脑袋上，十分招摇过市。

他人在驾驶座上，身子却不老实，脑袋跟着耳机里的动感音乐摇来晃去，注意力压根不在马路上。

靳晨恺脑袋爆开一声轰鸣。

他意识到这辆车极有可能会从他和柯言身上碾过去。

靳晨恺当即嘶吼出声：“停车，马路上有人！”

这一吼，不说响彻云霄也是震动了半条马路。

跑车猛地打了个急转，堪堪擦着靳晨恺和柯言的身体飚驰出去，轮胎摩擦着凝固的沥青，发出像是要将地面撕裂开来的刺耳声。

车在百米外停稳后，那青年推开车门走下来，脸上全是汗水。

靳晨恺觉得自己身上也沁满了冷汗。

“干爹，快来人，我，我撞人了，在人民路和紫金路交叉口这里，对对，一个人，流了好多血，还没死，干爹，你快想想办法啊......”

没搞清状况的青年显然被吓着了，瞥了一眼见到血就不敢细看，以为真撞着了人，哆嗦着打电话。

这非主流青年的干爹大概是市里颇有权势的人，电话打完不过三分钟，靳晨恺眼见着前面不远处的那家医院两辆救护车呼啸而出，眨眼停在了他们跟前。

需要抢救的只有柯言一个人，来的医生人数却好像是参加战斗支援的军队。

靳晨恺还没数清楚具体有多少人，他们已经将柯言抬上救护车疾驰而去。

有钱人的操作猛如虎，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里，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大夫齐聚束手台前，血库里的血液源源不断的往手术室里运送，就跟不要钱似的。

四个小时后，柯言被推出手术室。

主刀大夫冲着靳晨恺和那个神秘干爹派来刺探情况的中年男人咧嘴一笑，底气稳如泰山，“放心，没有大碍了。”

中年男人面上一喜，道了谢，躲到楼梯间去打电话汇报。

靳晨恺随着柯言的病床往病房移动，等护士们把柯言安置妥当了，他才得以走上前细看柯言。

大夫们说柯言血管里的血算是全部更换了一次，整个血库的AB型血几乎都注入进了柯言的身体里，而柯言自己的血嘛差不多都洒在了大马路上。

换血这种词儿，靳晨恺只在电影里听过，还只是看个乐子，看完也没什么概念。眼下见换了一次血的柯言肌肤透白，隐隐透出皮肉下的细筋，寒气沉沉，浑身不见多少生气，心中难免惶惶。

“他怎么还不醒？”

“别担心，先生。”VIP病房的护士嫣然一笑，甜美温柔，“病人已经没有事了，很快就会醒的。”

“很快是什么时候？”

“这个我们也不能确定，但病人已经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了，先生你不用太担心。”

护士正说着，靳晨康冲了进来。

今夜出车时遇到醉酒的客人闹事，靳晨康直到早上六点才得以交班回家，结果看见的却是一摊子血。

他循着滴落的血液一路狂奔而来，在医院里团团转了许久，这才打听到靳晨恺和柯言所在的病房。

“小恺，你，你没事儿吧，我到家里，看到家里都是血，马路上也是，发生了什么？”

靳晨康着急上火，手劲儿很大，捏得靳晨恺手腕都有些生疼。

而且还越抓越紧，挣不开。

“你给我放手，你抓鬼呢你，疼死了，没事儿都要给你捏出事来。”

“你没事？那家里那些血是谁的。”说着，靳晨康的眼睛一跳，落在病床上的柯言身上。“小言？小言怎么了？”

“别吵着他。”靳晨恺将他拽到一边。

靳晨康压低声音追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谁干的？”

靳晨恺眼神躲闪。

靳晨康见状也没有立即说话，静静地看着自家弟弟，眸子里透出些许审视意味儿，一双眼睛深得好像没有底。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久久盯着，靳晨恺表明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忐忑了起来。

这时就听见靳晨康用诱哄的语气问道：“小恺，你是不是知道伤柯言的人是谁？”

靳晨恺面色僵住。

知道，当然知道，不就是“自己”吗。

他和靳晨康对视，心里电光火石，噼里啪啦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