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卯时一刻,虽天边已经露了白,但天空仍然昏暗。街道商铺挂着的灯笼早已熄灭,只留下了两排纸糊的空灯笼在晨风中摇荡。
那家酒楼大门紧闭,现在还未到开门营业的时辰。
“看来我们来得有些早。”谢白屹拿着扇子在手心里拍了几下,“不如我们溜达一圈儿?”
齐玦没说话,但谢白屹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于是两人并肩走着。
四周安静,两人皆无言,气氛尴尬。
谢白屹想着要不随便找个摊子应付算了,但想着让云澹君屈尊降贵吃路边摊好像也不太好。
刚准备问问他的意见,就突然有些不对劲,明明刚刚天边就露了白,怎么到现在越走越黑?
不对!
谢白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旁边人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身边那还有齐玦的影子。
“云澹君!”谢白屹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应。
另一边。
齐玦把黑雾打散之后,周围环境瞬变,黑云沉沉,转眼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背后的砖墙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拖拽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齐玦突然睁大了眼睛,猛然跳开。
跳开的同时,刚才的墙瞬间坍塌。那废墟之上是一只巨大的蜈蚣在对面看着他。这蜈蚣抬起身子有十几丈高,身长数尺,两只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大雨里幽幽发亮。
一道闪电劈下,瞬间恍如白昼,也让齐玦看清了面前是个什么怪物,他暗自捏紧了手中的剑。
伴随着鸣耳的响雷,齐玦提剑上前,朝那只蜈蚣劈下。
这只蜈蚣精皮甲坚硬,齐玦一剑下去连个痕迹都没有。
那东西虽反应迟钝,但力大无穷,一个扫尾便能破坏整排房屋,一次攻击便能打穿整块大石。
齐玦突然意识到,这是条幻境里的蜈蚣,不会疼不会死 ,必须找到它的命门一击毙命!
而另一边的谢白屹冷眼看着面前这团黑雾,只觉得好笑:“还真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到我面前来了?”
谢白屹用手在掌心上画下一道复杂的符咒,细长手指滑过的皮肉皆映出血红色的光芒。
“江河日月皆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吾使暗即暗,开!”
黑暗像被风吹开,逐渐清明起来,但四周仍然没有云澹君的踪迹。
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化,不再是刚才空荡的街景,而是谢白屹最熟悉的景象——天渊谷。
天渊谷中薄雾还未散去,影影倬倬看不真切,但他在这里生活二十几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刻在他的脑里不会认错。
“门主,师弟到底去哪儿了?”
这声音好像有几分熟悉,谢白屹穿过竹林往外面走去。
一个穿着天渊弟子黑衣的少年跪在地上,眼睛肿得厉害。他拉着门主的衣角不住地磕头,“求门主告诉我,师弟他是不是离开天渊了?”
他沙哑着声音,声声力竭,像只走投无路的野兽。
谢白屹定睛看清了少年的脸,心里漏了一拍。
是他……
他面前的门主看着也还年轻,头发还未曾花白,这是……小时候发生的事吗?
谢白屹看到门主不耐烦地扯回自己的衣角,“都与你说了多少遍,旭儿他回家探亲了。”
旭儿?他们是在说柯大哥?
当年柯大哥出事以后,门主下令不准再提起此人,以至于后来大家也慢慢忘却了此人,恐怕除了谢白屹和那个人,连柳六都不记得柯大哥了吧。
“我不信!”那少年哭喊道,“他伤得那样重,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回家?还不告而别,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讲,但不代表门主听不出来他的话里有话。
门主冷哼道:“你的意思是我逼他走了?”
“弟子……弟子不敢。”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怕是给你把刀你都敢当场杀死我!去!自己回房间反省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少年哭喊着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拉不住,只能把头埋在地上呜咽哭泣。
那个少年突然抬起头来,他满眼的血丝,脸庞稚嫩,看着谢白屹的方向充满了怨恨。
谢白屹想要走出去,但他的面前好像有一层透明的屏障。
他过不去。
还没来得及细想,少年的画面开始扭曲,一回头竹林不知何时起了火。
必须先得出去!
也不知道云澹君现在在何处,怕是也进了幻境。谢白屹于是右手捏了个决,血红色的光芒从他之间流出幻化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去找云澹君!”
血色蝴蝶上下飞舞,很快离开谢白屹的视线。
谢白屹在熊熊燃烧的竹林里穿梭,燃烧的竹子噼里啪啦,火舌肆无忌惮地舔舐着青色的竹干,空散着一股竹子烧焦的清冽味道。
等谢白屹出来的时候,这时天已经大亮。
虽他身上的衣服虽有几处被烧坏,略有些狼狈,但好在还是脱离了火海。
那个人为什么在这儿?
来不及细想,谢白屹已经收到了血蝴蝶的信息,便往云澹君的方向赶去。
谢白屹赶到的时候,齐玦正拿着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休息,整个人像是刚被水里捞出来似的。白色衣袍遇水贴着他的身体,布料紧致的勾勒着他劲瘦的腰,衣角还往下滴着水。
“云澹君!”谢白屹来到齐玦跟前,“这是……”
齐玦喘着气看他一眼,挥手把身上的衣服烘干:“你刚刚去哪儿了?”
谢白屹心里一惊,莫不是云澹君怀疑我?连忙解释道:“我也刚从幻境里出来。”
齐玦把剑收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他心中所想:“没有怀疑你。”
谢白屹听了这话有些受宠若惊:“我没事,不过倒是云澹君看起来有些……疲惫,刚才遇上什么了?”
齐玦道:“遇上只蜈蚣精罢了。”
谢白屹盯着他微微起伏的脖子。一滴汗水顺着他的喉结滑下来,留下了一道水痕。
他收了眼神,问道:“打起来了?”
齐玦点了一下头。
谢白屹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只觉得有些头疼,这人居然能让这幻境的东西化虚为实,真真切切的幻化出一个搏斗的场景,看来这人制造幻境的手段不在他之下。
可这背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常乐君呢?”
“我这边倒是没有云澹君这么麻烦,我看到的只是一些摸不着头脑的对话罢了。”
齐玦整理好衣冠,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不确定这里是不是一个新的幻境。
这方面他不如谢白屹有经验。
谢白屹也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云澹君放心,我们已经出来了。”
这里树林茂盛,看来他们进了一片山林中。
谢白屹纳闷,难道是又回到刚才的后山了?
不,不是后山,这里杂草丛生,有的草都快长到他腰了,应该是很少有人来过。
见齐玦用剑拨开周围的杂草,但仍然看不清原来的路。
“那我们就从这儿走?”谢白屹指着一条看起来像是有人走过的路问他,“反正没有路,那就走一条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齐玦走在前面探路,谢白屹紧跟着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都没说话。
“我的天!”
齐玦听到背后一阵惨叫,刚一转过身就看到谢白屹就扑上来,“有蛇!云澹君!救命!”
那人躲在他后面,把自己推到前面当挡箭牌。
齐玦还是下意识地拔出了剑,直到他看到离他们一尺的地方有一只绿色的小蛇睁着大眼朝他们吐着芯子。
那小蛇也被谢白屹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齐玦面无表情的收回剑,“不过就是一条小蛇……”盘起来还没他手大。
“好家伙,这还不大?”谢白屹震惊,再一次刷新了齐玦在他心里的认知。
“我觉得不大,还有你能不能轻点儿?”齐玦觉得他快被谢白屹从后面扒下一张皮。
谢白屹惊恐道:“不行不行,快走快走,待会它就要过来了!”
谢白屹拉起齐玦的手就往前面跑。
他们在树林里奔跑,踏过软软的野草,空气弥漫着淡淡茉莉花的香味,太阳的光斑映在他们身上。
齐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跑,只感觉他们像是跑了很久很久,久到能跑到这座山的尽头。
谢白屹看到前面似乎一片空地,这才停下来喘着对后面的齐玦道:“我们……过去看看。”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谢白屹尴尬地松开手,“咳——走吧。”
齐玦轻轻摸着自己的手,回应道:“走吧。”
看起来这里曾经是个祭台,中间的石碑已经被风雨蚕食殆尽,连上面的字也被磨平了。
地上到处散落着被打磨过的石块,不远处的石阶之上是一扇尘封已久的石门。
谢白屹过去推了一把,除了摸一手灰以外,石门纹丝不动。
“这门是不是要什么钥匙机关之类的?”谢白屹自言自语,正准备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
齐玦突然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
齐玦示意他让开。谢白屹从善如流的往后退了一步。
齐玦看他一眼,“你再往后退几步。”
谢白屹乐得有人找机关,于是又从善如流的往后退了几步。
可没有想到堂堂云澹君选择了最暴力的方式。只见齐玦拔剑出来,剑露寒光,朝着门上斜着一劈。
碰——
一尺厚的石门被他一剑劈得稀碎。
谢白屹心里大骇,这云澹君果然名不虚传。
突然想起他们酒楼那天……还好六儿来得早!
齐玦站在洞口,回头见他还愣着,“还不过来。”
“噢噢,好好好。”谢白屹小跑着跟上他。
山洞里面黑暗阴冷,从里面灌出一阵阵的冷风,让人鸡皮疙瘩都能起来。
“云澹君你带火折子了吗?”
齐玦从袖口里摸个火折子,但这已经被水泡了个透,哪里还能点燃。
于是两人又只好出去就地取材做了个简陋的火把。
谢白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箓,夹在手指间一晃,那张符箓顶端便燃了起来。
橙色的火焰慢慢包裹住他们用枯树皮做的火把头。
谢白屹离那火把很近,暖黄色的光投在细长的睫毛上落下一片不小的阴影。
齐玦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别靠太近,小心烧着头发。”
谢白屹抬眸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一眨,“好。”
齐玦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见,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两人越往里走,风越盛。
两人借着火把微弱闪烁的光芒,隐隐能看到墙上写着什么东西。
不过这种文字齐玦和谢白屹都没有见过,所以也看不明白。
于是只能继续慢慢往前走着。
前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两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洞外是花繁叶茂,蝶飞鸟啼,一片盎然生机。
谢白屹咂舌:“我竟然不知汝阳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们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不满,充满了对来犯者的敌意。
谢白屹喊道:“小辈迷路至此,无意打扰,前辈莫怪。”
齐玦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毕竟不是谁都有见鬼通灵的本事。
谢白屹用浅棕色的眼睛扫视着四周,最后定在了中间那颗大槐树上。
齐玦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他,这就是所谓能识鬼怪判神佛的阴阳眼?见谢白屹盯着中间这颗树出神,也向那颗槐树看去。
这棵槐树枝干粗大,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岁数,这样大的槐树两人在汝阳还未曾见过。
莫非是这槐树成了精?
“你们俩个娃娃……莫非是天渊和清风的后人?”那声音有些颤抖,里面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谢白屹与齐玦对视一眼。
谢白屹答:“是的,前辈。”
那声音拔高,激动起来:“不得了,不得了,老头快出来!”
谢白屹觉得奇怪,转头复述给齐玦。
齐玦未开口,只见从那粗壮茂盛的槐树上飘下两个盈盈的光点。
那声音从其中一个光点里传出来:“老陈啊,没想到五百年过去,我们两个创下的门派竟然还在。”
另一个光点没说话,绕着齐玦看了几圈,最后停在他面前,惜字如金的评价道:“不错,凑合。”
那光点咂咂嘴:“这还凑合?你当年那废物点心徒弟要是有他这一半好,你老头子睡觉都得笑醒,还凑合?”
“反正我看都差不多。”
谢白屹看了一眼齐玦,这人到是宠辱不惊,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人可能听不见,正准备帮他复述。
那光点打断他 :“不用,他听得到。”
“听得到?”
“听得到!”
那他听得到怎么不说?他在旁边白白说那么久。
谢白屹心里小声嘀咕。
谢白屹道:“莫非两位就是当年创下天渊和清风的前辈?”
浑厚地笑声从光点里面传出来:“哈哈,不错。”
那若是这样的话,这光点应该就是两位前辈的精神力。
天渊前辈绕着谢白屹也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他的面前:“你身上的阴气为何这样重,可是练了什么不该练的功?”
谢白屹纳闷出声:“什么叫该练?什么叫不该练?”
“比如,你这身体、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谢白屹有点犹豫,看了齐玦一眼,却正好对上齐玦的眼睛。
他好像在齐玦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天渊前辈不耐烦道:“我们俩门派向来是一条心的,有什么可以瞒的?说!”
可两位前辈隔世许久,不知两派早已经撕破脸皮多年。他们见这两个小辈脸色各异,便知其中肯定发生了许多变故。
于是一问一答,无论明争还是暗斗,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
两味前辈齐骂:“都什么些王八羔子!”
清风前辈又问道:“哎,那你的这眼睛呢?怎么回事?”
谢白屹老实回答:“秘法传下来的,说也算是独门……”
“放屁——”天渊前辈气得都有些颤抖,“我早就说过,此法恶毒,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他们却偏偏要练!还独门?我呸!”
另外一个劝道:“罢了罢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气有什么用?”
齐玦出声问道:“这眼睛不是生来就有的吗?”
此话一出,三个声音都沉默了。
谢白屹苦涩地摇摇头笑道:“哪里有人生来就这样……天渊又不是只有天生一双阴阳眼的人才能门主。”
天渊从来不是有阴阳眼的人当门主,而是当门主的都有一对阴阳眼。
至于这双眼睛怎么来的,只有天渊历代门主自己才知道。
“说起来,既然你俩来了这里,想必也是天意。”天渊前辈说道,“你们可知道锁灵门?”
锁灵门他们是知道的,相传锁灵门连接阴阳,是连着地狱的大门。
传说锁灵门五百年一开,开门以后,便可在此大门之间来去自如,锁灵门内还有无数珍宝……
他道:“你们不能让锁灵门打开!”
齐玦问:“若打开会怎么样?”
“若是锁灵门打开,则百鬼流出,生灵涂炭,所以决不能开!”
谢白屹说:“可江湖上都说锁灵门打开后,便能进其中寻找珍宝……”
“荒谬!地狱之界只有死鬼万千,哪里有什么珍宝?肉体反胎进去就会被万鬼吞噬,连渣都不剩!”
谢白屹和齐玦两人皆是一愣,若是这样,那背后散布谣言之人其心可诛。
“所以,你们必须要加固封印,阻止打开锁灵门。”
“首先你们要取得赤日和灵阴。赤阳是一种生长在乌达雪山之巅的灵草,汇集天地之灵气,十年长一叶,百年开一花,乃是至阳之草;灵阴是黄泉谷中灵泉树的果实,传言灵泉树吸收忘川之水长大,又受百鬼看护,乃是至阴之果。将这一草一果取来后,再将其练成赤灵珠,最后行血祭之法,把赤灵珠打入封印即可。”
“记住,你们只有半年时间了,封印之事不比寻常,容不得半分差错!”
齐玦和谢白屹告别之际,清风的前辈把什么东西交到齐玦手中,吩咐了几句话。
齐玦谢过前辈,与谢白屹一起告别离开。
两个前辈从两个光点里慢慢出来,细碎的光凝聚成了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你是不是背着我,给你那小子留什么宝贝了?”
“什么宝贝,最后还不一定用到谁身上呐。”
两人目送他们离开,最后又回到了那颗槐树上去。
——
新开的酒楼这时候并没有多少客人,楼上楼下只有几个忙碌的伙计在走动。
两人乐得清净,选了个靠栏杆的位子,从这里放眼望去能看到大半个汝阳城。
“云澹君,若两位前辈所言不假,那我们恐怕最晚七天之后就要启程了。”
齐玦帮他添了杯茶,“我表字无咎,叫我无咎便好。”
此次一行,看来齐玦对他改观不少。
谢白屹也不端着,大大方方道:“你比我大些,我便唤你齐兄吧。我表字太微,齐兄唤我太微便可。”
小二刚好送菜上来。
这家酒楼不愧在汝阳名声大噪,桂花鱼条金黄酥脆、宫保鸡丁麻辣爽口、金丝烧麦小巧可爱……一桌菜品品相极佳,可谓色香味俱全。
两人刚吃两口,楼下就走过一个蓝衣小公子和他疲惫的“跟班”。
小孩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哎!谢大哥!”。
谢白屹往下看去,这俩人该不会玩了一夜吧?
谢白屹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上来。顺便给齐玦解释道:“这是我之前捡到的一个孩子。”
齐玦看着他,重复道:“捡的孩子?”
“对,捡的。”
这个名叫寻歌的少年是他半个月前在一个破旧的寺庙里捡的。
当时这孩子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屋外的孤魂野鬼围绕在寺庙周围,吞咽口水和挠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群魔乱舞,让人汗毛直竖。
要不是这寺庙里还残存着几分佛光这些野鬼进不去,这孩子的魂魄恐怕早就被这满山的野鬼蚕食殆尽,以后就是醒来也是个二傻子。
谢白屹既然捡到了这孩子,也就顺手找了个药馆给他治病。
本来打算扔下银子就走,没想到他一走这小孩就拉着他的衣服不放手,又一直哭唧唧的,引得大夫和他的学徒看谢白屹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他只好等小孩醒来。
从这小孩的穿着上来看,家里非富即贵,身上还带着普通人家一年都用不完的银票,应该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出来游山玩水。
但这小孩烧得太厉害了,人虽没烧傻,但记忆却被烧得有些模糊,只知道自己姓寻名歌,其他的都记不清楚了。
这孩子得知是谢白屹救了他后,硬要答谢他,甚至连自家祖训都搬出来了。
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却还记得祖训……骗谁呢?
这小孩看起来傻乎乎实际精明得很,摆明了要缠上他。
好在小孩虽有几分娇气好在不骄纵,平日又里谢大哥、谢大哥地叫得甜。
谢白屹想,带个小孩也好像没这么麻烦,索性就留他在身边了。
“谢大哥!”寻歌拖着他的六儿哥一路小跑着上楼,“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寻歌一身的朝气蓬勃让两人的疲惫也散去了不少。
不知是否是谢白屹眼花,他好像看着齐玦脖子上那块疤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寻歌看到齐玦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你……”
齐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寻歌莞尔一笑摇摇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哇谢大哥!我们俩找了你一宿,你居然躲在这里和别人偷吃好吃的!”
谢白屹看向柳六。
柳六向齐玦打了个照面,眼神疲惫地点点头,示意陪着这小祖宗玩闹了一宿。
谢白屹打趣道:“你这身体不行啊,这才陪了一宿就不行了?”
柳六没好气:“谢太微,谢扒皮,我都快三天没合眼了,你放过我吧,放我回去睡一觉吧!”
寻歌一听,立马打小报告,“六儿哥带我看河灯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睡觉,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
“啊,六儿怎么这样——”谢白屹故意帮腔。
柳六对两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给他们一个白眼就自顾自的撑着脑袋打瞌睡。
谢白屹找小二加了两幅碗筷,又上了几个菜。
一番简单的介绍之后,寻歌的嘴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的跟个小黄雀似的。
“谢大哥你听说了吗?昨天我们去的那家店突然走水了,火好大,听说掌柜和那些伙计都活活烧死在里面了!”
昨晚七月半,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家店积了太多血债,也该是还的时候。
谢白屹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寻歌点头,觉得他说得很对,“对了谢大哥,告诉你噢,我们昨晚去放河灯,整条江面都是小纸船,可好看了,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似的……”
有寻歌在这儿,一顿饭吃下来倒是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