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楚沧云凤歌

不负楚沧云凤歌

在楚沧云的悉心照料下，半月后凤歌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

初见的那点矛盾早被楚沧云丢到了脑后，为缓解独自一人的无趣，他一直蠢蠢欲动地盘算着将人带出去。这段时日为了照顾凤歌不敢离人太远，此时好容易得了机会，凤歌才刚可以出门他便强拉着人去了之前念叨了无数次的后山。

正是暑气蒸腾的时节，山间茉莉星星点点，湖中芙蕖千娇百媚舒展着身姿，偶有几只通体雪白的水鸟踏水而过，泛起层层涟漪。

楚沧云将抓来的鱼烤熟，又撒了些盐巴后递到凤歌面前，微微笑道：“尝尝？我手艺还是尚可的。”

凤歌被强行拉出来，此时正满腔怨气，闻言当即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要！”

谁料话音刚落，他的腹中便传来了一阵声响。

凤歌还愣怔着，楚沧云已是笑倒在地。

听着这人愈发放肆的笑声，凤歌脸色愈发铁青，当即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见真要把人给气走了，楚沧云终于收声，紧走几步拉住身前人的衣袖，好言好语地安抚道：“好好好，我不笑了，莫要生气，气坏身子怎么办。”顿了顿，又哄道：“饿了罢？就当赏我几分薄面，尝尝看罢。”

凤歌转身瞪着楚沧云。

楚沧云仍是满脸温柔的笑意。

两厢对视许久，最终还是凤歌率先错开目光。他气鼓鼓地抢过了楚沧云手里的鱼，恶狠狠咬了一口，暗忖着若是不好吃定要将这人打一顿才好。

谁料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望着眼前这人登时亮起来的双眸，楚沧云笑吟吟地伸出手欲摸摸他的发顶，奈何还没触到便被一巴掌拍开。

他不由暗自想道：当真是个小野猫，张牙舞爪的。

二人就这般在谷中游玩了数日。

凤歌最初仍是有些不情不愿，奈何楚沧云深知此人不过是嘴硬心软，一番软磨硬泡便将人拐了出去，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起来。

这日凤歌正坐在一边看着楚沧云练剑，转头之时，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小径尽头正远远走来一道黑色身影。

那人头戴一个斗笠，即便面容半隐在阴影之中，也难以掩去分毫俊美。他看似走得颇为缓慢，然而不过一个晃神便已经来到了二人的面前，一眼便知修为极高。

凤歌立时绷紧了身躯。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楚沧云兴高采烈地喊道：“师父！”

原来此人便是那个救了他的人。凤歌暗自松了口气，心中警觉陡然散了个尽。

燕似钩笑着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凤歌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凤歌登时感觉有一股陌生的力量从相触之处闯入了他的体内，极快地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不待他细细感受便消散在了他体内。

燕似钩收回手，细细端详着凤歌的面容，话却是对楚沧云说的：“你将人照顾得不错，修习得也尚可，这是为师给你的奖励。”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本褐色封皮的书，直接朝身后扔去。

他明明看都不曾朝楚沧云看一眼，那书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径直飞进了楚沧云的怀里。

楚沧云手忙脚乱将书接住，定睛细看后欣喜若狂地叫了出来：“沧澜剑法第三式？！谢谢师父！”

燕似钩摆摆手，没有理会他的激动，而是微微蹲下身来，望着凤歌的双眼，问道：“你叫什么？”

凤歌欲起身却被燕似钩按住了，他有些局促地答道：“我名唤凤歌。多谢……救命之恩。”

燕似钩点了点头：“凤歌……我记下了。你现下年岁几何？”

“刚七岁。”

“那，你可愿拜我为师？”

凤歌愣怔片刻，沉默半晌，方才轻声道：“我已无处可去，迷踪谷愿收留我，自是感激不尽。”

燕似钩笑了：“那便跟我来罢。”

说罢，他便转身朝远处走去。

楚沧云将剑谱收好，走过去拉了不明就里的凤歌一把，边走边低声同他解释道：“拜师是要敬茶的，师父这是带你去祠堂呢。那附近是师父的居所，师父因为时常要出远门，一旦不在谷中便会将自己的居处封印起来，我便也没领你去过。”想了想，又补充道：

“师父行事虽惯来有些肆意，但从来不妄为，你莫要担心。”

凤歌点了点头，不由加快了脚步。

燕似钩刻意放缓了脚步，以免他二人落下。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几人停在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之前。

燕似钩伸出手，面前的空气便瞬间剧烈扭曲波动起来，片刻后只听“嗡”的一声轻鸣，一片涟漪似的波纹荡开，随即面前的树林便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露出了隐藏其下的真面目。

此地虽说是燕似钩的住处，其实也并不曾多么华丽，无非也是几间茅草屋罢了。因为被封印起来，即便已经过去颇久，此处看上去仍是颇为整洁。

燕似钩径直朝最左边的一处茅屋行去。

他坐到屋内摆着的唯一一张桌子前，径自用内力热了一壶茶，又斟了一杯后方才在桌边的八仙椅上坐下，将茶递给凤歌，脸上是楚沧云许久未曾见到的温和：“虽说我不喜繁文缛节，但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失。你敬我一杯茶，便是入了我燕似钩的门下了。”

凤歌下意识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楚沧云，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笑容。

他不再犹豫，接过燕似钩递来的茶，双膝跪下，两手捧着茶盏递到燕似钩面前，恭敬道：“师父，请喝茶。”

燕似钩接过一饮而尽，将空了的茶盏搁置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伸手抚了抚凤歌的发顶，声音轻缓却有力：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迷踪谷门下子弟，是我燕似钩的徒弟。

“为师在此发誓，定会用性命来保护我徒儿的安全，不让我徒儿受到任何伤害。”

燕似钩随即又带着凤歌去了他的住处——也是一间茅屋并一个小院，离楚沧云的极近，方便他俩相互照应。

屋内颇为整洁，用品一应俱全。桌上还放着一把木剑，样式简单却颇为精致。

“你方才七岁，便先同沧云一起，每日修习剑法和心法罢。”燕似钩先是将桌上的木剑递给凤歌，一边同他解释一边又摸出一本剑谱递过去：“这是沧澜剑法，共五式。你用这把木剑从第一式开始练，切记日日都须得练习，不可懈怠。”顿了顿，他方才继续道：“不过，修习切忌急躁，沧澜剑法想要学成也并不容易，待你融会贯通之时为师便会给你第二式。”

“谨记师父教诲。”凤歌一一接过，恭敬应道。

燕似钩见他听进去了，便点了点头，又摸出一本书递给他：“这本是修炼心法，须得牢记。为师会进行抽查，若背不出来，便得罚抄。”

“……是。”虽早已从楚沧云处得知燕似钩的严苛，但亲眼目睹之时凤歌仍不免有些畏惧。

“为师暂且诸事皆毕，这段时日便留在谷中督促你二人修炼。”望了一眼二人微变的面色，燕似钩轻轻一笑，“所以，莫要想着偷懒。”

说罢，他便兀自起身，正欲离去，却听凤歌忽而在身后低唤了一声：“师父。”

“可还有何事？”燕似钩停下脚步，侧头问道。

凤歌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垂着头轻声道：“师父先前为我上药的时候……应当也看到了罢。求师父替我保密，可好？”

燕似钩望着凤歌，并未作答。

静默良久。直到凤歌面上划过了一丝不安，燕似钩方才开口道：“为师会替你守口如瓶，只是——”他转过身直望向凤歌，声音温和而坚决：“一些话若不出口，便会成了心结。若有朝一日你愿意开口了，为师定会认真倾听。”

一丝热意骤然从眼底泛上，凤歌轻轻闭了闭眼，压下那阵潮意后方抬头哑声应道：“……多谢师父。”

凤歌便这般在迷踪谷中留了下来。

燕似钩虽严苛却并非不近人情，教导的时候也颇为因材施教，虽说背诵晦涩难懂的心法委实有些艰难，却也不至于难以忍受。

他们二人每日上午听从燕似钩的教导，下午修习剑法，夜晚则温习心法。偶尔烦闷了，楚沧云便会来寻凤歌，拉着他去迷踪谷四处游玩。

虽说日子总是这般千篇一律，却也不曾寂寞难耐。

岁月就这般在少年的嬉戏笑闹和师长的训斥中无声流过，待凤歌反应过来时，才惊觉他已在迷踪谷度过了三个月头。

这日下了堂，二人正欲离开却被燕似钩唤住：“自从为师回来也已经约莫三个月了，差不多也是时候检验一下你二人修炼成果如何，因此为师决定给你们分别布置一个任务，算作考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抓过桌上纸笔，就着砚中未干的墨在两张宣纸上龙飞凤舞般写下了几个字，卷起后分别交到二人手中：“纸上各有一昧药材的名称，皆可在谷中后山寻到。正巧为师明日需出谷一趟置办些物什，你二人便在明日为师归来之前将其找到并采下送至为师手中。”

说罢，燕似钩便优哉游哉地离开了，全然不顾还未反应过来的两个徒弟。

“师父这也太随意了。”凤歌有些哭笑不得地展开手中的纸，直到现在，他仍是未能彻底接受燕似钩的行事作风。

楚沧云见他打开纸张，下意识地凑过来看了眼，不由笑了：“凤尾花？这我知，后山悬崖峭壁上便长着许多，倒是不难寻。”见凤歌望向自己手中的纸，楚沧云便也展开，望了一眼其上的内容：“我的是月鳞石，比起你的稍微难些。此物只在后山湖底埋藏些许，确实须得费一番功夫。”

凤歌沉默片刻，方才问道：“师父不曾说不准我们帮助彼此罢？”

“不曾。”见凤歌凝眉不语，楚沧云以为他是心头担忧，便劝慰道：“莫要担心，若你实在无法应付，便唤我来帮你便是。”

凤歌闻言却是瞪了楚沧云一眼，微微怒道：“木头。”

见楚沧云仍旧一脸莫名，他一时心头恼怒更甚，径直甩袖离去。

“哎！你等等我啊！”楚沧云喊了一声，见凤歌反而愈走愈快，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