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by巫山暴雨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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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了整夜，清早雨势尚未歇止，柳妃将将起身来，忽闻侍女来报，说是柳小娘子到了。

柳妃闻言纳罕，不知这一大清早的柳芫华何故上门，想来定是有要紧事宜，忙吩咐人将人迎进花厅。

她还未用过早膳，王府的下人们在花厅摆开了早膳，刚拿着调羹吃了两口粥，就见侍女领着柳芫华过来。

瞧过去，不妨猛地被吓了一跳。

只见柳芫华面色憔悴，形容枯槁，没一点儿活泛的生气儿。一张脸金纸似的，双目有些许神采，却泛着红肿，像是哭了通宵的样子。

柳妃登时没有了胃口，上前托住妹妹的手，将人领进了花厅，关切道，“我想着你这会子过来必然是有急事，却也没想到你这般样子，可吃过早饭了？”

柳芫华望着柳妃，嘴唇动了动，似乎又要哭出来，不过竭力忍住了，“在家吃过了，清早来叨扰姐姐是我的不对。可是不告诉姐姐，让姐姐拿个主意，我这心跟搁在油锅里一般。”

柳妃听了也锁紧了眉心，问道，“出了甚么事？”

柳芫华望了望左右，柳妃立时会意，屏退了一旁侍奉的一干侍女。

见没了旁人柳芫华这才张口，她未语泪先流，啜泣道，“姐姐不知道，昨儿我上师家去，让师四娘斥了好大个没脸。”

柳妃不解，问道，“好端端的她斥你作甚？”

柳芫华哭道，“原是这几次我登门都不见二郎，便去问他家人二郎近来都在忙些甚么，三娘支支吾吾不肯同我讲，我就去问四娘。这一问才知道了不得，竟是安平公主日日强令二郎相伴游戏。师家人有苦说不出，四娘见了我，把我看作与安平公主一样的人，又因长姐你的关系，咱们同公主也算得上是一家人，故而才斥我。”

柳妃听得心里大为火光，柳芫华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可天地良心，我是真心仰慕二郎的，决不是安平公主那等放浪形骸的娼妇！她强迫二郎不止，还要李右丞家的六郎也同行，她府上早有多少个俊美的良家男子，却不知足么？如今还要把手伸向这些士族门第的郎君身上，若就这般放任下去，连带着我们家、姐夫乃至皇家的名声，都要被她污糟光了！”

柳妃脸色大变，她早知道安平公主有些风流韵事，殿下有时也帮着遮掩。不过想着她身份贵重，都只是玩一玩便作罢，总归还是有身份要脸面的人物。

如今竟这样放肆，眼中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即便要染指士族门第的子嗣，也不该去招惹师二郎，这把柳家置于何地，把她柳妃又置于何地？她心里还有没有雍王这个哥哥，王爷授太子礼在即，是一丁点儿差错都不容许。

柳妃看了看梨花带雨的柳芫华，疼惜道，“你说的很是，没有一句不在理的。既然你来告诉我，我一定让殿下主持公道。等殿下下朝回来，我便一五一十告诉他，教他警告安平公主，不许再去纠缠师二郎，你们年前就要大婚了，别再生出甚么茬子来。”

柳芫华得了柳妃的承诺，眼泪又决堤般的落下，委屈道，“我要过来父亲却说我不懂事，毕竟安平公主是圣后心尖儿上的人，若是为了我，惹姐姐失了殿下的心，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柳妃黛眉微蹙，“父亲这是说的甚么荒唐话，咱们才是一家人。况且我才为殿下诞下长子，他要是为了他妹妹这样伤我的心，那往后的日子也不必过了。”

柳芫华听了这话，才稍感安心，不禁又艳羡起来。长姐有底气说这样恃宠而骄的话来，不知何时，她也能拥有师遗光如姐夫待长姐一般的爱意。

柳妃哄着柳芫华擦干了眼泪，又引她去看新生的侄子，晌午留在了王府用午膳。

柳芫华因见到柳妃在王府里独宠的态势，迷乱慌张的心总算沉静下来了一些，好歹不再泪水横流。

师脉脉说的不错，雍王对安平公主向来宠溺，她与师二郎的婚事全得益于长姐在王府的恩宠，如今见长姐的地位愈发水涨船高，或许真的有能够与安平公主抗衡。

柳妃在府中等了一日，雍王向晚时候才归府，甫一入府就听侍女说，柳妃身体不适，自午后起就胸闷头疼，现而连晚膳都吃不下了。

雍王听来难免慌张，不及更换朝服就去探看。待至柳妃的妆楼，上得楼来就柳妃倚在罗汉床上，素白一张面孔，如欲碎的露珠。

雍王上前握住柳妃的手，在床沿处坐下，“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晚上就成了这样子，可请了御医来看过？”

柳妃摇了摇头，也不跟雍王兜圈子闲絮，“今日芫儿来过，向我说了一则事，把我惊愕个好死，才至这般。”

雍王紧问，“怎么，可是岳丈家出了甚么事情？”

柳妃泫然欲泣，挣开了雍王的手捂住脸，“我真是说不出口，既没脸，又怕殿下为难。”

见此情形，雍王啧了一声，身子往床里靠了靠，把柳妃拥在怀里，柔声道，“天塌了不成？快说，别教我吊着心。”

柳妃道，“我说了，殿下可不许恼怒。”

雍王颔首，“好，你管且说来。”

如此柳妃将安平公主狎戏男宠，强霸良民之事托出，又道现今连士族子弟都敢勾扯，师二郎也不放过。

雍王先听了安平公主豢养男宠之事，并不感到意外，他是知晓的。可听了后头的话，不免脸色难看起来。

柳妃捂着心口儿徐徐说道，“先前师二郎与芫儿的婚事，咱们已占了天威，如今公主殿下又来欺辱，便是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何况师家那是甚么人户，师御史是圣上眼前的红人，真惹恼了他，只怕对殿下入主东宫无益。我想着师家这般，也是想藉芫儿之口，好教殿下晓得，殿下要有个公正的决断才是啊。”

雍王听罢了这番话，勃然大怒道，“惠王昼夜不分的盯着我，生怕错过我半点儿错漏，他好捉住了大做文章。安平是我的亲妹妹，这时候竟还犯这样的混账，我明日便上公主府去，定要把她收拾调理一顿！”

柳妃见状，忙劝慰雍王莫要动气，下床来要侍奉雍王更换常服。

雍王长叹了一声，按住了不让柳妃伺候，只道，“我自己来就是了，你一道陪我去吃两口，也消消气，别饿坏了身子。”

柳妃心中受用，嗳了一声，唤来侍女替她绾发，随后同雍王下楼至花厅用膳。

雍王在外头操劳了一日，回来了有爱妃伴着吃两口酒，那点子疲惫也就甩开了。

柳妃一面给雍王布菜斟酒，一面同他闲絮，“殿下今日在外都忙些甚么？”

雍王答道，“今日下了朝，父皇有兴致，留我在宫里陪他下棋。临出宫要回来了，衙门里又来人禀报，说是有人在履道坊撞倒在遂王世子的车前，直嚷着要讨个公道，教我去主持场面，”说来摇了摇头，“净是这些腌臜事儿。”

柳妃听了道，“遂王世子不是一向很稳重本分的么，谁这样攀扯他，那人可说要讨甚么公道？”

雍王摇了摇头，“问他却又不肯说，非要面见圣上，怪得很。没法子，只好教那人的家里人将他接回去。转过头来我又着人去打听，那家人同遂王世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知道是撒哪门子的癔症。”

柳妃扑哧一声笑了，“这年月果真是甚么奇人异事都有。”

雍王见柳妃笑了，爱怜的抚了一把她的脸颊，“瞧你，别人怀胎十月都是要胖的，你生孩子一场倒瘦了，还不快多进些。”

柳妃道，“殿下又说笑，何以见得我瘦了？”

雍王点了点柳妃唇角，“原先你一笑，这里便有个涡。如今我瞧着浅了甚许，还说不是瘦了？”

闻言柳妃抿唇莞尔，雍王又道，“安平是太不懂事了，你不要为了她生气，不值当。”

柳妃点了点头，“我知道，殿下也不要生气。明日去了公主府好好儿同公主说道，她毕竟年纪尚小，心性未定。”

雍王应道，“你放心罢，安平也是该明白些事理了。她身边的那些个伺候的人，我早看不顺眼了，明日该卖的卖，该罚的罚，总要清理一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