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苏枫迎这顿饭吃得一如往常一样索然无味。
她与乔屿总是无话可说。除了她挑起的关于工作上的话题以外,他们几乎找不到任何其他可以交流的地方。
她生日将至,乔屿看起来依旧是平静淡漠的模样,丝毫没有一分为她庆贺生日的意思。
虽然苏枫迎心里明白,她这桩婚姻至多算是商业联姻,乔屿对她并无半点情分,但是她心里总还留存一丝幻想。
她看着乔屿沉静优雅吃着东西的动作,身上那点骄傲和自尊让她无法开口问出有关于纪安塘的事情。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好像她今天,从未去找过纪安塘。
——
纪安塘的活动可不似苏枫迎这般枯燥无味。
但他的心情是相似的——坐在Push里,震耳欲聋的电音几乎要把人的脑浆给震出来。此刻未到零点,DJ还在热场,舞池里站着的人也只是扭扭身体,还在玩手机。
而靳年像个二百五一样站在卡座旁的台子上,套着白卫衣,装得和水嫩大学生一样,在那儿摆摆摆。
纪安塘木然地问李隶。
“靳年发什么羊癫疯?”
李隶在调酒,他看了一眼自顾自嗨着的靳年,评价:“估计是想刷个绿漆,看看能不能钓个小鲜肉。”
纪安塘是临时被靳年揪过来的,还穿着在画室里常穿的黑色背心和工装外套,一条冲锋裤,耐脏。
他今个儿也没弄发型,就随便把头发往脑后一扎。
但就是这样,隔壁桌的女生也一直往他那儿看。
纪安塘揉了揉太阳穴,想着怎么样能拎着靳年走人,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靳年的名字。
是年轻人的声音。
他和李隶面面相觑一秒,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群人往这边走着。
打头的那个正赶巧,一件黑色卫衣,破洞牛仔裤,长得有些邪里邪气的,还挺帅。年纪瞧着就不大,像是在读大学。
那人领着的一群男男女女都是青春靓丽的模样,打扮得也很赶潮流,纪安塘瞧几眼就知道,是美院的。
果不其然,只见为首的男生走到靳年旁边,笑了。
“靳老师,你也来蹦迪啊?”
可真损。
李隶噗嗤笑了,他把酒杯递给纪安塘,俩人也不做声,就看戏。
靳年面如菜色,他停止摆摆摆的身体,尴尬地应了两声。
“啊,啊。真巧。”
原本靳年料想的偶遇美丽炮友的猎艳之晚,还没热起来呢,就半道崩殂,变成了Z美学生联谊会。
他班上的学生坐过来,刚好他们定了个大卡,够坐。
靳年看起来确实如他所说,在班里人气颇高。学生们都和他很熟,聊得那叫一个亲热。靳哥靳哥地叫,只有刚刚那男生还在调笑,说靳老师,不肯改口。
靳年说,他的桃花男女学生都有,纪安塘和李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了——这多半就是那个男桃花。
靳年肉眼可见的尴尬,直在那抖腿。纪安塘作为最出名的存在,倒是帮他分担了些火力,几个漂亮的女生凑过来要他微信,纪安塘倒也没有不给面子,他微信里空荡荡的,只是用来联系人,没什么不能加的。
十二点到了。
舞池灯光骤变,升降台缓缓升起,俩只穿着皮裤衩的猛男被抬了上来,随着愈发激烈的音乐节奏扭动着身体。
夜场暧昧肉*得直白,金发高挑的性感女郎端着酒瓶开始四处喂酒,靳年见着人要来了,不想在学生面前被人喂酒,拉着纪安塘就往舞池走。
纪安塘猝不及防被拉离座位,一脸懵逼。
座位上的学生早就想去玩了,见靳年和纪安塘起身,哗啦啦也起来了大半人,全跟过去了。
一时之间卡座上只剩下了李隶和那个把靳年调戏得坐立难安的男生。
李隶自觉留下来给大家看包,他看了眼人头攒动的舞池,对男生笑了笑。
“不去啊?”
男生咬了一颗小番茄,不急不缓地说:“不着急。”
李隶在心里狂笑,就说靳年怎么突然发疯要来蹦迪呢,还整天一副恨不得马上就谈恋爱的恨嫁模样,原来是惹上了大麻烦。
这男生看起来可不好甩掉。
李隶幸灾乐祸,拿了块西瓜啃起来,丝毫没有要同情靳年的意思。
舞池里人贴着人,挤得仿佛春运的火车站,还时不时有人试图揩点油,纪安塘被拽进去又蹿出来,只觉得自己老了,实在是不适合这种场合。
他溜回座位上,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背心,赶紧喘喘气。
手机上弹出来许小侠的消息,是他的毕业设计的雕塑,画了几版草图,还做了个小模型,纪安塘堵着耳朵看了看,给他发了俩字过去。
塘:一般
要说许小侠做的不好,那也没有,只是纪安塘看了也没觉得惊艳。
许小侠那边显示半天打字中,消息一直没发过来。
纪安塘又发了一条过去。
塘:你的前一百个想法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的,多想想,不着急。
最后许小侠回了一个“嗯”。
人又不见了,估计是准备开始彻头彻尾地改造自己的设计。
蹦了几轮,靳年和学生们扶着腰回来了,他累的脚步虚浮,见纪安塘给了他一个关切的余光,挥了挥手,解释:“嗨,蹦岔气了!”
那盯着靳年不放的男生一下子笑出了声。
一桌人还没休息多久,舞池那突然有如摩西分海一样让出了一条道来,还有人尖叫了几声,纪安塘向舞池看去,发现那儿居然有几个人打了起来。
说是打起来,倒也不太准确,准确来说应该是围殴。
两个身姿颇壮的人围殴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
酒吧的保安很快就来控制局面,但动作却没有往常处理这种纠纷一样干脆,他们都往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站了一群人,身上气焰不小,为首站着的年轻人瘦高,长得还行,面容是时下流行的清秀小生一挂,但眉眼里戾气很重,看上去就颇不好相处。
卡座里有个女生惊叫出声:“那不是……那个苏家的?”
“苏竹景?”
“就是他!”
苏竹景其人,本事不大,但惹下不少事。他酷爱找青春鲜嫩的女学生作陪,喜欢气质挂,常去美院和音乐学院找人,所以在美院里也有些风言风语。
纪安塘眼里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今天是什么时运。
下午苏枫迎找上门来,晚上又见到他那倒霉弟弟。
怎么以前没觉得,B市这四方城这么小呢?
见苏竹景在这,纪安塘是彻底没兴趣待了。
他穿上外套拿起东西就走。
“你们继续玩,我有事先走了。”
不等靳年和李隶反应,他已经穿过人流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刚刚还在惊呼苏竹景的女生此时回过了神,见到纪安塘一个潇洒的背影,捂着唇和朋友小声说。
“唉,还是纪师兄酷。”
“就是,能和纪师兄打一炮,倒贴钱也值啊……”
靳年尴尬地干咳两声。
现在的美院学生可是越来越开放了哈,真是一点都不把他这老师放在眼里。
纪安塘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叫了辆车,倚在路边等。
工体外面全是一溜烟的不打表的黑车,见纪安塘那样臭的神色居然都不敢过来拉客。
纪安塘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自己的的士,先等来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从外表来看,看不出来和其他奔驰车有什么区别,也不打眼,但纪安塘认得这车的车牌号。
他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烟圈。
烟在眼前氤氲开,见一个男人走下了车,穿着黑西装,身条极顺,肩宽腿长,远远看去,都能落下个英俊的印象。
纪安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男人好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抖了抖手上的烟,把它按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叫的车到了。
他确认了车牌号,拉开车门坐上去。
司机似乎常来这边拉客,热情地问他要不要垃圾袋,想不想呕。
纪安塘不知道自己回应了什么,只有刚刚男人下车的那一幕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
是乔屿。
来这里做什么,处理苏竹景的事情吗?
什么时候,乔屿这么热心了?
他捏紧手指,只觉得下午苏枫迎的气现在才冒了上来,直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下午浑然不觉,此刻才有些犯恶心。
果然,他还是受不了乔屿和这对姐弟有一点牵扯——一点都不行。
纪安塘张开手掌,上面有几个指甲印。时间过得越久,他的忍耐力就越差,此刻几乎消磨殆尽。不管乔屿有什么打算、想干什么,他都忍不住了。
——
酒吧的会客室,乔屿坐在沙发上,没说话。
不一会儿,老板走了进来。
老板看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把U盘抛给乔屿,他说:“监控给你截了,乔大总裁。苏竹景在楼下呢,要带他上来吗?”
乔屿与他算得上朋友,他摇了摇头,把U盘放好。
“不必了。今天抱歉。”
老板挥了挥手:“没事儿,你给我打了预防针,我早就盯着呢。”
谁也没想到苏竹景真的玩到脑子上头,那种乱一点四六不管的地儿也就算了,这种正规挂牌经营的酒吧都敢乱来,老板可是一点不想和“毒”沾上关系。
乔屿点点头,没说什么走了。
苏竹景看见他,气焰全消,紧张得手都在抖。
他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换成了乔屿的朋友,要是知道,绝对不敢在这里乱来。
乔屿只是看他一眼。
那一眼平静,里面没有怒意也没有谴责,却让苏竹景四肢都泛上了凉意。
他那被酒精泡麻了的大脑里后知后觉地泛上来了些惧意。
可这点惧意,早就不足以拯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