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摆by捏个肥球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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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还蛮幼稚的，当初孟疏明决定分手，是因为觉得贺山驰幼稚。

是的，就这么简单的理由，甚至显得有点草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自己也很幼稚。

和贺山驰在一起的两年里，孟疏明每一天都觉得有超出寻常的快乐。贺山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每天快乐，也很轻易地感染身边的人。这是一种很不俗的能力，孟疏明一早就知道的。

但快乐总是要为一些事情让步的，譬如无法回头的重要抉择。

东越是相当不错的学校，贺山驰的成绩也一直很好。最后的高考成绩是孟疏明拿着他的账号帮忙查的，发挥正常，孟疏明也很高兴。

客观地说，贺山驰的成绩有很多很好的学校可以选，可他却非要报一所并不那么靠前的学校，只因为在孟疏明所在的城市。孟疏明觉得很胡闹，三番五次重申，要为了喜欢才报，不要为我。

贺山驰嬉皮笑脸，说我喜欢你啊。

所以最后孟疏明恼火地狠下心，说分手，语气故意很冷，要彻底断绝贺山驰的念想。

尽管拉扯了很久，但最后也还是分了。但很可惜，贺山驰还是没有更改志愿，显得这通置气好像更没意义、更幼稚。

可是，孟疏明已经从这种拉锯中感到疲惫，他也不想再挽回什么了。

四年之后再回望，很多热烈的情绪都会变得泛白，包括当时的固执，也包括爱。

孟疏明原本以为大家都走出来了，毕竟他在朋友圈安静地看了贺山驰四年，没有他的贺山驰，在并不那么强势的学校，依旧度过了很完满的大学生活。

只是当他坐在咖啡厅里发呆，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做的不对。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想法凌驾于贺山驰的选择上呢？提分手也提得很突然、很莫名，没给贺山驰留下任何解释，完全像小孩子胡闹。

理应道歉的，无论多少次都应该。

但也不是立刻。节目组给他们安排了约会地点，就在附近不远处，一家手工店。

这种约会场合其实算老套路，没什么新意。虽然孟疏明和贺山驰谈恋爱的时候忙着上学，没真的来过，但也有大差不差的——孟疏明高二的时候，美术选修只捡到了工艺课，一学期学四种手工。他手笨，有一大半都是贺山驰代做的。

四年过去孟疏明依然没有任何长进，今天他也对自己没抱任何希望。贺山驰应该也还记得，很体恤，选了个看起来最简单的，一套陶的情侣对杯，只需要他们用颜料上色，连固色都由店家代劳。

尽管孟疏明手不太灵活，但至少还有审美。也相当理直气壮，选完色直接指挥贺山驰画就好。贺山驰画画还挺不错，至少能和孟疏明的想象的差不太多。

两只杯子都是孟疏明指挥的，贺山驰唯一自由发挥的地方，是在两只杯子的杯底都写上了“孟”和“贺”，说是情侣套杯。

用此太亲密了，很久违。他们终于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啊，现在应该是在录节目的，而他们也只是分手的前任而已。

难怪手工店是这样经久不衰的约会圣地，太容易给人相爱的错觉了。

孟疏明难得地感到有点尴尬，不太自然地说：“我去喊老板过来帮我们固色吧。”

为了录制，节目组同样给这家店包了场，还给了老板一个镜头，拍摄他固色的全过程。孟疏明贺贺山驰在旁边看，也没说话，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氛围里走出来。

最后还是贺山驰先没忍住，主动找了个话题：“之前我帮你做的金丝彩沙画，现在还在吗？”

“在，”孟疏明答得很快，“前阵子搬家的时候我带着了，在我书房里。”

如果是节目开始录制前的贺山驰，他这时候可能会说“怎么还留着，心里其实很在乎吧”这样插科打诨的话，现在却不敢了。

他害怕试出孟疏明的真心，结果不遂他愿。总想着再晚一点，再晚一点，或许经过足够多日子的相处，孟疏明又能再次爱上他。

很懦弱吧？贺山驰自己都这样觉得。

可是他只能面对这样的懦弱，没有别的办法，毕竟他实在是太珍惜，珍惜才会小心翼翼。

固色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老板在里间忙了很久，贺山驰和孟疏明在玻璃隔开的外边。看着看着贺山驰就没了正形，侧着身靠在玻璃上，面朝着孟疏明。

孟疏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被人盯着过，其实有点不适应。想了一会儿，才侧过头，很坦荡地对上贺山驰的视线。

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对视，没有说话，贺山驰难得这样有耐性。

这次竟然是孟疏明先败下阵来，敞开心扉：“贺山驰，再正式地向你道一次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贺山驰其实并不完全明白，这种话似乎很生分，他其实不喜欢。

“我可能……”孟疏明开了口，却又斟酌很久，才找到比较达意的措辞，“我现在才意识到，四年前的我可能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应该用我的标准来评判你的人生的，所以我很抱歉。”

孟疏明很真挚，贺山驰却在这种时候又跑偏：“你怎么这么清楚地记得是四年，难道你也很念念不舍？”

“……”孟疏明无语，贺山驰还是很幼稚，真的。

被道歉者似乎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但孟疏明做不到。他努力地把话题拉回来，又说得更清楚了一些：“我是想说，当时我和你分手完全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因为我不想干涉你的人生。但我可能真的想太多了，如果无意间伤害了你，我很抱歉。”

贺山驰好像还是没有听懂，甚至蛮俏皮地歪了歪头：“那你的意思是，其实你不想分手？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复合啊。”

其实孟疏明也不知道，贺山驰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经常会有这样的困惑。但此刻，他还是下意识地按照玩笑处理，因为他似乎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去面对这个问题。

好消息是，经过几个月职场生活的锤炼，他已经学会糊弄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

譬如此刻，他半真半假地笑起来：“我每次跟人家道歉都要谈恋爱的话，我应该已经忙不过来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甚至也没有得到不想要的。贺山驰预期的只有好或不好，并不是这样软绵绵的玩笑话。

他正要追问，不巧，这时候老板带着固好色的两只杯子走出来，介绍他们进下一个流程：“两位，现在可以为你们的杯子选择包装了。”

转身的时候，贺山驰看见执行导演的脸上也写着失望，仿佛在照镜子。

你看，这真的是很重要的一段对白被打断。

但孟疏明已经跟上老板的步调，在一整排包装里逐一挑选着。贺山驰从侧边看过去，孟疏明的表情很认真，像在做什么重大抉择。

好吧，那就挑吧，就当是配合拍摄。起码在节目拍摄结束之前，他还会有机会。

大概是为了增添暧昧感，老板提议让他们互相为对方的杯子进行包装，当作礼物互赠。

孟疏明已经抽出几个备选的盒子，又突然说：“要不我们俩分开准备吧？保留一下惊喜。”

贺山驰不懂，也不想分开，却又轻易被“惊喜”这样的词蛊惑。

不知道为什么孟疏明要这么认真对待这件事，这算不算一种珍视？

于是贺山驰飘飘然，点头答应，先背过身。等孟疏明挑完，带着材料到刚刚老板固色的里间弄，他才开始自己的拣选。

既然要惊喜要浪漫要暧昧，那还是粉色最合适。贺山驰很自信地挑出一个粉色的包装盒、一条粉色的丝带、一大把粉色的填充物，整个人都快被粉泡泡包裹。

而此时的孟疏明在里间，撑着脸发呆，好险，躲过去了。

因为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想法，所以给不出回答。因为不能回答，所以不给贺山驰提问的机会。

孟疏明演得很辛苦，但也很值得。至少，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草率，再伤害贺山驰一次。

有一位摄影师跟到了里间来拍，不远处就有一个镜头正对着孟疏明的脸拍，很有存在感地提醒孟疏明，这不是能发呆的时候。

孟疏明叹了口气，把桌面上各种各样的材料拿起来，先把叠起的的纸盒子立好。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个节目给他和贺山驰再次相处的机会，却没有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

还喜欢吗？并不确定。孟疏明在分手后的这几年都没有再谈过恋爱，甚至偶尔会恍惚，想把生活里的什么分享给贺山驰。但好像不谈恋爱也不会怎么样，孟疏明对他没有占有欲，也很知足，相处两年已经足够他回味了。

但至少可以从他的反应确认，并不是完全不喜欢，否则他大可以直接拒绝，像对待往常的其他追求者一样。

好奇怪，明明喜欢和不喜欢是很容易定性的事情，在贺山驰身上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困难？

在孟疏明进里间以前，他答应了贺山驰，要等贺山驰说他弄好了，再出去交换惊喜。但孟疏明手很快，尽管发呆浪费了一点时间，也在贺山驰之前完成了。

毕竟也只有把盒子折好、塞填充物、打蝴蝶结三个步骤，真的很简单。

孟疏明把包好的盒子放下，开始打量里间。他之前没有进来过，老板固色的时候也没注意，这才发现，这应该算是一个展示间。

墙边的柜子上放了很多很精美的作品，旁边有贴标价，应该是可以成品出售的。

又过了挺久，久到孟疏明足够把柜子上的每一件作品都看一遍，贺山驰才终于喊他出去。

往外走的期间，孟疏明都有点好奇，贺山驰花这么久的时间是在雕琢什么。

礼物盒没有被摆在桌上，而是藏在贺山驰的身后。

其实孟疏明说“惊喜”的时候，只是因为他知道贺山驰会比较喜欢这个词，好转移贺山驰的注意力。

而此刻的孟疏明竟然也因为贺山驰的珍视，对这件事感到雀跃和期待起来。

很奇妙，贺山驰真的很有感染力。

孟疏明再一次无暇顾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感觉，全身心投入到贺山驰的世界去。

他们把交换礼物这件事做得很有仪式感，要先倒数三二一，然后一起拿出来。甚至还规定好两个人都右手拿，这样方便空出的左手来接礼物。

说实话还蛮幼稚的，但孟疏明也乐在其中。

幸好杯子本身加上包装盒也不算大，一只手勉强可以拿住，没有破坏他们幼稚的仪式感。

孟疏明接过那个粉盒子，仔细端详，终于知道贺山驰为什么用了这么久时间。

用来装饰的丝带，被他系成一个很不常见的样子。从上往下看的话，只有左上角的一个蝴蝶结，和右下角一段很短的斜着的丝带，看起来似乎根本无法固定在盒子上。

但它们很稳固、很精美，连蝴蝶结的朝向都几乎与那一段丝带平行着。

贺山驰主动邀功：“我刚刚在小红书上搜的打结方法，怎么样，很好看吧？”

孟疏明再一次半真半假地笑起来，但这次是真心：“你这样我会舍不得拆开。”

“没事啊，你喜欢的话，以后每次我给你送礼物都可以这么包。”

贺山驰站在孟疏明的对面，距离不到一米，视线微微地向下，因为他个子比孟疏明要高一些。

他侧对着门的方向，门外是艳阳天，阳光投进来，眼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于是眼神忽闪忽闪，像蝴蝶翅膀。

不懂是不是因为蝴蝶的纹色昳丽到眩目，孟疏明感觉自己有点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