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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谢小天懵住了，“什么意思？”

“每一次骨髓穿刺的时候，每一次化疗的时候，每一次大型手术的时候……你知道他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杜宸看向他，眼底居然是赤裸的嫉妒。

“……是什么？”谢小天顺着他的话问道。

“他说，谢小天呢？为什么不来看他？”杜宸苦笑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顾浩宇走后，你也再没有来过了。”

“你和顾浩宇的事情我从来不想过问，”杜宸很快又说，“但是如果你之前对陆川的好是因为想要利用他，把他当做你和顾浩宇感情递进的一个工具的话，我想我不会放过你。”

“不，”谢小天严肃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对陆川之所以好是因为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我……”

谢小天戛然而止，顿了顿，又说道：“他很可怜，我想帮他。”

“最好是这样，”杜宸冷道，转身走了一步又顿了顿，说道，“不过，你和陆川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也请不要再无视他，伤害他了。”

谢小天拧起了眉头，在杜宸的话语里，他好像违背了自己的初心。原本只是怀着关心的心情去照顾陆川，却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像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变得有所目的，有所图。

谢小天忽然怀疑起自己来，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没来得及多想，眼看着杜宸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谢小天赶紧跟了上去。

杜宸最终停在了手术室外，和一对坐在椅上相依偎的夫妇说了几句话，最后那对夫妇十分感激又很担忧的离开了。

谢小天认出了那对夫妇，是陆川的父母。不过或许是他们心情太过低沉抑郁，所以即便是从谢小天身边擦肩而过，也没认出他来。

谢小天没说话，看着他们离开。三年前顾浩宇去了英国之后他也再没有去找过陆川，最开始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后来则是因为抑郁症加重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去帮助这么一个人，因为他即便笑的再灿烂，也不过是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

后来杜宸阴差阳错的踏了谢小天的后尘，在一次悄悄去给路川送水果的时候被陆川父母发现，知道这么久默默照顾陆川的那个人是杜宸后，两人也消气了许多。再后来慢慢接触，看他对陆川这么好，也都原谅了他。不过陆川却没有大家想象中能这么快释然，大概在一年前，谢小天还在一家早餐店里偶遇过杜宸和陆川，不过他们并没有看见他。谢小天亲眼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陆川对杜宸发脾气，全程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

杜宸这是何必呢？

谢小天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希望能得到当事人的原谅，才能真正解脱吧。所以这些年他才这么坚持不懈的陪在陆川身边。

谢小天走到了杜宸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还亮着红灯的手术灯。

“陆川在里面？”谢小天问道。

“嗯，”杜宸点了下头，眼睛始终看着手术室大门上的灯，“进去九个小时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这是这三年来，他做的最长的一次手术，我怕……”

“所以这就是你半夜找到我，把我带过来的原因？”谢小天问道。

“我怕这是最后一次……”杜宸没说完，但大家抖心知肚明，他的眼神黯了黯，说，“我想，他应该是想再见你一面的。”

“我对不起他。”谢小天愧疚道。

“你的确对不起他，”杜宸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说谁。”

“你做的很好了，”谢小天真诚道，“这三年里我一直默默关注着你们，都是你陪在他身边。其实当初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用这么……”

“谢小天，”杜宸的眼神骤然锋利起来，“像个胆小鬼缩在暗处偷窥别人，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还记得三年前最后一次跟陆川见面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杜宸恨道：“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揍你一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陪在他身边吗？你不过只是照顾了他两个月不到，他就因为你的一句话，就算是忍着病痛和手术的折磨也想要活下来，可我算什么？！我细心呵护，照顾了他整整三年！三年啊！我在他的眼里算什么？是他连生命垂危，就算被送进手术台上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人！”

“这一切究竟是谁害的？是我吗？”杜宸戳着自己的胸口，随即反手抓住了谢小天的领口，逼近他，“是你！如果不是你拖拖拉拉，不是你三番五次假惺惺的好意，陆川又怎么会被你迷成这样？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接近他，不该对他好！明知道他喜欢上你可是却又不拒绝他，你是故意的？故意给他留有期望却三年来不给他发一条消息，还是想拿他当做顾浩宇的备胎？！”

看着眼前这个极其愤怒的男人，谢小天无动于衷，可是他的话语犀利，却一句句都扎到了谢小天的心里。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好意居然会演变成这幅场景，而在杜宸的眼里，自己已然成为这所有事情的万恶之源，谢小天俨然无力反驳。

“我错了，”谢小天任由他扼住自己的领口，身体的重量全被都放在他身上，手臂无力的下垂。他不想再矢口否认，对于陆川，他的确做的太少了。

而关于那场和陆川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谢小天早已忘却了不少，只是依稀记得那天晚上下了暴雨，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他深夜淋着大雨狼狈不堪的回家，碰到了喝醉的顾浩宇。

再后来，那一夜便成为他此生最大的恨。

他因此弄丢了顾浩宇，也再没有颜面去面对陆川。

他曾以为在那夜之后弄丢了全世界，却未曾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在默默都等待着他，一年又一年，转瞬即逝。

谢小天现在才意识到，他弄丢的不仅是顾浩宇，还有陆川。

——

“小天哥，明天我要化疗，你来陪我好不好？”因为手术被剃光头发的陆川显得更加苍白憔悴，但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手指勾着谢小天的衣角。

“好啊，不止明天，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谢小天摸了摸陆川的头，给他掖好被角，眼睛却控制不住的看了眼时间。

快要到凌晨了。

他十八岁的生日就要过了，可是，没有顾浩宇。

和陆川的最后一次见面，是谢小天十八岁生日的那个晚上，他答应陆川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可是终究没能如愿，此后再见，已是三年之后。

谢小天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陆川这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配角，却没有想到陆川早已把他放在了心尖儿上。

谢小天忘了，陆川是先天性白血病，哪有什么漫漫人生，他有的，也不过这十多二十年的光景。

在此期间碰到的谢小天，成为了他此生难忘。

杜宸的恨因为谢小天这一句“我错了”而骤然瓦解，谢小天亲眼看着这个一米八几的大壮汉蹲在一边失声痛哭。

谢小天知道他在哭什么，他也想哭，不过他忍住了。弯腰摸了摸杜宸的头。

“陆川那么勇敢的一个人，他会熬过来的，一定会。”谢小天柔身道，“总有一天，他会看到为他真正付出过的人是谁。”

从来都不是谢小天，是杜宸。

为他买水果和花束，为了让他能够克服阴影上学而退学，陪伴了他三年，竭尽所有的人。

好像杜宸的目的也渐渐复杂了起来，如果一开始是的为了挽回自己曾经过分的行为而悄悄的关注，那么现在，三年的陪伴又能说明什么？

在杜宸的心里，陆川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杜宸，其实你……”

谢小天看着他的头顶，犹豫不决，最终却还是下定决定，问道：“你喜欢陆川吧。”

明明是想要发问的口吻，可是说出来的那一刻，莫名就变得肯定。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真正的爱，又该是什么？

杜宸的哭声突然就安静了，空荡的走廊偶尔会响起几声医生护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如同杜宸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慢慢加速。

一如开始莫名奇妙的关心、默默无闻的关注和细水流长的照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么一个人放下了自己的架子和身份，死皮耐脸的追着一个人，只为了能陪在他身边，好好的陪伴他，照顾他。

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太过自责，想要弥补陆川，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一切都没这么简单……

他对陆川的关心和在意，好像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你……”杜宸抬头，倏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小天，慌张且惊恐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我不会的，我不可能……”

“杜宸，”直到看到杜宸此时的反应，谢小天才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你别再骗自己了，你现在的反应就是在告诉我，你喜欢陆川，或者说……你爱陆川。”

“不可能！”杜宸朝他大吼一声，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身临其境的面对这种超乎常规的事情，更何况这次的主角是他自己，他一时无法接受。

“谢小天！你要是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暴戾的性格终于暴露了出来，杜宸的面孔有些狰狞。

谢小天的眉头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