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病美人成了新皇的笼中雀小说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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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御花园时，被清凉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了。

他步履稳健地掉头：“走，去西北角看看那人。”

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是刚提拔上来的，显然还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沈焕也不做解释。

月上高挂，圆圆的白玉轮，脚下皆是如霜清辉。

直到眼前看见了“清桐院”三个破破烂烂的字，他漂泊已久的魂魄像是突然归港。

沈焕推门进去，听见破门吱呀一声，感觉自己像是为这一刻等了很久。

“不用跟进来。”

他的声音沉闷，藏着浓稠的情绪。

小太监站在门外，将惊讶藏在眼底。

秋尽渐冬，中庭地白树栖鸦，满院寂静，半窗明月半窗灯。

夏竹守夜，闻声出来，抬头看见圣上的身影落在阶前，一愣。

陛下今夜生辰，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她匆忙行礼，沈焕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夏竹更加疑惑，听见沈焕沉着声音问道：“歇了？”

问的是谁不言而喻，夏竹心中警铃大作，忙道：“公子前几日频频梦魇，今日才睡得早些……”

沈焕即将踏入门槛的脚硬生生落在外面，他驻足回眸，剑眉微蹙。

狭长的眼极具压迫性地盯着面前的小丫头，似笑非笑道：“朕知道了。”

说罢，背着手进屋。

夏竹抿着唇，额角被吓出了一阵冷汗，望苍天保佑，今夜陛下开恩……

或许是因为生辰，陛下与平日不同，他只是在屋里走了一圈，连灯都没要求多点一支，就在昏暗中隔着罗纱帐看了一会儿里面的人，然后又背着手离开。

夏竹说完恭送陛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不料沈焕突然转身，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沈焕看着那小丫鬟如临大敌的表情，状似随口提醒道：“告诉你主子，朕明天来他这里过夜。”

转过头闲庭信步地离开，沈焕心中暗暗发笑，莫名有种坏事得逞的快感。

第二日朝会，众人都觉得陛下今日格外宽容，就连西南边境守备军又讨要军需用费都爽快地同意了，全然忘记了国库多么空虚。

户部侍郎颤巍巍地说拿不出来，他已经做好陛下大怒，下跪求情的准备，谁知陛下宽慰道：“不着急，慢慢想法子。”

有这么个开头，其他更棘手的问题，什么科举改革，恩荫削减，提高田税等一经提出必然争论的话题，众人也都敢各抒己见。

而沈焕出奇的没有发脾气嫌他们烦，反而“嗯嗯”地称赞或中肯地点评。

不愧是长了一岁，二十一岁的陛下果然成熟许多。

不似从前乖戾，渐渐有明君风范了。

肱骨大臣捋着胡子心满意足，正要再提一提陛下的婚姻大事时，沈焕忽然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那老太傅不甘心，又请：“陛下，后宫不可……”

沈焕的语气不容置啄：“陈太傅，如有他事，容后再言。”

陈忠石才明白，陛下骨子里还是那个顽固专执的人，只是学会了将自己暴戾的一面藏起来而已。

姜吉从前是奉笔太监，现在提拔至御前伺候。

有胡永的教训在前，他伺候得战战兢兢，结果一个不慎差点将茶盘打翻，他连忙跪在地上。

但今天，陛下的心情显然很好，沈焕不在意地抬头瞄了一眼，道：“不要紧，以后注意就是了。”

姜吉谢恩。

沈焕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畏缩，在朕这里，只记住一件事就可。”

姜吉弓腰：“请陛下指点。”

“你的主子只有朕一个。”

沈焕压眉眯眼，似是警告，“喜朕所喜恶朕所恶，没有朕的吩咐，别擅自做主，否则……”

“奴婢领会。”姜吉道。

沈焕松了口气，见这小太监像个没胆子的人，不过既然能做到这位置的，想必有几分自己的本事。

不过，凡事不触及他的底线，沈焕也不会处置。

胡永太胆大妄为，以为他为君这几年收了杀伐，就仁慈成佛了？

杀鸡儆猴，也算给宫里这帮人紧紧皮。

想起前夜的事，沈焕又记起一件，他敲了敲御案，似在犹豫。

姜吉竖耳等着吩咐，听陛下敲了好一会儿桌子，才道：“你去将那什么焦尾琴，送去清桐院。”

沈焕忽地迟疑：“不过……”

姜吉驻足洗耳恭听。

“算了……”沈焕像是泄气般，朝他摆了摆手，说：“去办吧。”

姜吉走出门时还晕晕乎乎的，圣心难测，陛下说杀人时眼都不眨一下，怎么送个琴反而支支吾吾？

请桐院里住的……不是那位吗？

陛下和那位之间……可有什么过往？

想起前夜陛下一个人进去，不多时又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做，可是神色却比来时轻松不少。

姜吉思来想去，决定要好好打听一下，以免之后做错了什么，再犯了陛下的霉头。

清桐院守门的是禁军亲卫，这待遇果然不一般，姜吉朝二位打声招呼，让人通报。

门打开，里面是再寻常不过的一进小院，秋时已过，院子里空荡荡的，唯有一地梧桐叶，显得几分凄凉萧瑟。

见他进来，院中扫落叶的宫女放下扫帚，向他行礼，道：“我家公子在屋里，请公公随我来吧。”

姜吉边走，边四处望，对她道：“杂家是刚被调到陛下身边伺候的，所知甚少，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还望姐姐提点。”

他见这宫女年龄比他稍大，见到御前的人也不怯不畏，这样大气，想必是个人物。

夏竹见他姿态低逊，语气也和缓许多：“我名夏竹，是在这院里侍奉公子的奴婢，公公唤我名字便好。”

姜吉说自己带的是陛下的赏赐，也未见夏竹热络几分，反而听她道：“你说是琴？”

“是的，陛下前儿千秋时刚得的宝琴，这就给公子送来了。”他笑眯眯地道。

夏竹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忍着什么，快进屋时压着声音对他道：“恐怕公子未必会喜欢……”

姜吉还没明白，迎面看见内室靠窗的暖榻上有一清俊的公子正在自己下弈，听见人来了也不抬头。

“公子的眼睛都坏了，怎么还在下棋？”夏竹嗔怪了一句，上前去将被丢在一旁的汤婆子重新塞回那人的怀里。

姜吉才发觉这屋里冷的出奇，比外头还要冷上几分。

他四下扫了一眼，这屋中摆设简陋，只在榻边摆了一个火盆，眼看里面只剩白灰。

袁茗想趁着自己还能看清一点，多做些用眼睛的事，夏竹却告诉他，他的棋子都下到格子里去了。

他沮丧地叹了声，发觉她身后跟着一个像是太监服饰的人。

“那人是谁？”

说这话时他扭过头去扫了一眼，面容俊美似水拂月，看得姜吉愣了一下，忙道明来意。

送琴？

袁茗冷笑，道：“好啊，拿出来让我看看。”

姜吉忙让人端上来，拆开裹布。

夏竹将棋盘撤了，琴就摆在袁茗面前的小桌上。

他伸出一只手，在那琴弦上随意地拨弄了一下。

修长如削葱般的手指搭在弦上，清越的声音琅琅响了两声。

“真是好琴。”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深秋的冷意。

姜吉便顺着奉承陛下两句，不料他说一句，面前人的脸色就暗一分。

他看见夏竹在暗中给他使眼色，忙住嘴。

袁茗嘲讽般轻笑一声，笑意达不到眼底，笑的人心里发毛。

他忽然沉脸，扬手将琴掀翻。

轰隆一声。

琴弦震颤清鸣不止。

“怎么不说了？”袁茗冷声问，蕴怒的声音因虚弱似在发抖。

姜吉吓得跪下去，他不明状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竹终于开口解围：“公子莫气，奴婢这就将琴拿去烧了！”

她将那琴抱起来，给姜吉递了个眼神出门去。

姜吉告了声罪，忙跟出去。

走到门外，他心有余悸地朝屋里回望了一眼，低声对夏竹道：“姐姐，这里面是有什么缘故，还请您指点指点在下。”

夏竹轻叹一声，犹豫不决。

姜吉哀求道：“奴才刚来陛下面前，若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差啊，姐姐可怜可怜我吧。”

同是深宫阶下人，夏竹将他拉到一边，道：“好吧，我同你说。”

清桐院的事是忌讳，沈焕每次来的时候身边只跟着三五心腹，因胡永那事，宏德宫贴身伺候的除去被处置的，剩下的人也都守口如瓶，姜吉所知甚少。

今天公子摔了陛下的琴，不知道陛下对清桐院的态度，他回去该如何回复。

“但是公公，在说之前，我有一个要求。”夏竹目光严肃。

“奴婢肯定一个字也不往外吐。”姜吉发誓。

夏竹摇摇头，这些事就算都告诉姜吉他也不敢往外说，她是见这新太监刚来，趁机薅点羊毛。

“因着清桐院在这最偏僻的西北角，天一冷御膳房和内务府的人便偷奸耍懒，份例不是少就是次，公子不愿对陛下开口，我便想公公贵人金口……”她组织着措辞，点到为止。

姜吉应下，底下的奴才确实有捧高踩底，欺软怕硬之辈。

夏竹放下心，见他是个肯办事的，方开始回忆当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