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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内怎么形容霍尧天？

孤僻，阴郁，心狠。

可路满星住院三天从病床上醒来，他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医生，而是这个男人。

他的高中同学。

一个在路满星记忆里交情似乎没有太深的同学。

……

“霍尧天？”

路满星的声音有些沙哑，昏迷三天让他精神看起来萎靡。

他口中的霍尧天很快便听到他的动静。驱着轮椅往病床而去。路满星也更能看清楚他的模样。

男人的头发剃得很短，看起来紧贴头皮。而且长相很凶，眉头似乎经常皱着，看着眉宇间有几道很深的刻痕，甚至在看过来前，还带着几分暴躁。

他有几日没有休息了，此刻眼下青黑，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这样颓靡的样子让本就凶的模样，看上去更显得凶神恶煞的。

在听到路满星叫他时，霍尧天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但因为手放在身侧，所以路满星并没有被发现。

靠近了路满星，他轻声应道：“嗯，是我。”

早在霍尧天进病房时，他就挥退了跟着自己的人，所以这会儿病房只有他和路满星。

控制着轮椅到了路满星床边，他动作自然地倒了杯水。水壶的水是他才烧好的，之前路满星没醒，霍尧天烧的水凉了便水自己喝掉。等喝完了再重新烧，因为他不想路满星醒来渴了。

而现在倒在杯子里，水正好是温的。

他的掌心有汗，伸手时不经意地将手在盖着双腿的毯子上蹭了蹭，这才拿着玻璃杯递给路满星。

“先喝水。”

路满星坐起身子，他抬眼瞥见他脸上无意露出的小心和紧张，接过水杯时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只是再认真看去，见霍尧天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水湿润了唇，很快温水淌过喉咙入了肚，一杯水下去，干涸的嗓子没有刚刚说话的生涩。

“谢谢。”

医生来得很快，霍尧天还没来得及和路满星说两句话，就被迫变成背景板呆在一旁安静听着。

好在车祸对路满星造成的影响不如想象得那么严重，医生说只需要修养几日便可出院。

等医生离开，病房又再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了。

霍尧天不是多言的人，这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先打破沉默。他看到病床旁被路满星放下的杯子，他又拿起水壶将空杯倒满。

不敢直视路满星，他眼眸半垂，轻声问道，“……还喝吗？”

刚刚医生检查一通，让路满星本就疲倦的面色又多了几分倦意。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底冒出的疑惑，微抿的唇让嘴角边的小酒窝都若隐若现。

“麻烦啦。”

又是一杯水入肚，路满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直言问道：“你是特意来这里看我的吗？”

霍尧天手一顿，把空了的杯子接回来，他微颔首道，“嗯。”

面前的男人不爱说话，这是路满星一直清楚的事情。只是没等路满星挑起话题，霍尧天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收购了你公司零碎的股份。”

说完，霍尧天有些懊恼自己说出的话。嘴笨就算了，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偏偏出口却是不该提的事情。

霍尧天孤僻古怪是业内人公认的，霍家的斗争是公开的秘密，这让大家也不怀疑他的性子为何突然扭曲阴郁。再加上这两年受伤的腿，霍尧天更加变得性子无常。

这也是他名声一直不太好的原因。

而他之所以懊恼刚刚说的话，则是因为他一直知道路满星名下的路家企业和霍家是一样的。

早两年路氏的董事长还是路满星的父亲，但一年前飞机失事，而他的父母又恰好在那架飞机上。

这让路满星才刚毕业就被迫接手公司，因为父母的离世，他只能独自扛住了这个重担。可旁系亲戚对权力的觊觎，股东对他的不信任，让才入路氏的路满星举步维艰。

就在前两天，他因为公司的工程得亲自去工地视察。这个项目的工作很大也很重要，路满星知道如果他做成，那在公司，他就能站稳脚跟了。

但路满星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胆子会有那么大，居然为了除了他敢暗地里对他的车做手脚。

还好路满星没有受什么伤，只不过是昏迷了几天。

霍尧天话落，屋子里安静的气氛却不显得凝滞，路满星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一下忍俊不禁。他和霍尧天虽然只是高中同学，但对霍尧天，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路满星的长相很好，他的五官精致，看起来却不显半点女气，只不过才醒的脸色苍白，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病气。

霍尧天乍一看到路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呆愣，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看过路满星这种模样了。

“你在关心我对吗？”

路满星朝他眨了眨眼，他自然不知道霍尧天在想什么，循着记忆找到属于高中的那块。

“……霍哥？”

他补充到称呼，而放松下来说话的时候，路满星说话的尾音总是习惯上扬，这也让他称呼的话带着鼻音闷闷的感觉。

几年未听过的称呼让霍尧天呼吸一顿，他愣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从没想到路满星还会像高中那样，如此亲密地叫他。

“你是想帮我对不对？”路满星看他讶异的表情心里的猜测落实了一大半。

霍尧天的失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收敛心神，绷着脸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等你好了，我会把这些股份重新转给你。”

路满星盯着他没说话，似乎想看出什么。终于一直看到霍尧天有些焦躁不安想打破这种局面时，他莫名说到另一件事。

“大家都说你是奸商，不会让人占半点便宜，也从不愿意吃亏。他们传你唯利是图，眼里只有钱。”路满星看他一副紧绷的模样，也不觉得害怕，轻声问他，“所以霍哥，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你愿意做这种亏本的生意的原因是什么？”

路满星身子前倾，他紧盯着霍尧天，看起来不想错过他半点的情绪变化。而霍尧天被他看得没吭声，身体控制不住地紧绷，连同神经与情绪。

他可以说假话敷衍过路满星，因为路满星说得没错，他满身都是铜臭味，他就是狡猾、自私、还贪婪的商人。

只要愿意，他可以编造出一百个理由糊弄路满星。可于霍尧天而言，他能这样虚伪地骗任何人，唯独路满星不行。

他舍不得。

舍不得骗他。

异样的沉默让路满星以为霍尧天不愿意回答，不过他也没有为难寡言的男人的意思，他开口正想揭过这个话题。

霍尧天突然上撩眼皮看向路满星，他选择打破这样的局面。

“我想你开心。”他很轻很轻地说。

那双眼睛的瞳色是纯粹的黑，像深海的漩涡，足以遮掩住他所有情绪。

他的话让路满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疑惑地看向霍尧天。

而面前这个男人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再说了一遍——

“我想你开心。”

要不是圈子里都传言霍尧天因为车祸变得性冷淡，路满星都要觉得他是对自己有想法。好在霍尧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也让他暂时松了口气。

霍尧天拧开桌上保温桶扣紧的盖子，拿去一边的调羹，他一起递给路满星，“我买了粥，喝点吧。”

肉糜混着碾碎的小米的香味，窜入鼻尖，路满星的肚子都忍不住开始叫。他接过碗时，指尖不小心擦过霍尧天的手指，碰过的碗壁还残余着他手上的温度。

或许是刚才的话太暧昧，这让路满星有些不好意思。

而霍尧天面上不显，但心跳漏了一拍。

五年了。

他又重新感受到路满星的温度。

那压抑得最深的渴望抑制不住地升起，可在霍尧天低下头目光落在腿上的时候，又再次狠狠地压制到了尘埃。

他不配。

他是个残废。

霍尧天再一次清晰地知道自己配不上路满星的事实。

……

“你知道我今天醒所以买了粥？”路满星小口喝着粥，和温水一样，进了嘴里也不烫，温度正好。

霍尧天拉平的嘴角松懈了下来，“不知道。”

“我怕你醒来会饿，问过医生你可以吃什么以后，就让人每一餐都送了粥过来，这样你醒来就能喝了。”

他解释的声音虽然平平淡淡的，路满星却看见他泛红的耳朵，整个耳廓都是红的。

这是不好意思了？

路满星心里没来由想到。

“霍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路满星眼睛弯弯的，他笑眯眯地看着霍尧天。

“星星。”

霍尧天突兀地叫了他一声。

似是没想到霍尧天会这样唤自己，路满星愣了一下。

接着他听到霍尧天无奈的声音。

“别笑了，快吃饭。”

路满星吃完粥没一会儿又困了，医生过来看了一眼，说了句没什么事了，霍尧天才放下心来。

看着又酣然入睡的路满星，霍尧天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

路家那些暗地动手脚的人都被他收拾掉了，至少路满星好起来前，他们没有蹦哒的精力。

他几乎不敢回想当时自己听到路满星出车祸时的样子。他害怕路满星会出事，害怕路满星变成和他一样的残废。

当知道路满星没事以后，他才脱力地靠在轮椅上。霍尧天守了他三天，除了处理公司的事情，他一直在病房里看着路满星。

因为不想给他留下邋遢的印象，所以就算脸色再差，精神再不好，霍尧天也会在洗手间把胡子刮干净，收拾好自己。

好在，路满星醒了。

病房的窗帘没有拉，午后的阳光从擦拭得并不是很干净的玻璃折射进来。

很温暖。

霍尧天看着路满星安静的睡脸，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了下来，倦意一瞬间席卷而来，他靠在轮椅上忍不住合上眼睡了过去。

这是他从车祸确认是残疾以后，第一次安心地入睡。空气里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路满星淡淡的气息，让霍尧天闻着心神安定。

路满星并没有睡多久，他在睁开眼看到霍尧天眼下青黑一片时，不由叹了口气。

怕碰到霍尧天让他醒过来，所以路满星的动作很轻。他从另一边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声响。伸手将被子盖在了霍尧天身上。

他只是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响起一点声音。

“谢谢你，霍哥。”

……

路满星手机是充满了电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霍尧天做的。他与助理了解昏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妹妹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怕吵醒睡着的霍尧天，路满星蹑手蹑脚进了洗手间，开始小声和妹妹解释。

那些落入耳中的声音并不真切，温柔而无奈，像远处低声的絮语，也让霍尧天久违地再次梦见了年少的那场荒唐梦。

挂了电话，路满星叹了口气。

他的妹妹是在父母出事后被他送出国的，因为怕妹妹在身边会遇到无法预测的危险，这才让她去了家族那些人手伸不到的地方。

可刚刚女孩后怕哭泣的声音，让路满星头脑有些胀胀的。他看了眼时间，目光落在床边的人身上。

想到霍尧天中午只是看着他喝粥自己却什么也没吃，路满星拿手机定了几个外卖。

助理和他说，那个项目被新股东强行接手了，他的那些亲戚们居然没敢吱声。

路满星笑了笑。

是因为霍尧天吧。

他们怕得罪他。

路满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并不认为自己高中对霍尧天的一点小帮助，值得他为自己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是为了得到什么呢？

路满星目光疑惑地看着霍尧天的后背。

他暂时想不到原因。

不过路满星想，霍尧天总会告诉他，所以他不急。

霍尧天醒来时，梦过的一切都因为意识回笼逐渐模糊起来。但与路满星被拉近的距离，让他忍不住沉溺在刚刚朦胧旖旎的梦里。

夕阳斜斜地照进来，他抬眼便见路满星带着眼镜坐在床边，而手里看的东西霍尧天很眼熟，这是他放在长桌上准备给路满星看的合同。

有关他想要的工程项目。

合同是大大方方摆在桌上的，路满星哪里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霍尧天刚醒，只是还没清醒过来，看到光下的男人，忍不住脱口唤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星星。”

路满星闻声侧头，朝醒来的人笑了笑，“醒了啊？你这些天应该很累吧，都睡了一下午。”

霍尧天身子动了动，被子从肩膀上滑下。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盖着的被子从哪来的。

他的耳根有些发烫。

这是路满星盖过的被子。

还好手被盖住，遮住他因为紧张攥紧被子的小动作。

看霍尧天低着头没说话，路满星以为他是介意自己用过沾了药水味的被子，出声开口解释说，“我没睡多久，醒来看到你在睡觉，怕你着凉了就给你盖上了。”

霍尧天“嗯”了一声，他收敛心神，平复下心情看向路满星。

“谢谢。”

虽然有些舍不得属于路满星的气息离开，但霍尧天还是强忍着不愿，闷闷地把被子从身上拿下来放回床上。

等星星出院，他一定要把星星盖过的被子，枕过的枕头全都带回家。

路满星哪里察觉得出他的心思，看霍尧天把被子放回去，他放下合同，接过被子，将它重新在床上铺好。

“吃晚饭吗？”路满星拍了拍被子，抬眸看向霍尧天。

霍尧天愣了一下，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快六点了。

“你饿了吗？我让人送饭来。”霍尧天觉得有些抱歉，明明路满星还是个病人，他却在这里睡着了没去照顾好他。

路满星绕过床走到他轮椅后面，推着他到了之前放合同的长桌边。桌子正好能用来吃饭，霍尧天坐在轮椅上的高度也恰好合适。

路满星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只是推着霍尧天坐好，才打开门让外面的人把饭菜都端进来。

这是他之前点好的，只是霍尧天一直没醒，他就让霍尧天带来的人拿着，好等霍尧天醒来再送进来。

专心拆外卖的路满星并看不到霍尧天攥紧的手。他的指甲掐在掌心，连手背的青筋都绷起了。

尽管路满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他身体的同情或是怜悯，但霍尧天还是觉得自己的遮羞布被扯掉。

他更加直面地感受到自己的缺陷。

饭菜送来没多久，所以打开盖子还是热的。

“我在你睡觉的时候已经点好了，送来没多久你就醒了。”路满星坐在霍尧天对面。

他目前只有粥，和霍尧天面前的荤菜比起来确实是简陋。

“这些菜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吃。”路满星用调羹搅了搅白粥，医生说他得吃两天清淡的。

“我真可怜啊，只能看着你吃。”

路满星的话听起来虽然委屈巴巴的，但熟稔的语气让霍尧天心情平复了下来。

霍尧天对吃穿住行的要求都不高，吃饭基本上没有忌口或者过分偏爱的食物。有时候他工作起来，一天只吃一顿饭也是常有的事情。

与其说霍尧天不忌口，倒不如说他无所谓。对吃什么无所谓，对吃不吃也无所谓。他很多时候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都是草草吃一点只为了应付肚子传来的饥饿感。

除了路满星，很少有东西能分得他的注意。

以前是，现在也是。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霍尧天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路满星喝了口白粥，舔舔嘴角说道：“好呀，霍哥请客我哪能拒绝。”

霍尧天喉结滚了滚，他垂下眼眸，捏着筷子的指节有些用力。

“嗯。”

“你快点好起来。”

……

霍尧天一般是一个人吃饭，就算是应酬，他不想说话也没人能逼他。所以和路满星一起吃饭，饭桌上一时陷入了安静。

路满星家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眼巴巴看了两眼霍尧天面前的辣子鸡，咽了咽口水，“霍哥，你尝尝这个。”

等霍尧天夹起肉，他盯着肉问，“你快吃一下好不好吃吗？”

霍尧天手指一顿，要不是绷住了情绪，筷子上的鸡肉都要掉桌上了。他咬住鸡肉，不敢去看路满星的眼睛，只能粗糙地嚼了两口又咽下。

看路满星目光时不时瞄辣子鸡的餐盒，他开口道：“好吃，不过有些辣，你现在还不能吃。”

路满星轻声哼了哼，“那你尝尝水煮鱼的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霍尧天筷子一转，夹了鱼肚下一块鱼肉，因为路满星眼馋的样子，他吃得很认真，像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想一一汇报给他。

“比上道菜辣，也很好吃。”

路满星嘴角翘起来一些，看到霍尧天没再只吃白饭，心情也好了许多。虽然吃不到这些，但能让霍尧天这个冷脸大王给面子多吃点，他以后很开心了。

霍尧天在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才知道小狐狸打的算盘。路满星没有摘眼镜，镜片正好掩住他的眸光，让整个人多了几分禁欲感。

“星星。”霍尧天不敢再把路满星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至少在那些人还没消失之前，于是他突兀地请求：“出院以后，你要不要搬我那去住？”

路满星咬着勺子，眨眨眼问：“你是担心我又被他们害吗？”

霍尧天抿了抿唇，算是默认这个说法。

路满星本来想拒绝的，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拒绝的话也就在舌尖打了个转，他就换了一个回答。

“好啊。”

路满星想到没有了父母空荡荡的家，与其一个人住，还不如和霍尧天一起。或许，等他走出父母去世的阴影，他才能做到不躲避处处都是过往温馨回忆痕迹的家。

原以为会被拒绝，霍尧天听到他的回答，搭在碗边的筷子不小心轻磕了一下，但他很快平复下来。

“我会给你安排好的。”他说。

……

路满星喝完粥，他没急着收拾东西躺上床休息，而是选择坐在对面看着霍尧天慢慢吃饭。

“霍哥，你是因为我高中给你补习的事情才对我这么好吗？”路满星身子前倾手撑着下巴，他再次好奇地问道。

问完，他又歪了歪脑袋，继续说道，“我在你睡觉的时候看完了合同。”说着，路满星感叹了一声说，“我有一瞬间都觉得你是被人冒充的。”

“这样亏本的买卖——”路满星拉长语调，俯身凑近他，“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霍尧天早在他开口时就已经放下筷子了，他被路满星注视着，哪怕是质疑的，也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

慢慢的，路满星靠他越来越近——

他轻吐气问：“霍哥，你可以告诉我吗？”

霍尧天呼吸一顿，他的心脏因为这样突破亲密界限的距离跳得很快，哪怕的他脸上毫无波澜。

终于克制不住心里的欲望，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路满星的耳朵。霍尧天的动作很轻，当微凉的指尖掠过耳垂的肌肤才收回手来。

“星星，我告诉过你的。”霍尧天似在叹气，“只是你不记得了。”

路满星有些茫然，也许是年少时两人有过一段时间的坦言相待与不夹杂任何利益的相处，虽然那段记忆平平淡淡的，却让他对霍尧天升不起防备之心。

霍尧天说他告诉过他。

可是考上大学以后，他与霍尧天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了原点，也没有过别的交集。甚至他们在宴会上都很少碰见。

那只会是高中了。

路满星想，他的眼睫颤了颤，因为想不起来相关的记忆。

“霍哥，我好像不太记得这——”

霍尧天没等路满星说完就回答他说，“不记得也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路满星看着他平静的目光，莫名觉得霍尧天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

“啧。”

他开始有些羡慕那些记忆力好的人，如果他能想起来，就知道一切的原因了。

他看了霍尧天两眼，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让他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路满星心里嘀咕道。

因为他是纯0。

当年路满星知道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就选择坦言告诉父母，所以家里人早在他大一就知道了他的性取向。

路满星的父母并没有多说他什么，只是提醒他在那方面还是要注意一点，也明令禁止他不能像圈子里那些纨绔一样天天乱花钱厮混。

路满星曾经因为好奇也去过几次gay吧，本来想着能有一次美好的性生活，结果在酒吧里他遇见的和找上他的，居然都和他是一个型号的！

甚至有些0逼他为炮做1，这能忍吗？

路满星怒离gay吧。

因为没有遇见合适的1，路满星到现在还没尝过做爱是个什么滋味，加上他也对满地飘零的事实妥协了，在这方面也想着靠缘分算了。

也不知道霍尧天喜不喜欢男人。

路满星琢磨着，眼睛很快地眨了眨，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霍尧天的身体。他听说霍尧天腿的问题是出在小腿的位置，那他的另一条腿呢，应该……没问题吧？

要是——

路满星突然炙热起来的打量让霍尧天背脊紧绷，他不知道路满星想看什么，但他还是没有出声，任由他打量。

“霍哥，你喜欢男人吗？”路满星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霍尧天头皮一紧，他的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路满星是想起毕业那次醉酒的荒唐吗？

不过路满星的反应似乎不想。霍尧天沉默下来，让路满星觉得自己好像问得太过了。

抿了抿唇，他又压低声音坦白：“霍哥，我喜欢男人。所以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因为圈子里没传出过你的绯闻，我也挺好奇的。”

霍尧天虽然松了口气，但不是想象的原因，还是让他心里有些失望。不过知道了路满星的性取向，他心里又有些高兴。

因为路满星如果喜欢女人，那他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不喜欢女人。”只喜欢你。

霍尧天选择性说道。

路满星眼睛一亮，他因为无聊着发问，两只撑着脑袋的手都放下来了。他想朝霍尧天再靠近一点，手臂部分交叠着，他的两边手肘都撑在桌子上。

路满星的上半身都往对面靠去，他期待地看着霍尧天，目光往下瞟，落在横着两人面前的桌上，他的目光想通过桌子看到什么。

“霍哥，那你那里行吗？”

霍尧天、

霍尧天只觉得太阳穴突了突，乍一被心上人质疑那方面行不行，这确实让人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在路满星略带怀疑的目光里，他语气沉了沉，声音暗哑，似乎带着些羞恼之意。

“你想试试吗？”

路满星眼睛都瞪大了。

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无礼，霍尧天抿紧唇，怕他因为自己生气，克制住心里的想法，他软和下语气想道歉。

只听——

“我想！我太想了！”

霍尧天因为路满星突然兴奋的语气吓了一下。

“你看我怎么样？”路满星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试图捋顺一点显得帅气，他把眼镜摘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霍尧天，“霍哥？”

而霍尧天却因为他的话耳根又一次泛红，他哪里能想到路满星开口就是虎狼之词。

这个只敢在梦里肖想一下的人此刻向他发出了邀请。霍尧天别过脸，下颔的线条猛地紧绷，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星星…你别开我的玩笑。”

路满星听了起身，他蹲在霍尧天腿边，伸出手去勾住霍尧天的手指，“霍哥，我没开玩笑。反正你为了我都砸了这么多钱了，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他突然露出一个干净的笑，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我们睡一次也算回报你一点呗？”

霍尧天脸色阴沉下来，他低下头，手指抽回一下扼住路满星的下巴，“你以为我是想要你卖身还人情？”

他看起来有一些生气，可他又不舍得对眼前的人发火。霍尧天声音沉了沉道，“路满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吗？”

路满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只不过，莫名的，他也不觉得害怕。那只让人挣脱的手顺着掐住自己下巴的手，往霍尧天的小臂上摸去。

“你先松开。”

他拍了拍霍尧天的手臂。

霍尧天泄气地松了手，眼里满是苦涩。

原来他也是这样以为自己的吗？

这个认知让霍尧天心口有些难受，这一天和路满星共处一室的喜悦，一下便在顷刻间被打破。

可路满星听不到他的心声，也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见人表情阴沉下来，他耸了耸肩，推着霍尧天离开了饭桌。

霍尧天也没有阻拦他的动作，这让他们两之间安静了下来。

路满星推着他停在了窗边，和霍尧天说话时，他似乎很快就习惯了蹲下身的动作。侧脸趴在霍尧天轮椅的扶手上，照入的余晖沾满了他的肌肤，连睫毛上都像沾上了金粉。

“霍哥，你生气了？”路满星轻声问道，“刚刚你说的话只有半句是我想的。”

霍尧天没吭声，别扭地转过头，目光落在窗户的一个角上，就是不去看路满星。

这样生气的男人让路满星一下想起来高中时两人闹矛盾的时候，他毫不担心霍尧天不理自己，又得寸进尺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霍哥，你看看我。”

霍尧天依旧抿唇不语，路满星干脆起身捧着他的脑袋让他看过来，朝霍尧天一笑，他慢吞吞解释：“霍哥，我想和你睡觉不是因为想还人情。而且要我路满星陪睡，你这砸的钱哪里够？”

路满星大拇指落在他嘴角上，手指微微用力让霍尧天嘴角被迫上扬。他的眼睛半弯，大半天的相处已经让路满星找到了当年两人在一起聊天相处的模式。

“霍哥。”他弯下腰，贴在霍尧天耳边小声说：“我只是想感受一下被干是什么滋味。在一个遍地飘0的时代，霍哥你可是gay圈的天菜啊，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样又喜欢又不撞型号的。”

“所以，你能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

霍尧天沉默了一瞬，但不可否认，路满星的话让他可耻地心动了。只为得路满星说出的喜欢两字，他什么都能做。

他看着路满星的眼睛，哑声问，“你有男朋友吗？”

路满星看清他眼里的认真，松开手又趴在他扶手边，“哪有男朋友啊，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你谈过吗？我记得高中追你的人就多，大学应该也有很多吧？”

霍尧天一直都知道他没谈过恋爱，也知道他没有过男朋友，甚至连床伴都不曾有。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路满星，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会在意有关路满星一丝一毫的消息。

但听到他亲口说的话，霍尧天的心情还是蓦地变好。因为自己去查到的和路满星亲口告诉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没有，我不会喜欢那些人。”霍尧天侧着头，光晕在他漆黑的眼瞳上柔和了他的冷锐。

我想要的。

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路满星被他注视着，脸莫名有些发烫。他没避开霍尧天的目光，嘴角弯了弯又问他，“那你也没和其他人睡过吗？”

霍尧天眼底有些无奈，“没有。”

路满星嘲笑：“你一个大总裁居然没有过床伴？”

霍尧天看他露出惊讶的模样，心里有些闷，声音沉了些，“那你呢？你有床伴？”

路满星背脊挺直，他的手搭在扶手上，眨了眨眼无辜地说，“刚刚不是说了我想和你做一次吗？我肯定没有床伴呀。”

“这样好。”路满星笑眯眯又说：“你的第一次是我的，我的第一次是你的。”

“我们都不亏。”

霍尧天：……

两人聊开以后，路满星早把刚见面的陌生感忘却。虽然霍尧天并没有表态要不要和他睡觉，但是路满星怎么可能放过，他身体只是有些虚，并没有什么伤痛。

“霍哥，你今晚在这里睡吗？”

霍尧天看到他火热的目光，到底是摇了摇头。

“我有一个会。”他怕路满星误会，只得抿了抿唇，认真解释说，“很重要，推不掉。”

路满星帮他整理了一下腿上被自己扯乱的毯子，“没关系，等我出院了我们一起睡。”

霍尧天以为刚刚的话题已经跳过了，但又听到路满星紧追不放的发问，他又拒绝不了路满星，而且他也舍不得看到自己说完不行后露出失落的神情。

他只能答应他。

“好。”

“那就按你之前说的，我出院就搬到你家里去。”路满星眼睛转了转，他就不信到时候他缠一会霍尧天，还能让他不心动？“我要和你睡一个屋子。”

男人嘛，他懂的。

一心动再一激动，很多事情就成了。

霍尧天此刻只想着要把房间的东西收好锁好，别被发现了。

“……好。”他说。

……

霍尧天刚离开，路满星去洗了把脸再坐回沙发上给助理打电话。之前是怕吵醒霍尧天，所以只是发信息交流，但公司里还有很多事到底是直接对话更方便。

“我过两天出院了，你帮我去我家里收拾一下我常穿的衣服。”

“嗯，我是要换个住处。嗯？我搬去霍尧天家里。”

“霍尧天是新股东你不知道吗？”

“那你现在知道了。行了，你辛苦一下，把这两天我不在公司发生的事情，还有相关项目的资料整理一下发给我。”

“行，有事电话联系。回去给你涨工资。”

路满星的助理是和他同系的学弟，为人做事很牢靠，他也很放心他。和助理谈完，路满星推开病房的门发现霍尧天安排的人还守在门口。

“你们去休息吧，这大晚上的。”

“霍先生有吩咐，路少安心养伤就是。”说话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穿着黑西装，看上去有些憨厚。

“你叫什么？”路满星看了他两眼，这个保镖的身材倒是比霍尧天壮硕多了，他又忍不住想今天摸霍尧天小臂时的感受。

“我叫周木。”

路满星点点头，“那你们累了就去休息吧，我会和霍哥说的。”

“好的，路少。”

睡了这么多天，路满星身体虽然还有病后的疲乏，但精神上没有什么困意。他拿起手机开始看助理给他发的文档，里面整理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还有霍尧天没有带走项目的合同。

路满星也懂他的意思。

这是让他直接接手就好。

“霍尧天。”

路满星靠在床头，念着他的名字。想到他，他干脆打开浏览器搜索霍尧天。

虽然两人是高中同学，但大学他忙着准备考研和学习管理公司，对霍尧天的消息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高中时期，他因为霍尧天比他大半岁，就开玩笑地叫他哥。一直到现在，这个他以为忘记的习惯好像会烙在骨子里。

他记得霍尧天高中的成绩很差，后来提高了许多。但当时路满星还看了他选的大学，和自己的学校比差了点，但也很好了。

“大学两年毕业？”路满星惊讶地眨了眨眼，继续往下看介绍，“按照这么算，他两年前接手霍氏，提前毕业是为了进入公司抢继承权咯？”

就算是路满星这种不关心八卦的人都依稀听说过霍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看到霍尧天大半年前出车祸的事情，路满星眼睑半垂。他记得当时看到霍尧天的模样。

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边除了秘书和保镖，没有关心他的人。

尽管联络不紧密，但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加上霍尧天高中还是他的同桌，路满星没有不来看的理由。

只不过那时候的路满星刚接手公司，也只来得及匆匆送了些礼物，再送上一束花后看看霍尧天便走了。

回忆起的旧事让路满星想到下午霍尧天时不时低下头的动作，他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腿上。

路满星身子一歪倒了下来，“我应该没有让他讨厌吧？”

他大学选修课选修过心理学的课程，所以今天看到霍尧天，他并没有表露出看到霍尧天的腿的异样。

他知道这个人的性格，也知道霍尧天不需要他的同情。

【霍哥，你开始开会了吗？(ﾟ∀ﾟ)】

路满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反正他也没心情看文档，看完霍尧天简短的介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

【在开。】

【怎么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的，路满星眼睛弯了弯。

【开会玩手机可是要扣钱的！】

霍尧天看了眼低头不敢看着的员工，手指很快又敲了敲键盘。

【嗯，已经和财务说了扣工资了。】

路满星笑了起来。

【霍哥以身作则啊～】

路满星翻了个身，继续发短信骚扰撩拨他的梦中情1。

【霍哥，我们什么时候睡一觉啊？】

霍尧天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眼皮耸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下属正在报告，看到霍尧天一脸冷漠的样子，声音都颤了颤。

“你，还有你，你们的报告拿回去改，明天下班之前交上来。”

“散会。”

霍尧天声音冰冷，看上去波澜不惊。

一边记录的秘书正想说什么，看到老板泛红的耳根还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

霍尧天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拿起手机，也没有分给秘书半点目光，“你先出去。”

等到会议室没有人了，霍尧天下巴的线条紧绷，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路满星看他没回，一边等他开完会一边和助理安排这几天的事情。

刚发了条消息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

“霍哥？你开完会了？”

霍尧天“嗯”了一声，又开口说道，“星星，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有话想说。”

“你说。”

霍尧天松了松领带，他眼里是晦暗的神光，声音有些沙哑。

“我只会和我的伴侣上床。”

路满星愣了一下，他听见霍尧天问他，“所以星星，你要和我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