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辞未辞by木扶椿

晚辞未辞by木扶椿

这一晚夜不能眠的不知何几。

椒凤殿——

段景荣恨得牙痒痒，他才进宫那宋晚辞就给他送着这么一份大礼。

“郎君，不要急。”

段景荣脚步一顿，那双凤眼轻轻一眯。

是了，他不能急，急了才容易出事儿。

“本宫倒也不急。”

从小他都是照着大家嫡母的规制来养的，虽说现在当了皇后，但左右不过都是那些事儿而已，不过是夫君的旧人怀了个孩子而已，他确实不应该过于着急。

毕竟，这孩子能不能生，怎么生，生下来谁养，养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桂嬷嬷看段景荣恢复了平常的模样，面上重新挂上惯有的微笑。

“明日，不，再过几日，咱们去看看这位宋郎君。”

毕竟，后宫的主人总要尽到责任才是。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天见了蓝。

太监宫女忙忙碌碌有条不紊，积下的雪被宫人清扫干净，室内被地龙烧得温暖如春，辞阳殿总算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但是人呢？

还能同先前一样吗？

谁都说不好。

宋晚辞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头顶的承尘，繁复精致的花纹和先前的不一样。

他半睁着眼睛一直在发愣，脑袋里有片刻空白，记不起前尘往事，觉得身下的柔软和温暖仿佛都是在做梦一般。

“郎君，你醒了？”

宋晚辞半睁着眼睛恍惚间看见熟悉的身影的时候，才不觉得是在做梦，缓缓地侧头看向弓着身的人，嘶哑道：

“嬷嬷......”

吐字很含糊，但是赵嬷嬷还是听清楚了，眼睛一酸，忍住了哽咽答应着：

“诶，在呢。”

这几个月他们这些辞阳殿的宫人都被打发出去，分散在各处，想要过来偷偷看看人都被侍卫给撵了回去，昨儿晚上有小太监来传话，要他们回辞阳殿里伺候，她还以为皇上和郎君和好了，没成想一进门就看到从前被养的白白净净的郎君盖着厚厚的被褥，露出来的脸都只有巴掌大小，看得她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醒了就吃点儿东西。”

“不想吃。”

宋晚辞缩了缩脖子，昨日的一切疯癫的记忆渐渐回笼，他只觉得喘不上气。

心底好冷啊。

他昨日肯定像个疯子一样吧......

早知道闹成这般结果，倒还不如谁都别来。

赵嬷嬷同着之前便跟着宋晚辞的几个贴身侍从打了个对眼，又隔着被子轻轻抚着宋晚辞的脑袋，道：

“肚子里的小宝也饿了，你看小宝才那么大点儿，嬷嬷差点都没看出来呢。”

宋晚辞被子下的手轻轻的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肚皮，才觉得心中回了些暖。

是啊，褚凛是不要他了，但是他还有这个孩子呢。

昨日是他魔怔了，居然想瞒下这个孩子，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丑态毕露。

虎毒不食子，褚凛不会把这个孩子怎么样的，最多不太受宠吧。

就着赵嬷嬷的手坐起身子，腹部的疼痛还隐隐有些.

但是也还好，他能忍。

无论多难，他也会走下去......

宋晚辞一边吃着粥一边把自己乱糟糟的脑子捋捋清楚。

他真的像是父兄说的那般傻吗？

好像是，要不然也不会被褚凛欺负到这个份上。

不仅自己被欺负，还连累父兄身后名都被玷污。

是了，宋晚辞根本不相信他的父兄会通敌叛国，也不相信褚凛好端端的突然会证据充分的说父兄通敌叛国。

可是到底为什么呢？

明明褚凛说过最喜欢他了，明明他们一直好好的。

不，不对。

他们没有一直好好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好像挺早了吧......

褚凛他不再陪着自己说那些毫无厘头的玩笑话，也不再每日都关心他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多得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赏赐，多得是身边围绕着的逗自己开心的宫女太监。

世人皆说帝后伉俪情深，同甘共苦。。

他自己也信了，深信。

可是有些事有些人，越是沉迷，越是遥不可及。

到头来，就落得如此下场。

宋晚辞心头堵着一口浊气，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想要吐出来这口浊气，却发现心口只是闷闷的疼。

只得苦笑一下，转头看向窗外那颗光秃秃的老树。

寒冬来临前，明明都是有征兆的不是吗？

细细想来，他们之间，他真的是没有发觉吗？

发觉了的，只不过不敢深究这些表象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刀子。

及尔偕老的愿望破了，总难免心生怨怼。

他不想如此，却不成想作茧自缚，自己把自己骗到这个地步。

“嬷嬷，皇上可曾来过？”

梦既然醒了，有些话总要说清楚的。

他虽不聪明，却也不那么糊涂，倘若真的相看两厌，也该把不相干的人撇出去，莫要牵扯旁人。

他们把话说清楚，讲明白，别最后丑态尽出，彼此连最后一丝颜面都留不下。

宋嬷嬷以为宋晚辞在等着褚凛前来，心中有些不忍，可还是说：

“清晨明忠公公来了一回，看郎君还睡就走了。”

宋晚辞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的小口吃着碗里的粥。

他的反应太平静，赵嬷嬷提心吊胆的怕他想不开。

午后李崇又来了一次，重新把了脉，开了安胎药，叮嘱赵嬷嬷好生将养。

宋晚辞一直等着褚凛过来，但等了三日却都不见人，便知晓了怕是人不会过来了。

倒是段景荣那里天天都送来不少东西，赵嬷嬷如临大敌的把这些东西都单独收起来，唯恐对宋晚辞造成点什么迫害。

这些事宋晚辞笑笑也便没再当回事，专心养胎。

他说话模糊的症状却没有好转，太医说要多开口说话，但是宋晚辞如今一整天都不见得说一句话，和原来的话痨性子天差地别，赵嬷嬷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让宋晚辞知道，直到一天宋晚辞畏寒让宫女再拿件衣服来，他说了三四遍那小宫女都没听懂。

宋晚辞便想到了什么，僵在原地，赵嬷嬷进门见状吓得连忙将宫女打发出去，强笑着说：“郎君再说一遍，嬷嬷给你拿。”

宋晚辞轻轻地摇摇头，转身向内室走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连着几天都是大晴天，阳光很好，辞阳殿里人来人往，许多人绕在自己身边，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宋晚辞知道，即便身边那么多人，可他看在眼里的却不再是人间喧嚣，而是不声不响。

仿佛这一刻，他才真的变成了一个聋子。

耳朵聋了，心也聋了。

盘龙殿——

褚凛这几天都在盘龙殿歇着，没去看过宋晚辞，也没有陪着段景荣，但是宋晚辞那里的平安脉却要每日过问，连明忠也不知道着年轻的帝王到底在想什么。

“把脉如何？”龙案上垒着厚厚的一叠奏折，面前还摊开着一本，朱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褚凛头也不抬的问道。

“郎君身子亏损的颇为厉害，风寒入侵心肺，但是又怀着龙胎，不敢下猛药，便只能吊着。”

李崇斟酌两下，还是决定告诉皇帝：“陛下，臣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褚凛看了一眼，倒也没别的意思，说：“讲。”

“十月怀胎，孩子全靠母体吸取营养才能长大，宋郎君腹中的小皇子坐胎的时候没坐稳，如今生长缓慢，四个多月才那么一点，而且宋郎君身子败坏，又是头胎，臣怕生产的时候......”

褚凛一怔，抬头看向李崇，靠着椅背的身子慢慢支起来，冷声道：“生产的时候怎么了？”

李崇跪下，额头扣在手背上，说：

“怕是生产的时候极有可能难产，而且哪怕生下来，小皇子也怕是要夭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