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岸之岛by奶黄菠萝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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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侠在工作室里熬了个通宵。

昨晚被纪安塘的一句“一般”激了个热血沸腾，许小侠花了一晚上时间重新修改自己的稿子，又想了七八个方案出来，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在工作室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一会儿。

等他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许小侠刷了个牙，踢踏着拖鞋下楼准备去吃点东西，他睡眼惺忪地开门，还没往外走，就被门口站着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小姑娘穿着背带裤，叼着冰棍，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哟，哥哥，你们这儿终于开门啦！”

胡子拉碴，一头鸡窝，只刷了个牙脸都没洗的许小侠和乔熙兮两个人坐在一楼的沙发上面面相觑。

他有点茫然，也有点震惊。

许小侠掏出手机，看了看一脸无辜样的女孩，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要纹身？”

乔熙兮点头。

“我家长说让我自己想清楚，我想了几天，觉得还是想纹，就来啦。”

许小侠看着乔熙兮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木木地点了点头。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腹中还十分饥饿，偏偏对面的小女孩还不好解决。许小侠试图拨打纪安塘的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听。现在是早上十点多，对于纪安塘来说，应该还在熟睡中，自然是打不通的。

纪安塘的习惯他也知道，手机从来都是静音，给他发多少消息都醒不了。

把能通知到纪安塘的方法都用遍了，许小侠还是没能得到他老大的一点儿回应。

他看着乔熙兮，吃完了冰棍，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沓卷子开始做。

他抓了抓头发。

“做，做作业啊？”

乔熙兮点点头：“我们奥赛班的培训卷子，赶紧做完，明天还要去玩呢。”

他瞟了一眼卷面上的题，各种符号数字乱飞，恍若天书，直晃得他眼晕。

“现在初中生压力真不小哈。”许小侠心有余悸。他高考的分数实在是不堪入目，要不是单考考的不错，估计得复读了。

乔熙兮瘪瘪嘴：“也没有，是我参加了好几个奥赛班，所以卷子才多一点。”她一边说着，一边下笔如飞地写题，这里唰几笔，那里划拉几下，没过多久一张卷子就写完了。

许小侠实在是对这种场合有些过敏。他手足无措地搁在旁边，思考了半天，最后问乔熙兮：“你打王者荣耀吗？”

乔熙兮停下了手中飞舞的笔。

她抬起头来，咧开一个微笑。

“打。”

纪安塘醒来的时候一如往常已经是正午，他看见许小侠炮轰般的消息轰炸，赶紧开车到了工作室。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讨论声。

“下路下路下路！！！我蹲我蹲！！！”

“走走走走走他们肯定在反红！！！”

“你去上你去上你去上！！！”

…………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门口，确实是自己的工作室，不是什么电竞娱乐馆。

推门进去，许小侠邋里邋遢地坐在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旁边，两个人正投入地拿着手机打王者荣耀。

行，看起来没他什么事。

许小侠瞥见他来了，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吼了一声。

“老大，等一下，我们打完这一盘！”

纪安塘摇摇头，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喝，倚在柜台上看那两人打游戏。

小姑娘打游戏颇为投入，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游戏角色，指挥也是头头是道，看起来和许小侠都能平分秋色了。

等一局打完，许小侠激动地跺脚。

“我二十颗星了！”

乔熙兮鼻子出气：“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没时间打，上个赛季我也打了几十颗。”

听不懂游戏术语的纪安塘喝了一口可乐，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点“不明觉厉”。

“你要纹身？”

纪安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乔熙兮见是帅哥老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是！”

纪安塘点点头，把可乐喝完扔进垃圾桶里。

“你家长……同意了？”

乔熙兮嗯了一声，她见纪安塘面上不是太相信的样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放在耳边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她说。

“哥，我还是打算把面包纹在身上……嗯，嗯嗯，你和老板说一下！”

她把电话递给纪安塘。

纪安塘愣了一下，才接过电话。

把手机放在耳边，那边传来乔屿的声音。

“安塘。”

他的心抖了一下。

“给她纹的好看一点儿，小女孩，长大了怕后悔。”

纪安塘抿了抿唇，耳边乔屿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语气平和……甚至还能算得上，有些温柔。

他听见自己嗯了一声。

转身对上乔熙兮探究好奇的眼神，听着乔屿的呼吸声，纪安塘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把手机还给乔熙兮，手轻轻垂下。

乔屿和他说话，居然好像毫无时间的隔阂，一如在他出国之前时那样，会在他熬夜熬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他拖出去吃东西，然后用这样的语气说——安塘，熬夜不好。

纪安塘听着乔熙兮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构想，给他看那只叫面包的猫咪的照片……

他揉了揉乔熙兮的脑袋，微弯了腰：“哥哥给你纹不方便，我叫一个很酷很厉害的小姐姐过来帮你纹好不好？”

乔熙兮还是中学生，自然不能纹在明显的地方，纪安塘便把自己的朋友叫了过来。

阿悄也在文化园里工作，走过来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她推门进来，吹了声口哨。

“哪个小妹妹要纹身啊？”

阿悄是Z传媒毕业的学生，以前是学的动画，后来转行干了纹身，现在在业内也颇有些名气。要约她一般都要提前一两个月，也就是纪安塘能把人这样遛驴一样使唤过来。

阿悄一头黑长直，细长的丹凤眼，是古典美女的长相，穿一件黑色吊带和窄脚裤，罩了一件抽绳军装外套，也穿着拖鞋。

乔熙兮打量了一下阿悄身上的纹身，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

“姐姐，你真好看。”

阿悄眉开眼笑：“看这小妹妹嘴甜的，真可爱。”

像阿悄一样有点名气的纹身师都是设计和纹身打包，她从不接顾客带着别人设计的纹身的单子，所有纹身样式都是一次性，只纹一次。

所以纪安塘也没插手，让她全权包办乔熙兮的业务。

阿悄听完乔熙兮的描述，很快就画了个彩稿出来，是两只大手上叠着一只小手，拖着还是幼猫的面包，看起来很温馨。

乔熙兮显然比较喜欢阿悄的纹身风格，也很喜欢这个稿子，很快就敲定下来，准备上去纹身了。

纪安塘跑来当了一回业务转接员，没啥事干。许小侠也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做毕设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纪安塘点了根烟，静静地看着地板抽着。

他不给乔熙兮纹，一是避嫌，而是……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注意力。

不去想到乔屿。

安塘——他咀嚼了一下乔屿念这两个字的时候的发音，嚼碎了，居然尝出了些甜味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纪安塘抬起头，打算上楼看看情况的时候，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外面驶来了一辆车。

黑色的奔驰，熟悉的牌照。

纪安塘手一抖，把烟按灭了，他闻着空气里有点呛人的味道，挥了挥手，想把气味挥散些。

乔屿从车上走下来。

秋意已深。

乔屿穿着灰色的风衣外套，身姿欣长，面容英俊。

他推开工作室的门，带着室外的一点凉意一起，站在了纪安塘的面前。

纪安塘站起身，手脚都有些不知往何处放。

就听见乔屿说。

“安塘，我来接乔熙兮。”他看了看工作室的陈设，又看了看有点呆住的纪安塘，“你没给她纹吗？”

纪安塘赶紧解释：“没，我叫了一个很厉害的女纹身师给她纹，应该还要一会儿。”

乔屿点点头。

他看着纪安塘。

上次没能好好地打量纪安塘，如今才有空把男人的每一寸都映入脑海里。五官彻底褪去青涩的纪安塘和以前很不一样，现在的纪安塘丝毫没有小时候的“漂亮”劲儿，而是全数蜕变成了属于纪安塘的成年男人的魅力。

他看见纪安塘的食指和拇指捏了捏——这是纪安塘有心事的表现。

纪安塘对他说：“时间应该还早，我去给你泡点茶喝吧。”

空气里还弥散着烟草味，纪安塘急急地带着乔屿走到会客室。

纪安塘会客室的茶几上空空如也，显然是很久没人来坐过了。

乔屿坐下，见纪安塘又跑出去拿茶具。

纪安塘身上往往是带着一股懒散劲儿的，成天睡不醒一样，但是对着乔屿，他总是难免露出一些刻意和紧张。

这些乔屿都很熟悉。之前和纪安塘相处的时候，纪安塘就是像现在这样，支棱身上的所有神经来面对他。

纪安塘捧着一套杯子进来。

他打开绢本蓝色的盒子，里面躺着一套朱红色的茶杯。

纪安塘神色自如地把杯子拿出来摆好，又开了一袋茶叶。泡茶的工序很多，但他却不急不缓地一件件事做过来，好像招待乔屿就应该这样。

乔屿闻着茶水溢出来的清香，心神安定，眼里也浮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水汽氤氲间的纪安塘，眼神专注，动作认真。他睫毛轻垂，平常那些痞劲儿都收敛起来，显得他周身气质圆润如意，平静周正。

乔屿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在接到乔熙兮电话以后会快马加鞭地完成了工作，然后难得地早退一回，开车到了这里。

但是此刻坐在这里，看着纪安塘全神贯注地为自己泡茶。乔屿又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好像……

他本就应该在这样一个下午，来这里喝上一杯茶。

茶水微烫，入口清涩，回甘无穷——正如坐在他面前的纪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