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晚饭时间,酒店的餐厅里已经陆续有人在用餐了,陈生挑了个靠窗的卡座,拿出手机给周雁行发消息,让他们来餐厅吃饭。
十几分钟后,三个女孩子手挽手从外面进来,看到陈生后,直接就过去坐在他那一桌了。她们都很喜欢陈生这种风趣幽默的年长男性,但这种喜欢并不是爱慕,只是喜欢打交道罢了。
陈生奇怪地看了看门口:“杨穗怎么没来,她不是跟你们住一起的吗?”
其中一个女孩子说:“她说不想吃,我看她一张脸惨白,怪吓人的,我们不敢问,可能是病了吧。”
陈生爱替人操心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感冒了?你们回去多注意一下啊,不舒服就吃药,别挺着。”
这时候周雁行和陶暮远也进来了,周雁行跟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领着陶暮远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来。
坐在陈生旁边的女孩子小声问:“陈哥,跟周哥在一起的那个小哥哥是谁啊?我早就想问了,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打住,”陈生看她说着说着眼睛都直了,赶紧浇灭她那簇小火苗,“就算没有女朋友你也没机会,别瞎打听,更别去搭讪,小心你周哥发火。”
女孩子“啊”了一声,不明所以,“为什么周哥要发火,跟周哥有什么关系?”
陈生不好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拿出来说,毕竟没有公开出柜,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笑着提醒她:“你可以去试试,他要把你从山上扔下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医药费自理啊,可别怪哥没提醒你。”
她只好闭上嘴,但还是忍不住去看陶暮远,那张脸真是跟艺术品一样。
陶暮远似有感应,他抬眸看过去,女孩立刻就低下头不再看过来了。
“看什么呢?”周雁行也扭头看过去,却只看到陈生和一桌子小姑娘说说笑笑,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事,”陶暮远喝了口茶,“不好吃,太油了。”
周雁行问:“是吗?没我做的好吃?”
不是他太自信,是他深知陶暮远的口味,所以几乎没有踩过雷区,虽然算不上大厨水准,但对付陶暮远还是绰绰有余的。
“差远了。”陶暮远嫌弃地把滴着油的炒菜放到米饭上面沥油,然后皱着眉放进嘴里,勉强咽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挑食竟然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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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大家商量着要去泡温泉,虽然每个院子里都有汤泉池,但毕竟不够大,十几个人进去都得站着泡,于是有人提出去酒店提供的室内汤泉池,地方够大,而且男女混浴。
几个女孩子露出痴汉笑容,让陈生打把周雁行叫来,馋他身子很久了,摸不着,看看还不行吗?
陈生一脸无可奈何,把电话打过去,意料之中的拒绝了,众人失望地叹气,他安慰道:“看了只会更馋,馋到最后你们也不能拥有,还是算了吧,看看哥这肌肉,当年在部队可是和老周不分伯仲……”
众人:“……”
周雁行挂了电话,问陶暮远:“去泡温泉吗?”
“带泳裤了吗?”行李是周雁行收拾的,陶暮远只往里放了两条内裤。
“带了。”周雁行打开行李箱,翻出一个小包,拉开拉链,“去泡一会儿吧。”
“好吧,那我先去把泳裤换上。”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接,对方却把手放下了。
陶暮远:“给我啊。”
周雁行不知怎么的,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把包里陶暮远的泳裤扯出来,勾在食指上晃了晃,“我帮你换。”
陶暮远看着那片黑色的布料,眼神微动,算是默许了。
周雁行在陶暮远的目光里走上前,伸手撩起他毛衣下摆,粗糙干燥的大手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游走,他身体是温热的,像一块暖玉,让人爱不释手。
大手摸得陶暮远有些痒,他缩了缩肚子,往后退了半步。
“躲什么?”周雁行沉声问。
陶暮远咽了咽口水,瓮声瓮气地说:“没有躲,就是有点痒。”
周雁行把他毛衣往上拉,陶暮远配合地抬起手臂,直到上身所有衣物都脱光了,周雁行才停下来。
那目光似有实质,令陶暮远浑身发烫,感觉每一寸皮肤都落下了对方眼神里的温度,下腹更着了火,瞬间就被周雁行给看硬了。
周雁行其实也硬了,裆部撑起一大包,不要说陶暮远脱了衣服,就是穿着大棉袄站在那,他也照样心动。
他们目光只对视了一秒,就同时做了决定。
这一晚很平常,但又有些不一样。
周雁行终于想起来要泡温泉,他抱着腿脚酸软的陶暮远进到池子里,月色冷冷清清,映照在夜里漆黑的池面上。
周雁行扶着陶暮远的后脑勺,细细亲吻他嘴唇,享受事后的慵懒。陶暮远累极了,他闭着眼,把软绵绵的胳膊挂在周雁行肩上,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
“你满意吗?”陶暮远懒懒睁开眼。
周雁行微微笑着:“满意啊。”
“哦,”陶暮远嘟囔道:“我不满意。”
周雁行不笑了,沉思起来。
陶暮远掐住他的脸颊往外拉扯,看着对方变形的脸,笑着说:“想八百年你也想不明白。”
周雁行把他手拉下来亲了口,“那你说说,我努力改进。”
陶暮远靠在他颈侧,鼻尖蹭了蹭周雁行的喉结,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浓浓的困意说:“下次我想看着你…不想从后面……”
说到后面几乎没声了。
周雁定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把人搂紧,望着月色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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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陶暮远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他揉了揉眼睛,身边没有人,卧室里也只有他一个,他浑身酸痛地坐起来,感觉到身体某处有些微妙的痛感,陶暮远脸色变了又变,打算下床去找人。
刚把脚放到地上,卧室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周雁行拎着一个塑料袋,看到陶暮远要下床,于是走过去把东西往床头一放,拿起衣服裤子帮他穿上。
穿裤子时陶暮远一直皱着眉,周雁行问他:“很疼吗?”
陶暮远眉头稍微松了点:“还好。”
裤子穿好后,周雁行把塑料袋打开,拿出里面的食物,“都十一点了,先垫一口把,等会儿去吃午饭。”
陶暮远确实饿了,昨天消耗了太多体力。
周雁行扒了颗茶叶蛋,陶暮远嫌弃道:“我不吃鸡蛋。”
“好,那就不吃。”周雁行又把三明治包装打开,“吃这个吧。”
陶暮远愣了愣,今天竟然不逼他吃鸡蛋了?
见他没反应,周雁行直接把三明治送到他嘴边:“来,咬一口。”
陶暮远咬下一口,脸瞬间垮了。
三明治中间夹的竟然是捣碎的鸡蛋。
他抬眼看着周雁行,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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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周雁行准备跟陶暮远回家,陈生找到他们,打算一起回去,往班车点走的时候,陈生发现陶暮远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于是好心问道:“小陶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昨天滑雪摔了?”
陶暮远红着脸把帽子往下拉,围巾也包得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他努力调整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见他不说话,陈生也不介意,自己接着说:“昨天他们好多人都摔得不轻,哈哈哈!今天早上我看还有人捂着屁股呢!”
周雁行觉得再说下去陶暮远头顶就快冒烟了,于是跟陈生聊了点别的,话题就这么被带过了。
陶暮远悄悄舒了口气。
冬至节这天,陶暮远还在上班,周雁行发了条消息来,问他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其实对于饺子的口味,陶暮远并没什么研究,大众口味他都可以接受,除了羊肉和茴香,但周雁行既然问了,他还真得好好想一想。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食堂做什么他们吃什么,基本都是韭菜馅儿的,偶尔会做猪肉白菜的,但都是肥肉,后来他上大学了,那边是北方城市,北方人不管过什么节日都得先来一盘热乎的饺子,陶暮远不感冒,但也会在过年的时候点上一份意思意思。
陶暮远苦想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选了猪肉白菜,但他特意叮嘱周雁行,不要肥肉。
他下午要去病房轮班,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隔壁的姜医生,这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医生,三十出头的年纪,脾气很好,虽然跟陶暮远不熟,但平时见着了也总是会打声招呼。
姜医生看见他,笑了一下,脸颊上有两颗小小的酒窝,“陶医生也去住院部?”
“嗯,”他把门反锁好,看了姜医生一眼,“你也去吗?”
她胳膊下面夹着病历本,走到陶暮远旁边,“是啊,一起吧?”
陶暮远点点头,把白大褂整理了一下,跟着姜医生前后脚穿过走廊,往住院部走去。
“今天冬至,陶医生要和家里人一起过吗?”
陶暮远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姜医生叹了口气,有些羡慕:“真好,我老公还在外面出差呢。”
老公……
陶暮远突然停下脚步,他刚刚竟然想回一句:我老公在家呢。
姜医生见他突然停下来,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陶医生?”
陶暮远脸色微红,他摸了摸鼻梁,说:“还以为东西忘带了,没事了,走吧。”
住院部最近病患激增,病床早就满了,好多人都在外面输液,护士们忙个不停,挨个给人扎针。
姜医生说:“前两天有个孩子的家长非要让办出院,我说现在一床难求,出了院要再住院可就难了,非不听,没办法。”
陶暮远皱了皱眉,“你让人出院了?”
姜医生很是无奈,“那孩子一开始高烧快四十度不退,诊断出来是脑膜炎,后来退到三十八度,我看情况还算稳定,主要是孩子的家长态度强硬,说家里实在困难交不出多的费用了,我也是没办法嘛。”
陶暮远依旧皱着眉,脑膜炎很危险,治疗不及时的话会影响智力发育,甚至瘫痪,而且死亡率不低,他不赞同孩子父母的做法,也不赞同姜医生,这种情况除非完全治疗好,否则不应该出院。
陶暮远问道:“几天前的事了?”
“两三天了吧。”她转头看着陶暮远,“怎么了?”
陶暮远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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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到了,陶暮远因为一些工作问题,要晚一些出去,提前给周雁行发条消息过去让他多等一会儿。事情忙完后,陶暮远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赶,路过花坛边上的时候,他看到姜医生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姜医生看起来很着急,也很惊慌,而那个男人则怒气冲冲的,他双眼发红,脸上肌肉绷得很紧,有些轻微抽搐,显然是很激动。
好像是有什么冲突。
陶暮远总觉得不对劲,他放慢脚步,盯着那个男人的动作看,男人越来越激动,手放进了包里,看起来是要拿什么东西出来。
他预感不太好,于是快步跑过去,眼睁睁看着男人掏出了一把水果刀,那方向竟是要往姜医生胸口捅去!
姜医生似乎被吓住了,竟然没有躲闪,陶暮远想也没想就冲上去,一手把姜医生往后拉,一手要去按住男人拿刀的手。
画面像突然变成了慢放,陶暮远眼睛里出现了一抹血红色。
他听见姜医生受惊的尖叫声,还有男人愤怒的吼声,陶暮远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掌心被划了一刀,正在往外冒血。
陶暮远疼得脑门上全是冷汗,脸色瞬间就白了,他反应过来后立刻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男人哼哧哼哧喘气,眼底赤红一片,发现伤错了人也没让他找回理智,而是抄着水果刀又要捅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陶暮远正要侧身闪过,男人已经被一脚踢飞出去,躺在十米外痛苦地嚎叫。
“哥……”陶暮远喊了一声。
周雁行是来找陶暮远的,他本来都是那到大厅里等人,结果看到了让他惊心胆颤的一幕。
地上积了一小滩穴,还在不断增多,他面色阴沉地把陶暮远受伤的右手托起来,伤口很长,斜着横穿了整片手掌心,而且应该不浅,边缘的皮肉都翻起来了。
陶暮远看着他,明明受伤的事自己,反倒安慰起周雁行来,“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然后又转头对姜医生说:“报警吧。”
姜医生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
保安这时候也赶过来了,男人躺在地上,这一脚踹得不轻,他缓了一会儿又摇摇晃晃地想爬起来,保安赶紧上前去把人按住了,把水果刀踢到一边不让他碰到。
周雁行一直沉默着,他眉头压得很低,嘴角微微向下,阴沉的可怕。
陶暮远还是第一次见到周雁行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突然他身体一轻,已经被周雁行抱了起来,陶暮远想说受伤的是手,不用抱,但他看到周雁行的脸色,话又说不出口了,只好指了指急诊大楼,示意往那边走。
伤口很快就清理好了,医生正在给陶暮远的伤口处打麻药,等待起效的过程中,姜医生来了,她哭丧着脸站在房间里,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陶暮远问她:“那个人你认识吗?”
姜医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就是下午我跟你说要的那个孩子家长。”
一直沉默的周雁行终于开口问道:“那他为什么要伤人?”
姜医生看了看周雁行,又看看陶暮远,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他孩子没了,昨天晚上突然病得很严重,没能抢救过来。”
陶暮远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手心逐渐发麻,他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说道:“姜医生,下次不要再随便同意病人出院了,那是你的病人,你必须要负责人。”
家属不该来医院报复,姜医生也不该让病人出院,陶暮远谁都不觉得可怜,只可怜那个因为耽误治疗而死掉的孩子。
晚上八点半,他们终于回到家,陶暮远一进门就躺在沙发上不愿意动了,周雁行蹲在边上,捧着陶暮远的右手看,包扎得很严实。在医院缝合的时候,虽然知道打了麻药不疼,但他还是感觉每一针都像是扎在自己手心似的。
陶暮远推了推周雁行的脑袋,没什么精神地说:“干什么呢?包都包上了,还看。”
“还疼吗?”周雁行往他手心吹了口气,明知道隔着纱布感觉不到,但就是忍不住吹一吹,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陶暮远瘪瘪嘴,没有外人在,他很诚实地说:“疼啊,怎么不疼,那么长一条口子呢。”
周雁行又气又心疼,语气不禁有些严厉:“知道那人手里有刀还要去挡,你当自己刀枪不入吗?”
陶暮远面色很差,他抿着发白的嘴唇笑了一下。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还好那一刀没捅到姜医生身上,不然命都可能没了,我只是伤了手而已,过一阵就恢复了。”
周雁行叹了口气,低下头隔着纱布在他手心吻了一下,又吻了吻他嘴唇,“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吗?”
陶暮远摇摇头,“没有,是第一次。”
周雁行想说什么,但是张张嘴,话却说不话。
陶暮远摸摸他冰凉的脸颊,问:“你想说医生这个职业风险太大,是吗?”
周雁行眉头紧锁,点了点头。
陶暮远:“我没跟你说过,我爸妈以前是急诊科医生,他们每天都面对各种各样的病患,大多数都是危重病人,能救活那当然是最好的,那些病人家属会很感谢他们,没救过来的话,要面对的则是谩骂,甚至是殴打。”
“虽然我那时候很小,但能感觉出来,他们很爱自己的职业。当初选择学医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有这种意外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医疗事业的热忱。”
周雁行听完之后没说什么,但是眉头舒展了一些,他摸了摸陶暮远的脑袋,轻声问:“想吃什么?我去做。”
话题就此揭过。
陶暮远撅着嘴问:“不是吃饺子吗?”
周雁行指着墙上的挂钟,“时间太晚了。”
“我不。”陶暮远耍赖一样抱住周雁行的脖子,“就要吃饺子。”
生病的陶暮远比平时黏人,周雁行一直是知道的,他托着陶暮远的屁股把人抱起来,无奈地笑笑:“好,那就吃饺子。”
陶暮远夹着他的腰晃了晃小腿,被周雁行抱去了厨房。
坐在橱柜上的陶暮远并不老实,他一边看周雁行揉面,一边还要制造点小麻烦,把涂满面粉的手盖在周雁行脸上,然后捂着肚子笑。周雁行拿他没办法,也不躲,只偶尔提醒一声,让他小心别碰到伤口。
吃完饺子后,陶暮远说要洗澡,他拿着睡衣和换洗内裤就往浴室走,半道被周雁行拦了下来。
“你这手怎么洗?”他指着陶暮远的右手。
“套个塑料袋?或者戴一次性手套再把边缘封上?”
“不行,对血液循环不好。”
“那总不能不洗澡吧?”
周雁行看了看他,把他手里的衣服拿到自己手里,推着陶暮远的肩膀进浴室,“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呢,你看不到?”
“不不不,”陶暮远要去抢衣服,“我自己来。”
周雁行把衣服举高,“又不是没给你洗过。”
陶暮远踮起脚伸长胳膊,抓住衣服一角抢回来,瞪着周雁行说:“今天又没做!而且最近都做不了了!”
“嗯,”周雁行拍拍他躁动的脑袋,“先欠着吧。”
最后当然还是被脱光光扔进浴缸里了,但这折磨的并不是陶暮远,而是周雁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