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作用酒桃未删减小说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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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琮哲下班回家时，拖了很大一个行李箱回来，收件人是盛愉。

箱子摆在客厅正中间的空地，摊开之后，满满当当的衣服物件几乎弹出来，视觉上立刻让整间屋子变得拥挤。

盛愉是不太擅长收纳整理的，不作为的想法立刻占据上风。他想把箱子重新合起来，等到需要的时候就直接全部带走。可惜箱子打开之后，无论如何都关不上了。

“也不知道管家叔叔怎么把这些东西塞进去的。”盛愉认命地再次打开箱子，佯装瘫倒在地上。

“挑好去Y国打算穿的衣服，其余的挂进衣柜。”许琮哲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轻轻拍了拍盛愉的脸，叫他“懒猫”。

盛愉把“懒猫”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还没开始整理就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又装了一会儿死，终究敌不过良心的谴责，不好意思让许琮哲一个人忙他的事，但也没有起身，伸手随便拎出一件衣服，铺在肚皮上没有章法地叠。

许琮哲是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投入的人，为了更好地使用手，嘴巴暂时闲置下来，好半天没有说话。

盛愉跟许琮哲呆在一起，逐渐习惯了他这种专注模式下的安静，自己也没有说话。直到整理进程过半，盛愉动作慢下来，昏昏欲睡的边缘，许琮哲的声音把他的瞌睡赶走了大半。

“小愉，你的证件在这儿。”

“哦。”盛愉眨眨眼睛，不太在意地回应道。

过了一会儿，许琮哲突然再次开口，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小愉，你以前去过Y国吗？”

“什么？”盛愉云里雾里，脑袋贴着地面仰起一个角度，看到许琮哲皱着眉，似乎意识到事情有些严肃，于是坐了起来。

许琮哲手里拿着一叠证件，最上层的一本被翻开，他再次确认似的来回翻看，然后递给盛愉，说：“Y国的签证，还在有效期限内。”

盛愉伸手接过，发现签证上的人像和信息都是自己没错，这让他更加疑惑。他试图回忆，但他现在的记忆就像缺了页的书，艰难检索后只能将他引向虚无的一片空白。

“可能，去过吧？”盛愉敲了敲脑袋，突然想起管家叔叔在电话里对他说过的话，于是他推论：“管家叔叔说，这是我带回国的行李……该不会，我那时候刚从Y国回来，然后在路上发生了车祸吧……我真的不记得了。”

在盛愉看来，许琮哲是要比自己的记忆更加可靠的，但一向可靠的许琮哲似乎也在这件事情上变得无能为力，这让盛愉觉得非常无力又抱歉。

“我出国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吗？”他试图从许琮哲这儿获取一些信息。

而许琮哲只是看着那些证件，并没有给出答案。他叹气的声音很重，这让盛愉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觉，又无法确定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看着许琮哲的表情，盛愉说不出话，也没有再提出什么许琮哲或许也并不能回答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许琮哲把证件合起来收好，转头看一旁有些失落的盛愉，安慰地说：“没关系的，这不影响我们去Y国，治好病之后就能想得起来了。”

盛愉点了点头，但似乎并没有很快从低落的情绪里抽离，他把手上那件衣服翻来覆去地叠了很多遍，直到衣服上的褶皱被反复折叠定了型，盛愉才张了张嘴，没有什么底气地开口问：“阿哲。我那个时候是不是跟你闹了别扭啊？还是做了什么其他不好的事情所以赌气了？”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猜测的依据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许琮哲异常的沉默，又或许是因为他方才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许琮哲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了会儿盛愉，又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衣服，整理的动作慢下来，好像艰难地陷入回忆，被丝丝缕缕的杂乱纠缠起来。

直到盛愉以为他依旧不会回答，将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从他身上挪开后，许琮哲才开了口，微不可闻地说：“或许吧。”

食不知味地吃过晚餐，盛愉今晚的话变得格外多。

许琮哲平时话不算多，盛愉跟他呆得久了，也逐渐习惯许琮哲的安静。但这种安静让今晚的他莫名地有些不安，以至于晚上他们照常一起看综艺的时候，盛愉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叫许琮哲抬头看搞笑片段，然后观察他的表情。

许琮哲往往很配合地抬头，虽然今晚的综艺并没有搞笑到那种程度，但他每次还是看着盛愉笑，好像搞笑的并非综艺，而是胡思乱想的盛愉。

盛愉自己也知道，这和以往一样，无论是谁犯了错，许琮哲从来都是先心软的。

可现在这让盛愉非常不好受，因为许琮哲告盛愉“或许吧”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难过。盛愉这样认为，并且感到不知所措，因为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强颜欢笑的许琮哲了。

他害怕再在许琮哲脸上看到那种神情，因此没有勇气询问那句“或许吧”究竟指代了什么事情，即便得到答案，破碎的记忆也不允许他很好地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盛愉并不执着于尴尬地找话说了，为了找些其他事情做，他在一旁低着头摆弄管家寄给他的、修好了的旧手机。

咔嚓——

许琮哲被一闪而过的强光晃得皱了皱眉头，同时盛愉意识到自己实施偷拍前竟然忘记关掉声音和闪光灯，正在亡羊补牢地设置。

许琮哲把胳膊撑在沙发靠背上，好笑地看着盛愉心虚的模样，盛愉只得承认：“好了嘛，被发现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很快又露出一副狡黠讨好的笑，把手机擎到许琮哲眼前，企图将功补过：“你看，把你照得很好看啊。”没等到许琮哲看清楚，盛愉又心虚地将手机收回来，掩盖照片其实有些模糊的事实。

想要洞察盛愉这些小心思，对于许琮哲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只稍稍把身体靠过去，盛愉便飞快地把图片翻过去，没有章法地前后滑动。

相册后面是一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风景照，盛愉没有在意，正胡乱点点，被许琮哲按住了手。

“等一下，小愉。”

许琮哲把相册界面后退一级，除去刚刚偷拍的照片，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一桩独栋小别墅，拍摄时间是三个月前，许琮哲粗略估算，大概是盛愉回国后出车祸的前不久。

“这儿……”盛愉盯着照片看，有些不确定地说：“应该是之前我住的地方吧，没什么印象了。”

许琮哲把照片上门口的地址牌放大，依稀可以辨认一些信息，经过地图和搜索，他确定这个地址是Y国南部比较偏远的一个近郊别墅群。

“这次我们去Y国，先去这里看看吧，正巧离看病的地方也不算很远。”许琮哲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但有一些细微的颤抖。

“嗯。”盛愉爬到许琮哲身上，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地说：“说不定身临其境，能让我想起一些事情。”

“我到底是为什么去了Y国呢。”盛愉叹了口气，又用很小很模糊的声音说。

“先不要想这些事了。”许琮哲轻轻拍了拍盛愉的后背，又有些莫名地对他说：“别怕。”

盛愉有些不明所以，但许琮哲把他抱紧了些，于是他没有了继续追问的意图，更往许琮哲怀里蜷起来。

好像只有这样，沉默的保护者才有了偷偷汲取勇气的正当理由。

许琮哲和盛愉在下午抵达Y国，准备乘车，在天黑前到达住处。

盛愉似乎一直有能够在交通工具上安然入睡的能力，沿途清醒的时间不足三小时，连餐点都不能把他唤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愉在睡梦中恍惚感到一阵失重，肚子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着，脑袋充血的感觉让他难受地睁开眼睛。

“阿哲，唔，快放我下来。”盛愉发现自己正被许琮哲扛在肩膀上，不敢大幅度乱动，慌乱伸手拍许琮哲的背。

许琮哲一只胳膊把他的腿固定在胸前，另一手推行李箱，看起来倒不像很吃力的样子，还有打趣的心思：“人生地不熟的，还能睡这么香，不怕我把你卖掉？”

“快点……放我下来。”盛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窘迫，许琮哲就把他放了下来。他的脸红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姿势原因轻微充血还是别的。

酒店的条件不错，盛愉好像对床格外满意的样子，刚清醒了没多久，又钻进被子里睡觉。

等到他再睁眼时，已经是次日的日出时分，天边的灰蓝过渡出一圈暖橘色光晕，从窗帘间的缝隙透过一点柔软的光。

他下了床走到窗边，抱着光裸的两条腿坐在毯子上，扒开窗帘的缝隙向外看，看这座或许藏匿了他时间的陌生城市。

日出时的城市总在变化，或许会有某个瞬间，它与破碎的记忆产生了细微重合，又很快解离，没有留给人仔细思考的余地。

“醒了。”许琮哲也起了床，走到盛愉身边，给他披上一条薄毯。

“昨天一直在睡，都没好好看这个城市第一眼，现在补回来。”

“今天出门，还有的是时间看。”许琮哲蹲下来，摸了摸盛愉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我们去照片里的地方。”

盛愉往许琮哲膝盖上靠了靠，只有一会儿，他又飞快地爬起来，把毯子扔到床边，一刻不停地去洗漱了。

许琮哲带盛愉吃了酒店的早餐。盛愉吃的不多，像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问他也只是说，觉得家里楼下早餐店的豆浆油条小笼包更好。

有了具体地址，找到一栋房子是很容易的事。

许琮哲去按了门铃，可惜并没有人应门，他们只得暂时先在房子周围转了转。

别墅的外观偏欧式，颜色简约，立柱线条大气华丽，而与之并不相匹配的是，门口的花圃都被种上了蔬菜，排列整齐又长势喜人，看起来经过很专业很精心的打理。

他们绕到别墅后身，有一阵逐渐清晰的洒水声，围栏里面，正有一位丰腴的亚裔老年妇人，穿着雨靴和与泥土颜色融为一体的裤子，把淅淅沥沥的水滴喷洒到鲜嫩的蔬菜上。

似乎是发现有人靠近，老妇人抬了抬头，或许是由于年龄增长视力减退，她好像不敢确认什么，又往围栏边靠近了几步，露出一种介于惊喜与惊讶之间的表情，用老道的中文问：“小盛？是你吗？回来了？”

没有等待两人回答，老妇人又像确认无误似的，自顾自关掉水龙头，摘掉手套，对围栏外的两人说：“我去开门，进来说啊，进来说。”

许琮哲和盛愉意外顺利地进入了这栋别墅。老妇人对盛愉像是有很深交情似的，很热情地把他们招呼进屋子，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坐下跟他们说话。

“三四个月了，你们家也没来个消息，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老妇人笑笑。

“在国内出了点事情，嗯……可能家里一时忙起来，也忘记要联系您了……”盛愉有些拘谨，所以说起话来有些吞吐，他犹豫着开口问：“所以我之前，一直住在您这里，对吗？”

老妇人愣了愣，没有回答盛愉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一旁素未谋面的许琮哲，问他：“小盛这是怎么了？我看着他……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他回国后出了车祸，记忆出了点问题，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许琮哲解释道。

“我，黄阿姨呀，都不记得啦……唉，这孩子也是可怜。”黄阿姨看盛愉一脸茫然，用一种显而易见怜悯的眼光看了看他，又继续问许琮哲：“小伙子，你是小盛的家里人呀？”

“算是。”

“不急着走的话，都在阿姨这儿住下，还有空房间。”黄阿姨指了指二楼紧闭的房门，“房间还定期打扫呢，都干净。走吧，阿姨带你们看看。”

许琮哲首先起身，盛愉拽着许琮哲的胳膊，一起跟着黄阿姨上了楼。

黄阿姨拿出钥匙，在锁眼里转了两圈，白色的房门被打开，屋子里拉着窗帘，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但有很清爽的、一种类似于晨间凉风的味道，应该是有定期通风清洁的。

“你不回来，也没消息，你们家又没人来谈续租的事，我都准备把这个房间租出去了。”黄阿姨拉开窗帘，示意让两人进去。

她热情地说要为两人准备午餐，询问了他们想吃什么，得到“都好”的答案后便关了门离开，让他们安心慢慢参观。

房间的主色调是深蓝浅灰，阳光照射下有些像海洋里的浪花，但没有光的时候，又很像阴云密布的雨夜。

盛愉在房间里四处看看，这个房间简直是个小型蜗居，几乎不需要走出屋子，光是墙壁边摆满的同系列全套漫画，就足够让他在房间里呆上几天不出门。

“这应该就是你以前的房间吧。”许琮哲说。

“应该吧。”盛愉有些兴冲冲地去拿书架上的漫画，随意翻了翻，“你看这些漫画，大手大脚地买全套，确实像是我能干出来的事情。”

“那我们现在，还要继续住在这里吗？”许琮哲又问。

“房东阿姨看上去跟我很熟，应该知道不少我在这里的事情。”盛愉把手里的漫画放回架子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某处，“我想找机会问问她。”

“好。”许琮哲点点头，走到书架边抱了盛愉一会儿，说：“你在这儿休息，我回去拿行李。”

盛愉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的，可他莫名觉得有些无力。他扶着书架边缘，没有许琮哲的怀抱，他几乎要站不稳了。

“那你要快点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