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人鱼by水濑良小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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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暮的晴空挥洒着让人陶醉的夕阳，好像一天里最精华的一切都落进了弗雷德的舷窗。

雾海如同一枚富丽的夜来香，卧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他支起下巴，被弗雷德枕下的黄色杂志所吸引。

雾海直直地盯着上面的完美肉体，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那张始终恬淡的容色露出一丝惊讶。

“原来双腿可以被折成这么不可思议的角度啊……真看不出来弗雷德居然喜欢粗暴的情事。”

雾海效仿着女艳星的姿势翻了个面，稀里糊涂地分开腿，紧绷的西裤勒出了他饱满的臀丘。

只是这些简单的动作，雾海越来越烦渴难耐，似乎连流淌的血液都觉得干渴。

“这种窒息难忍的感觉……难道是翻转日到了吗，怎么这么快……”

他对着落地镜细微的吸气，颈侧已经翻出两道淡青色的鳃。

“果然……”

雾海飞快地褪光衣物，只剩下光溜溜的胴体。

他随即抱住一件宽大的衬衫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好在房间离船壁很近。

桅杆上悬挂的煤气灯下，绝大多数列兵都在把酒言欢，个个儿都心不在焉。

雾海从船上纵身一跃，仿佛一切尽在此刻被海水包围。

他扬起喉颈，微张的唇瓣中涌出细碎的气泡。

雾海的通身泛着柔漪，六根细窈的鳍骨从腰窝慢慢伸展，露出两扇轻薄的背鳍。

他合拢起修长的双腿，匀称的骨肉相贴，很快曼出了耀眼的尾巴，尾鳞上还泛着从海面透来的光晕。

雾海晃漾着拨开水纹，把衬衫被雾海系在了船锚的巨大锁链上。

‘像蚌壳中诞生的维亚纳一样高不可攀。’

几只翩临的花笠水母落在他的手臂上，带来了无言的祝福。

雾海笑眼弯弯，捧起一只水母轻啄了一下。

“其实我只想永远躲进海里，被世人淡忘。”

他徜徉在西泽尔号之下，滑腻的手掌溜过长吻海豚的背鳍，喉咙里发出闷闷的欢笑。

雾海心潮澎湃，胜似蛛网的柔软绿丝挽在他的胸口，此刻就宛如一枚璀璨的珍珠。

“……听说还会自相残杀，不过咱们要吃了人鱼肉就能长生不老，他们的眼泪更是好东西，能卖个好价钱。”

谁嘶哑着嗓子说着这么残忍的话？

颀远出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落在了雾海的耳畔。

酒过几巡，列兵们高声撒野的粗话更加肆无忌惮。

“听说那东西能双腿站立，上帝按照我们的样子创造的，不过他们没灵魂，死了也就化成泡了。”

雾海全神贯注地凝望着粼粼海面，一个空酒瓶跌在自己脸前，碎成很多片。

卢卡无意义地扫视了一眼。

“那只是迷信吧。”

葛兰也有些醉意，正乐呵呵地凑到弗雷德身后，哂笑的问。

“那你觉得人鱼能懂语言吗、能理解情感吗？我来巡船的那天你恰好不在，没看见那头袒胸露背的脏东西，弗雷德。”

弗雷德喝的神智模糊，根本无暇去想葛兰的话。

他头也不回，借着酒劲把一条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身影也好，气息也罢，我一次都没有感觉过那种东西的存在，不过我倒想知道被人鱼骗色是什么滋味。”

夕晖的余晕拢在雾海身上已久，他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缘故呆呆地注视着海面，然后看着弗雷德的影子独自伤神。

雾海的心在往下沉，好像飘渺远逝，可是回忆却逆流而上，就像汹涌的恶浪一样无法抵挡……

“雾海是白皙了一点，也不至于说是神经质的美感，他是我弟弟，怎么还没听见你们说些祝福的话？”

“把委屈都说出来，撒谎没有用，我会倾其所有帮你出头。”

“我是你的什么，独一无二，不可代替对吗？”

“我会带你去逛外面的小镇是什么样子，让你尝尝薄荷味的苏打水。”

“如果海德花园容不下我们，我会带着雾海去找更好的容身之所！”

“战死的军官应该被铭记，但不能丧命于大海，这对他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雾海，你不会感觉到那些不曾感受过的东西，但你能不去理会自己的感受，使自己做正确的事。”

“您见过一个英格兰男孩儿吗，他身子很单薄，鼻子是优雅的希伯来式，那是我弟弟，战火把我们冲散了。”

“甲板上的海风真是熏人欲睡，该说晚安了，雾海，我们还能相见吗？”

四年前的海德花园。

威克的眼底闪过一丝傲慢，从深海溶洞里握住一只橘红条纹的小丑鱼。

他回来的时候，正看见雾海翘首以盼的面容变为惊喜。

“你的笑容很明媚，就像海上的阿波罗一样，雾海，我真怕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雾海的身后有一片虚虚实实的海市蜃楼，那是小镇在碧空下的幻影。

他轻抚着小丑鱼滑溜溜的身子。

“那你的责任可重了，光靠陪伴还远远不够，哥的每次抚摸也都在肯定我的存在。”

威克的鱼尾像流水一样围着雾海绕动，他张开的双臂，两片胸膛紧贴在一起。

“从你诞生起我们就相从甚密，哥哥能有幸成为你的第一任吗，能吻你吗？”

这一刻，雾海对威克的迷恋才真正转为爱恋，他从未觉得深海如此安宁。

“你现在抱住我的胳膊把我肋骨都勒得生疼，还要问能不能吻我？”

威克一直都像海水一样温柔，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神色更是深情，雾海至今都铭刻在心。

他此时正惘然若失的贪看着西泽尔号模糊影子，一时不知身处何处。

雾海挺起秀骨，双腿也逐渐若隐若现。

他握住船锚的巨链蹒跚着往上爬，嘴里还紧紧咬住弗雷德的衬衫。

片刻，醉醺醺的水手在一片朦胧里发现了他，濡湿的衬衫披裹住了雾海的半身，小腿上缠满了海藻。

“光着两条小白腿站在这儿是在等老子吗？还暴露的恰到好处，盯的老子都脸红了。”

这一声如雷贯耳的叫嚷吸引了列兵们的全部目光。

弗雷德半眯着眼，这才看清楚湿漉漉的雾海，那乌发上还落着点点水光，勾起无限遐思。

他醉了，却也能感觉到如遭雷劈。

“你怎么像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狗崽子，不是说好不来的吗？西泽尔号绝不能容你一人违抗，别以为我不会对付你。”

雾海赤脚走来的声音很沉闷，衬衫在夜风下几乎被彻底掀开，他很快站定在弗雷德面前。

“那你就跟我过来，尽管堵住我的嘴，我不怕给你蒙羞。”

弗雷德紧咬着牙，忍受着四周堪入耳的口哨声。

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能由着雾海的两只手握住自己的腕子往外拽。

“我虽然能承受被人调笑，但幽默感也是有限度的，我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扒光你衣服，矫情什么？”

醉意让弗雷德不受控制地撞了一下雾海的肩膀，两人很快跌在了一起。

他就势仰躺在雾海身上，沉重的身骨快要把他压碎。

雾海的眼里盈着一层薄薄的泪雾，看起来很脆弱，却一言不发。

弗雷德不得不把雾海领走到水手们看不见的地方。

“来啊！你不就好勾引军官这口吗，今晚我就特意给你挑选几个强悍威猛的水兵让你随便招惹！”

弗雷德几乎恼羞成怒地把雾海身上的破烂衬衫往下狠狠一拽。

当即就去解自己的皮带，只听金属扣哐啷一声。

海风拂过雾海的鬓发，露出了淡蓝的鳃，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双手不要颤抖。

“弗雷德，你就是个只会耍威风的蠢蛋！”

两人推搡的盛怒之下，雾海一把将弗雷德推下了船。

海水究竟从几时起变得如此冰冷了。

弗雷德挣扎着往海面上打挺，耳中和鼻腔想被刀割一样痛得渗血，通身的寒冷让他彻底清醒。

好不容易才探出头来，雾海挥动的尾鳍撞得弗雷尔胃里直冒酸水。

雾海几乎在嘶吼，凶悍的目光里有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你不是不相信人鱼吗！为什么还站在甲板上和那群列兵说我们的传闻？你昨天明明用最尖刻的话回击了我！说我疯了，说我哥哥也疯了！”

弗雷德紧绷着神经严肃对待，很果决地接受了雾海的现状。

他的面容阴冷，唇角还乌青了一块。

弗雷德瞥着雾海晃动不已的鱼尾，忽然笑了。

“呵，我以为我的余生不会再有波澜了，直到看见你这副德行。”

雾海的心里其实惧怕的不行，肩膀已经被弗雷德鹰爪似的手指攥出了两个血窟窿。

“我从马尔维纳斯的海里救了你！在海浪里注视着你全力以赴生活的影子，我现在听到的就只有这个！”

弗雷德几乎目瞪口呆，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停战前的最后一晚，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深海的雄鲛，像一对天国而来的使者。

他犹豫了半天才终于松手，不屑地瞪了雾海一眼。

“男人就是如此，经常不把出路考虑周全，反而让自己陷入一些麻烦，就比如我捡回你。”

雾海颤抖地捧着左肩上的伤口，用舌尖润泽着裂开的下唇。

“那我恳请你就当偿还你这条命的恩情，能不能帮我找到威克的下落。

夕晖落尽，弗雷德的眼里只有一片黑沉沉的海水。

“凭什么？昨晚我对你百般殷勤就已经是极限，我再给你一条出路，趁现在赶紧滚，不然船上那群人迟早毁了你。”

雾海抹去不停翻涌在脸上的浪潮，他心里仿佛电闪雷鸣，几乎崩溃地向弗雷德咆哮。

“你比我强悍，任何事都喜欢自己说了算，这我深信不疑，但你不能不知感恩！”

这话像是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让本就气恼的弗雷德雪上加霜。

他的一只手死死扼住雾海的喉咙，几乎要捏碎这副白皙的脖颈。

“事实就是，战争结束后的状况非常糟糕，没人能忘了那场噩梦，我们只是闭口不谈。回到贝尔法斯特的日子我一直痛苦，你就该让我该溺死在大西洋上。”

雾海微不足道的抵抗只有划破弗雷德的手臂，他被扼得喘不上气，也难以发声。

直到弗雷德终于松开那只遒劲的手掌。

“为了你自己……你就是要毁掉点什么，不惜把天都拉下来，只要能让你不再痛苦事情你都要掺一脚。”

弗雷德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恨不得手里有什么东西立马能堵住雾海的嘴。

“非要跟你这种蛮横无理的家伙一样才叫知恩图报吗！”

一种难以解脱的悲戚盘踞在雾海周围，他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默默背过的身影透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压抑。

他腰身荡漾开海水，意图离去。

“我当初救你是觉得你活着的意义不能止步于此。你也许会在哪天忘了我，但是我对你祝福还是会和你终身相随。真对不起，弗雷德。”

看见雾海的最后一眼，弗雷德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他猛得拨开浪涛，像雾海靠近了，伸出那只麸麦色泽的手掌。

“我……今天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我没什么信仰，而且前事已尽，再无追回的可能，要不……你还是留下吧，我帮你打听威克的下落。”

在无数回忆和幻想的飞升中，雾海终于满腹委屈地伸出手，稳稳地落在弗雷德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