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模by青门种瓜人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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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棽压根儿没仔细听顾垣的话，直接走向卧室。

他轻轻拧开把手。深色系的窗帘阻隔了凌晨极亮的阳光，屋里很黑，隐约能看到家具的一点轮廓。周缓睡得正沉，被子拉得挺高，只露出半张脸。

何棽松了一口气，看着周缓发了会儿呆，又轻轻带上门。

回到酒吧正厅，他看到顾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红酒，手里还拿着周缓的手机。

顾垣转头，看到何棽的目光，也不说话，晃了晃玻璃杯里的红酒，吧台的灯光打过，反射到了何棽眼中。

何棽呼了口气，走上前:“麻烦给我一杯。”

顾老板动都没动:“抱歉，现在不是酒吧营业时间。”说话间，他直起身子往前倾，“我们不对小朋友售酒。”

何棽不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挑衅，蹙了蹙眉:“我成年了。”

“是吗？”

晨曦透过小小的天窗照进来，双方沉默片刻。顾垣把手机放下，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坐吧。”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他继续说道，“他没手机，不方便联系，我就把这个借给他了。”

何棽的目光落在那部早已过时的白色手机上，不知道顾垣为什么现在突然向他解释。

他转头，刚好看到顾垣仰头把红酒喝完，看向他时竟笑了笑，反倒令何棽有些不知所措。

吧台里又安静下来，顾垣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犹豫许久，还是斟酌着开了口:“你跟周缓……你们吵架了？”

不好直接开门见山，他只能找一些不是很要紧的话题慢慢问。

何棽垂下眸子，摇摇头。

“那就是你……跟他绝交了？”

何棽依然摇头。

顾垣看不见他的神色，有些急，干脆破罐破摔。

“你讨厌同性恋？”

直白的话语炸得何棽一个措手不及。顾垣注意到他的身体僵硬起来，不自觉地抿起嘴唇，这次连点头摇头都没有。

他明白了。

狠狠心，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你今天又过来干嘛？怕他缠着你？还是其他什么？没事儿，你放心，我是他老板，我会帮你跟他说清楚，你……”

“我没有，我没讨厌他！”好似再也听不下去顾垣的话，他陡然出声打断。

外面更亮了，吧台里再次安静下来，顾垣注视着何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初出茅庐的小男生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意，声音放低了许多，“我不知道这算什么，可我就是想跟他在一块儿，不管是出去玩儿，还是就什么也不干地待在一起，我怕他受伤，怕他被人欺负……我，喜欢他？”

顾垣看着他:“你喜欢他，却讨厌同性恋？”

何棽摇头:“那天……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我不歧视任何人。”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陈雷洋说出的那些话，望着周缓略显单薄的背影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不是震惊，不是新奇。

啊，他是想问周缓——那你喜不喜欢我？

清脆的鸟鸣声划破了冬日清晨的寒气，酒吧里，顾垣仍在逼问:“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没理他？”

何棽苦笑:“即使我能找得到他，也没有那个勇气。”

“你觉得他不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很怕。”何棽转头看向那扇关闭的房门，“怕被拒绝，怕分开，怕毁了他……什么都怕。”

“这条路确实很可怕。”顾垣喃喃道，随即又问，“那你就没想过，万一他真的喜欢你呢？”

何棽眼睛突然一亮，下一刻却又丧气地说道:“可能吗？我觉得他就把我当个弟弟，好像在照顾小孩子一样。”

顾垣也不知道何棽从哪儿得来的这个结论，有些好笑，继而劝他:“别瞎猜，想知道干脆直接去问他。”

何棽没说话，但从小看别人脸色长大的顾垣早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唉，我现在就担心周缓以后找的男朋友是个怂包，扛不住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各种指指点点，还非要和他好。不仅拖累了周缓，还伤了他的心。”顿了顿，他又开口，“唉，小周从小过得就苦，后半辈子还要受这种罪……”

他转头就迎上何棽的目光，后者看着他:“顾老板，你不去做传销简直是他们的损失。”

顾垣也不尴尬，笑眯眯地看着他。知道这小孩儿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就没再往下说。

周缓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与黑暗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才慢腾腾地爬了起来。

可能是睡太久的缘故，他整个人都提不上劲，甚至还想躺回去再睡上个五百年。

理智阻止了他。

打开房门，那简直就如同两个世界的极端。周缓站在原地，无语地按了按耳朵。

缩在角落里打游戏的顾垣最先发现了他，穿过狂热的人群走了过来。

“我就猜到你差不多这个点醒。”他从兜里拿出那部白色手机，按亮，屏幕显示了当下的日期与时间，“睡了二十三个小时，挺好。”

周缓无奈笑笑。

顾垣:“我建了个工作群，里面发了通知，你看一下。”

点开微信，瞩目的“凉丨丶無痕酒吧工作群”就在聊天栏最上方。

顾老板:所有员工，我知道你们全都身兼数职，所以，谁下次再给我一连几夜来上班，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扣一半工资，第三次开除！

周缓:“……”

好一个大气直白不矫揉造作的通知。

顾垣:“天也快亮了，你再休息会儿，我叫人买了吃的，待会儿多吃一点。”

他知道周缓是什么德行，没让他开口顾垣就继续说道:“钱在你工资里扣，但鉴于你之前很好地处理了顾客闹事，就抵消吧，不加不扣。”

看着顾垣一本正经的样子，周缓无奈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他突然问道:“我昨天没去打工，那些老板怎么还把工资发给我了？”

顾垣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嘛……估计你过会儿就知道了。”

周缓回到房间，还是带着点久睡后遗症，感觉整个人不太得劲儿。他干脆直接用凉水洗漱，被激了个哆嗦后瞬间感到神清气爽。

然而，当顾大老板带着何棽进来的时候，他依然恍惚了一下。

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顾垣摸了两个包子偷偷溜出去还贴心地带上房门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周缓脑袋突然激灵一下，他想到了打工老板给他转来的钱。

他顿时平静下来，接过何棽手里的食物，说道:“打工的钱我过会儿转给你。”

何棽愣住，原本高兴的心瞬间凉了一半。沉默片刻，他艰难地开口道:“不用。”

周缓摇头:“是我麻烦你了。”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从房门外闷闷地传来，何棽莫名觉得周缓又冷漠又疏离。

他有些委屈。

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坐到周缓对面，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周缓:……?

何棽成功地将一个人的委屈扩散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周缓咬下一口煎饼，抬头扫了何棽一眼，赌气般的没有说话。

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他搭在桌上的手指上，一圈淡淡的红痕映入眼底。

周缓皱起眉头，到底还是开了口:“你手怎么了？”

何棽眼睛一亮，故意弯了弯那根手指，一阵细密的疼痛传来:“被大门夹到了。”

周缓:“什么时候弄的？还没处理？”

“我来得急，没放在心上。”他想了想，又抿唇说道，“当时还觉得没什么，但这种又钝又僵的疼真的好难受。”

看着周缓担忧的神色，何棽心里跟放烟花一样高兴，面上还不动声色地喊“疼”。

周缓放下煎饼，出门拿了一小袋冰袋回来:“拿着，敷在伤口上。”

何棽盯着面前的冰袋，大脑疯狂转动，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让周缓帮自己敷伤口的好借口，只得无奈地接过。

看着他吃好收拾好桌面，何棽动了动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手指，眼见周缓一幅要离开的样子，连忙开口道:“搬回宿舍住吧。”

周缓一顿，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搬出去过？”

说完，忽视何棽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的目光，拿着东西就要出去。

“至少……”何棽停顿许久后开口，声音有些发涩，“学校里还有工作没完成呢。”

房间里的窗帘半开，淡淡的灯光纠缠住了黑夜的浓墨，依稀照出窗子下边儿不知名的野花。它们被冬风吹得直打颤儿，却还倔强地攀在低矮的灌木丛上，细细地捋顺被吹乱的花瓣。

周缓站在桌边，面对何棽，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么希望我回去当裸模？”

细细密密的冷风似乎渗过了窗棂的缝隙，不动声色地照拂了整间屋子。

何棽呼出一口热气，抬起头，凝眸直视着周缓:“我希望你只当我一个人的模特。”

周缓愣在原地，闷闷的金属摇滚乐与杂乱吵闹的人声好似潮水般涌去，耳边独独只剩下这句话的余音。大脑如同塞满了浆糊，停止运行的同时还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

何棽耳朵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