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暖冬by喃酒小说

一季暖冬by喃酒小说

陶暮远坐在沙发上，姿态十分放松，他修长细腻的指间夹着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看着向他靠近的周雁行。

周雁行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微张的嘴唇，努力把目光从那上面撕开，声音低沉道：“怎么还抽上烟了？”

陶暮远把烟盒打开递给周雁行，他嘴里叼着烟说话有些不清楚：“抽吗？”

女士香烟味道很淡，周雁行抽不惯，劲儿不够，不过他还是拿了一根点上，他咬碎里面的爆珠，一股草莓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甜滋滋的。

“上大学的时候开始抽的，偶尔用来提神或者缓解情绪，不过现在抽得少了。”陶暮远一根烟抽完，家里没有烟灰缸，他只能把烟头扔进水杯里。

周雁行从中提取出重要信息：“是心情不好吗？”

陶暮远没有看他，而是两手十指交叠，放在腿上。

“周雁行，”他语气淡淡的：“其实你不用这样，又不欠我什么，虽然当初你不告而别，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你不会是在自责吧？”

陶暮远闷闷地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他继续说道：“你不用自责，毕竟你不是我亲哥，咱们都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爱缠着你，但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有各自的事业，我也有能力养活自己，所以你真的不用这么对我这么好。”

周雁行默默抽烟，没有讲话，他目光一直在落陶暮远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地爱怜与疼惜。

陶暮远突然侧头对上他的视线：“你记不记得自己那时候说过什么？”

周雁行想了想，没想出来。

陶暮远叹了口气，他有些失望地耷拉着薄薄的眼皮，周雁行不过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竟然记了这么久。

“你说，‘长大了不可以再黏着我了，我们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工作，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

周雁行顿时愣住了，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异样的感情折磨了两三个月，陶暮远日日在他身边，爱抱着他，也爱和他一起洗澡，原本男孩子之间不用在意太多，但从某一天开始，周雁行不知怎么的，再也不能平静地抱着陶暮远了，也没办法直视对方的身体，甚至连梦里都是香艳的画面，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生，他想碰陶暮远，而陶暮远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把他当哥哥。

于是周雁行才跟陶暮远说了那句：“长大了不可以再黏着我了，我们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工作，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

可这句话不说给陶暮远听的，他是说给自己的。

十八岁的周雁行就是个懦夫。

他一时哑口无言，将烟头扔进水杯里，他忽然起身正对着陶暮远坐在了茶几上，两人膝盖轻轻磕碰了一下。

周雁行捉住陶暮远冰凉的手，脸上有些许的慌乱，他沙哑着嗓子说：“暮暮，我当时……”

他舔舔嘴唇，不到怎么组织语言。

陶暮远挣了两下没挣脱开，于是瞪了他一眼后就赌气似地扭过头。

周雁行其实很纠结，这件事他处理得不好，当时自己太年轻，他喜欢陶暮远，但是又没有勇气说出口，最后还落荒而逃了，这是他心里的疙瘩，堵了太久。

“我那时候梦见过你，觉得再也没脸面对你了，其实那句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陶暮远疑惑地皱了皱眉，梦？什么梦？

周雁行讪讪地解释：“就是那种……青春期会做的梦。”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他听不懂的语言，陶暮远大脑里一片空白，似乎是被抽走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傻愣愣地睁大眼睛。

“你……”他声音有些颤抖，连身体都在轻微地颤动。

周雁行紧张的同时也松了口气，终于把藏了十三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不想再瞒着陶暮远，此刻他眼神温柔，声音也很轻，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暮暮，我喜欢你，但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怕有一天你知道了会讨厌我。”周雁行遗憾地说：“选择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不过两年后我回去过一次，可惜没能见到你。”

陶暮远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告白中缓过来，他怔怔地说：“我高中跳了一级，你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上大学了。”

空气里的烟味慢慢散了，陶暮远却像是尼古丁上头似的，头脑发晕，心跳过速，被周雁行握住的那只手手心有些发汗，他微微蜷起手指，却挠到了周雁行的手心。

他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不是为了补偿我，而是还喜欢我？”

他们分隔多年，就是因为一场周雁行自认为无疾而终的暗恋？陶暮远闭了闭眼，有些无法接受，那可是十三年的光阴，人短暂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三年？

周雁行看着他垂下的睫毛，很想伸手去撩拨一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一开始确实是想补偿你，但很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抛弃了，我对你好，是在追求你。”

脸颊上的红晕像在宣纸上滴下的墨，周雁行目光贪婪地扫过，心口也开始发烫，还阵阵发痒，他一把拉过陶暮远的手，在对方略微失神的表情中，按在了自己左边胸膛上。

周雁行温柔地询问：“感受到了吗？”

掌心下的肌肉很坚实，内里传来蓬勃有力地跳动，那是周雁行的心跳。

他的手再次被拉高，陶暮远眼睁睁地看着周雁行在他微微出汗的手心印上了一个吻。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暧昧到连空气中淡淡的烟味都是甜的。

陶暮远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甩开周雁行的手，低头看着摊开的掌心，明明什么都没有，却烫得他整个人快烧起来了。

周雁行倾身单手捧住陶暮远的侧脸，像捧着一个易碎的宝贝，他偏头在那张薄红的脸上印上一枚迟到的吻，片刻后，轻声细语道：

“暮暮，不管是十三年，还是二十三年，三十三年，只要我们再次相遇，我都会重新爱上你。”

他说得认真又深情，陶暮远心跳快得似乎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臊红着脸，一把推开周雁行，跑进卧室里，把自己关了起来。

周雁行眼神追着那道逃跑的身影，微微一笑，他看得出来，陶暮远只是害羞，并不是讨厌他。

-

周末两天酒吧生意太好，白天也没能闲着，陈生要陪孩子，周雁行就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正好店里要新进一批酒，还要新招几个人，他忙得没空去找陶暮远，只能空了发个消息，表达思念。

收到消息的陶暮远松了口气，他这时候也不好意思见周雁行，得缓上几天。

周一下午周雁行又来接人了，陶暮远虽然看起来面色如常，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终于意识到周雁行是在追他，对他献殷勤，于是享受的同时，决定再多讨要点补偿。

之后的几天周雁行依旧按部就班地准时来接人，去陶暮远家做饭，两个人吃饭、聊天，然后周雁行再去工作。

他不敢把人逼得太紧，虽然实在是太想把人叼回自己的地盘，好吃好喝地养着，这样每天最后一个和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周五下午，陶暮远开完会正往楼下走，赵院长突然喊住他，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院长，有事吗？”陶暮远关上门，赵院长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了。

赵院长是个五十多岁和蔼可亲的男人，平日里也很关心年轻医生，尤其是他们的个人问题。

他笑呵呵地说：“小陶来医院也有两年了吧，我记得你是博士毕业，明年可以试着考副主任医师，有准备吗？”

陶暮远坐得很端正，两手放在大腿上，对赵院长很是恭敬，“在准备了。”

“真是年轻有为。”赵院长点点头，他对陶暮远很看重，这个年轻人工作认真，人也聪明，还长得这么标志，他笑了两声，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个人问题还是要自己上点心啊，二十八岁了吧，多好的年纪，该谈恋爱就要谈嘛，别让工作耽误了终身大事。”

陶暮远以为赵院长找他来是说工作问题，没想到聊到自己感情问题上了，他一时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回答。

赵院长见他不说话，于是自顾自地说：“肿瘤医院的郑院长，你知道吗？”

陶暮远听说过，但不认识，他老实地点点头：“知道。”

“他跟咱们医院常年合作，我跟老郑关系特别好，他家里有个女儿，比你小两岁，今年九月份才回来，也是学医的，就在她爸爸医院里工作。”郑院长说着拿出手机点开，递给陶暮远。

赵院长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说：“小姑娘漂亮吧。”

陶暮远茫然地看了一眼，漂亮是挺漂亮的，但是再漂亮也没用啊，他礼貌性地夸了一句，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郑院长说他见过你几次，挺喜欢你的，想让你跟他女儿认识一下，交个朋友，都是学医的年轻人嘛，多交流交流没有坏处。”赵院长说得很隐晦，怕年轻人害羞。

陶暮远把手机还给赵院长，讪讪地说：“赵院长，我觉得还是……”

赵院长手一抬，制止了他没说完的话：“别急着拒绝嘛，我先把你电话给小姑娘发过去，你们自己交流一下。”

说完就在手机点了几下，发了条消息过去。

电话都发过去了，陶暮远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站起身，理了理白大褂，“院长，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出了院长办公室，他长舒一口气，手机这时候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眼，是陌生号码发来的。

[你好，我是郑蕾，赵叔叔把你电话给我了，你下班之后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陶暮远突然有些头疼，苦恼的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揣回去，朝楼梯方向走去。

看了两个病患之后陶暮远才觉得好了一点，不过短信还没回，他有点烦，决定先给周雁行发个消息让他今天不用来接。

周雁行回得很快，倒是没问他为什么，陶暮远稍微放心了一点，他挺担心周雁行知道这件事的，怕说不清楚，如果他悄无声息地把事情解决了，周雁行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

陶暮远又点开那条短信，他也不打算存电话了，直接回复：[郑小姐你好，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忙，餐厅你挑吧，地址发我就行。]

那边隔了十分钟才回复：[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在忙，就在市中心那个商业广场吧，有家餐厅不错。地址：xxxxxxx]

下班后，陶暮远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等他到的时候，人已经在餐厅门口等了半天了。郑蕾倒没有因为陶暮远迟到而生气或者不耐烦，反而开心地招了招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对方。

郑蕾确实漂亮，身材高挑，面容姣好，栗色的长卷发随风飘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显然她为了见陶暮远是好好打扮过的。

她抬头看着陶暮远，对方表情淡淡的，客气疏离，但是架不住有一张过分好看的脸，郑蕾被深深吸引。

陶暮远见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眼神有些闪躲，“郑小姐，咱们进去吧。”

他拉开餐厅的玻璃门，让郑蕾先进去。

不管是点餐还是用餐，陶暮远都无法忽视对面直勾勾地视线，简直能把他盯出两个洞来。

陶暮远放下筷子，不自在地说：“郑小姐怎么这么老看着我？”

郑蕾红了脸，低头一笑，“我们是校友，可能你不记得我了。”

陶暮远有些意外：“是吗？”

郑蕾点点头，腼腆地抿着嘴唇，“你是咱们学校的校草嘛，多少女孩子喜欢你啊，我一开始也只是在学校论坛上见过你的照片，可能是角度问题，我觉得她们太夸张了，后来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看见你的真人，才觉得她们夸得还不够狠，那次在图书馆里我们都借了书，我排在你后面，还不小心把你书撞掉了呢。”

郑蕾脸颊微红，满眼崇拜爱慕。

陶暮远上学的时候是真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对于前来搭讪和偷看他的女生全都置若罔闻，遇到大胆来送情书的，他每次都礼貌又冷淡地回绝，室友都说他“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上周跟我爸去你们医院找赵叔叔，中午就留在你们食堂吃了顿午饭，我看见你了，觉得有缘，所以就拜托赵叔叔介绍我们认识。”

郑蕾小心翼翼地看着陶暮远，继续说道：“学长，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论外貌我也是不差的，而且咱们都是医生，不会没有共同语，赵叔叔跟我关系很好，我还可以拜托他多照顾照顾你。”

她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陶暮远，摆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期待得到肯定的答复。

陶暮远喝了口茶，面色冷淡，不疾不徐地说：“郑小姐，我最近没有谈恋爱的计划。”

郑蕾脸上的笑容一滞，有些失落，“我可以等你。”

陶暮远摇头道：“郑小姐这么优秀，家世又好，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郑蕾还是不肯放弃，她撇撇嘴说：“我第一眼见到学长就很喜欢了，但是那时候你似乎不太喜欢被人追，在医院见到你纯属意外，我很惊喜，想为自己争取个机会。”

陶暮远听完这句话突然想起周雁行，为什么会喜欢周雁行呢，他想不出来，但他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喜欢那个已经消失了好几年的人。

他还在想着周雁行，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陶暮远垂眸一看，嘴角似有若无地动了动，“不好意思郑小姐，我接个电话。”

“喂？”

“在哪？”周雁行那边有点吵，似乎有音乐声。

陶暮远莫名有点心虚，“还在外面。”

周雁行似乎也嫌太吵，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声音清晰了很多：“地址告诉，等会儿来接你。”

陶暮远看了眼对面的郑蕾，“啊？不用了吧……”

周雁行态度强硬地重复了一遍：“地址。”

陶暮远闭了闭眼，说：“xx广场xx饭店。”

“结束了给我发个消息。”说完就挂了。

陶暮远放下电话，手心都出汗了，等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没和周雁行确定关系，为什么要解释呢？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赶走了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一场单方面的相亲，多半都是郑蕾在没话找话说，陶暮远心不在焉地听，结过账后，陶暮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周雁行发了个消息过去。

周雁行把车到两人身边，他降下车窗，眼神沉沉的凝视着陶暮远，又看了看旁边的女人，只那一瞬，陶暮远觉得他似乎生气了。

但周雁行只是平淡地说：“傻站着干什么，上车。”

陶暮远先替郑蕾拉开车门，自己才爬上副驾驶，他不太敢看周雁行，目光只能盯着窗外。

车停在原地没动，周雁行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座上的女人。

陶暮远屏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又涌了上来。

反倒是郑蕾什么都没看出来，她笑着问：“学长，这是你朋友？”

周雁行挑挑眉，侧头看向陶暮远：“学长？”

陶暮远被看得心跳加速，对郑蕾说：“这是我哥。”

两个人在后视镜里打了个招呼。

“明天不用上班，要不要去我店里坐坐？”这话是问陶暮远的。

陶暮远没去过酒吧，因为他酒量很差，很少喝，但又挺好奇周雁行的酒吧什么样，于是犹犹豫豫了半天都没给答复。

周雁行转而问郑蕾：“郑小姐要不要去酒吧玩一会儿？”

郑蕾立刻高兴地说：“好啊！”

周雁行又看向陶暮远，陶暮远不得不说：“那走吧。”

车平稳地行驶出去，郑蕾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学长，你们是表兄弟？”

陶暮远说：“不是。”

郑蕾：“那……？”

陶暮远羞耻地想，周雁行不是他表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