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临近期末,班上学习氛围不强,晚自习走神的大有人在,杜去闲倒是个例外,一直学的很认真。
他在做理综卷。
虽然最开始这些题目让杜去闲毫无头绪,但到底是努力学习过的,所以这段时间下来,深刻在脑中的记忆又被唤醒,杜去闲做起题来也不太吃力了。
“还写呢?”杨洛凡闲了一晚上,看杜去闲还在写题,震惊得嘴巴张得能塞球,但他也就是嘴两句,便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杜去闲,“林与夏给你传过来的。”
杜去闲下意识往林与夏那边看,耳边还是杨洛凡碎碎念的吐槽,“明明就发个消息的事,怎么非得传纸条呢?万一被班主任抓到,那就死惨了。”
“什么事?”杜去闲便拆纸条边问,“那边没说其他话?”
杨洛凡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带话的?”
“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的,就是……”杨洛凡皱眉思考,半天才选出一个合适得形容词,“你最近和林与夏吵架了??”
杜去闲拆纸条的动作一顿,但好在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怎么说?”
“直觉吧,以前他要给你传一回纸条,你得高兴到天上去。”杨洛凡被自居的脑补逗笑,“绝对不可能是你现在这样子。”
杨洛凡长叹一口气,“毕竟那是林与夏啊。”
“……”杜去闲心里一颤,没认这话。
林与夏传来的纸条没啥内容,就是林与夏说他有道题不会,想问问他怎么做。按照正常思路,遇到这样的事应该直接把题抄在下边,这样等纸条再传回去就能得答解答了,免得还得浪费时间。
可林与夏传过来的纸条上没有题目,杜去闲愣了几秒就读懂林与夏的未尽之言:问题是假,挡箭是真。
但明白归明白,杜去闲把纸条收好后,还是拿着草稿本站了起来,再走到林与夏桌前敲敲他桌子,示意他跟出来。
罗儇有规定,晚自习不可以讨论题目,如果非讨论不可,就得去走廊或者办公室。
林与夏以为杜去闲会带他去办公室,毕竟杜去闲也不是个喜欢被注视的人,站在走廊上确实晃眼。
但林与夏低估了杜去闲。
“去吧,我帮你兜着。”杜去闲带林与夏走到楼梯口,发紧的腮帮子让杜去闲脸色很不好,“早点回来,不然罗儇就要着急了。”
林与夏懵逼:“什么?”
“不是你要出去玩么?”杜去闲挑眉道,“我带你出来了,你先去……”
林与夏没忍住打断杜去闲,“我可没说我有事,我是真有题不懂要问你来着。”
自以为分析对的杜去闲嘴角弧度一僵,尴尬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明逸不就坐你左前方么?问他比问我有用。”
明逸是学霸…啊不,他称得上学神,高中三年一直是年级第一,后面被保送至清华,一路读到博士,毕业后被南方某高校聘用为副教授,比他们这批人厉害多了。
“我问他干吗?”林与夏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明逸性格怪异,我去问他还不如自己瞎琢磨了。”
都说天才会有个性,明逸也不免于俗,带着学霸特有的傲气清高,一看就特难接近,所以哪怕他成绩好,也很少有人去问他题目。
这点杜去闲是清楚的。
“别愣神了,快教我啊。”林与夏伸手在杜去闲眼前晃,催促道,“我那里还有很多试卷没做呢。”
杜去闲回过神,边看题目边打草稿问,“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被上次考试打击到了?”
不怪杜去闲会这么问,实在是在杜去闲的记忆里,林与夏就没怎么为学习花过心思,也正因如此,当林与夏传纸条说他要问题时,杜去闲才会那么惊讶。
“那不至于,我就是…”林与夏顿顿,咧嘴笑道,“想考个好大学呗,毕竟我要再这么颓废下去,书都没得读了。”
杜去闲才不信林与夏的鬼话,因为林与夏成绩虽然不拔尖,但也不是特别的拖后腿,要不然当年他也考不上那所大学。
不过既然林与夏这么说了,杜去闲自然是顺着他往下问,“那你打算去哪所大学?”
“江理工吧。”林与夏冲杜去闲笑,“主要是想去江州。”
问话的人在听到答复后整个怔住,但好在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想说林与夏上辈子也去了江州,只不过没去这所大学。
江理工是杜去闲的母校。
“你呢?”林与夏反问,“哥打算去考哪里?”
杜去闲想都没想就答,“也想去江州,不过考哪所大学还没想明白。”
“那肯定是顶好的学校。”林与夏催杜去闲,“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把题讲明白才是要紧的事。”
杜去闲应了一声,收回他四散的思绪,认真讲起题来。虽然刚才杜去闲说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读大学,但肯定的一点是,他不会再去以前的学校。
那儿太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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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放学后,杜去闲和林与夏他们一起回家。
禾念今晚情绪不高,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杜去闲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想问又怕戳到她伤心事。
林与夏看出杜去闲的欲言又止,靠近小声解释说,“第三节课那趟测验没做好,心情烦着呢。”
和明显偏科的他俩不同,禾念算是个全能型学霸,每一科成绩都特好,偶尔发挥得好还能考个班级前五。
杜去闲点头表示了然,毕竟今晚那套试卷确实够难,答得不好情有可原,杜去闲都接受了他考的一般的结果,因而现在倒也不是太难受。
禾念会情绪低落,大抵是对自己要求高。
“题很难。”杜去闲说,““能做完就很不错了。”
林与夏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我废了。”
杜去闲轻笑,干脆又问,“能拿多少分?”
“实话实说,我觉得老师不会想打分的,我怕他会两眼发黑。”林与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钱,忽然大笑起来,“就算要看也只想看明逸的吧,我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很有把握的。”
杜去闲赞同,“他哪次考得不好?”
“这也是。”林与夏感慨,“要我也这么厉害就行了。”
禾念在这时发力,“夏夏你就想想吧,承认明逸那样的人,实在是太累了。”
“我只能想想啊,我又做不到。”林与夏撇嘴,逗禾念说,“哦豁?不生闷气了?”
禾念翻白眼,没好气道,“本来就没生气。”
从附中到搭乘回家路线的公交站点,途中要经过隔壁学校,也就是校长嘴里那所出了事的初中。
这所学校原本是一所高中,但因升学率太低,招生人数不达标,后面变改成了初中,因其管理严格,倒渐渐成为市里的名校。
杜去闲知道这所学校,因为他妈曾经想送他来这儿上学,后面打听了一圈,知道这里管理近乎严苛,他妈才放弃了这个打算。
其他人也陆续注意到旁边的反常。
往日安静极了的初中,这会儿门口挤满了人,且围着的人还不都是家长,更多的是扛着摄像机准备直播的记者。
几人上了一天学,晚上更是在考试,压根没时间关心外边的事,所以现在他们站在马路边,其实还挺懵逼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疑惑的人不止他们。
别看杜去闲和林与夏他们相处得好,仿佛到哪儿都不愁交际,实际上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点具体表现在哪怕他特别喜欢吃一样美食,可若是哪里排队的人多,杜去闲绝对扭头就走。
好比现在。
他虽然好奇事情原委,但一看到那么多人,杜去闲就彻底没了兴趣。
不过有林与夏在,杜去闲根本没必要担心这些。
和他完全相反,林与夏是天生的社交能手,就算是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他也可以很快和别人称兄道弟,啥都能聊上。
这次也是如此。
“是老师那事闹大了,现在记者都追着要个真相呢。”林与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杜去闲身边道,“学生家长也来了,现在学校乱成一锅粥。”
杜去闲没急着接话,倒是诧异地看了林与夏一眼,“你去哪了?”
“那边有路人在聊,我就过去听了几嘴。”林与夏咧嘴笑,话说的很无情,“这下可算是玩完了。”
杜去闲不置可否,本身就是师德问题,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早就该下台了。
毕竟手脏、心脏的老师,实在不该站在讲台,而现在事情被爆出来,总归是利大于弊的,只是不知道后续发展会如何。
后续比杜去闲想象的要闹的大,隔壁学校彻底被记者攻陷,每天校门口都挤满了来自不同地方的记者,正常的教学都难以进行下去,校领导不得不暂时放假两天。
然而突然闹大的事,让学生家长对学校生了怀疑,不愿意再让孩子在这儿读书,一时里外交杂,校领导愁得头发都白了。
“……这能怪谁?”杨洛凡下课打球去了,禾念坐在杨洛凡桌上,头都没抬起过,嘴却不温柔,“还不是他自个儿犯|贱?!”
经过一两天的发酵,杜去闲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没打听别人心思的想法,听完就过了,现在见禾念怨气这么重,他也没有加入的意思。
林与夏却不同。
“说到底还是没这个意识,要不然早在他第一次言语攻击、动手打人时,学生就该跟家里反应。”林与夏叹了口气,“后面也不至于这样了。”
禾念不赞同林与夏的观点,“我看未必。”
“他既然能在班上暗示学生送礼,并且根据这给学生穿小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禾念冷笑,“再说了,他能做到现在这步,真就运气好?”
这话谁听了都不会信。
虽然明面上管得严,这也不让做那也不可以做,但事实上还是有老师私底下拉班补课,吃学生家长给的红利。
隔壁初中的曲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相比以上两种情况,他的行为更加过分,除了是一名师德低劣的教师,更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渣。
杜去闲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林与夏和禾念讨论得正认真,杜去闲也不好贸然打断,只得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可注意力哪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更何况旁边还有人一直惦记着他。
“杜哥?”林与夏忽然把话头抛给他,“你怎么看?”
杜去闲被林与夏的声音唤回神,压下心里的不耐烦,抬眸看林与夏,装出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啊?什么我怎么看?”
“就隔壁那事啊,你觉得后面会怎么样?”林与夏乍舌,“现在传闻一堆,校方也不出来……”
杜去闲情绪到了临界点,张嘴打断林与夏,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那小孩怎么样了?”
林与夏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杜去闲会先关心这事,禾念却很迅速地接上话,“在医院住着,听说…精神不太好。”
现在的杜去闲看起来就一十八岁男高中生,可他内里的灵魂却是一个快三十岁的青年男人,所以在触及这类事时,相比起高中生的情绪,他会更为气愤。
因为杜去闲怜悯。
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可能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却被本敬重的老师拉入深渊,提前感受那些不该他这个年龄去了解的事。
想到这里,杜去闲没忍住在试卷上重重的画了一道。
“不过我看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学校门口都来了这么多记者,估计要不了多久,真相就该被爆出来了。”林与夏说,“到那时我看他们怎么收场。”
杜去闲纠正林与夏的话,“重要的不是真相。”
禾念又是看杜去闲又是看林与夏,却没有开口。
“是那小孩。”不知道过看多久,林与夏忽然出声,语气听着有些怅然,“已经发生的事,后面再怎么做都没法改变发生过的既定事实。”
杜去闲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讲,可听完林与夏这话,就像是有人拿了根针在扎他。
不是很痛,却难以忽略,叫人难受。
林与夏说的一点都没错,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弥补,都换不来另一种结局。
就像他跟林与夏,占了认识早、关系好等种种优势,杜去闲还是等不来和林与夏的两情相悦,只能以暗恋者的身份站在一边,卑微地看着林与夏和他女朋友恩爱双双把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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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去闲原本想不明白全校放完电影再开全体大会的用意,但当他听说隔壁学校的曲老师被立案调查,并且暂时封校后,杜去闲才慢慢回过味来。
又是放电影又是开会的,远不止他们学校,池州市其他学校也这么做了,而究其深意,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让师生和睦相处。
这只是表面。
至于这么做的真正用意,大概是想借此扩大影响,让更多的人知道隔壁学校发生的事,然后被曝光被处理。
毕竟口耳相传的速度,可比向外举报有用的多。
杨洛凡打完球回来,额头上的汗都没擦,杜去闲受不了他这样,从课桌里抽了张纸给他,“擦擦。”
“你又嫌弃我?”杨洛凡一脸的不可置信,“我这是刚打完球,出汗是正常的,哥你要是去打肯定也会出一身汗。”
六月底的池市堪比蒸笼,杜去闲才不想自虐,“我不打,没兴趣。”
“屁,你猜我信吗?”杨洛凡吐槽,“我看就人林与夏不在,要不然都不用我叫你,你就抱着球上场了。”
大家都知道杜去闲和林与夏关系好,杜去闲无意打乱别人这样的认知,因而闻言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你妹的,你又在诬陷我什么?”林与夏从后边冒了出来,没好气的给了杨洛凡一拳,“儇哥找你,快去办公室。”
杨洛凡刚议论了林与夏,现在林与夏就叫他去办公室,杨洛凡不太相信林与夏,总觉得他在骗人。
林与夏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被杨洛凡气到说不出话来,杜去闲也不开口,就看着他俩互掐。
“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是你的选择。”林与夏懒得和杨洛凡掰扯,在杜去闲对面坐了下来,然后说了句废话,“做题呢。”
杨洛凡盯着林与夏看了一会,见他面不改色,反应过来林与夏说的都是实话,便打算去办公室,看罗儇找他什么事。
结果他一走,林与夏就笑出声来。
“骗他干吗?”杜去闲睨了眼笑的没个正经的林与夏,实事求是道,“等下他回来肯定要跟你吵。”
林与夏不以为意,“谁让他在背后说我坏话。”
“那就叫坏话了?”杜去闲笑笑,后妥协道,“行吧。”
杨洛凡知道这两人一见面就自成结界,也烦得留在这里自讨苦吃,看林与夏一时半会不会走,干脆自个儿先走了,把空间留给这对好兄弟。
杨洛凡一走,林与夏便原型败露,懒散地靠着后桌坐好,厚着脸皮跟杜去闲打听,“杨洛凡没说其他的?”
“没。”杜去闲道,“他什么都没说。”
林与夏还不太放心,强调道,“你可不能骗我。”
杜去闲心想我干吗骗你,但表面却很认真地回答了林与夏这个问题,然后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林与夏故意抬杠,才笑着回话,“找你聊聊天。”
杜去闲来了点兴趣,“什么事?”
“你以后想做什么?”林与夏拿起杨洛凡的笔转着玩,“不是问你大学学什么,是问你毕业了想干什么。”
杜去闲不知道林与夏做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他并不喜欢追根究底,听到林与夏问了,也就顺其自然答了。
“这我哪知道?现在想做的也不一定以后还想做。”杜去闲把话题抛给林与夏,“你呢?”
林与夏没急着回答,皱着眉陷入了思考,杜去闲也不急,因为他大概知道林与夏想做什么。
但林与夏给出的回答让他意外。
“老师?我现在觉得做老师挺有意思的,说不定以后就做老师了,”林与夏咧嘴笑,补充说,“不过也不一定啦,说不准以后我就去做漫画家了呢。”
上辈子林与夏学的文学,毕业后去做了个编剧,没有太大水花,算是个小糊逼。杜去闲以为林与夏这辈子也会这样选择,毕竟林与夏是真的热爱文学,又哪知道林与夏改变了主意。
“做老师挺好的,教书育人环境单纯,还总能接触到十几岁的祖国花朵,显得我自己都年轻了。”林与夏对杜去闲挑眉,“我肯定是个好老师的。”
这是别人的选择,杜去闲无权干涉,所以现在他听完林与夏的话,只是轻轻笑了下,证明他有在听。
林与夏却不满足他的反应,非要杜去闲参与进来,弄得杜去闲不得不开口,“那漫画家呢?”
林与夏是喜欢看漫画的,以前没少在课上偷看,后面高三学业繁重,每天作业都做不完,林父林母就下了死命令,不仅不让林与夏看,还说一旦被发现就没收他的书。
可林与夏哪能忍住不买,而且他买了还要看,杜去闲怕他被班主任发现,就总给林与夏打掩护,等他看完了再把书带回家帮他收好,想着等毕业了再还给林与夏。
那会儿杜去闲还调侃过林与夏,说你既然这么喜欢看漫画,不如以后去画漫画吧,对此林与夏给出的答复是行啊。
然而真等到了毕业,林与夏没去当漫画家,杜去闲帮忙保管的那些难画书,也没有人来认领。
一搁置就是快十年。
回忆或多或少让杜去闲情绪低落,陷入了过往对林与夏求之不得的烦闷中,以至于他看着面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林与夏,都有些反感。
可林与夏看不出杜去闲的不耐烦,还笑着跟他解释想做漫画家的原因,“……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画我想保存下来的任何片段了。”
“挺好的。”杜去闲翘着嘴角,努力让自己露出笑来,却不想越刻意越僵硬,最后只好潦草地结束这次对话,“我还得背古文,就不聊天了。”
说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杜去闲很快就从课桌里掏出来本红色册子,翻开到昨天布置的背诵任务,小声读了起来。
林与夏原来还想再跟杜去闲聊聊的,可他看杜去闲这样,又觉得自己坐这儿都是打扰,便很快起身告别。
林与夏一走,杜去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但他看向林与夏的眼神,却幽深到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