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神观察日志by相似

土地神观察日志by相似

夏日渐息，秋风扫过，近月来土地神直夸小祝灵性，理解能力强，虽然自上次夏日祭后土地神并未再传授更多知识。

但自那以后土地神更喜欢抚摸小祝的手了。

“我摸到你的仙根了，你要不要跟修仙？”土地神拉着小祝的手又摸又看。

“我听老人说仙根在神识里，摸手能摸得出吗？”小祝不动神色想撤回右手。

“你相信老人，还是相信神君？”土地神佯装生气，握紧了退缩的右手。

“我自是信神君的了。那修仙有什么好？”小祝心虚地不敢动了。

“修仙能长命百岁，同我长长久久。”

小祝若有所思点点头。

土地神却无奈摇摇头，不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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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祭神活动即将开始，小祝要开始准备祝词。

他本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土地神阅后不满道：“写给我的祝词里不想看到别的神，把他们全删掉，只夸我就够了。”

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道：“看着这张脸，写十车书来夸都不为过。”

小祝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写了一整段不带喘气的夸神君仙姿的祝词。

土地神心满意足，把拦截下来的来自鲁公子的信还给小祝，然后捧着祝词美滋滋地走了。

“你怎么偷看我的信件！”

祝青：

见字如面。

上次同你讲的祭祀的赛会，我自己偷偷溜去玩了。

赛会上又被齐大夫捉到，我的运气也忒不好了。

他将我禁足在封邑里好些时日，说齐国内乱不安全。我还不知道么，只要他安分点就天下太平了。

我只能在封邑里寻点新鲜事物玩耍，同时不忘国曲国舞时常复习演奏。

齐大夫总拿奇珍佳肴喂我，今日归家，我依旧胖了。

古人说美人如蛇蝎，此话诚不欺我。

季闵

年关已过，启蛰伴着惊雷而来。

本该欣欣向荣，万物复苏的日子，然却天地昏暗，雷鸣暴雨。

土地神抬头，望着朝南方向，喃喃道：“火神陨落了。”

在旁协助土地神给各国配制黍种的小祝诧异道：“神仙也会陨落吗？”

“那是自然。万物有始终，生死伴循环，神仙亦如此。”光耀衬着土地神微蹙的眉头，他的面色带了些惋惜。

“那您也会陨落吗？”小祝也有点怅然若失。

“会的吧。”土地神凝神，继续手上的事情。

意识到怕是谶语，小祝想转移话题：“那谁会替代南方主神位呢？”

“会有新的火神晋位的。”土地神抚了抚裙裾起身，拍拍小祝的头道：“去收拾个小包，带你去楚国观礼，看看新上任的火神风姿。”

“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吗？”小祝年纪小，愁云来得快，也去得快。

“可以。”土地神微笑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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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前些天的乌云密布不同，新任火神晋位那日火霞烧透了万里碧落，凤凰长鸣盘旋不去，众神来朝，场面壮观。

火神自真火中走出，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略施粉黛却惊艳众神。

而她神色淡然，每一步一朵火莲盛开，走向神殿，从容接受朝拜。

清冷的神色与火红翻飞的外袍形成鲜明对比。

司命亲吻火神额头，赐予她至高无上的福耀。

高冷得不可一世的火神，只在这个时候，体贴地低下头，双手扶着颤巍巍踮脚的司命。

新任火神，曾经是负责祭祀火神的凡人巫女。

凡人飞升已经是不得了的成就，而巫女竟直接接了火神的班。不知其中要经历多少磨难。

大礼既成，小祝着急寻找司命，他张皇着脑袋，低声对土地神说：“您不是说要带我见司命？快快些，我有好多话同她讲。”

土地神无奈笑笑，领着小祝绕过竹林溪池，曲径小道，娴静姝好的司命背朝着他们，正同收敛住真火的火神讲话。

土地神把火神请走，留下期待的小祝和温柔的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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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殿下，恭喜贺喜。”土地神笑眯眯道。

“生性喜爱游玩的土地神竟然在神社待了整一年足不出户，”火神没接土地神的恭贺，睥了一眼他道：“上次说就回去看一眼小可爱，怎生被绊住脚了？”

“怎么没出，头年夏日祭我还去玩了，热闹得很。”土地神随意地坐下，手里捻着一朵桃花。素指红花，相得益彰。

“你当真喜欢他，因为他唇白齿红生得好看？”平日冷淡的火神今日话变多了。

“喜欢的，哪只肤浅地喜欢外貌，他有趣着呢。”像是回忆起什么，土地神笑得很温和。

“土地神寂寞了。”火神也笑了。

“小娃好看，也有趣，一开始放在身边是个乐子。那日赛会，他想为我求个福祉，我一个戴罪神仙要什么福祉。”桃花捻出了汁，粉色染在指尖，土地神不察，仍旧道：“我觉得心动。有这么一个人，即使我再强大，即使他弱小得不值一提，他也要尽自己所能保护我，给我最好的。”

“他哪里护过你？”火神不解。

“嘻嘻，那我就是喜欢他好看。又嫩又白，想整日搂着不放。”土地神又笑嘻嘻起来，仿佛刚才的正经是虚幻。

“淫言秽语，休要污染我这神殿。”火神也不再深究。

“火神的心思可比我玲珑多了，为了司命刀山火海都敢趟，没有仙根却强行用心头血滋养神器，炼化仙根。每日沸腾的血液在体内燃烧是什么感觉？”土地神悠悠道。

“求仁得仁。这就是人神恋的代价。”火神并不觉得冒犯，她实话道。

“火神殿下如今如愿以偿，那求仙神器可否赠与我？”土地神真诚发问。

“拿来给你的小祝寻仙缘？你倒是省心，我千锤百炼换来的神器，轻巧送了你。”火神觉得他得寸进尺。

“听闻火神殿下一直想同司命度蜜月？”土地神不急。

“事务缠身哪里走得开。”火神也同他周旋着。

“同为主神，自然要互帮互助，我愿意替火神解忧。”土地神的意欲很明确，你借我神器，我助你蜜月。

“如意算盘你都打好了。”火神笑道，算是接受了这次交易。

空荡荡的后殿只留下小祝和司命两人，温柔司命娉婷而立，适才还着急的小祝现在又有点局促。

司命拉着小祝道：“往里面坐去。”

小祝亦步亦趋跟着，组织着语言。

“土地神君从前真的是个恶神吗？”小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开口。

“你听谁说的？”司命回过头瞧他，目光里有些诧异。

“土地神君告诉我的。”小祝老实回答。

“是呀，恶神竟泽，手执长戟，脚踩黑龙，搅得大荒山万里焦土。”司命收回打量，收回疑惑，透露出回忆往事的目光，眼神悠扬，“帝君联合众神，不停歇大战百日，才将竟泽制服，将黑龙封印进枯草。”

“原来憨态可掬的刍龙就是黑龙呀。”小祝顿悟。

“黑龙以前可不这样，他身长数十丈，能吞日吐海，故致日不东出，天地昏暗。”司命笑着回应道。

“那它的主人竟泽神君岂不更厉害！”小祝瞪大双眼,此刻终于放松了许多。

“那是自然，三千年前的弑神大战我也去了，肩上被推了一掌，伤口至今犹在呢。”司命一面说着，一面揉揉肩。

小祝顷身想去想看，又想着土地神教导的非礼勿视，慢吞吞坐了回去，“三千年前？土地神刚出生就当了恶神吗？”

“怎么可能，天地鸿蒙就孕育了竟泽，他少说也有万余岁了。”司命好笑地看着小祝的好奇又克制的动作。

“可他同我讲他只有三千岁！”小祝失声道，紧蹙的眉头，瞪圆的双眼，翘着的嘴，无不显示着十八岁小少年得知被谎言欺骗的青涩的不满。

司命噗嗤笑了，她捂着嘴笑得很矜持，揣测道：“想是他怕你接受不了太大的年龄差，谎报小了年龄吧。”

“为何我会接受不了，土地神君再老我也尊敬他的。”小祝依旧不开心，他三根手指握着大拇指，微屈着食指在桌上画圈圈。

“知道他曾是恶神也会尊敬他？”司命拉过小祝的手，像是长辈一般关心地握在手里，眼神里是安抚的笑容。又美又圣洁。

“他自改过了。为民服务的时候也很用心，带我视察各国，分发黍种，殚精竭力。他现在是个好神。我好崇敬他的。”小祝直视司命，理直气壮地。

“可怜的竟泽要的不是你的崇敬呀。”司命有些惋惜，她回应着小祝的目光，“他想要你的爱。”

“崇敬不就是爱吗？”小祝歪头，表示不懂。

“崇敬当然不是爱。崇敬是一种信仰，而爱是守护是羁绊，爱让人孤独让人彻夜难眠。”司命眼神深邃，明明面对着小祝，却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

“听起来似乎很苦涩，我不太一样，我只感到欣喜和幸运。”小祝若有所思，“但我也想守护神君的，只是我还没有能力，所以想请您帮助我。神君从前行事荒唐，我想为他求个福祉，保佑神君能长命万岁，逢凶化吉，快乐无忧！”

司命欣慰地笑笑：“那你这是甜蜜的爱。”

小祝似懂非懂，还在追问：“可以吗？您不是主掌轮回气运吗？那你可以也保佑神仙吗？”

“你知道旧火神为何陨落吗？”司命不接答，而是换了个问题。

“不知道的。”小祝老实回答，“但土地神说生死也是神仙的命。”

而主掌轮回气运的司命，知道的关于命的事情显然更多，她轻吐一口气，松了小祝的手，单手撑着下巴道：“她神力枯竭，无念无依，最终孤独而亡。”

小祝大惊失色，土地神从前经历大战，神力岂不是消耗得也多，现在还劳神苦力地照抚百姓，那他是不是要死了。

小祝还想问，谈完正事的土地神和火神一同回来了，土地神轻轻唤了一声“小祝青”，眼神里是包容和宠溺。火神则朝着司命唤“姐姐”。

“不要缠着司命，她也累了。我们耽搁太久了，该回去了。”

不待小祝再张嘴，土地神已拉着他向殿外走去。

司命站着靠在火神怀里，火神搂着她。司命像寒冰，她小心翼翼收敛火焰不敢灼伤，司命又是寒冰，变成了她趋之若鹜的凉意。

望着一人一神的背影，司命仿佛看穿了他们的身体，看到了他们很远很远的未来，微笑祝福：“来日方长，愿君长相守。”

祝青：

见字如面！

出！大！事！了！

齐大夫说要娶我！

虽然现在各国政治联姻许多！虽然他长得十分好看！但我的梦想是娶个小娇娘啊！

齐国又内乱得不行，我是断然不会去那豺狼之地的！

我该怎么办？！

盼复！！

回到神社，安顿好困倦不已的小祝，土地神转身要离开。

揉着惺忪的双眼，小祝尽力保持着清醒，他还在担忧关于土地神会神力枯竭而陨落的问题，慢吞吞攥着土地神衣袖。

土地神不解回头，小祝关切问道：“您近日来还精神矍铄吗？”

这不是形容老年人的词吗，土地神瞬间脸黑了。

“您都有万余岁了。”小祝继续补刀。

“司命怎么回事？我让她帮你开窍，她怎么还揭我底，还惦记着一掌之仇吗？”土地神愤怒了，他提着一口气，表情很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南方算账，半响，他又恨铁不成钢对小祝道：“你学学火神嘴多甜，还会叫姐姐。”

“论辈分我还是要叫您老祖宗的。”小祝实在地回答到。

土地神简直怒火中烧，都造的什么孽啊。

擅长转移话题的小祝赶紧进入正题，“您说火神陨落，她会留恋尘世吗？”

提到旧火神，土地神逐渐冷静下来，“她心怀苍生，却孤独冷漠，百年后，大家也便忘记她了。各自相忘便是最好的结局。”

“我会记得她的。”小祝丝毫不觉得说自己记得一个素未蒙面的人有多奇怪，又诚恳地补充道：“您陨落了我也会记得您的。”

土地神没觉得小祝在诅咒自己死得比他早，反而觉得新奇，“你要记多久？”

“至到我肉体腐烂，灵魂消亡。”小祝握紧拳头，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你也会这么缅怀火神吗？”小祝的青丝因刚才纠缠有些散乱，土地神温柔为他理至耳后。

“不...不是的。”只这么对您，小祝在心里补充。

我只想这么记住您。

土地神微笑动情，眼角弯成一轮明月，他顺着弯腰的姿势抱住小祝，凑在他耳边道：“那我们都长长久久活着，互相作伴可好？”

如果爱是守护是羁绊，爱让人甜蜜让人欣喜若狂，我便是爱神君的。

“好。”小祝回抱着土地神，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是父亲教予他的方法，表示着安抚、安慰与安全感。

片刻，土地神从怀里掏出神器，那是一个小巧迷你的铜鼎。

春日阳光伴随着温柔微风零零散散撒进屋内，此时外面神山上的一切都显得慵懒而缱绻，有不明确的麻雀叫声刚起就淹没了，想是被刍龙扑下当了零嘴。舔舔嘴唇，刍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边放着刚从山下取回的信件，因为方才的动作已经散落，依稀看得见凌乱的字体：

祝青：

见字如面。

齐大夫说我不娶，他便嫁过来！

还要带着十里封邑作嫁妆！

我应该拿什么当聘礼？五千乘甲车够不够？

盼复！挺急的！！

万籁寂静，一切安好。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羞愤的怒骂：“你不好亲我的！啊！流氓！”

还有一些低语，好像是呼吸，又像是哭诉：“你刚承诺我的”，“你怎么欺骗神仙的感情”。

渐渐被消磨的漫长午后，土地神竟泽全心全意逗弄着小祝青，看他脸一阵红一阵更红。

竟泽曾经一意孤行地喜欢上祝青，一往而深，他也相信祝青是喜欢他的。我们终有一天会心意相通。

因为，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