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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不将小说

  • 时间:2022-04-19 13:37
  • 《阴阳不将》by瑜辛,原创小说阴阳不将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闻人珄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闻人珄是在见到一个十分奇怪的人之后发现对方怎么都不愿意放开他的手,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热门评价:到底为什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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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指数:8分

    阴阳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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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西北大灾荒,干旱三年,风、雹、虫、瘟肆虐。地主老财狼心狗肺,囤粮不救,军阀又胡作非为,截断车皮不肯西行,以至饿殍遍地,奄奄待毙。

    我们村亦不得雨水,没有粮吃。人们流离失所,挖草根,嚼树皮,甚至用土块充饥。

    荒地垂死。

    直到突然有一天,山里来了一个闻人家。

    闻人家是巫。

    巫,通达天地,中合人意,自古便有这一部族。巫能够与鬼神相沟通,能调动鬼神之力为人消灾致富,如降神、祈雨、医病等等。(注)

    巫全盛时遍布五湖四海,上达宫廷显贵,下至江湖流民,可惜千百年来分散无继,如今还叫得上来的,就只剩下闻人家这孤零零的一脉。

    闻人家神秘富足,举手投足间满是庄严贵气。他们来后便为村民医病施粮,又做坛求雨。雨水九日一求,连求三次,老青天竟真给下了!

    一连两天两夜瓢泼大雨,大山重新长出活头儿,再过去不消几月,村子境况好转,终于死地回生。

    闻人家被村民奉作救世主敬仰,住到最高的那座山顶。

    有闻人家坐镇,村子靠山吃山,生活渐渐好了。只不过乱世祸患,动辄兵荒马乱,人心不古,总归难以安生。

    我八岁时,我家遭了难。爹被山匪一刀砍头,妈刚生下弟弟,独独孤寡弱妇,赚不来许多生计,为养弟弟活命,妈便把我卖了。

    妈把我卖到闻人家当下人,我自此改姓闻人。

    我到闻人家时,闻人家的家主是个极俊俏的男子,他颇有些男生女相,性子很古怪,不易亲近。

    他不喜欢我们下人称他为“当家”,于是我们就文邹邹地叫他“先生”。

    我因为年纪小,一直在厨房帮着洗碗,打点杂活儿,虽是下人,却衣食无忧,没干过苦力,日子非常舒心。

    我原以为闻人家那大能耐,将经久不衰,但是五年后,我满十三岁刚过一月,闻人家却出事了。

    那是个麻黑的半夜,灯火全都熄灭,天上无星无月,裂开个大洞!地底冒出百只惨白的鬼来!那天地间似乎有条无形的梯架,那些鬼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从地下走进天上的黑洞里!

    先生站在一边看着,浑身染血!他扭过头和我对视一眼,吓得我魂飞魄散!

    先生那眼!那双眼是血红的!那是地狱里恶鬼的眼睛呦!

    我拼了命跑,感到身后有寒飕飕的鬼在撵我,我不敢回头,一气跑到山底,没了劲儿,失足掉进河里。

    病月刺骨的冷水,我一头栽下去,立马昏死。

    我命大,被山底的渔民救起来,但我的眼睛从此瞎了。定是因为我和先生对视那一眼,被恶鬼夺去了人间的光。

    我打听到,那晚山顶烧了一场大火,一直烧到天亮。

    后来我回去过,一场火过去,山头成了平地,闻人家消失了,家里一百多人,还有先生,全都不见了,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火,一定是地狱业火。先生引鬼上身,闻人家没准儿是被鬼门给吞了。

    以上,是闻人珄那疯疯癫癫的瞎眼爷爷常说的一套胡话。

    爷爷去世整二十年,他去世时,闻人珄才七岁。很奇妙,闻人珄小小年纪,却清楚记得爷爷这套狗屁不通。

    闻人珄还记得,爷爷讨厌他。

    因为爷爷的疯病是从闻人珄出生那年开始的。

    闻人珄呱呱坠地,爷爷把他抱到怀中,伸手摸摸,登时撒开,若不是大伯就站在旁边,眼疾手快接了一把,闻人珄刚出生就要被爷爷摔死。

    ——爷爷是摸到闻人珄胸口的胎记才疯的。

    那胎记很特别。鲜亮凸起的血红色,仿佛活的大痣,仔细端详,这胎记的模样竟像一簇熊熊火焰。

    爷爷每见到闻人珄,都指着闻人珄的胸口,跳脚大骂:“报应!报应!恶鬼返世了!报应!”

    因为这样,闻人珄和爷爷的感情从来不好,爷爷死的时候,堂姐哭得吱哇乱叫,他却没半点感觉。

    不过爷爷死前的模样倒让闻人珄耿耿于怀。

    或许“回光返照”是真的,爷爷死前竟然清醒了。他似乎不疯癫了,瞎了几十年的眼也不再混沌,目光不再涣散,那就像对明察秋毫的好招子,紧紧盯着家里人看。

    爷爷交代遗言,说自个儿早就该死,是闻人家收留他,给没爹没妈的他赐予姓名,他改姓闻人,才得了新生,留下后代。

    他感激闻人家,死后不愿去别的地方,只想埋到闻人家曾在的那座山上,为得来世好报答。

    最后,他一把抓过闻人珄的手腕,那不像将死之人的力气,闻人珄被他抓得生疼。

    爷爷眼眶含泪,最后叫了声“先生”,这才肯咽气,撒开手。

    他用那般苍老怀念的声音——

    “先生。”

    “先生。”

    ……

    ……

    闻人珄忽得从床上弹起来,浑身是汗。

    他喘两口气,狠劲儿搓把脸。

    二十年,闻人珄从没梦到过爷爷,该是因为他正在爷爷的坟山底下,才请了这久违的老东西入梦罢。

    一只蟑螂从床边耀武扬威地爬过来,闻人珄抓枕边的手机当砖头,“咣”一下,毫不客气将这畜生赐死。

    闻人珄套上衣服,穿好鞋,拎起桌上的暖壶,去公共卫生间刷牙洗脸。

    在这鸟不拉屎的招待所住了五天,闻人珄娘胎里带的躁脾气即将爆炸。

    他一根不正苗不红的无赖青年,是不乐意下乡的。此时此地此情境,全要怪他的亲爷爷。

    上月底甘肃连下几天暴雨,多地遭灾,造成山体滑坡,爷爷那坟山不幸中奖——老东西的坟塌了。

    本来修坟是件利索事,但稀奇的是,只一天功夫,来修坟的三位工人竟然都失踪了。

    闻人珄报了警,接手的警察刚巧是他堂姐夫孟泓州。

    在孟泓州成为闻人珄姐夫前两人就交情匪浅,闻人珄又是当事人,这一拖沓,便待在山下没走。

    囫囵完脸,闻人珄用袖子抹掉下巴上的水,又蘸水捋捋头发。他照镜子瞅了眼,下巴上有青茬,但还不算邋遢,索性放它野蛮生长,反正乡下山野,修了边幅也白搭。

    闻人珄推门出去,孟泓州就站在院中,手里拎着一袋肉包子。

    “吃点?”孟泓州提了提袋子。

    天不亮时又下了场雨,空气里一股霉酸味,孟泓州的大衣肩袖还是湿的。

    “没胃口。”闻人珄走过去,从兜里摸出烟,“一睁眼就拍死只蟑螂,犯恶心。”

    他把烟叼进嘴:“有火吗?”

    孟泓州看他一眼,掏出火机递过去:“刚睡醒就抽烟,真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

    “不。”闻人珄吐口烟圈,淡淡说,“能管我的人要么没出生,要么埋在地底下。”

    孟泓州:“......”

    要说闻人珄这人也是绝了,富二代,父母生意做到国外,他在国内守家产,守得稀松二五眼,除了一身皮囊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妥妥一副游手好闲的混吃等死活头。

    但要给他戴个纨绔子弟的帽子也不太对,一是他没那气质,二是他懒得挥霍,用他的话讲,有那功夫花天酒地,不如猫在被窝里抻懒腰。

    说白了就一句话——这货不长心。

    孟泓州乜斜闻人珄一眼:“要不今儿你就回金城吧。”

    “怎么?”闻人珄皱眉头,“你还要在这里磕多久?”

    “又失踪了。”孟泓州叹气。

    “怎么说?”

    孟泓州:“昨天夜里,村东头儿老李家的狗跑上山......”

    “狗?”孟泓州话没说完,闻人珄出离愤怒了,“狗也算?净他妈的赶趟儿扯淡。”

    “你听我说完啊。”孟泓州咂舌,“老李家的小儿子,今年才十五岁,追着去撵狗,到现在也没回家。”

    “都说了让他们别往山上跑,都是聋子吗?”闻人珄顿了顿,“所以狗和人一起丢了。”

    “对。”孟泓州点头,点手指头数,“现在一共失踪四个人。”

    闻人珄:“外加一条狗。”

    孟泓州一脸瘴气:“这事儿太稀奇了,我们都快把山头翻过来找了,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觉得他们还有可能活着?”闻人珄挑起眉毛问。

    “问什么话呢。”孟泓州摇头,“失踪这么多天了,按以往的经验看......”

    “这山里会不会有野兽?被叼走了?”闻人珄把烟头吐到地上,用脚尖碾灭,又踢去一边。

    “可能性很小。”孟泓州说,“我们搜查这些天,没发现野兽生活的痕迹,而且就算是,起码会找到尸块,再不济也有骸骨,不可能一无所获。”

    “真邪门儿。”闻人珄又摸出烟盒。

    “别抽了,熏死人。”孟泓州看着烦,抢过闻人珄的烟。

    闻人珄刚要怼两句,突然有人推开大门跑进来。

    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模样,刚跑进门没几步,一个大马趴摔倒在地。

    孟泓州一见他就头疼,把烟揣回闻人珄兜里:“是村东头儿的老李。”

    闻人珄:“......”

    警察办案不怕悬,不怕险,就怕家属跪下哭丧。

    果不其然是这条路子。那老李爬起来,冲到孟泓州跟前跪下,磕了两个响儿听。

    “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会尽全力帮你找儿子的。”孟泓州忙把人拉起来。

    老李一夜没睡,脸色死灰,两只眼珠深深凹进去,起身时已泪流满面:“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孟泓州回头和闻人珄对视一眼,闻人珄走过去,拽住老李的胳膊:“你先去安排人吧,这边我照顾一下。”

    “谢了。”孟泓州说完,快步离开。

    “行了,别哭了。”闻人珄把老李扶稳当。

    对脸儿是个猪圈,但里头是空的,估计过年猪都杀了卖了,还没来得及添新丁。喂猪的猪食槽边上垒了几块红砖头,闻人珄带老李过去坐下。

    他想和老李一起抽根烟,但一摸兜,想起自己没有火,只能作罢。

    “好点了?”闻人珄扬头看着天,乌云密布,灰压压的。

    老李止住哭,双手捂脸:“二栓子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

    “总能找到的。”闻人珄低叹。

    “我知道山里已经丢了三个修墓工,你们这些天一个也没找到。”老李声音颤抖,“我就想,会不会是......”

    “什么?”

    老李瞪大眼,直勾勾盯着闻人珄:“你外来人了解不多,那原本就是个坟山,总阴森森的......”

    “而且,我们村里早有说法,说那山头有鬼门!”

    老李:“据说七十多年前那里住着个富贵人家,有一晚鬼门大开,把那家人全吞了!会不会是......我二栓子打小在山上跑,熟悉山路,他回不来,会不会是被鬼掳走了呀!”

    闻人珄心口一咯噔,想到爷爷的疯话。爷爷那疯话家里没人当过真,他说要葬来这荒山野岭,全家也就由着他,没有多想,毕竟人都死了,不必穷讲究。

    但被老李这么一说,竟还对上了?

    “别瞎想。”闻人珄安抚老李,“那些鬼啊神啊的全是假的,您甭寻思了,肯定把人给您找回来。”

    “哎,哎......”老李点点头,又落下泪来。

    闻人珄没再说什么,他陪老李坐了一阵,听老李断断续续哭了几回,老李走了,闻人珄还坐在那没动。

    大概半小时,屁股被砖头硌得发木,刘小壮跑了过来。

    刘小壮是孟泓州手底下的人,二十出头一小孩儿,是颗新警蛋子。他不知是从哪奔来的,满头热汗:“珄哥,我们孟队让我送你去坐车,回金城。”

    闻人珄短暂地皱了下眉头,站起身,脑子里突然晃过老李那双哭到干瘪的眼睛。

    “算了,我也跟你们上山找吧。”闻人珄说。

    “哎?你不回金城了?”刘小壮有点意外。

    “只今天一天,明天就走。”闻人珄面无表情,走出大门,“跟你们孟队说一声。赶紧开车。”

    “哎,来了!”刘小壮屁颠跟上。

    跟孟泓州报过道,刘小壮开车,和闻人珄一起上山。

    “东西两边都有我同事,孟队带人从北边上的,就南边这一小片儿人少,咱俩快点走,还能撵上他们。”

    “嗯。”

    到山底下车,闻人珄弯腰把裤腿卷了卷。

    山地太泞了,闻人珄这一身行头是上周新买的,他虽然不心疼钱,但好歹做做样子。

    “珄哥真是好人。”刘小壮在一边笑得没心没肺,突然说。

    闻人珄瞅刘小壮一眼:“怎么,你有事求我?”

    “不是。”刘小壮搔搔后脑勺,“就是觉得你人好。”

    刘小壮:“这破地方条件这么差,上山又累又危险,你不是我们警队的人,早就应该走了。”

    闻人珄叹口气:“自家的事儿,总要上点心。”

    “而且......”闻人珄顿了顿,朝刘小壮一笑,“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也是警校毕业的,跟你们孟队一届。”

    “我听孟队说过。”刘小壮和闻人珄并肩往山上走,“孟队说你身手特别好,所以才破例让你上山的,这本来不合规矩。”

    “规矩算什么,有免费劳动力他能不要?”闻人珄啧一声,“你就是才来,跟你们孟队久了就知道了,他那人把规矩当狗屁。”

    刘小壮听上司坏话感觉新鲜,嘿嘿直乐。

    闻人珄无奈地瞧着他,心说这小子八成是有点傻气。

    “那珄哥,你后来为什么不做警察了?”刘小壮又问。

    “我妈不让。”闻人珄一脚踩进泥坑里,靴子面目全非。

    他皱眉头:“有一次出任务受伤,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差点见阎王。”

    “啊,也是......这一行就怕出事。”刘小壮哀哀道,“我也是独生子,我爸妈也天天担心。”

    “没办法,警察就这样。”闻人珄摆摆手,“不过也无所谓,我本来就没什么远大志向,也不是保护人民群众那块料,当年报警校纯粹是因为学习成绩差,回家继承家产也挺好。”

    刘小壮:“......”

    “你话是这么说啦。”刘小壮瞄闻人珄一眼——这公子哥儿长得可真俊气,那鼻子挺得,他一男人看着都羡慕。

    “但你和孟队一样好。”刘小壮说,“本来都决定要走了,刚才是李叔过来哭了一顿,你放不下心吧?”

    “少说几句憋不死你。”闻人珄幽幽地说。

    刘小壮一看说中了,没再膈应闻人珄。他从兜里掏出一条士力架:“给,孟队说你早上没吃饭,特意交代我带着,怕你晕山上。”

    闻人珄:“......”

    闻人珄接过士力架,撕开几口啃掉:“前面是片小平地,应该已经搜过了,但咱再找找,兴许还有蛛丝马迹。”

    “好。”

    闻人珄边走边低头观察:“今早又下雨了,什么痕迹都冲没了,一路上来连个有用的脚印都没有。”

    “可不是,只有咱自己人的鞋底子。”刘小壮皱巴着脸。

    “哎呦。”刘小壮突然踉跄两步——脚下被绊着了。

    刘小壮弯下腰,定睛看了看,忽得拔高声喊:“珄哥,你快来看!”

    闻人珄走过去瞅:“不就是块石头......哎?”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嵌在泥土里,那石头上有几点斑驳的猩红。

    “......这什么啊......我神经过敏......不会是血吧?”刘小壮问,“这玩意孟队他们上山的时候没发现?”

    闻人珄蹲下/身,伸手蹭了下。石头上除去血红色的斑点,还有一层黏黏的东西,像某种粘稠的汁液。闻人珄闻闻指尖,闻到一股酸臭味道,分不清是什么。

    闻人珄犹豫了一下,抓住这块石头。因为石头上的粘液,他手指打滑,用了不小力气才把它抠出来。

    这石头抠出来,古怪的事发生了!

    那石头留下的小土坑里,自下而上,缓缓涌出一股鲜红色的液体!

    “珄哥!”

    闻人珄又用指尖沾了点闻闻:“这是血。”

    “我靠,这!这怎么回事?血怎么从地底下往上冒?”刘小壮差点蹦起来,“这......不科学吧?又不是山泉眼......”

    “我也没见过。”闻人珄定了定神,用手扒拉旁边的泥土,他扒了一阵子,竟扒出一块染血的衣片!

    “还真有!”刘壮倒抽一口气,感觉后背冰凉。

    衣片仅一只巴掌大,边缘不整齐,应该是被暴力撕扯下来的,尽管染上血,还能分辨出上面深蓝色的格子图案。

    “可怎么......衣服......”

    新人就是好寻思,甭管有谱没谱。刘小壮哆嗦个嗓儿:“不能是杀人埋尸吧......那也埋得太浅了......这荒山野岭......”

    闻人珄站起来,从刘小壮背上薅下背包:“猜来猜去全是废话,既然下头可能有乾坤,那就先挖开看看。”

    话是这么讲,可他们是上山搜人的,哪能料到要挖土?刘小壮包里没什么趁手装备。

    闻人珄扔下包:“给你们孟队打电话,把情况说一下,让他找人,带着工具过来。”

    闻人珄停顿片刻:“要是有条件,最好再弄条鼻子灵的狗。”

    “好。”刘小壮立马掏出手机,拨通孟泓州的电话。

    电话一拨出去,手机里却传来一阵“滋滋——”声响。

    “哎......”刘小壮眼瞅手机屏,动动耳朵,“怎么回事?”

    “没打通?”闻人珄觉得奇怪。就算打不通,也不该是这种声音。

    这不像手机能发出的动静,异常尖锐刺耳,闻人珄第一联想到的居然是高亢的“海豚音”。

    “不应该啊,这里有信号啊,是我手机出问题了吗?”刘小壮按掉通话,准备重新打,可手机回到通讯页面,那“滋滋”的声音还在响。

    “怎么搞的。”刘小壮一头雾水,来回晃手机。

    他晃了好多次,手机黑屏了,那“滋滋”声终于消失。

    “不好意思啊珄哥,这手机肯定有点毛病。怪我,应该带对讲机上来。我再试试打一遍。”刘小壮赶紧说。

    “没事,我打。”闻人珄说着把手伸向衣兜,但还没等拉开衣兜拉环,闻人珄的手突然顿住。

    闻人珄皱起眉头,仔细侧耳听了片刻,问刘小壮:“小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我手机已经没声音了。”刘小壮说,又晃了晃手机。

    “不是手机。”闻人珄的注意力全放在耳朵上,“很轻,很细小的声音,类似于......”

    他形容不好。这声音细细碎碎,若有若无,有点......像泥土松动的声音!似乎是纤细的虫子从土里往外钻!

    闻人珄:“好像有东西在泥土里钻动,你仔细听。”

    “钻洞?”刘小壮硌楞眼儿,“蚯蚓?”

    “......”闻人珄真是服了这耍宝货。

    “哎呀珄哥,你别吓唬我,哪还有什么声儿啊。”刘小壮左右看了看,又探出脑袋,往闻人珄身后看,“你......呃......”

    “珄哥......”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刘小壮突然浑身僵硬,脸色煞白!

    他胸口一阵急促地起伏,瞪大眼睛,扔掉手机,慢慢用手捂住嘴巴,“那是,那是......”

    “怎么了?”闻人珄飞快问。

    刘小壮出不来声了,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这是明显的恐惧表现。

    见他这样,闻人珄心里犯嘀咕。就算刘小壮年纪小,欠锻炼,他好歹警校出身,哪怕后头来了个浑身是血的杀人犯也不该这样。

    这突然怎么了?

    闻人珄耳朵动了动,听见那股细碎的声响更大了。

    闻人珄谨慎地扭过脸,回头一看——尽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他还是立时头皮发麻!

    他刚刚真不该腹诽刘小壮!

    他听得没错,的确是有东西正从土里钻出来,不过不是虫子——

    他身后大概三米处,正从地下钻出一只血淋淋的手!那手慢慢往外钻,一边钻一边左右摆动,直到露出一小节惨白消瘦的手腕!它还在不停摆动,仿佛在朝他们打招呼!

    “这不可能。”闻人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算什么?社会主义,科技时代,撞邪?

    蹄子可不敢这么扯!

    而才过几秒钟,那只手周围又钻出几根粗长的藤条!说是藤条,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名词来形容,这玩意虽然长得藤条模样,但它们太粗了,每一根都有成人手臂那样粗,它们从地底拔出来,飞快扭摆着伸长,像鞭子一样抽打地面!

    闻人珄发誓他一定在做噩梦!

    更可怜了刘小壮,个青瓜秧子这两秒才倒过气儿来,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啊!妈呀!鬼啊——”

    然后他原地蹦起一高,死死抓住闻人珄的胳膊,拉起闻人珄就跑!

    鬼?鬼门?

    ——爷爷和老李的话在闻人珄心尖惊悚打过!

    放屁。

    就算真他娘的有,也不该挑这青天白日出来显眼!

    人或者都有点猎奇作死的心态,再或者是某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坚强,总之闻人珄满腹惊疑,三魂不定,飞跑的同时还下意识回头望了眼——

    这一望不要紧!——闻人珄看到一根藤条正朝他俩抽过来!

    “小壮!——”

    闻人珄大吼一嗓子,快速推开刘小壮,自己同时矮下身,搁地上打了个滚儿。

    满身满脸全是土,闻人珄还没等起身,就听那藤条“咚”一声重重敲在身侧!他转眼看过,泥星四溅,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泥沟!

    闻人珄登时一激灵,心坎冰凉,棺材算是正儿八经见着了。他心说这一下要是抡到脑袋上,那他们两颗年轻的项上人头保准开花。

    “啊!——”刘小壮又发出一声大叫,但这回不是惊叫,是惨叫!

    ——才片刻功夫,这藤条竟又缠上了刘小壮的腰!

    那藤条在快速收缩,死死勒住刘小壮,闻人珄已经见识过藤条的力气,要照这么勒下去,刘小壮的五脏六腑绝对受不住!

    “这他妈什么东西!”

    电光火石间,闻人珄不得多想,下意识抓起手边的石头,朝刘小壮身上的藤条砸过去!

    那藤条挨上一下,竟停止扭动,放开刘小壮,瑟缩地退开了!

    这玩意难道还会疼?

    “小壮!”闻人珄连忙跑到刘小壮跟前。

    刘小壮站不起来了,闻人珄拖起他,见他身体猛一抽搐,随后俩眼一翻,歪头晕过去。

    “完犊子货色。”闻人珄拽着尸体一样的刘小壮往前跑,他这样跑不快,但眼下没别的办法——他回头一看,又有四根藤条朝他们张牙舞爪地追过来!即将把他们包围!

    闻人珄矮下腰,将刘小壮扛到肩头,顺手捞起几颗石头往藤条上打。

    这玩意应该是真有痛觉,只要被石头打到,就会缩回去,但藤条数量太多,打回一根又蹿来两根,闻人珄没得对付,手头更没有武器,只能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

    但他还是被追上了。藤条缠上了闻人珄的左脚!

    闻人珄扑倒在地,他肩上的刘小壮也摔出去,远远滚出一段,闷头撞到一棵大树才停下。

    很快,又有藤条缠上闻人珄,藤条由脚踝缠到大腿,双腿从剧痛到失去知觉,不过眨眼的时间!

    闻人珄没能喊出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藤条竟将他整个人凌空甩了起来!

    闻人珄被吊到半空,抡了个跟头!失重感令人作呕,他头晕目眩,隐约看见地上那只血淋淋的手还在乐此不疲地打招呼!

    藤条就像钓到了猎物,更加活泼亢奋,它们挂着闻人珄甩来甩去,数不清甩过多少圈,闻人珄后脑勺磕上什么东西,脑袋“嗡”一下,立刻失去意识。

    有又冷又湿的东西在小腹上蠕动,闻人珄猛地睁开眼,伸手进上衣下摆,竟抓出一条蛇!

    是条小蛇,约摸一米多长,四周太黑,闻人珄看不见,也分不出这蛇的品种,是否有毒。

    来不及思考,闻人珄反手将蛇远远扔出去,听见“啪”一声。

    他扔得很用力,这蛇估计能摔个半死——当然,前提是它是条“正常”的蛇。

    闻人珄浑身冰冷,在黑暗里干瞪眼。

    他还活着吧?——闻人珄摸摸颈动脉——幸好,在跳。

    他晕过去多久了?刘小壮呢?还有命没有?以及刚刚那藤条,那是什么玩意?

    想到这儿,闻人珄一激灵,慌忙坐起身,摸索自己的腿。腿上已经没有藤条缠着了,他又在腿上狠狠掐了一下——疼。

    这证明两点——腿没废;他真没在做梦。

    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又在哪?

    周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听不到任何声响,除了闻人珄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一切诡异又恐怖。

    闻人珄生来胆子大,他当过警察,也算见识过凶险,但现在这情况他很难淡定。

    哪怕是被穷凶极恶的罪犯包围,他都不怕血拼个你死我活,可此时此刻,他就像只死到临头的熊瞎子,一无所知,不知所措,那一向冷静的大脑在犯癔症——他忍不住去想——“鬼门”。

    ——爷爷说过,老李也说。那他......他这是被鬼门给吞了?

    “......可去他的吧。”

    魑魅魍魉,牛鬼蛇神,这些个货闻人珄绝对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就别为难自个儿,索性不想了罢,毕竟按闻人珄以往的经验看,遇见这种极端危险的境况,胡思乱想死得最快。

    “死的活不了,活的死不了。”闻人珄强定下魂儿,摇摇晃晃站起身,这一晃悠,后脑勺突来一阵剧痛。

    闻人珄小心地伸手摸,摸到血——那一下不知撞了什么该死的克星,真疼。

    “嘶......”闻人珄咧着嘴,脱下外套,解开衬衫,把自己的纯棉背心撕下来,将就着给脑袋包上。

    先前被当腊肉吊着甩,兜里的东西基本全掉没了,但幸运的是,闻人珄上衣口袋有拉锁,手机揣在里头。

    手机屏磕得八花九裂,机子竟然还能用,也有电,但半点信号都没有。不过能照明,不至于当废物板砖。

    闻人珄快速打开手机手电筒,将身边照亮。

    他这才看清楚,自己竟在一条甬道里。

    这是条环形甬道,墙壁及脚下是混凝土,头顶却是光滑的大理石,一看就是人为加工的,这让闻人珄稍稍舒服了点儿。

    闻人珄仔细观察,发现大理石上有古怪的图画。他从没见过这种画,那画上的男女都穿着奇装异服,打扮华丽,脸上画满油彩,披散长发,他们好像在跳舞。

    后脑的伤口还在滋儿滋儿地疼,闻人珄仰头很不舒服,看了几眼没有头绪,就不再看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有血手和藤条当预防针,这阴森离奇的甬道里再冒出只厉鬼也不算惊悚。

    闻人珄苦中作乐地回忆自己看过的一些探险小说,竟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这都什么事儿。”闻人珄咬牙切齿,恨他受了二十七年科学教育,那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思想即将摇摇欲坠。

    闻人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哦,或许知道......

    他想了想,猜自己八成是被藤条绑来的?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只是无论如何,他不能停在原地。

    伤痛、疲劳、饥饿、恐惧、不可预测的危险,不管哪一个都可以要他的命。

    等救援?他撞这大邪门儿,真不一定等得来。他不能坐以待毙,蹲这儿等死。别的不说,太他娘的孬了。倒不如探探究竟,兴许还能找条活路。而且还有刘小壮呢,说不准他也被拖过来了,还能找见。

    腿还有点软,但能动。心一横,闻人珄赌了一把。他没稀得转身,选择勇往直前不回头,径直朝前方走。

    他走得很谨慎,调起十二分精神注意脚下。一开始地上什么都没有,但走了三十米左右,闻人珄看到一节一节断裂的藤条,还有正在啃食藤条的小蛇。

    小蛇成团,每团大约六七条,是青黑色,隐约能看到紫色斑纹,它们个个一米多长,应该和闻人珄醒来时从衣服里抓出的那条为同一品种。

    闻人珄心头陡然一惊——难道缠在他腿上的藤条,也是被这些小蛇给吃了?

    只吃藤条,不吃肉?......不吃他?

    闻人珄呼出一口气,浑身发毛。他格外小心,留意不要碰到蛇和藤条。

    又往前走了大约五十米,闻人珄感觉到周围温度骤然下降,还有细小的凉风吹过来,像一排密密麻麻的小针头,刺疼皮肤。

    一般来讲,有风就代表有出口,但闻人珄并没觉得惊喜,因为这风里带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道——这是死亡的味道,尸体的味道!

    闻人珄定了定神,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按闻人珄的计算,不过一百米——他面前豁然开朗!

    闻人珄抬起手机,照亮前方的空地......他屏住呼吸,立时浑身僵硬!

    他对面,有一棵巨大的藤树!

    闻人珄缓缓移动手机,想将这棵树看清楚。

    它比闻人珄想象的更大,树干起码有三五米粗,它茂密粗长的藤条拖到地上,纠缠在一起,这藤条就是闻人珄之前看到的!

    闻人珄喉结微微颤抖,继续缓慢地移动手机。他瞪大眼睛,又看到一根藤条上挂着颗球一样的东西,乌黑的,毛茸茸的。临近的藤条上则粘着一滩脏兮兮玩意,有点像腐烂的......闻人珄猛地反应过来——刚才看到的那颗“球”,难道是人头!

    闻人珄瞬间想到失踪的修墓工和老李家的小儿子。

    闻人珄后退两步,手机掉到地上,他胃部一阵翻涌,难受极了,耐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撑地呕了出来。

    早上没吃东西,全靠一条士力架顶血糖,他这会儿只能呕出酸水。

    他吐到胃部绞痛,双眼又热又辣,视线一片模糊。

    杀人吓不到他。杀人分尸也不至于让他吐出来。令闻人珄倒胃口的是——谁做的?或者说,什么“东西”做的?——这残酷恶劣的“东西”,超出闻人珄的全部认知。

    闻人珄一屁股跌坐在地,急促地呼吸,缓了好几口气,这才回过神。

    他伸手去摸手机,不小心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他拿起手机,照过去一看——是半条胳膊。

    从大臂中间断开,衣袖还套在上头——深蓝色的格子衫。

    闻人珄张了张嘴,感到喉咙里火燎一般生疼。

    闻人珄瞪着这截胳膊看。它没有腐烂,从皮肤状态判断,闻人珄猜测,遇害时间应该不长,甚至......只有几个小时。

    这半条胳膊很细,如果不是女人,那就是少年的。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骨还没有完全长开。

    闻人珄是突然要上山的,没跟上队伍,也没来得及问孟弘洲,老李家那小儿子如何体貌特征,穿的什么衣服。

    ——这是老李家那十五岁的小儿子吗?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害成这样?仅仅是对面的大藤树?

    闻人珄拨开衣袖残片,发现这胳膊上还戴了一只手表。手表已经支离破碎,沾着血,一定修不好了。

    闻人珄指尖微微发抖,将这块手表取下来。他用自己的衣服把表擦干净,再揣进上衣兜里,拉好拉锁。

    拉锁一拉上,兜里沉甸甸的。他的手不抖了。

    狠狠搓一把脸,闻人珄艰难地站起来,往前走两步。他又一次擎起手机,朝那棵大藤树照过去。

    白光一寸一寸,从下往上——闻人珄还看到了牛羊等牲畜的头,动物灰扑扑的毛皮,以及分不清是人是动物的——黑黄色、或白厉厉的骨头……

    这“东西”,人畜不忌。

    生命被大卸八块,吊起来像百货架上的玩意,像乡下暴晒的果干……

    闻人珄没有看全,更没有数,但只要打过眼就知道,这绝对不止几个人!几口牲畜!藤树上有几十,甚至几百的残尸!

    一寸一寸的光,不断从下往上——那是......

    那是一条大蟒蛇!

    在大藤树的树顶,竟盘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原来它才是拆剥性命的罪魁祸首!

    闻人珄猜不到它有多大,十几秒,几十秒,或者几分钟,闻人珄移动手机,居然没有将它看完整!

    直到——手机的光照到大蟒蛇的眼睛。

    那蟒蛇突然睁开眼!

    诡异的幽绿色竖瞳,和闻人珄对视!

    一刹那,闻人珄感觉空气凝固了!他无法呼吸,他需要把凝固的空气打碎,抓一块,直接塞进气管里!不然他就要憋死了!

    他不能动弹,死死抓着手机,冷汗浸湿了衣服!

    大蟒蛇动了!它缓慢蹭动身体,坚硬的鳞片刮蹭藤条,发出细簌脆响。

    很快,蟒蛇离开了手机的光照范围,闻人珄看不到它了。但闻人珄能感觉到,它从树上下来了!

    “嘶,嘶,嘶……”

    闻人珄听到蟒蛇在吐信,它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跑!跑起来!腿快点动啊!

    闻人珄的心在咆哮!可他被那蛇瞳镇住,像魇了孽障一般,竟死活动不得!

    闻人珄闭紧双眼,恨自己的命要交代得这样悲惨!

    死就罢了,死得稀里糊涂也罢了,居然还要落个葬身蛇腹,五马分尸吊着风干的下场!

    那大蟒蛇离他更近了!它一定就在他对面!那阴冷潮湿的吐息就喷在他脸上!有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下一秒,身边刮过一阵冷风,像砍刀一样犀利!闻人珄怀疑自己已经被咬成两半!

    他好一阵发晕,眼前黢黑,脑袋里像养蜂窝,嗡嗡乱叫。他狠狠咬破舌头,被疼痛刺激得清醒了些——他发现他竟然双脚离地了!

    ......他还活着?

    ......被大蟒蛇叼走了?

    不对!他正......被人搂在怀里!

    闻人珄猛地抬起眼,撞见一张煞白的侧脸!

    这突然冒出来的白脸儿货,居然带着他飞了起来!

    这人脚下无声,脚尖点在石壁上借力,冲向大藤树,不消眨眼时间,他将闻人珄稳稳放到树上!

    藤树的藤条都有胳膊粗,一根树枝大约比成年男子的大腿粗壮,担两个人不成问题。

    闻人珄举起手机照亮,清楚看到这人脚踩树枝,站在一旁纹丝不动。他身材修长,有一头垂腰黑发,闻人珄一时间分不清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他高高抬起右臂,手掌向下一压——对面的大蟒蛇竟低下头,随着一声巨响扑倒在地!

    “......”闻人珄连骂都骂不出来,他一扭头,和一颗血淋淋的土狗脑袋贴上脸,“......”

    操!这该是老李家那只狗吧!真他妈巧了!

    “孽畜......休要造次。”旁边这人说话了,声音低沉,是个男人。

    那大蟒蛇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听动静不像是蛇叫出来的,更像是野兽在怒吼!

    随着它这一声叫,藤树剧烈震动起来,那些藤条不断伸长,同时到处扭摆,四面抽动,闻人珄突然惊呼一声,被晃下树枝!

    这高度少说也有五六层楼,他跌下去,不死也得废!

    见闻人珄摔下去,树上的男人飞快跳下来,他抓过闻人珄的胳膊,往怀里一拉,再趁势勾住闻人珄的腿窝,将闻人珄抱住,稳稳落地。

    闻人珄这辈子头一回被男人横着抱,但此时他顾不上这点情节,闻人珄敏捷地从男人怀里蹦出去,一个回身,就见那男人抽出腰间的小短刀,搁自己手心狠狠剌了一刀。

    然后他单膝跪地,将这带血的手掌往地上一拍,低喝:“静!——”

    ——闻人珄没想过人的手能拍出这么大力气,拍出这么大声响。

    “轰”的一声,仿佛爆炸一般!

    一瞬间,周围安静了。那大蟒蛇匍匐在地,不再喊叫,藤树也停止震荡,藤条根根蔫儿下,不再乱动。

    闻人珄可算松下口气,他侧过头咳嗽几声,用手机照对面的男人:“谢谢你救了我,那蟒蛇不会再冲过来了吧?”

    闻人珄:“你是什么人?不,你......”

    闻人珄艰难地问:“你是人类吗?这到底什么地方?”

    男人还跪在地上,很明显地僵住了。他喃喃自语:“声、声音,这声音......你是......”

    然后,他竟然疯了一样,猛地扑到闻人珄跟前,攥紧闻人珄的手腕。

    “啊,疼!”闻人珄疼得喊出来——这手劲儿够大,像铁钳子,少说能撸掉一层油皮。

    “你干什么?”闻人珄瞪着对面。

    尽管被长发挡住小半张脸,手机的光也极其阴惨,但闻人珄还是看得出,这男人长相极好,玉面郎君,剑眉星目,一眼惊艳。

    “你放开我!”闻人珄挣脱不开,另只手握拳,朝男人小腹砸过去。

    没想到这男人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吃了闻人珄这一拳,吭都不吭。

    男人盯着闻人珄看,眼神不好形容,似乎藏着深切的悲伤与痛苦。反正,闻人珄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他就直勾勾看着闻人珄,看着看着,眼圈倏得红了:“真的是你,我......没在做梦。”

    闻人珄一晃神,竟莫名觉得这双眼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男人跪在闻人珄对面,他不再死掐着闻人珄的手腕,他双手托住闻人珄的手,像托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男人低下头,额头贴到闻人珄手背上,这姿态,居然岂有此理的虔诚。

    “你......”闻人珄傻眼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一定不会扔下我......”男人声音沙哑,竟带着哭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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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瑜辛   类型:现代   状态:未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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