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被我的心上人欺负怎么办小说在线观看

  • 时间:2022-01-29 10:12
  • 《每天都被我的心上人欺负怎么办》by卖菜,原创小说每天都被我的心上人欺负怎么办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方知何陆无忧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陆无忧就是不爱方知何,他和方知何在一起,都是为了利用他。热门评价:原来是利用。
  • 每天都被我的心上人欺负怎么办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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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被我的心上人欺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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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知何又病了数日,陆无忧在陆府收到掌印太监送来的圣旨,心里还有些诧异,以为方知何又搞出什么来折腾他。

    他道再低的官位也奈何不了他什么,胡思乱想着,听着掌印太监道:“陛下说,学士的事,他命礼部吴尚书去调查,陆大人便好好安抚这些来诉求的贤士吧。”

    陆无忧蹙起眉,“怎么让吴大人去调查,他明年就该卸任,何必劳烦他老人家…”

    掌印太监面无表情道:“礼部惯例负责每年科考,选拔人才的事自然落在礼部头上…”

    “…那也该是吏部!”

    掌印太监瞧他一眼,轻声道:“陆大人,陛下说了,无论是什么案子,就算明天你要砍头了,那也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这趟诸多行事在外地,陛下不允,您也别再想了。”

    陆无忧哑声,接下圣旨也没回过神来。

    直到掌印太监带着大内侍卫出府,他才抓着圣旨起身,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竟有一丝松缓。

    他随口吩咐了一句下午不见客,拿着怀里的圣旨回了书房。

    祁关端着药碗,冲方知何道:“大郎,起来喝药了。”

    方知何刚吞进嘴里的一口药瞬间呛在了喉管里,咳得撕心裂肺,连带着吐出一口乌黑的瘀血。

    祁关闪到一旁替他拿湿布巾,笑眯眯道:“陛下,恢复得不错呀。”

    方知何咳得心口撕裂般痛,一时缓不过来气,捂着心口直抽搐。

    祁关垂下眼,伸手拍拍他的背,询问道:“下次还躺地上么?”

    方知何撇嘴,瞪他一眼,“你就非得折腾死我?”

    祁关继续道:“臣可不敢折腾您,您这又是喝酒又是躺地上赏雪的……风雅,委实风雅。”

    方知何咕咚一口把药喝了个干净,又抢过祁关手里的湿布巾给自己擦了擦嘴和手,开口道:“让人来给我换个褥子,里面的血都结成块了。”

    祁关听了抬头瞥那被褥,明黄色变得一块块的乌黑斑驳,他忍不住伸手握住方知何的手,触感冰凉。

    “怀疏,你这次病势凶凶,有大半是心上的毛病…受不得气了,别再和他纠缠,行吗?”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将这人拉回来一些。

    方知何抬抬眼皮,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笑道:“也没什么,苦肉计没生效而已。”

    他病久了脸色总带着些青白,此时笑颜待人,竟也光亮了几分,只是眼下乌黑着,又显出半分阴郁来。

    祁关顿了一下,转身收拾药碗和桌上的狼藉,“苦肉计,什么叫苦肉计?”

    方知何道:“装可怜,让他可怜我就叫苦肉计。”

    祁关停下动作,“你可怜吗?”

    方知何沉默,他掀起身上的被褥,看着那褥子上的血迹,再看看身上亵衣的血迹,微不可察的撇了下嘴角。

    “挺可怜的,活在这世上,竟然不是为自己而活。”他轻轻道。

    *

    陆苑清晨拎着他大爹爹做的八宝饭便去了御书房等他父皇下早朝,那御书房案上堆满了奏折,还有零散些的纸稿。

    陆苑扫了两眼,隐约瞥见‘落雪生梅’四个字,耳边就传来小云的声音,“陛下——您慢些!”

    陆苑惊地回头,他父皇正好跌跌撞撞从门外扑了进来。

    方知何险些摔个狗啃泥,被身后的祁关揽了一下,这才幸免于难,一抬头又瞧见了自家小崽子,他一愣,立马端正而立,严肃道:“太子怎的来朕这儿了?”

    陆苑心道您快把那手里摘的一朵梅花放下吧,都被您捏碎了。

    他不敢说,只能朝他父皇行礼,笑嘻嘻道:“父皇!儿臣想您啦!”

    方知何登时心都化了,他病了这么久,不敢让陆苑接近他,便一个多月没瞧见自家儿子。此时听了小孩子清脆的声音,心暖成一团,软趴趴。

    “…朕也想你。”他轻声道,弯腰将手里刚刚从树上顺下来的一朵梅花别在陆苑的腰间玉佩上。

    陆苑高兴的在方知何脸上啵唧一声,立马将食盒拿出来打开,将那色香俱全的八宝饭端着放在桌上。

    “父皇,这是爹……老师一早来儿臣宫里做的,怕您下了朝饿着,让儿臣赶忙送来的八宝饭。”

    那八宝饭香味扑鼻,闻起来令人食欲大动,方知何病中本食不下咽,此刻却开始饥肠辘辘。

    他没说话,低头看了那八宝饭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还真是下贱,只要是那人做的东西,他就会心动,会迫不及待。

    他是皇帝,想要的东西大多都能得到。

    偏偏要他,偏偏要去求那得不到的东西。

    他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又忍不住露出笑来。

    那笑看起来太过无奈,就连陆苑也瞧出些不对劲,脸色微变。

    祁关更是忍不住想要上前,陆无忧上次连一道菜都要下毒,这次殷勤的送了早膳来,又能安什么好心?

    方知何抬头看他一眼,轻轻摆摆手,“得了,祁大人你下去忙吧,朕尚有些事要与太子说。”

    祁关深吸一口气,“陛下!”

    方知何若无其事的笑道:“退下吧,给朕熬写安神的药来,早朝听人呱唧了一早上,头疼。”

    祁关只好弯腰退了出去。

    方知何又将目光落在陆苑身上,这是他的孩子,是他怀胎七月生的孩子。

    他那时候想极了陆无忧,竟然不管不顾,让这孩子跟着受了许多的罪。

    他摸摸陆苑的头,轻声道:“小苑,你喜欢陆大人吗?”

    陆苑思索了一阵,想着自家父皇好像有些不喜欢大爹爹,只好腼腆的笑了笑。

    方知何揉揉他那柔软的发丝,笑道:“喜欢就是喜欢,小苑喜欢他吗?”

    陆苑笑眯眯的拉过他父皇的手,轻轻点点头,小声道:“我见了大爹爹就欢喜得很,父皇您不要不喜欢他了……儿臣心里忐忑。”

    方知何心底叹了一声,认命似的,笑道:“我也见了他就欢喜得很。”

    欢喜得,要命。

    文士的案子左右也没能让陆无忧挑几分空隙往外跑,他便整日往来于东宫和陆府。后来听闻方知何又将陈太傅与那顾沉熠召了回来做老师,他连东宫都跑得少了。

    上次虽然不知哪来的心思给方知何做了顿八宝饭,可他心底是瞧不起这人的,仅此一回,连宫里都不去了。

    方知何仿佛知晓他的意思,也没派人叨扰他,甚至允了他休病不去早朝的假。

    陈聿端着碗牛肉面,一边吃一边看他道:“陆大哥,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他自军中常伴陆无忧身侧,俩人关系比之一般军士更是亲切,甚至兄弟相称。

    陆无忧掀开桌上的白布,看着底下的狼藉微微蹙起眉,低吟道:“我这书房五年未启,怎么如此多的刻痕,是哪个来我这里练把式了?”

    陈聿凑上前看了一眼,那油漆的桃木桌上满是胡乱的划痕,依稀还有几个字,他欲再瞧上一瞧,被陆无忧瞪了一眼,那人拿白布将之遮挡,轻声道:“边关小国该有十数年不敢来犯,这几年我们不必急于谁是‘将军’。”

    陈聿‘啊’了一声,点点头。心说这将军除了你还能是谁,这陛下是个主张仁爱的善主,朝中武将除了你还能有谁能担当重任?就算有那么七八个,也无人能比及你。

    他嗦一口面,反过来想,突然一愣,“……你这是,怕兄弟们找陛下替你讨说法?”

    陆无忧瞥他一眼,低声道:“国子监祭酒,官职虽低,但是添上太子老师一笔,最能与我儿亲近,他是用了心来气我,也用了心让我儿认我。”

    陈聿瞪大眼睛,“这陆苑真是你儿啊?”

    陆无忧冷漠道:“没大没小,你非得被人捉着把柄告到御前,说你连太子名讳都敢直呼?”

    陈聿咂咂嘴,有些不敢置信,“还真是稀奇,让皇帝给你养儿子,还养得如此……全心全意,莫非那皇帝是真喜欢你?”

    陆无忧没说话,他抬头看着窗外院子里的那棵梅树,正开得艳,昨儿最后一场大雪落满枝头,沉甸甸压着那火红的小蕊,倏而落下几点。

    许久,陈聿放下碗,他才转回视线来,沉声道:“他的喜欢没人瞧得上,用不着落在我身上,我陆云台就算要落人口实,那也不能与他一齐。”

    陈聿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究竟说什么才好。

    陆无忧淡声道:“我这几日休沐,去城外逛了逛,瞧见一女子长得与我儿甚相似,得知她住在城外十里外的镇上,名方闵姝,你今日带两个人,将她接来府中。”

    陈聿皱起眉,“这是?”

    陆无忧道:“这女子有可能是小苑的生母。”

    陈聿下意识摇头道:“你接回来做甚?你不怕小皇帝撕了她?”

    陆无忧猛地抬眼看他,半晌才哑声道:“他不敢。”

    “……”陈聿听闻一时也不知作何感想,居然有人和他说当今天子也有不敢做的事,不过一妇人耳,如何不敢?陈聿心中堆着条条框框的君臣之道,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无忧,“那大哥……你要娶她?”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陆无忧顿了顿,看了眼树枝梢上的白鸟,抿了抿唇,“若真是,那就给她个名分,也好让小苑有个娘亲。”

    陈聿应声,转身出了门去。

    陆无忧站在案前,又掀开了白布,那杂乱刻痕中的几行蝇头小字,下笔极深,仿佛要穿透整张木桌似的。

    陆无忧伸手抚了抚,轻声念道:“陆云台,是,大黄狗。”

    “……”陆无忧沉下脸,接着看下去。

    ——陆云台是大黄狗。

    ——想他。

    ——他爱我。

    陆云台愣了几秒,猛地将白布一宣,转身出了门去。

    他有时恨极了方知何,这人削他的权,夺他的爱,总是装腔作势。

    可是有时他又说不出的,莫名其妙的,提起他就心烦,很乱,所以不想见他。

    更何况那天夜里,在他怀里的男人泫然欲泣地对着他细说那些学人模样的恶行,他是心动了的,他愿意的。

    有人这般对他,他何乐而不为啊?

    只是临了觉出一丝一毫的不妥,他何乐而不为,那方知何呢?在这种情况下困顿一生吗?

    …他虽厌极这人,却也不愿这般对他。

    春意盎然间,方知何的身体已然大好,前些时日他遣人寻了些庖丁回来,启笔写了好些菜式,让这些庖厨日日研究,欲在春初时办一场宴席。

    祁关瞧他在吃食上如此看重,嫌弃得直皱眉,阴阳怪气道:“有人病才好,就要糟蹋我的心血呢。”

    正端着茶碗的皇帝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掀盖喝了一口,这才悠悠道:“朕身体好着呢。”

    祁关翻了个白眼,“陛下最近都开始说胡话了。”

    方知何轻笑,“怎的自上次祁大人与朕谈心之后,便待朕愈发的‘凶神恶煞’呢?”

    祁关拿针扎他,手指轻点,几根银针便顺序插在方知何大臂上,“不是您让臣与您‘兄弟相称’么?臣对兄弟,便是如此。”

    方知何暗中好笑,清闲日子与祁关斗斗嘴是他为数不多的乐子了,他还挺欣喜。

    “罢,朕说不过你。”他摇头笑笑,转念换了个自称道:“明日我便二十四,不知待到何时才能随心所欲…”

    祁关眼皮一跳,觑了他一眼,脸色微沉道:“这是说得什么胡话?!你这身份,何故随心所欲?”

    方知何垂眼,“…无甚,只是想到人生数十年,竟食不欲,爱不满,到头来枯坐高堂,茕茕孑立。”

    “堂堂丈夫,便是无情爱又能如何?”祁关扬声道。

    方知何肿怔片刻,摇头道:“不如何,只是心有不甘,我一世为人,样样不得志,唯有那时他拉了我一把,将我心上那冰拂了去。”

    祁关高声道:“你何不得志?你那是样样志满!”

    方知何抬头与他对视,轻轻道:“高堂父母皆不爱我,弟兄诸多皆不喜我,人人皆厌我性恶,唯独他……我爱他,我愿求得他,我这一生,什么都得到过,又什么都得的不彻底…”

    他轻叹一口气,“其他我求不得便不求了,我已经拥有过,后果并不好,索性弃了。”

    祁关沉默片刻,出声道:“那如果他当真爱不上你呢?”

    方知何乌黑的眸子闪过隐约的光芒,他沉沉地看着祁关担忧的面容,抿了抿嘴,寒声道:“那便弃了。”

    弃他,亦或是,弃己。

    *

    陆苑在宫里排了一出好戏,戏本子是寻京城最俏的戏班子要来的,听说还是一出新戏,名《心上鹊》,讲的是一位男子与另一位男子相互爱恋的故事——自方朝皇帝将心上人广而告天之,这城中便也掀起男风大潮,大红大紫的戏台子自然不甘落后。

    陆苑只觉得这戏甚好,讲的是喜欢的道理,他父皇定然欢喜。

    明日便是父皇的诞辰,他想着,抱着戏本子就要出宫去陆府寻他那大爹爹,听闻他病休许久,陆苑心里惦记着但又恐方知何心生不满,只好今日才寻个请教的理由溜出宫去看望。

    到了那陆府门前,听见些许争吵声,陆苑皱着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侍卫的跟随下迈进了陆府。

    迎面来了一位妇人,当即听那妇人尖叫一声,陆苑不满地蹙起眉,冷冷道:“何人在此喧哗?”

    那妇人形貌昳丽,被陆苑一唬,竟花容失色般泫然欲泣,陆苑瞧了心生厌恶,抬手就要侍卫把这人丢出去。

    也不知哪来的无礼妇人,竟还在他大爹爹府上!

    哪知侍卫才上前,一身玄金色袍服的陆无忧从后院走了出来,望见几个带刀侍卫,他眉头霎时皱了起来,“做甚?”

    陆苑瞧他前来,脸色缓和些,甜甜喊了声:“大爹爹!”

    陆无忧见他满脸笑容,心下一软,上前去将他抱了起来,温声道:“小苑来瞧爹爹了,爹爹心里欢喜得紧。”

    陆苑抱着他脖子,凑上前小声道:“父皇明日诞辰呢——我想着爹爹定然会去,便先来打探一下您会送父皇什么贺礼呢!”

    陆无忧闻言歪了下脑袋,似在思索,实际上他压根不记得方知何诞辰几何,也不打算送什么贺礼,就连去不去都难说。

    他转身瞧了一眼相貌与方知何相像的方闵姝,轻声道:“你父皇能缺什么。”

    言下之意是他既然不缺我便不送了。

    陆苑听了错愕片刻,又听陆无忧道:“我休沐时在城外遇见一位与你相像的女子,大约是你的生身母亲?”他言语间语气寡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陆苑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仰起头欲望陆无忧的神情,却只看见他那俊朗无双的大爹爹面无表情,淡声道:“若是,我便迎娶她。”

    四周传来不约而同的抽气声,整个方朝又有谁不知道皇帝陛下的心上人是这陆府的主人,现在这人却说要娶妻?况且这般若无其事?

    陆苑盯着那妇人瞧了许久,确实与他容貌相像,可他与他父皇岂不是更像?

    陆苑心中生出天大的愤怒,他抬手要拿怀里的本子打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可他伸手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抬头盯着男人黑沉沉的眸子,冷声道:“陆大人,本殿身份高贵,容不得这等粗鄙妇人做本殿母亲,万望大人自重,休要与本殿折腾是非!”

    他说完挣脱开陆无忧的怀抱,转身便走,竟是连看也未看那惨白脸色的妇人一眼。

    陆无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心上莫名涌出一丝骄傲。

    好生无趣,他瞥一眼身上的妇人,轻声道:“方姑娘,小苑被他那性子恶劣的父皇养得愈发娇纵,你不必在意。”

    方闵姝惨白着脸应了一声,“可陛下……”

    “那是我的儿子,更是你生下的,与那人何干?”陆无忧淡声道。

    听到陆无忧的话,尤其那句‘你生下的’,方闵姝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才含糊应了一声是。

    陆无忧乜斜她一眼,转身回了内院。

    皇帝的寿宴,礼部通常会在半年前便开始准备,只是这次寿辰临近,当今天子却要求宴食方面由他拟定。

    礼部侍郎阮清下了早朝稍作修整便急匆匆赶往御书房,他怀里揣着这次宴食的品目单,欲让皇帝锤定。

    陆苑自陆府归来,一路横冲直撞,任侍卫婢女如何劝慰也无动于衷,直到一头撞进御书房内。

    方知何正与阮侍郎商量到第四道菜的名字,陆苑一头撞进来,一双眼红通通,直望着自家父皇,方知何愣了两秒,下意识唤了一声“太子?”

    陆苑嘴一张,‘哇’地哭了出来,哭得好不伤心。

    方知何惊愕地看着他,陆苑哭得委实撕心裂肺,他从矮榻上起身,奔到陆苑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地替陆苑擦擦泪,轻声问道:“我儿怎么了?”

    陆苑哭得直抽噎,方知何心中焦急,亲亲陆苑的脸蛋,温柔道:“小苑莫哭,和父皇说说,是谁欺负你了?”

    陆苑抽抽噎噎,伸手抱住方知何的脖子,将脸贴近他胸膛,哭道:“陆,陆无忧!儿不认他了!他是呆瓜!”

    方知何闻言一怔,又听陆苑继续哭,“没有脑袋的呆瓜!他居然、居然给我找了一个粗鄙的妇人做娘亲!呜呜呜还说儿与那妇人样貌相似,那儿与父皇岂不是更相似,荒唐,呜呜呜…儿不要他这个呆瓜做我爹爹……”

    太子一番话听得一旁的礼部侍郎脸色煞白,不敢张望只能低垂着脑袋,仿佛要将自己埋入地底。方知何却顾不上他,他心痛得萎缩起来,一阵阵被情绪握紧的心痛汹涌而来,他又亲亲陆苑的鼻尖,细声道:“儿乖,莫与你那爹爹计较,他不知晓父皇所做,你莫怪他……”

    陆苑抽抽噎噎的环紧他,发出几声轻轻的孩童呓语声。

    方知何抚着他的后背,将脸蹭了蹭他儿子嫩白的小脸,忍不住又有些欣喜,原来这世间是有人爱他的……陆无忧不爱他,他还有儿子,儿子知道爱他护他。

    他将陆苑抱起,转身坐回矮榻上,给小孩拭干净脸上挂着的泪水,轻笑道:“太子今儿真是吓到朕了。”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的阮侍郎。

    对方一惊,忙作揖道:“殿下年幼,心性自是不定。”

    方知何淡笑:“储君,又怎能心性不定?”

    阮清兀地僵硬在原地,一张脸白得与天上的云媲美,他颤声道:“臣…错矣。”

    见恐吓得差不多,方知何右手轻扬,让人领着拟好的宴食品目单出了门去。

    御书房静了下来,余下些窗外清风吹拂纸张的声音。

    陆苑此时才觉出刚刚那通吵闹于自家父皇来说是不利的,徒增话柄于旁人。他羞愧地低下头去,闷闷不乐道:“父皇,儿错了。”

    方知何搂着他,唇角微扬,“儿何错之有?”

    陆苑小声道:“儿不该不顾场合与父皇哭闹,为人君者,岂不堪忍。”

    方知何轻笑出声,捏捏陆苑的脸蛋,欣然道:“朕方才说与阮大人的那番话并不是责怪你,只是压压他的心思,儿虽为储君,却因朕而受诸多困顿,朕心愧却也无能,权且为儿消得一彼为一彼。”

    陆苑浑身一颤,仰头看向他父皇,见了那担忧怜惜的目光,嘴一抿,竟又哽了两声,“是儿愚笨,屡屡气您,竟是不知您的苦心。”

    方知何轻叹一声,此时畅快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揽了起来,他抱紧怀中的孩子,心软成一团,不由喟叹道:“父皇有你,实是幸事啊。”

    陆苑泪凝于睫,小声道:“儿有您,亦如是。”

    皇帝寿宴,天下共祝,宫中的宴席一水接一水,官阶高坐内席,官阶低坐外席,唯有一位三品官阶伴与皇帝身畔。只是行事迟迟,席开了才慢悠悠前来。

    太子与祁关坐在一处,见了那慢悠悠的人,陆苑皱着眉欲起身,被祁关伸手拽了回来,“殿下,莫让陛下为难。”

    陆苑拧眉看着那落座于他父皇身侧的人,是那样的俊朗无双,气势恢宏,偏偏不屑于他父皇,衬得他父皇的目光是如此的黯淡无光。

    他重新坐正,听见风中依稀传来的声音,“怎来的如此迟?”

    陆无忧侧着脸看着方知何,面无表情道:“内子身体微恙,耽搁了一会儿。”

    方知何原在笑的嘴角霎时撇了下去,他蹙起眉,冷声道:“内子?”

    陆无忧垂眼看向宴席的菜色,每样菜都是他出征前的喜好,分毫不差,“是,昨日太子殿下没与陛下说起吗?”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令人听不出开玩笑与否。

    方知何一口气堵上心口,怎么也下不去,他伸手扶了一下桌沿,软了声音道:“云台,别这样…你不喜欢妇人,何必耽误她?”

    陆无忧闻言有些好笑,他支起头,半靠着桌子,几乎是恶意打趣道:“那陛下当初给臣下药,另找妇人与臣翻云覆雨,倒不是耽误人家了?”

    “朕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她又何必与她纠缠在一起?”方知何伸手抓住他衣袖。

    陆无忧戏谑道:“臣也不喜欢陛下啊,陛下又何必与臣纠缠?”

    方知何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横冲直撞,五脏六腑被撞的翻天覆地。

    他突然笑起来,直盯着陆无忧那张嘲笑的面容,厉色道:“那朕偏要与你纠缠呢?你能奈朕何?”

    陆无忧脸上的笑意隐去,他冷色瞧着方知何,沉声道:“那你又能奈我何?”

    方知何摇摇头,继续笑道:“不能,可朕能杀了方闵姝。”

    陆无忧挑起眉,“自家胞妹也能杀,确实是你。”

    方知何为人向来清高,此时却难得的‘嘁’了一声,冷笑道:“胞妹?休要侮辱朕,朕羞耻于此!”

    陆无忧半蹙起眉,“何故如此?”

    “休要提她一家!”方知何心中恶心至极,看也不看陆无忧一眼,背过身去,扶着桌子重重喘息。

    陆无忧愣了一下,伸手拽了下方知何的左手,瞥见方知何捂着心口的右手微微发颤,他小声问道:“到底怎的?”

    “与你何干!”方知何腹中绞痛,不耐再与他说话,心口的郁气招惹得他阵阵晕眩,伸手将陆无忧的手拂开,他低喝道。

    祁关见状,连忙赶上前来,陆无忧皱紧眉头,他想不明白方知何又在闹什么脾气,何况,方闵姝一家……乃是他的叔父,又怎的如此耻提?

    祁关摸摸方知何的手,凉得沁人,他蹲着身子,将那僵硬捂着心口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手心,探了下脉,才缓下担忧来,温声道:“光顾着好看,穿这么少。”他说罢瞪了一眼方知何,瞧他这身淡紫色润彩薄衫,真真是惊艳,不觉凶神恶煞的眼神竟又软了下来。

    方知何气到心头,一时缓不过来,闻言不满道:“痛死人了…你恁地专在我衣裳上做文章,快些给我止痛。”

    祁关没好气道:“你少看点陆大人,心痛之症自是痊愈。”

    方知何又不说话了,陆无忧此时插话道:“祁大人说得对。”

    方知何回头看他一眼,祁关自讨没趣,躬身退了回去,陆无忧无辜地看着方知何,被那人瞪了一眼骂道:“做梦去吧,朕就是要一直缠着你,你要是敢娶那妇人,朕让你这辈子见不到我儿!”

    陆苑在一旁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连忙举起酒杯将脸遮住,生怕有臣子看他。

    祁关瞧他模样好笑,低声道:“殿下,莫遮了,丢人的是陛下。”

    陆苑幽怨道:“父皇恁地看不透一个情字…”

    祁关抿了一口酒,笑道:“省得,他看透了反而没依托,看不透也不妨事。”

    陆苑顿了下,仰头看着祁关饮酒时的下颚,隐隐衬着白日光芒,他眨眨眼,仔细瞧了瞧祁关的容貌。

    祁关回头来瞧他,满面笑容,“殿下,怎的了?”

    陆苑摇摇头,看向远处正给方知何夹菜的陆无忧,怔了怔。

    方知何喝了一口汤,陆无忧又给他夹了块肉,“吃吧。”

    方知何没理他,陆无忧又给他夹了根菜,“吃。”

    他便埋头吃了,末了抬头看陆无忧一眼,“娶妻?”

    陆无忧扫他一眼,“陛下好大的威风,臣不敢。”

    方知何呆呆瞧他一会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心中实在欢喜极了,一双眼笑得微微弯起,像是那护城河上的一道桥,缀了些白日光芒,与星光一般。

    陆无忧恍恍愣神了片刻。

    他忍不住勾了下方知何的衣角。

    天子诞辰,举国上下彻夜通明,宫中更是灯火耀耀,陆无忧半抱着怀里软趴趴的方知何往寝宫里去。

    一路顺着风中拂过的青草香,方知何迷迷糊糊地趴在陆无忧肩上,含糊不清道:“长临——哥想吃,肉!”

    陆无忧脚步慢下来,伸手轻轻拍了下当今天子的屁股,惹得天子蹙起眉头,满不乐意道:“有,虫子,嘟嘟屁股,痒。”说完他将手伸到背后挠了挠刚刚被陆无忧拍过的地方。

    陆无忧顿了一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哪知这人突然抬起头来抱他脖子,还偷偷笑起来。

    “陛下笑什么?”他好奇道。

    方知何嘻笑两声,凑过去亲他嘴唇一口,才嘟嘟囔囔道:“刚刚爹答应陆云台和我一齐去城外钓鱼……我害怕鱼饵呢,还好爹又说城外不太平,让他带我去书坊里转转。”

    陆无忧听了半晌也没听出来这到底有个什么令人高兴的?

    方知何又道:“前阵子长临和他去钓鱼,我慕极,可委实怕鱼饵,他取笑我,不愿陪我出门……还好爹命他陪我,这样他也只能听话了。”他说着若有所思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笑,是偷来似的欣喜。

    陆无忧默默无言,想想伸手拧了一下他的屁股,继而边走边若无其事的看风景。

    可怜当今天子捂着屁股泪汪汪的说又被虫子嘟嘟了。

    陆无忧不禁撇了下嘴角,很快便掩了,他伸手推开寝宫的门,欲将方知何放在床榻上,方知何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拉。

    陆无忧扬了下眉,惯常嘲讽道:“陛下这是真醉了?”

    方知何不理他,只顾着拉他。

    陆无忧懒得同他计较,便也随着他拽,临到近了,方知何半撑起身子亲他,他手撑着床榻,将方知何笼罩起来,冷笑道:“您倒是真假醉否也改不了这淫贱的本性。”

    方知何闻言抬起眼,一双杏眼亮澄澄的瞅着他,还泛着些殷红的水光,他还是醉了,醉得晕晕乎乎间听到陆无忧在朝他笑。

    他也随着他一同笑起来,眼底的水光莹莹而生,“我……有,学那种事情。”说完他捏捏自己的耳垂,声音放低了些,“宫里掌后苑的太监说了,常常…就会软一些,你会舒服些。”

    陆无忧听着不禁扬起眉,“什么软?”

    方知何眼神中露出几分茫然,思索着道:“……屁**面,我自己也没试过自己屁股呀,每次都热热的,应该,软了?”

    陆无忧闻言没来由的忍不住笑,心底原是侮辱他的话语也悄然变成了其他,他低头亲了方知何的鼻尖一口,又啃了啃。

    方知何“啊”了一声,不高兴道:“你怎么啃我鼻子呀!”

    陆无忧又啃啃他下巴,他红着眼眶呜呜两声,带着哭腔道:“你瞎啃!呜……怎么不啃嘴巴!”

    “……”陆无忧看着他,“噗…咳。”

    方知何吸吸鼻子,背过身去。

    “不给啃了,朕金贵着呢。”他嘟囔一句,偷偷抓了一把陆无忧垂在他脸旁的青丝。

    陆无忧垂眸,好一会儿,伸手揽过他躺下睡了。

    “方知何。”陆无忧喊道。

    方知何睁开眼,没说话。

    陆无忧挥手将寝宫中的宫灯全部熄灭,轻声道:“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不好使的。”

    方知何动了动,将手里的青丝拽得更紧了。

    陆无忧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不明白,我就是不喜欢你,不喜欢的意思你也不懂吗?”

    方知何闭上眼睛,听见那人又说了一句,“莫再傻了。”

    他用力闭紧眼睛,一串泪像下坠的光芒一般,淌进乌黑的发中。

    大约卯时过半,陆无忧起身离开,打开门时一眼就望见了站在门旁的祁关。

    他冷冷地打量着月色下脸色带着温柔的男人,毫无情绪道:“真要痴情如此就进去告诉他。”

    祁关摇摇头,笑道:“下官只是来瞧一眼陛下的身子,他席间饮酒过甚,胃里估计不舒服了。”

    陆无忧闻言下意识回想了一遍刚刚方知何和他在一起的模样,貌似只是手脚冰凉一些,没什么痛楚的表情。

    “哦。”他收回视线,抬腿要走。

    祁关凑前一些,拦住他去路,温声道:“陆大人,陛下好像很喜欢您做的膳食,不知能否将食方告知一二……近日里陛下胃口缺缺。”

    祁关眸中清澈,隐隐闪烁着月色的光芒。

    陆无忧扬起眉,好笑道:“如何,神医这是要为情改做庖丁了?”

    祁关摇摇头,盯着陆无忧的眼睛,朗声道:“下官可不懂这些,只是让御膳房的人学些手艺,毕竟自家的奴才用起来可没人敢下毒。”

    陆无忧微微眯起眼,脸上似笑非笑,“谁敢给天子下毒呢?”

    祁关收敛神色,淡声道:“人活一世,绝无后悔的机会,陆大人,见好就收罢。”

    陆无忧冷冷打量着他,半晌没人说话,祁关亦不示弱,直到陆无忧甩袖离去,祁关才捂着心口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在边疆时,是将陆无忧当作崇拜敬佩的人来看的。保家卫国,守卫疆土,这是多么荣耀的事,这人又是多么如灿烂的烈火长歌一般恢宏大气。

    与敬佩向往的人对视,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这人的气势。

    好险。他咕哝一声,摸出兜里的酸枣糕吃了一块,又打开身上的门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便关好门扬长而去。

    陆无忧一路面无表情的回到府中,他心里乱得很,下午方知何那般模样的笑容让他恍惚间动了心,险些亲了上去。

    祁关的话也算是说明方知何知道自己给他下散功药的事,那…上次让小苑送去的八宝饭,岂不是被误会了?

    陆无忧皱起眉头,一脚跨进厅房,入眼便是与方知何极其相似的那张脸梨花带雨,他心生厌恶,冷声道:“如此深夜,你还在此作甚?”

    方闵姝拭泪,断断续续轻柔道:“陆大人果然是被那人迷惑了……他说些好听的您就心软了。”

    陆无忧拧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说什么?”

    方闵姝长得与方知何极其相似,哭起来一瞬间让陆无忧愣了神,“妾如何不知,他就是如此待妾一家……害了爹爹和哥哥,就连长临哥哥他也不放过!”她说着抽噎起来。

    陆无忧沉声道:“长临不喜此处,不过是被他送了出去。”

    方闵姝尖声道:“分明是被他赶了出去!长临哥哥当初说过要等你回来,是他把哥哥赶了出去!”

    陆无忧盯着她,“长临可没有说过喜欢我,如何会等我?”

    方闵姝愣了几秒,突然掉下一串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连自家爹爹也能杀,长临哥哥以前就常常和我哥哥说,他在家过得不好,方知何总是欺负他,对他呼来喝去……他在你出征前来找过我哥哥,要哥哥替他准备去边疆寻你的马车。”

    陆无忧原是不耐的,听到最后一句突然愣住了。

    他突然伸手抓住方闵姝的手腕,冷冷道:“后来呢?方知何赶他去了哪里?”

    方闵姝见他眉间露出一丝焦急,心中喜悦,抬手抹抹泪,她低声道:“爹爹知道,但是,陆大人要救妾一家。”说完她福下身子行了个礼。

    陆无忧松开她的手,紧蹙着眉头,“你说的真假与否我心里有数,方太傅当初是病死的,更何况,长临从小就是方家的宝贝小公子,方知何便是再差劲也断不会去欺负他。”

    “再者,我从小便在方家长大,可从来没见长临与你们旁系关系有多好。”陆无忧说着瞧了一眼方闵姝愣然的模样,继续说道:“不过最后那个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帮助你。”

    方闵姝肿怔似的呆了一会儿,突然目光迥然的看向陆无忧,着重道:“家兄有长临哥哥留下的信物,是一柄短刀,刀柄有大人您的表字。”

    陆无忧瞳孔微缩,“你哥哥在哪儿?”

    方闵姝泫然欲泣,“家兄早已被那人关进了大牢里,家父也从上次修缮府邸的事中被他逼得卧病在床……陆大人,您可千万要为长临哥哥讨回公道,替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讨回公道啊…”

    陆无忧心念着那柄短刀,心中顿时波澜四起,如何也集中不了心思思考。

    他随意点头,让方闵姝回房,自己则提着步子往皇宫里去。

    方知何睡到卯时末被一阵汹涌奔来的疼痛惊醒,他当初生小苑的时候冰天雪地,漫天的大雪蒙上他的眼,显出素白的洁净与冷意,腹中尖锐的刺痛如针扎一般,持续不断。

    此时估摸着是席间饮酒过甚,引发了旧疾,忽冷忽热的,一阵阵针扎似的疼。

    他疼得受不住,扶着一旁的床栏坐起身,心中闷痛不断,赌着口气似的,抬手轻轻抚着心口,稍微缓了一些。

    他原本有一柄短刀放在玉枕底下的,往日放着总能睡得安稳一些,可惜当年因为某些事情落入外人手中。好在还剩下一块在陆无忧那里偷来的玉佩,放在心口压一压,也会舒服些。

    他这么想着,从一旁的小屉内掏出那块暖玉,正要往心口碰,被人一脚踹开房门的猝不及防骇了一跳,玉佩顺势落在了地上。

    清脆的哐当声响起,方知何愣了愣,他惊愕地看着陆无忧一脸寒意的走过来,将玉佩捡起来无比温柔的收紧怀中,又以无比厌恶的神情凝视着他,寒声道:“长临到底被你送去哪里了?”

    夜色贯穿着风声在寝宫中回荡,方知何凝望着眼前的男人,许久才摇摇头,“你出征不久……他便不见了,说是朕送走的言差矣,就是朕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陆无忧眯起眼,“你一会说是你送他走的,一会说是他自己走的,到底有几分可信?”

    方知何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微微垂下眼。

    陆无忧瞧他这般模样心头怒气横生,他抬手捏起方知何的下巴,沉声道:“方知何,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到底把他赶到哪里去了?”

    方知何垂着眼看他,一双眼里满是水光,他轻轻摇了一下头,平静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行。”陆无忧甩开手,抬腿一脚把他踢翻,踩在他心口,凉凉道:“你生性恶劣,合该如此,我又何必怜惜你……是了,我又怜惜你这恶人做什么?”

    他说完朝方知何笑了一下,冰冷的笑意蔓延至那只脚下的心口,方知何蜷缩着身子想要避开那只脚。

    “你躲什么?你这贱人不是连长临也甘愿当吗?”陆无忧猛地抓住他衣衫,用力扯开了一些,嗤笑道:“瞧你这不堪入目的身子,哪里当得上长临?”

    方知何原就是不易长肉的身子,这段时日病病好好,身子瘦得像竹竿,触碰起来都是硌手的感觉。

    闻言,方知何抬起头来看陆无忧,他抿紧唇,好一会儿才道:“你莫要撒气于朕,朕身子难受。”他脸色在屡屡飘进的月光下显得青白,眼睛大而无神,陆无忧沉默地看着,伸手继续扯他的衣裳。

    方知何咳嗽起来,嘴角依稀带了些血色。

    陆无忧从小屉里翻出一个锦绣盒子,从盒子中拿出一柄寒玉做的玉/势,眼神阴沉地盯着方知何的下/身看,那里正没羞没躁的半硬着,陆无忧拿那玉/势拨弄了一下,方知何惊慌失措的蜷了起来。

    陆无忧恶劣地笑起来,“陛下分明想要得紧。”

    方知何知道自己的身子喝了药便会如此,并不是因为情/欲,祁关给他开的那补身子的药带了些补/阳的成分,这药他每日睡前才喝,怕辱了天子的威严,不成想今日被陆无忧误认为成他淫/荡。

    他张嘴想要辩解,陆无忧却扯开他大/腿,将那寒凉的玉/势往他下/身/塞,撕裂的痛楚霎时将他的意识打散成一团,寒玉的冰凉从穴/口蔓延开来,灌进四肢百骸,方知何原就痛极的腹部此时更如遭冰袭一般,整个身子凉了起来。

    “啊…住,住手!……拿出去!陆无忧!!朕痛……啊啊!……陆无忧呜……痛……”他痛苦地挣扎着要往床下爬,被陆无忧一手拽了回来,嘲笑道:“怎么就受不住的乱叫唤?上次用我这根,陛下不也享受得很吗?换根小的还矫情起来了?”

    方知何被那寒玉的凉意搅得浑身如坠冰窟,千百根冰针穿身而过一般,他痛得眼泪直流,也听不见陆无忧的话,只知道抓住他一角衣裳,小声哭求道:“云台哥哥……云台哥哥……怀疏好痛……啊,怀疏好痛……云台哥哥……我不买大黄狗气你了……哥哥救我……”

    陆无忧怔了怔,他从来没有听过方知何这般唤他,只让方长临这般唤过自己。

    他不明白怎么就一根玉/势而已,他好像要痛死一般,陆无忧沉着脸给了方知何一巴掌,高声道:“别演了!谁不知道你爱学长临!”

    方知何被他打得头倾向枕间,一缕细小的血流沿着嘴角淌进床褥上。

    他好似被打清醒了些,不再出声,陆无忧抽/动手中的东西,只感觉到身下的人在颤抖,抖得厉害了,发出些牙齿打颤的声音。

    陆无忧咬牙切齿地看着,气不过踹他一脚。

    “你既然喜欢做长临,在长临没回来之前,就一直做长临罢。”陆无忧淡声道,“反正你贱得很,用不着别人怜惜!”

    祁关起了个大早,先去东宫给太子送驱虫包——那小殿下也不知怎的,昨日散了宴席便缠着问他身上的香味从何处来,他说平日里怕些蚊虫蛇鼠之类,特意拿药草做的驱虫香包,那小殿下便吵着也要,害他起了个大早。

    路过万寿宫时瞥见天子那屋匆匆忙忙奔出一道人影,祁关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小云就哭着朝他跑来了,边跑边哭,好不凄惨。

    祁关拎着香包紧皱眉头,“陛下怎么了?”

    小云慌慌张张地抓住他衣角,“陛下腹痛…又呕血了!这次比上次还厉害,陛下受不住……”

    说完便见祁关丢下手中的东西径直往那寝宫中跑,小云抹着泪跟上。

    祁关一脚踹开门,方知何正抱着肚子往床角缩,浑身抖得厉害,嘴边都是沾染的暗红,他隐约瞧见祁关的人影,便朝他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断断续续道:“澜…宁,……要,痛死人……了……”说完扯了个不成形的笑容。

    祁关真是要被他气死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一阵手忙脚乱的捣鼓,先塞颗止血的凝血丸,祁关再替他搭脉,看着方知何惨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唇上渲染的暗红,他心生怒气,开口骂道:“你真是个混账!自己身子恁地不当回事!痛起来就不难受吗?!”

    方知何身上的痛缓解了许多,有些迷糊的想睡觉,懒懒摸摸祁关的袖子,轻声道:“我明明说过了……身子不适,是他不听的……”

    祁关取针下药,闻言顿了下,一针扎在了自己的肉上,微微皱眉,重新下针,待差不多缓解了方知何的寒症,他才让小云去打桶热水来,自己则给方知何解衣。

    方知何被折腾了一夜,终于睡了过去。

    祁关看着他下身的伤口,额头隐隐冒青筋,忍不住极小声骂了一句,“对外是个英雄,怎么对内连自己的妻子都这般坏…”

    他不敢动作太大,方知何能睡个好觉实在不容易,他接过小云提来的热水,让他出去歇着了,自己拧着布巾开始给方知何擦身、擦药。

    这次虽然也是青青紫紫一大片,倒比上次好些,祁关望着方知何微微抽搐的腹部,伸手轻按了按,那下面抽得厉害,想必也是寒气扯动本身的胃痛,这才呕得凶。

    而且,幸而有一股纯阳之气护住了方知何的心脉,这才没牵动着心肺咯血。

    祁关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伤是陆无忧伤的,命悬一线救也是陆无忧救的,可没这伤也不需要救。

    想到这里祁关愤愤起身,瞪着方知何,给他掖好被子,这才气鼓鼓地冲了出去。

    一路冲到寝宫外,那正路过要去太傅府上读书的某殿下凑了上来,一脚踩在了有点软的东西上,他原以为是雪堆得太厚,低头看去是个荷包大小的香包。

    祁关恰好和他迎面,想起方知何平日里说的‘要对太子谆谆教导’,他连忙端正身子,优雅地微笑道:“殿下早,您这是要去上学么?”

    小殿下撇了他一眼,弯腰将地上的香包捡起来,嗅了嗅,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祁大人,这就是你说的那驱虫包么?”他不理会祁关问的废话,只觉得这香味和祁关身上的一模一样。

    祁关看到那带着雪泥印子的玩意儿,尴尬了一瞬,想给他换个新的,摸了摸身上又没带,只能歉意地笑笑,“殿下,这个脏了,臣等您下学后再给您送些吧。”

    陆苑思索了两秒,点了点头,又朝祁关作揖道:“有劳大人了,本殿这便去太傅那儿。”

    祁关连忙俯身还礼,他觉得陆苑好像懂事了些,见陆苑还看着他,他呆呆地说了句,“臣在东宫等着殿下回来。”

    陆苑回头看他,笑了一声,“好。”

    傍晚时刻,方知何这一觉才算彻底清醒,中途被人灌了药,如今胃里倒还舒服,只下/身不适了些,幸不妨事。

    他扶着床栏缓缓下床,脑子里开始想昨夜的事,陆无忧突然变脸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至于……后面这人看他吐太多血拿纯阳内功救他的事,方知何轻轻勾起嘴角,摸过桌上一杯凉茶就要往嘴里灌。

    脑子里突然想起祁关气得跳脚的模样,他下意识又将凉茶放了回去,叹了口气,嘟囔道:“怎么朕做了皇帝还束手束脚。”

    拿了两本奏折翻看,方知何眉头又渐渐皱起,拿起朱红落笔。

    ——入夏前需将江河堤坝完善,汛期的救助措施亦要备齐,四月中旬云御史会亲去复州。

    这折子说的是复州水患之事,几乎年年五六月长江水域因着连绵不断的梅雨天而涨潮,居住在沿江区域的百姓亦会被这些涨起的大水冲得家破人亡,年年虽有做了准备,临到关头照样会造成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尸体在水里泡烂了更会产生疫病。

    方知何从政以来便对水患之事十分头疼,甚至亲临过灾区治水,可惜那儿疫病严重,祁关不同意他常驻,生怕他染个要死不活的病回来。

    方知何捂着额头想水患的事,笔提起又放下,陆无忧端着碗银耳莲子羹推门进来。

    “云徵上次提的办法不知可不可行……”方知何扶着额头手支着桌子自言自语。

    陆无忧将莲子羹放在他手边,言简意赅道:“吃。”

    方知何拿笔在一旁的白纸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圈旁边拿朱笔勾了几条线,手臂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抬头去看,结果看到一只手,那手五指长而有力,轻轻掐他一下,便痛得他一个激灵。

    方知何忍不住“啊”了一声,才看见手的主人将旁边的莲子羹朝他推了过来,脸色阴沉,“吃了。”

    方知何怔怔地看着他,“……哦。”他双手护住碗,小心翼翼地拖到自己身前,连汤匙都不用,低头对着碗沿喝了一口,“…唔,好烫。”

    陆无忧嫌弃得不行,皱着眉头拍了他胳膊一下,“拿勺子吹凉了吃。”

    方知何点点头,舔舔嘴唇,拿起汤匙来喝。

    陆无忧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奏折,眉峰耸立,不由道:“已是三月末了,你可要将水患治理的事提上日程?”

    方知何咽下一口银耳,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嗯,五六月发大水若是没有有效治理的法子,沿江的百姓又要受苦受难。”

    陆无忧看了一眼他的回函,微微挑起眉,“你让云徵做钦差大臣去治水?”

    方知何擦擦嘴角的糖汁儿,“嗯。”

    陆无忧耻笑道:“你是不是病得脑子都坏了?你让都察院的去治水?他们除了会弹劾别人还会做什么?”

    方知何放下碗,咂咂嘴,又拿布巾擦了擦,这才道:“云徵是从地方官做上来的,政绩好才升得快,当年浔江郡的水患后勤事宜就是云徵善后的,陆大人何必如此以偏概全,连人的背景都不打听清楚就要将人否决。”

    陆无忧沉默了几秒,拿起那支朱红笔在桌角的一幅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分别是几条长江之流,复州这个地方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只要不是汛期,这里美丽富饶,百姓都以农耕渔业为生,可惜汛期一到便毁于一旦。

    方知何看着他画的几条支流,微微眯起眼,“支流储水量也大,排水才是问题所在,江水汹涌,靠支流是无法排遣的。”

    陆无忧又在附近的农地标圈,淡声道:“不必局限于以原有的河道排流,我们可以利用附近的农田挖河道分流,数条河道会奔涌,数百条总能疏通。”

    “再以堤坝挡住主河道的大势水流,分流出的水就不至于让人措手不及…”方知何喃喃道。

    “好,好方法!”方知何抓起一旁的墨笔在草图旁洋洋洒洒的开始写,写了一小段他开始将构图画出来。

    陆无忧将碗收拾下去,再回来时方知何已经写完了,也画完了,他献宝似的给陆无忧看,陆无忧只瞥了一眼,将方知何的手按在桌上,沉声道:“陛下,这次治水,臣请去。”

    方知何还没从那构图里缓过来,乍闻这话顿了顿,他摇摇头,想抽回手,才恍惚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就要拒绝,却婉转了一些,“云台,我知道你是因为父母的事……可那里很危险,我不想你去。”他说完低下头去,很怕陆无忧发火。

    陆无忧听了却很平静,只是问道:“天下百姓苦得,我如何苦不得?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更何况我为人臣子,又有何不能受百姓苦,为百姓造福?”

    方知何咬了下嘴唇,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你去冒险,我可以去,你不可以。”

    “笑话。”陆无忧冷笑道,“你是天子,比臣可贵重多了。”

    方知何还是摇头,“你去不得。”

    陆无忧不耐地抬手捏起方知何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我爹娘是水患害死的,我妹妹是疫病害死的,我如何去不得?那些百姓哪个不比我重要?”

    “你在胡说什么!”方知何抬手甩开他的桎梏,高声喊道,“他们哪个都没你重要!只有我才不重要,这世间唯有我最轻,最不叫人温情。”

    他喊完便失了力气,呆呆坐在一处,陆无忧也被他喊出的话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一定要去的,那是你的百姓,我替你守着也是应当的,”

    方知何抖着身子厉声道:“朕不允!”

    陆无忧摸摸他的头,“长临可不会朝我发脾气,乖一点。”

    方知何的后背震了一下,他沉默下去,不再开口。

    陆无忧蹲下/身亲吻他的脸,“若是长临当皇帝,定是要我来替他守卫这江山的……他这么天真烂漫,与人为善,处处不知险,看到百姓受苦,定会心急如焚。”

    方知何的睫毛颤了颤,咽下喉间涌上的血腥气。

    陆无忧摸摸他的眼角,笑道:“怎会是你当上这皇帝呢,你这般坏…”

    方知何阖上眼,露出一个微笑,“是弟弟不要的。”

    陆无忧顿了下,方知何笑吟吟道:“那我就只好捡过来当啊。”

    他笑得好似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陆无忧反而不知说什么,只是收回手,嫌脏似的又擦了擦嘴。

    方知何睁眼看着,心中麻木。

    他这皇位就是捡来的,是他弟弟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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