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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重吴妄苏by除徒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 时间:2022-04-28 16:38
  • 纯爱小说《失重》的主角是吴妄苏,是作者除徒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苏一直都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去承认喜欢谁。热门评价:害怕被他所知道。
  • 失重苏小说

    推荐指数:8分

    失重苏

  • 失重吴妄苏by除徒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S死了,我松了一口气。他想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就已经没有和他和平相处的可能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而我们活下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J受了不小的打击,又被血呛进肺里,蜷成一团一边咳一边干呕个不停。我把他带出主舱,拉着他到医务室,给他安置在病床上,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四,已经是十分危险的高温。

    喂了他退烧药,J拉住我的手,说:“S说他会和我一起活下去,因为……我们一样,在地球上有家,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回去……S的儿子刚学会叫爸爸……他需要活下去,他需要,像我一样……”

    “别说了。”我打断他,“你需要好好休息。”

    “你能原谅他吗?”J却不依不饶,“他并不是有意想要伤害你们的,他觉得你们肯定找不到初五号了,当初把你们扔在那里,他也觉得十分愧疚……他只是太想活下去了,你能原谅他吗?”

    “我原谅他。”

    J松开手。

    “但他不会原谅你们。”

    对于S的死,我第一次觉得心中一凉。

    我回到主舱,见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吴妄正在检查飞船参数,脸色不太好。

    “怎么?”我有不好的预感,“S给飞船设定了密码锁?”

    “不是。”吴妄摇摇头。

    “那怎么了?”

    “就像你所说的,初五号的所有动力系统全部失灵,包括副发动机。”

    “嗯。”我点点头。

    “S已经向地球发出求救信号,不考虑调遣等等因素,营救飞船从最近的空间站到这里,需要两个月。而现在飞船只能靠储存的能源维生,刚好够两个人,支撑两个月。”

    “所以S坚决反对我们进船,要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吴妄不说话,表示认同。过了片刻,他才说:“所以S说,等我们发现,我们不会好心让J活下去。”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我也首先想到了这个问题。现在J已经病成这样,我们也不能指望他搭把手修理飞船,那么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完全的累赘。只会凭空消耗食物和水,以及珍贵的氧气。

    但我不能让他死。

    “总会有办法的,”我说,“副发动机不会无缘无故失灵,找到原因就能把它修好。”

    说这话的同时,我心里也非常没底。S虽然贪生怕死,但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的软件和硬件机能出色,他断定为无法修理向地球发送了求救信号,并且把飞船停在这里,把自己置于完全被动的状态,那么飞船遇到的问题一定已经严重到S都没有头绪。我没有信心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吴妄上前,拍了拍我的头,“你先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醒来我们再商量。”

    我点头,正打算离开,吴妄把我叫住:“锁上医务室的门。”

    在去卧室休息前,我又去医务室看了看J。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见他嘴唇发白,虚弱得不行,我就拿了一袋葡萄糖,慢慢地推给了他。

    J在基地的时候向来调皮捣蛋,体质也像猴子一样好,没想到到了太空就病得这么重。他的小女朋友也是一个喜欢玩闹的孩子气的人,两人在一起两小无猜,非常般配。我知道J已经准备很久了,他说如果这次初五号首航没有选上他,他就向他的小女朋友求婚。但他选上了,戒指也准备好了,就等着回到地球,他就求婚。

    从医务室退出来,虽然内心对吴妄的想法有些拮抗,但我还是锁上了医务室的门。用原始的、只能从外面打开的插销锁。

    站在卧室门口,我鬼使神差地进了S和J的那间。

    床头的屏幕上还在不断播放着照片,有J和他的女朋友的,但还是S和他的家人的居多。S的儿子还是一团小肉球,但鼻子眼睛已经能看出英俊的雏形,长大以后一定能像他爸爸一样帅气。J的照片都很搞怪,大街小巷,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我甚至能想到,当初S和J第一次进到这个卧室,争着在唯一的屏幕上发照片的情景。J必然打不过S,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霸占了大部分地方。

    我关上这间卧室的供电,屏幕熄灭,灯光暗淡下来,空气也凝滞住。我退了出来,回到我和吴妄的卧室。

    虽然卧室的构造上没有差别,但这个房间明显显得冷冷清清。头顶也有一个屏幕,但反反复复播放的,只有一个待机画面。

    相较起S和J,以及K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活着。

    把自己绑在床上,我很快陷入沉睡。

    K攥紧了拳头,对我说:“为了明天!”然后走远。

    我摸爬滚打地追上去质问:“哪里有明天?我们有明天吗?在这里,时间和距离都没有意义!只有生与死,生与死是唯一的坐标,标志着我们的这一刻,和下一刻!”

    是的,我们的明天就是死。

    K毅然决然地奔向了他的明天。

    S是我的格斗技教练。他一次一次把我按倒在地,再把我拉起来,掸掸我身上的土,一遍遍地教我:“每一刻都是生死关头,不能犹豫。十分之一秒的恍惚就能让你失去先机。抱着置对方于死地的心理才能制胜。”

    我有了不只十分之一秒的犹豫。

    王良嘲笑我:“看吧,我不在你身边,你什么都干不成。就算吴是五分之一,那剩下的五分之一,也轮不到你。我哪里不比你强?”

    我摇摇头。

    “我知道,是吴在庇护你吧。你啊,不倚靠着别人,就活不下去了。”

    我说:“不对!我从来没有倚靠过谁,我从来都只有自己,我从来都,自己一个人活着……”

    “我还不了解你吗?”王良笑着摇摇头说,“你自己活不下去的。”

    “没有人能独自存活,你也一样。”

    然后他转身离开。

    身边陷入一片黑暗,我悬浮在半空中,手脚动弹不得。想要说话,甚至是叫喊,都出不了声。

    驾驶着接应艇的K出现在我的面前,一秒钟后撞上了一群冰云,燃成一片红色的火海。

    S举着枪,却有一道光束不知从哪来,穿过了他的头颅,将所有的血肉都带了出来,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是鲜红的血液、粉红的肉块、焦黑的皮肤、白色的脑浆。透过那个巨大的孔洞,我看到J在向我微笑,然后从一根手指开始蔓延,浑身溃烂。他尖叫着:“苏,苏,救救我!”

    再之后,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吴妄站在我的面前。

    他用他特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轻声地说了声:“再见。”

    不要!别走!我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也像王良一样转过身,一步步走开。

    而走了没有几步,突然“砰”地一下,他化作了一团血雾,再也不见了身形。

    醒来!睁开眼!醒来!从噩梦中醒来!

    我一遍遍地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身体不听使唤。眼皮也沉重得像是被缝住。

    眼前是吴妄转身离开,再化作虚无的场景,一遍又一遍。

    王良说得没错,他说得没错!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的,作为一个战友,以及敌人。

    像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窒息而压抑,我不停地下坠,海水将我拉入深渊。

    “呼,呼……”我终于醒了过来。

    我忙哆哆嗦嗦地解开身上的绑带,胡乱穿戴上推进器,离开卧室,奔向主舱。

    吴妄在那里。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来到我的面前,用眼神询问。

    我看向他,慢慢地等喘息平息下来。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近乎绝望地问他:“你爱我的吧?你是爱我的,对吧?告诉我。”

    听到我的质问,吴妄眯起了眼睛,开始打量我。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

    我微微低下了头:“你一定是爱我的,告诉我好吗?哪怕我只是个笑话,告诉我……”

    吴妄突然慌了手脚,赶忙将我揽在怀里。

    “你别哭,你别哭……”

    我好像的确哭了,直到他亲吻我的脸,试图将眼泪都啜走的时候,我才感觉到眼泪在眼眶中积蓄,眼前模糊一片。没有重力,连眼泪都无处可去。

    “我爱你,我爱你!不然还能怎样呢?我爱你。”

    真诚这个词不适合用在吴妄身上,而我第一次看到了真诚的他。

    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也都烟消云散。

    其实我不该早就知道了吗?他藏着我的名牌,他时常看着我,他不止一次地用生命保护我,他吻我,对着我说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正如他所说,如果他不是爱着我,还能怎样呢?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我觉得累了,很想睡一觉。

    有一个吻轻轻落在睫毛上。

    “苏……”

    我的档案上的姓是苏,K和S发音不准,总是念成Sue,J也跟着起哄叫我Sue。只有吴妄会这样呼唤我的名字。虽然是轻音,但尾音却稳重坚定。这种时候略微有些延长,带出一股温湿的气流,恰好喷洒在脸上。

    大脑里像是有一座大山般高的巨浪轰然炸开,我皱紧了眉头,而后眉头也被他的吻渐渐舒平。

    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面前充斥着他的温度,身后无依无靠,就像在一个无助的梦境中。我沉入了一片黑暗的大海,然而这片大海无比的安详。

    因为身前的人足够的近,近到我们之间都产生了引力,像磁石一般,在想要远离的时候胶着,在接近的时候加速,靠得更近。

    他的手原本捧着我的脸,然后逐渐向下。他搂住了我的肩膀,却还是不够。两只火热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背,他揽住我的腰,将我和他的距离拉到最近,胯下顶着我的胯下,他的那里已经坚硬火热,不耐地微微磨蹭。像是蓄势待发的老式枪管。而他微凉的鼻尖则轻轻拱着我的脖窝,撒娇一样的温柔。

    我记得那一场场的噩梦,然而当噩梦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到恐惧。

    我原本害怕他的执着、他的冷酷、他强制的拥抱,以及他的阴茎,害怕被侵入身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一刻不一样。我甚至期待着属于他的侵犯的到来。

    现在我需要进一步的证明。我需要被完全地占有,由内而外,每一寸皮肤,直到每个末梢神经。直到完完全全地被他拥有,穿透,毁灭。然后重建。

    他的手已经挪到了我的臀上用力地揉捏,我扭动着身子让自己和他更为贴近。

    吴妄加快动作,手上用力将碍事的衣物扯开。睡完觉我已经换上了衬衣,轻而易举地就被拉到了胳膊底下。我只得配合地抬起双手,任他将衬衣扯上去。然后扯到一半他便停下了。我睁开眼,却只能看到覆在眼前的灰色的衬衣。

    之后,我感觉到了一个干涩的蜻蜓点水的吻。

    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然而却最让我有接吻的实感。

    我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隔着一层衣料,没有太鲜明的触感,只知道,他吻的是我。

    我几乎是疯狂地扯掉衬衫,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快一点,快一点!像流星划出火焰,像火焰吞噬森林,像从高空下坠,在重力的吸引下疾速下坠。

    我再次睁开了双眼,所见的眼前的一切只有他,所见、所闻、所感,只有他。没有重力,没有依托,只有他。

    “什么时候,为什么?”我停下来,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问。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什么时候。是一开始。”他说。

    是一见钟情?但是哪个确切的瞬间呢?我们是何时初见的?

    “这不重要,”他又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这里。”

    离地球很远很远,已经看不到家了。

    没有重力,只要闭上眼睛就像下坠。我只能抱紧面前的人。

    只要他在,我就无需考虑太多。船舱内很暖,被脱掉的衣服四处悬浮。吻落满了全身,我能感觉得到自己被像对待一个珍宝一样爱惜着。

    下体被轻轻握住,吴妄的手在其上熟练地滑动。被一个经验丰富的同性恋服侍本来就是极致的享受,更何况我们还身处在太空之中,快感来得迅猛且奇妙。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我的身后探入、抽离,再次探入。肠道被搅弄着,再加上前方的侍弄,我很快就缴械了。

    吴妄用一手捂着,避免精液四溅,而后他抽出了插在我身后的手指,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睁开眼,见他正打算离开。

    “不继续吗?”我问。

    “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好好休整两天吧,我怕你一病不起。”

    我还要说些什么,他打断我说:“况且你还要照顾J。”

    穿整好衣服之后,吴妄已经离开主舱。

    欲望得到发泄,精神也不那么紧绷了,我来到医务室,看到J果真已经醒来,但已经高烧得意识模糊了。我连忙找来降温器材给他降温。

    J哆哆嗦嗦地握住我的手,问:“苏,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我拍拍他滚烫的手背安慰他:“有我在没问题的,你不会死。”

    不想J捏紧了我的手,哀求道:“我不想死,苏,我不想死……我错了,我不该来这个鬼地方,我还有未婚妻呢,她说要给我生一个胖胖的小宝宝,就像S的小儿子一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把你给的药都偷偷扔掉。苏,我什么药都吃,多苦的药都吃,黑黑的中药丸都吃,别让我死,好不好?”

    我仍旧是说那句话:“你不会死。”

    这个时候吴妄进入了医务室,他看到了J的情况,又拿起他的数据看了看,向我摇了摇头。

    “苏!”J突然大叫,几乎要从病床上弹跳起来,“能源一定会够用的,等我醒了,我们一起把初五号修好,一起回到地球!我不会吃很多,我的病会很快好,苏,别让他杀我!”

    我的手被J捏得有些疼,忙摇头说:“不会,他不会杀你。”

    吴妄果断地上前把J的手掰开:“给他打镇定剂。”

    “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打镇定剂!”我反驳,“呼吸已经出现了衰竭现象,用镇定剂可能会导致心跳骤停……”

    “他现在的情况你最清楚了。”

    炎症已经将J的免疫系统击溃,全身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船上的医疗设备救不了他,以这个趋势他在三日内就会痛苦地死去。

    我咬咬牙,道:“那也不能……那就相当于,那是谋杀……”

    J听不到我们说话,十分不安地问:“苏,吴他真的不会杀我对吗?你保证?”

    我向着J咧开嘴笑了笑。

    “一切由你来决定。”吴妄说着从壁橱中取出一个针管,放在我的手中。

    这个针管中的液体,能够让J离去得不那么痛苦。更为主要的一点是,它能够节省飞船中所剩无几的能源。

    这就是谋杀。

    我握紧了针管。

    借着舱壁上扶手的力来到了病床前面,我轻声对J说:“打剂药,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真的吗?”J瞪大了水灵灵的黑眼睛。他长了一双娃娃眼,以及非常卷翘的睫毛,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

    “真的。”我点了点头说,“等病好了起来,以后再也不用吃药了。”

    J对我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乖乖地把手臂伸出来给我。我拿棉签给他仔细地消毒。酒精很凉,J“嘶”了一声,我拍了拍他手臂上的血管,说:“乖,不怕,马上就好了……”

    冰冷的针管扎入到J手臂的血管中,透明的液体被一点点推了进去。

    J咂了咂嘴,眉头很快舒展开来。他平静了下来,渐渐陷入睡眠。

    我抽出了针管。

    然后我看向吴妄。

    “你满意了吗?”

    吴妄并不回答。

    不出意料,五个小时内J就会出现呼吸衰竭,在呼吸器的辅助下,十个小时内会出现心脏衰竭。与此同时,如果温度继续居高不下,内脏都会严重受损。打了镇定剂更是雪上加霜,他连挣扎的机会都丧失了。

    如果有机会回到地球,站在法庭上,审视我所犯的所有过错,这三个队友的死,我都有一定责任。

    K的无私献身,S被吴妄强杀,我也脱不掉责任。更直观的,J的死,则是我一手造成。从发现J受伤的一开始我就该全面监督他的情况,督促他吃药。到后来他病情加重,我也没有上太多的心。作为一个队医,我完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最后的最后,在他的信任之下,我向他的手臂中注射了宣告死亡的液体。

    吴妄说:“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我痛恨他,这个时候拉我下水,让我的双手沾染了鲜血。为什么他不替我杀了J?为什么他要让我利用J的信任,给予他欺骗似的死亡?反正他已经杀过人了,杀一个和杀两个也没有太大区别。

    我为自己的自私感觉到羞愧,但更多的,我为自己没有负罪感感到恐惧。

    就像吴妄所说的,我的确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J几乎是怎样都难逃一死,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帮他安乐死而已,大多国家已经认同了这个做法。就算有生存的可能性,就算他本人并不想死,但苦苦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想着,我的心中竟然萌生出一股快意。一种将人的生死操纵于鼓掌,带着高高在上的慈悲之心,随意定夺的快意。J的信任让我感到快意。我对于他的信任的背叛,也让我感到快意。

    我是一个杀人者。

    在这种地方,在远离地球,远离一切伦理道德的地方,人命最为值钱,也最不值钱。强大的人才是主宰,剩下的人都应为主宰者活下去而服务。

    无拘无束,我可以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

    为活下去而活。

    吴妄是强大者,而我可以主宰他。

    并没有过去多久,也没有经历什么挣扎,J的生命安静地结束。

    从医务室出来,我想我们应该给J和S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S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这点颇为讽刺,在安置着他和J尸体的小型救生艇弹出的时候,整个初五号内都在吟诵着圣经。

    安息吧,已逝的人们。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

    你们的肉体在宇宙中化作永恒,你们的灵魂得到最终的平静,一生终结于这个梦想所托的地方,或许这才是开始。

    我和吴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他们远去。

    K的生命终结得猛烈,像烟花一样绽放。而S和J的死经历了很长的挣扎,我们杀死他们,为了侵占他们的安身之地,为了生存下去。只希望不会再有噩梦。

    那颗未知星球上的信号仍旧在源源不断地发出。吴妄用初五号的接收器进行编码分析,不久他说:“又是一个循环。”

    我凑上去看,问:“是不是攻击咱们的行动编码?”

    “不是,信息量很大。”他将编码转换成二进制,逐行扫视过去。

    我对这些东西了解得不深,这样看下来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于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了挂在那里的枪,放在手中把玩。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但吴妄看得入神,并不打算回答。我举起了枪。

    就算假借于外物,但能增加一些自身的力量,就会更加安心一些。可是当我拿着枪远远地指着他的后脑的时候,我又不禁疑惑。枪是否能杀死他。是不是真的有东西能杀死他。他是不是真的活着。

    “你的舌头卷不起来吗?”他突然扭过头来问我。

    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他受到我的威胁,竟然笑了出来:“说啊,舌头。”

    我试了试,说:“对,卷不起来。”

    他笑得更深了,我把枪插到腰里,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我参加过人类基因组计划,对一些基因组合十分熟悉。”

    “所以,你是说?”我从座椅上跳起来,“这些讯号……”

    “我的设想,”吴妄说,“这里囊括了所有能描述你作为一个人类的信息。也许还有我们的飞船。”

    我的第一反应是受到了严重的侵犯,那个星球上的水的确进入了我的身体,侵占了我们的飞船,把我们从里到外地审视。因此才会破坏掉初五号的引擎,在可观察范围内进行观测。但与此同时,这也预示着宇宙中另外的文明的存在。

    “或许……也有飞船的受损分析?还有引擎修复的可能性?”

    吴妄点点头:“这点我也想到了,目前重要的是把这些编码分析出来。”

    看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我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同时心中也在后悔,如果能早些发现这个线索,一定能和S好好谈谈,大家一起解决这个问题,或许活下去的希望还大些。对S来说破译陌生的编码并不成问题,他在硬件方面也是翘楚,这种时候不知道能顶上几个我。

    吴妄说:“祈祷两个月内能破解完成吧。”

    见他盯着我看,我踢了下地板,向着吴妄所在的地方飘了过去。

    吴妄把我捞住,揽住我的后脑深深地一吻。

    然后对我说:“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吴妄致力于编写编码解读的程序,我将数据分类整理,同时负责起后勤工作,试着用仅有的几样食材搭配出稍微美味一些的餐点,剩下便是思考这颗诡异的蓝色星球。

    空闲的时候我会和吴妄讨论,交流一下彼此的想法。我们一致同意这个星球不是独立存在的,在他的背后一定有高度发展的文明作为支撑。

    未知的能量驱动了水的变形和运动,而整颗星球的运作像是被编写了程序代码,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

    吸引经过的生命体,攻击他们使其丧失行动能力,然后在一定时间内对其进行调查,再将所得的信息发送出去。而信息所向的目的地,也许是那个文明的母星,也许是信息中转站,无论如何都会有接触另一种生命的机会。

    我们没有进一步讨论这种可能性,因为当务之急还是修好初五号。

    “比上一顿的好吃。”吴妄偶尔会称赞我的厨艺。

    “我还以为你没有味觉,至少分辨不出好吃难吃。”

    吴妄冲我笑笑,道:“我的身体发育还算健全,当然知道好吃难吃,不然你又研究这些食谱做什么?”

    我抓着桌沿探过身去咬了一口他手中的葱油饼,说:“为了自己啊。”

    饭后吴妄带我到主舱。

    “有关你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已经破解完毕了。”他放了一个人体模型到大屏幕上,指着他说,“那就是你。”

    我看着那个模型,从骨架到肌肉血管神经,皮肤毛发面部表情,巨细靡遗,无一不生动真实,还附带着我的全部基因信息,这就代表了我整个人。站在屏幕中的我不过是一个程序,基因就是预先写好的编码,肉体是程序运行的结果,思想也不过是禁锢在肉体内的电流。

    我有些迷惑,问他:“这就是我?没有其他的了?”

    吴妄点了点头说:“信息中只记录了最本质的东西。”

    “或是这才是我,一组数据记录着我,我仍然存在,得到了永生。现在我的肉体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吧。”

    吴妄伸手把我拉了过去,我们彼此靠近,我砸进了他的怀里。失去了支撑两个人一起飘去,轻轻撞在舱壁上,又弹开。

    他叹了口气,说:“我们都是一样的,而你对我来说是特别而独一无二的存在,我所珍爱的也是你的思想与情感。”

    我无论怎么想都想象不到我的思想与情感有哪里特别或是有哪里吸引人。我努力地回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或许是在训练场,或许是在会议上,或许是在基地里某次擦肩而过。

    可有时我又觉得与他很熟悉,好像一直都认识他。

    我只是有些沮丧,稍微抱怨了一下,吴妄就将我搂在怀里,当作易碎的玻璃一样安慰。但这样并不讨厌,活到这么大从未有人如此上心地对待我,我觉得感动且珍惜。

    我知道当务之急并非探寻他的感情来源,但还是问:“你对我的了解已经够多了,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讲讲你的事情?”

    他回答道:“我没有故事。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一生都很无趣。”

    “你就是这样总结你的一生的吗?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遇到你之后我花了很多心思,想方设法地接近你。剩下的时间我都在想第二天有可能会见到你,又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多看我一眼。”他问,“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有些破灭?”

    “不会!”我笑着摇头,又问,“那个男孩呢?在基地的时候常来看你的那个东方人。是情人?”

    “对,我还向他学了一些中文。”

    那个小骗子,还做戏给我,让我以为他不会说中文。那么我和王良用中文窃窃私语,吴妄都能听懂一些。

    “除他之外,你有过别的情人吗?”

    “接触过一些,为了积累经验。”

    我又想起了被他带到同志酒吧的场景。他一边吻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边微笑着向我举杯。这一刻他的形象又有些模糊。刚刚我还觉得他有些孩子气,但说到底他仍旧是个看不透、摸不清的人。

    我放开他,退开一段距离,道:“工作吧。”

    哪里都抓不住,无处停靠,没有归宿。

    回到主舱后我问吴妄:“你说他们有没有派人来营救咱们?”

    吴妄摇了摇头说:“咱们不是第一艘没有回来的探索船。”

    见我的脸色有些不好,他又说:“但是完成了对发动机的改造,咱们完全有实力自己回去。”

    既然吴妄这么说,我也只能相信。我们又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

    日子过得很漫长,像是走进了一个一切都停滞了的时间缝隙里。为了防止船体过热,我们每隔五十个小时便将初五号运行到一个体型硕大的行星背后。一百个小时一个昼夜,生物钟也变得有些奇怪,有的时候连说话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

    我们身处初五号中,像是被关在一个壳内,这里像是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存在。进行过体力劳动之后,我会长久地任自己飘浮在空中,漫无焦距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撞到哪里。

    这就是我一直梦想的地方吗?

    摒弃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来到了一片荒芜之中。而身边的唯一活物就是吴妄。就算他是条狗,是只青蛙,是只瓢虫,我都会依赖他,甚至是爱他。

    他是唯一能抓住我的人了。

    我们说话,做爱,拥抱,接吻。我变得渴望接触,希望时时刻刻都被他触摸着。吴妄陪伴着这样的我。

    回去之后呢?得到一套这样完善的资料,至少能将人类航天事业的发展推进五十年,到时候我们都能名利双收,家财万贯,还会被写入史书。但吴妄不在乎这些,他原本已经拥有了这些。

    那之后呢?

    这一切就都像一场梦一样,醒了就结束了。无论之后怎么去回味它,它已经早就离你远去了,再也找不回来。这一场危难重重的旅行,遭受了攻击,受到未知力量的侵入,死了三个战友,带着一手资料,两人回归。

    可那时候,我离吴妄就远了。回到那个地方,脚底下总会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你,你就感受不到太多别的东西。

    感受不到对方细微的呼吸,感受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和五十五厘米的距离的差别,感受不到破空而来的注视的重量。

    “其实等发动机改造好之后,初五号再运行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在工程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吴妄突然这样对我说。

    我没有多想,说:“可是船体本身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根本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在回到空间站之前都没有崩溃掉就已经是万幸了。”

    吴妄又继续手头的工作,不再说话。

    有的时候我会恍惚看到S和J两人没个正经地在一旁打趣,K一脸严肃地教训两人,吴妄在旁一言不发。我听到百秒倒数,而后耳边一阵轰隆,我的身体变得沉重,又变得轻盈,巨大的蓝色的星球映在我的眼中。我看到自己穿着太空服,在广阔的宇宙中飘浮着,闪闪发光的水生物与我擦肩而过,我又身处于大海中,被冰冷的海水包围。

    而进入到我身体内的液体不再继续作怪,折磨我脆弱的神志了,我想它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我知道我的精神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问题,但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抑制住它,并且不会造成影响,于是便没有将这些幻觉告诉吴妄。

    有一天,吴妄放下所有手中的工具,轻轻叹了口气说:“接下来试运行成功,就大功告成了。”

    我也松了口气:“那我们什么时候试运行?”

    “现在。”吴妄指了指舱门,“你去开船,我在这里监视运行状态。”

    “那你有没有危险?”

    吴妄摇头,道:“不要开出太远。”

    一切准备就绪,初五号顺利前行。操作系统一同更新了,我还不太熟悉,于是依旧使用以前的速度前进。但也很快离开了这个诡异的星系。

    一个小时后,我开始减速,停下了初五号。

    来到发动机舱之后见吴妄满头大汗,他说:“成功了。接下来开始提速,我们一起去主舱吧。”说着有些亢奋地把我拖出了发动机舱。他的手上也都是汗水。

    望着主舱的大屏幕,吴妄讷讷地说:“苏……咱们背后,就是家了。调转船头,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说着开启了航行系统。

    汗水一滴滴地从他的脸颊上、头发上流下来,滴入到领子里、仪器上。我再去握他抓过的操作杆,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我望了望身后,除了船舱里的设备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家在哪里呢?

    “而前方——”这个时候,我放在操作杆上的手被他的手覆盖住,听到他在我耳边说,“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被迫着发力,我的手推动了摇杆。

    飞船开始加速,后背被压得生疼。忽然之间,船体稳定下来,一切压力都消失了。

    我望向吴妄,只见他微微勾起了嘴角,便知道我们真的成功了,飞船航行的速度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周围窗外的景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白色光辉。

    “现在我们前进的方向,就是那颗水星的讯号发送出去的方向。向这个方向前进,也许能追寻到这一切的设计者,也许能发现一个新的文明。”吴妄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对我循循善诱,“是继续前进,还是停下来,回头?”

    他在我耳边蛊惑般地低语着,如伊甸园里的蛇一样狡猾地攻击你脆弱的地方,愚昧的人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如果我选择回头,我们两人都会觉得失望。

    手里的操纵杆变得沉重、灼热,握着它像是握着两个人的未来。

    分不清到底是谁用的力,操纵杆继续向前压去。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将身后的东西彻底摒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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