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泓的四季许慕泓姜宇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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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宇发现许慕泓的反应似乎总是慢一拍，就像周一晚上的那个请求，直到第二天早上快要走到操场时，许慕泓突然问他“跟我混”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姜宇偏过头想去确认他的问题，看到那人虚心求教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自己脚尖的样子，没忍住，虽然知道这样不好，还是嗤地笑出了声。

太不礼貌了。

他忙假装呛到，连着咳了几声，在收获了身边人帮他拍背顺气后，一边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边告诉他，就是抱他大腿的意思，具体来说就是跟着他自习，鞭策自己学习的意思。

现在，许慕泓听见他的邀请，回过头看他，发出了一声满是疑问的“啊”，他就知道这人又听不懂了。

“傻子，我不是说回我家，”姜宇上前一步，把胳膊挂上他脖子，“我是说，一起坐轮渡回市区。”

明中建在一座山上，与A市主城区隔着一片海，靠一座桥和轮渡相连，学生往返的交通方式不外乎是父母开车接送或者搭轮渡。

许慕泓没得选，在他家一切都要为学习让路，包括周末往返学校这一小段路程，不管是时间还是精力的消耗上，都要最少。

这没什么，毕竟自己也没有非要搭轮渡不可的理由，别人还有要好的同学一起走，周末来临前依依不舍地再聊几句，回到市区后顺路去吃碗糖水再各自回家。他也没有这样的同学。

不过现在，他似乎有了。

突然的袭击让许慕泓脚下一晃，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量，为什么这会儿却要抬起头才能正视他。昏黄的路灯在小楼前割出一片阴影，一如那天晚上，被罩在其中的还是他，却又不是他。

阴影中的人明媚了起来，连黑暗都被冲淡了。

原来他站上了台阶，难怪自己要仰望他，作弊。

许慕泓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没怎么犹豫的后果，就是第二节自习课的时候一直在苦恼怎么跟许辉说这件事。

他从不跟父母说自己想要干什么，突然提出要自己回家，该想个什么理由？

直接说想着同学一起走？他们会不会同意，又或者会不会怀疑什么？

有什么好怀疑的？不知道，只是隐隐有这样的担忧。

最后他找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考完试才四半，不想等太久，自己先回。

许辉没说什么就同意了，挂了电话，他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

轮渡码头在离学校步行距离大概二十分钟的地方，考前他们便把行李带到教室，考完直接从教室出发。

走到博学楼长梯前，许慕泓正要把行李拎起来，便听见姜宇叫住他：“你是不是拎不了重物，我来吧。”

说完，也不等许慕泓回答，便自作主张把行李接了过来。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个茬。

站在原地看着姜宇拎着两个行李箱往下走的背影，他看见他回头寻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渡船停靠在岸边，闸门开，栈桥缓缓落下搭上船身，渡客过桥而上。双层渡船十分老旧，客载量也不大。他们来得早，占得了上层靠着船舷的位置。

呜呜汽笛声响，许慕泓看见船夫解了绳索，船摇晃着驶向大海。他两手支在船边，俯身看着海水被破开，拍打着船身向后退去。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片海，以前都是在桥上路过时远远看着。这片海在他的记忆里总是看不清颜色，有太阳的时候闪着金光，没有太阳的时候便是灰蒙蒙的，今天凑近了看，才发现虽然它不似外海那般湛蓝，却也还算澄澈。

夕阳烈得有些晃眼，他抬起左手挡在脸侧，视线再次聚焦在绯色浪潮里。

姜宇就站在许慕泓身边，反方向背对着大海，似乎是不满身边人挡住了他的落日，他向后微仰，让那颗咸蛋黄重新打在脸上，继而张开五指伸手挡开，咸蛋黄在他眼前四分五裂，变成了几块美味的三角型芝士蛋糕。

许慕泓抬眼看他的刹那，就觉得他现在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这模样像极了冬天的下午他家乌蛋窝在阳台洗手池里晒太阳的样子，身下垫着厚厚的毛衣，头顶着暖烘烘的冬日，惬意极了。

“国庆假期去哪玩吗？”姜宇转了个身，跟他一样面朝着海。

“不去，就在家，你呢？”

“我也是，在家装模型。”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许慕泓的意料，平日里时不时有人来找他，他以为朋友多的人课余生活应该也是群体活动居多。

“一个人吗？”所以许慕泓这么问了。

姜宇笑了笑：“不然呢？”

“什么模型？”

“坦克、摩托车、船，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

“嗯。”

四个回合，这是话题终结者的极限了，他继续看他的海。

沉默了一阵子，姜宇看见许慕泓从裤兜里垂下的一条白色耳机线，只有一边，另一边还在兜里，蓝色shuffle被带着露出一截，摇摇欲坠。

经常挂着白色耳机的冷酷帅哥，这大概就是别人眼里日常的许慕泓。

姜宇：“耳机掉了。”

“在听什么？”他没把耳机塞回人家裤兜，而是塞进了自己耳朵。

身边有人的时候许慕泓不会戴着耳机，他也不知道播到哪一首了，索性把shuffle拿出来，戴上另一边，跟他一起听。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噢，周杰伦。

摸底考成绩条是在假期后的第二天发下来的，许慕泓拿到成绩条后看了各科的成绩，基本都在预估的范围内，名次是班级25。

说不沮丧那是假的，毕竟初中时在全市数一数二的学校也没掉过年级前20。虽然早知道这里高手如云，可是这次的排名还是让他更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山外有山。

假期后两人恢复各自的生活，许慕泓继续按部就班地学习，姜宇继续按部就班地玩。

对了，他排50。

不过名次这种东西也只能左右他一瞬间的心情，眼下被他视为第一要务的是高一男子篮球赛。平时已经展现出远超同龄人水平的篮球技能，这次自然是班级主力。

虽然没有什么事情在他眼里是重要的，但是对于这些不重要的事，只要是当下最要紧的，他都会全力以赴去做。

考试除外。

决赛定在第八周周三，下周是淘汰赛，留给球队训练的时间只有这周的时间，他开始过上了教室、球场、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连饭堂都去得少了，不是太累了吃不下，就是太热了不想吃。觉却怎么也睡不够，一逮着机会就睡觉。

今天早读下课后还是这样，许慕泓便寻思着去饭堂给他带份早餐回来，被孙嘉扬制止了，连人带枕头把他拉去了饭堂。

现在连许慕泓跟他见得着面的时间也只有在教室里。自从上次被抱大腿后，晚自习下课两人也会一起走回宿舍。这两天姜宇一下课就要奔回去洗澡，连这个时间都省了。

昨天晚上许慕泓回到宿舍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同桌见他的时间少了，他在学校里的出镜率却每天都在翻倍，不仅出现在日渐增加的球场围观群众的视野中，也出现在一传十十传百的群众口中。

许多女生谈起暗恋的男生，开头总是那句“那天见他在打球”。从这周开始，明中估计又多了几个这样的故事。

今天傍晚许慕泓坐在自习室靠窗的位置，从窗口往外望去，斜前方便是姜宇正在训练的球场。

他看着场边的女生，有朝姜宇呐喊助威的，有跟同伴窃窃私语的，还有拿着拍立得的，视线都跟随着场上的同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黑色篮球短裤，白色短袖校服，右手手腕上束着黑色的腕带。在篮球架下方跃起时，衣服因为汗湿贴在了身上，显出了锋利的腰线。

球磕在篮筐边缘弹出筐外，他迅速往回防守，过了中场，转身，一边后退，一边看队友的位置。风带起他的衣角，他抬手擦了擦汗。

许慕泓自小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除了学习和考试别无其他。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何欠缺，从未羡慕过别人。

然而，此时此刻，午后浓烈的阳光照在姜宇身上，随着他的每一次跑动、转身和跳跃而更加耀眼。一瞬间，许慕泓觉得自己应该是羡慕他的。

“发什么呆呢？”

视线被摇晃的手挡住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在发呆，否则也不会被冯慧恩吓了一跳。

“没什么。”

桌上摊开的练习册被将落未落的笔尖晕开了一个黑点，许慕泓回过神，发现手里的笔已经停下许久。冯慧恩和童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对面。

冯慧恩：“来晚了，空位不多了。”

“嗯。”他抿着嘴唇，礼貌地微笑回应，继续看自己的练习册。

上周社团开会，冯慧恩第一次跟他说话，她不扭捏，许慕泓也大方，加之冯慧恩也常来教室找姜宇，两人渐渐也不再是陌生人，至少是见了面会打招呼的程度。

尽管许慕泓昨天又收到了她的情书，他倒是第一次见如此执着女生，以前给他送情书的女生见他没有回复，也就没有第二封了。

收了冯慧恩三封后，他也曾跟姜宇说自己不想谈恋爱，让他转达她，没想到这人还挺死心眼，昨天又给他送了一封。

好在冯慧恩见了他也并不尴尬，就像普通同学那样自然，看起来也没有在意，那就这样吧，他也没有再多想。

余光瞥见对面两人看着窗外，挨在一起捂着嘴窃窃私语。他有点静不下心，便提前回了教室。

球队的人在自习课上课前十五分钟回到教室，这些人显然是打完球吃过饭就来了，以至于此时教室里汗臭味浓重。

女生们嫌弃地皱起了眉，起身把窗开到最大，拿起小扇子猛扇。

许慕泓前后左右都是球队的，他倒也没在意，把桌上的抽纸递给凯子和孙嘉扬擦汗，顺便问他同桌的去向：“姜宇呢？”

“他回宿舍洗澡了，没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孙嘉扬背靠着许慕泓的桌子，大口大口地灌冷饮，“今天练久了些，姜宇没吃饭就回去洗澡了。”

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五分钟，许慕泓往教室门口望了望，看见姜宇正快步走过来。

进了教室，他站在座位旁匀着气，没有马上坐下。头发还是半湿的，脸颊带着刚洗完澡的潮红，衣襟被发梢滴下的水珠沾湿了，后背也有有点湿，看来是走得急，又有些出汗了。

揪着胸口纽扣的位置，他抖了抖宽松的校服，试图快速降温。沐浴露的味道也被抖了出来，大概是柠檬香型舒肤佳那类的，有一股洗洁精的味道。

姜宇发现了许慕泓的视线，垂下头看他，晃了晃手里的饮料：“常温的。”

许慕泓会意，笑着说：“下课一起去吃夜宵吧。”

“好。”

答应得干净利索，下课铃声刚响，他却把书本一合，趴在桌上睡着了。

许慕泓本想叫他，手刚要碰到他的肩，犹豫了一下，收回了。他决定去饭堂给他打包回来，看了看黑板上的时钟，快步走出教室。

饭堂吃夜宵的人很多，去晚了要排很长的队，一来一回，姜宇吃饭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想到这，他不由得加快了脚程。

回到教室，许慕泓把饭盒放在自己桌上，缓了口气，擦去额角的汗，轻声唤姜宇：“姜宇，起来吃夜宵吧。”

姜宇猛地起身，转过头，看到手边一碗皮蛋粥，这下才想起来自己放了他鸽子：“不好意思，我太困了。”

正说着，肚子也咕噜叫唤了起来。困是困，饿也是真的。

许慕泓笑了笑，把饭盒推到他桌上：“快吃吧，别凉了。”

孙嘉扬闻香而来：“唉，你还有心思吃饭，真好，我都愁死了。”

“怎么了？”

“女子排球赛报名的人数不够，还差三个人。男生都去打篮球了，也缺陪练。”

“这不有一个没打篮球的嘛，”姜宇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同桌，“我跟你说，让他去陪练，女生肯定抢着来报名，一举两得。”

孙嘉扬一听拍案叫绝，两眼放光，紧接着又暗了下去。他也知道姜宇是开玩笑的，许慕泓一看就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这会儿看他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在写作业，好像没听见似的。

原本已经想好的劝说愣是被这坚冰散发的寒气冻在了嘴边。

姜宇偷偷瞧他，见他没反应，朝孙嘉扬得意地笑：“好了，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发动群众吧。”

嘴里还吃着人家买回来的夜宵，这会儿就拿人家开玩笑，啧，忒不厚道。

孙嘉扬起身要走，忽然听见许慕泓开了口：“我去。”

姜宇险些被刚送进嘴里的皮蛋粥呛到。

打赌赢了的孙嘉扬朝姜宇比了个心。

十分钟前。

“你是有什么大病？”姜宇拧着眉，半个身子还趴在桌上，烦躁地对孙嘉扬说。

睡得迷迷糊糊时桌子突然一阵摇晃，还越晃越厉害，他艰难地撑开眼皮往上瞧，原来是孙嘉扬那家伙，靠着他桌子抖腿。

声音有点哑，把不耐烦的语气削弱得没了气势。孙嘉扬没听见，接着抖。

他索性把桌子往自己方向拉，对方一个仰倒，总算回过神。

“姜少爷，我又被女生拒绝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侧过身坐着，手托着腮，一脸哀怨，“排球不好吗，为什么她们不打。”

“排球挺好的，所以不能打。”

“……”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人此时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篮球队都热火朝天地排练了三天了，排球队人都没凑齐，孙嘉扬这体委简直如坐针毡。这项明中传统运动并不大众，难度也高，高一新生会打的极少，感兴趣的也还不多。

“别叹气了，我要是女的我就加入，可惜我不是，也帮不了你。”

姜宇把头埋进臂弯里，打算接着睡，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忘了什么，余光瞥见身边的位子空空荡荡，脑子里某根筋瞬间“噔”的抽了一下。

清醒了，放人鸽子了。

他抬头看看黑板上的挂钟，已经下课五分钟了，要现在过去找他吗？

算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饭堂。现在过去人也多，排完队都没时间吃了。还是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他没怎么挣扎就决定放弃，本想趴下接着睡，孙嘉扬却开启了话痨模式：“别睡了，帮我出出主意，不是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要一辈子做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吗？你怎么能……”

“打住，别给我加戏。”

“你可是一中小霸王，江湖人称姜公明，为人仗义，身边好汉集结无数……”孙嘉扬继续信口胡诌，已然没了刚才愁眉苦脸的神色，又开始说起相声。

“那个江湖人是你吧？”

不过他倒是受了启发，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不过实现的概率比较低：“要不你就发动我同桌去当陪练，女生自然就有动力了。”

孙嘉扬一听，像被点着了引信的炮仗，砰地一下乐开了花：“好主意！”

可惜这朵花只开放了一瞬就枯萎了：“不过他能答应吗？”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不是说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吗？是时候展现一下了。”姜宇调侃他，他看了姜宇一眼，欲言又止。

姜宇看他一脸吃瘪的样子，知道他是心里没底，毕竟许慕泓这尊大佛不是那么容易能撼动的。他想象着孙嘉扬在他同桌旁边喋喋不休，而他同桌还在全神贯注做题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也悬，虽然我同桌心软。”

孙嘉扬被他这么一激，偏偏不信这个邪：“打个赌，他要是不答应算我输，我请你撸串，赢了你请。”

“行。”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送上门的串，不要白不要。

不仅一边吃人家买回来的夜宵一边拿人家开玩笑，还拿人家打赌。这下好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不过如果说姜宇心里完全没有期待，那也不尽然。

说不上是在期待什么，也许是班里的同学都在为比赛忙活，而许慕泓却置身事外，让姜宇又想到了第一次在海边看见他时那失落的样子。尽管他也知道，许慕泓大概率并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不过，他担心许慕泓的手，看起来不像是能打球的样子，也担心许慕泓是碍着他的面子，因为上次报社团的事情还心存歉意。

他咽下嘴里的粥，说：“我逗他的，你别当真，而且你的手……”

“手怎么了？”孙嘉扬接了话。

“没事，我认真的，”许慕泓偏过头，晃了晃他的左手，又抬头看向孙嘉扬，“陪练算我一个。”

“好嘞！”孙嘉扬紧紧握住许慕泓双手，开心得合不拢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说罢又转头看向姜宇，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牙疼。

不过这个方法的确奏效。第二天傍晚姜宇在篮球场训练时，看到斜前方排球场上他们班的人数果真比昨天多了一些。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女生中间的许慕泓，他正在发球给队员练习接球。排球的重量不轻，对男生来说把球打出去并不难，但对女生来说接住并不容易，况且大多数队员还都是新手。

可是这陪练的运动细胞着实欠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站在场内侧方一个又一个的发球，就像上了发条的发球机器人，拿球、往上抛、打出去，丝毫没有留意到接球对象的反应。

奈何有些队员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接不到球问题不大，看帅哥才是要紧。

十几个球过去后，他总算发现了没有人能接住他的球。趁着其他陪练捡球的间隙，孙嘉扬跟他说了句什么，许慕泓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模样。

姜宇看着排球场上发生的这一切，内心笑得不能自已。他手还在运球，腿还在跑动，视线却飞出了场外，一直把球掌控在手心，心思却不在场上，半晌不传球，被对方瞄准时机，一下子截了胡。

“专心点啊姜同学，连着两天了。”球队的同伴朝他喊道。

姜宇朝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也没有恼，嘴角还挂着笑。

训练时心不在焉，也没有影响姜同学比赛时的发挥。在接下来一周的三场淘汰赛中，姜宇作为球队的绝对主力横扫全场，高一七班毫无压力晋级决赛。

胜利的果实是醉人的，唯一的后果是姜同学快要累瘫了。

这周他不仅下课在睡觉，上课和晚自习都经常打瞌睡，有一天上课前还头疼得跑去厕所吐了一通。

体内积累的乳酸刚分解完，下场比赛又来了。场上生龙活虎精力充沛，下了场便疲惫不堪。这周的第二场淘汰赛打完，姜宇只觉得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走路都打颤。

回到教室，他拿出桌肚里的药膏，拆了两片往腿上贴。膏贴接触到皮肤时瞬间渗入的冰凉让酸痛的症状缓解不少。

正在捶腿的孙嘉扬闻到了气味，扭头看到姜宇桌上的药膏贴，两眼放光，拿起一片正要拆。

“还我。”姜宇眼疾手快，护食般从他手里夺回。

孙嘉扬一脸委屈，转而想对他桌上的老虎油下手：“那老虎油借我。”

“也不行，交叉使用不卫生。”姜宇把桌边的老虎油往里揽，不让他拿。

这下孙嘉扬脸上的表情从委屈变成了鄙夷。

姜宇不理他，觉得不是自己小气，而是这些是许慕泓给他的，他不能借花献佛。

虽然这“花”初见时着实让他惊掉了下巴。

那是几天前的周日晚上，许慕泓回到教室还没坐下，先把手里的鸡蛋饼递给了他。连着几周给他买鸡蛋饼，姜宇笑了笑，道了声谢，也不再多问，正准备开始吃，便看见许慕泓伸过手来，在他桌上放下一罐东西。

“老虎油，提神的，”许慕泓说罢又从书包掏出两盒东西，放在姜宇桌上，“药膏，缓解肌肉酸痛的。”

“给我的？”一口鸡蛋饼刚进嘴里，还没咽下，姜宇含糊地说。

“嗯，来的时候路过家楼下的港货店，看到橱窗里摆着，觉得你应该需要，就买了。”

姜宇闻言，只说了声“谢谢”，眼神定格在这两件物什上，一口一口嚼着鸡蛋饼。

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跟别人相处时总是很随意，别人对他随意，他对别人也随意。突然间有个人在思虑他的所需，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

回赠礼物？请吃饭？不管怎么样都显得刻意又古怪。

“怎么了，不会用吗？”许慕泓见他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问他。

“你当我傻吗？”

不知是不是觉得那天自己看着这膏药一边出神一边吃鸡蛋饼的模样确实有点傻，姜宇此刻回想起那个画面时，不由得嘴边挂着笑。

他揉了揉小腿上贴好药膏，把卷起的裤脚放下。留给球队修整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让肌肉恢复。

虽然决赛只是两个班级之间的较量，但是学校考虑到没有参加决赛的班级听着楼下的动静估计也没法安心学习，索性让全年级都停了课。

决赛这天早上下课后，姜宇要跟队友去做最后的准备，走之前特意邀请许慕泓下午去看决赛。

他点了点头。不过说实话，如果今天不是他同桌打主力，他还真不会去。他从小就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不知道得往哪里站，浑身不自在。

今天他不仅要去看比赛，还因为排球队要去当后勤，他这个陪练也被拉了去。他没跟姜宇说，怕姜宇听了又要担心他的手有伤。其实无非帮忙拎点饮料什么的，这点重量并不困难。

下午两点许慕泓从自习室出来，经过比赛场地时，看到场地周围已经站满了人。摄影社的占据了最佳摄影位置，记者社的占据了场后方的树荫，还有架着单反的、拿着拍立得的、背着素描板的，都在场边寻找位置。

他穿过球场往小卖部走，后勤队的人约好了在那里集合。到门口时女生已经在里头买东西，他在门外跟其他两个男生一起等。

女生考虑周全，不仅买了水和能量棒，还给班里观赛的同学买了零食，甚至想到天气热，买的都是冷饮。

许慕泓提饮料时摸了一手凉，几步可察地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球场边，他们来得还算早，除了零星几个人，基本还没有集体过来的，他们算是第一波。占据了中场线边的观战位置后，许慕泓帮忙把物资放好，又折返回小卖部，买了几瓶常温的脉动。

姜宇才刚说不再喝冷饮，总不能让他被动破了功。

许慕泓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喜欢通过自己的努力提前掌握事情发展的动向，把不确定的事情变成确定的。比如考试，不管努力之后水平如何，至少上了考场就能知道成绩大概在什么水平。

所以，他也认真地把姜宇的话听了进去，然后在他能够得着的范围内，做他能做的事情。也许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他又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破了功，但是只要他看得见就不行。

再比如现在，虽然他不是很懂篮球，对运动也不感兴趣，但是却看得很认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时自己就应该这样做，认真地把每一帧关于他的飞扬烙在脑海里。

也许是某种慰藉，也许是某种力量，也许是因为那天第一次看到姜宇在训练，他便迷上了这份洋溢的青春，觉得自己似乎也开朗了起来。

谁会拒绝阳光呢？纵使寂寂如他也不能。

他盘着腿坐在地上，没有跟着人群欢呼和呐喊，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上人的每一次转身、传球、跳跃、投篮、欢呼，把每一帧画面连成默片，定格在脑海里。

直到身边想起相机的咔嚓声，他才被这声音引去了一些心神，看着照片缓缓从拍立得中滑出，上面定格的身影跟他脑海中的别无二致。

有时候冲动不是魔鬼，而是天使，能让人成事。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向不喜欢跟别人说话的自己，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说：“不好意思，请问……这张照片能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