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XX04年11月1日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提的,不过我是个善始善终的人,如果你看到了袖章,那检讨肯定也一并看到了。而且我猜测,可能袖章已经不足以让你想起这段陈年往事,如果不是那张有板有眼的检讨,你估计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有过这么一桩事。
不错,这事过去不久,我就在老师桌上看到了那张对于小学生来说绝对可以称之为典范的检讨书。
此前一天,我进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正和拿着检讨书的老师说话,说是准备把这检讨拿到班上宣读。
我觉得这绝对算不上荣誉,不过也甚是欣慰,看看,宁烨连检讨书都可以拿来当楷模,我奇异的隐隐兴奋,没来由的希望能听听别人朗读那封检讨。不可否认我带着点恶趣味的激动。不过班主任让我失望了。
我没等到检讨书,直到我再次看到它被毫不怜惜的摆在一堆粉笔盒下。
我没办法忍受昨天还被当做典范的东西今天就被如此粗暴地对待。这让我想到宁烨,但是宁烨怎么能发生这种事呢?
后来如何可想而知,它舒服的和那枚袖章一起躺在我的宝贝箱子里。
这事让我战战兢兢的观察了好几天办公室的气氛。
很好,并没有人在意那张被压在粉笔盒下面的检讨书的不翼而飞。尽管他们曾经热烈地讨论过要不要拿到班上去做典范。
这让我有点生气,果然都是些光说不做的家伙。
这气想来实在不应该,不过我向来容易原谅年轻时候自己犯的白痴过错,谁还没点错呢?
宁烨做了那么多表里不一的事,我不一样原谅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那是圣人的法则,我有这个觉悟,我觉得我应该对自己宽容一点。
XX05年1月29日
坝子村小,所以一有生人来,全村人都知道。更何况,那生人开了辆连镇上都没见过的阔绰车。
那车我见过,我那疯子爹没破产之前有辆标志一模一样的。我短暂的记忆里,只坐过这车一次。
平时只有更漂亮的车子出现时才会拉出来溜一圈的车,在我回坝子村的前几天,我那疯子爹破天荒的让我坐上了后面的位置,不过之后,我再没见过那车。
这车出现的时候,我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有时候不是只有女人的直觉才准确。
很少在坝子村走动的宁烨和他漂亮的母亲上了车,呼啸着从一群人的围观中离开。
李大婶多年之后又发挥了她的情报作用。
王家姑娘在这乡旮旯住了几年男人才出现,哪个有钱的男人忍得了这么久,你看江柯他那疯子爹有两个钱了不就天天外面潇洒,我看啊,她这男人外面不定藏着几个人。
李大婶说得对不对我当然不介意,不过把我爸作例子实在没有代表性。我从来就知道,能在人堆里找出和我爸差不多的人不多,所以她那话我也不至于信。
只有一点,我不得不信。
来接宁烨的人,很可能是他那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父亲。
我忐忑地坐在芭蕉叶下。夏天这儿是个好地方,冬天就不见得了。
那个下午实在有点难熬,从一点到六点,我没挪过地方,就连一开始盘踞在一边的丑狗都受不了,我还是等在那里。
天已经黑透。一旦有车灯亮起,我就直起身子,屏息凝神的观察它路过时露出的标志。
我失望的次数不多,坝子村能出现的车没几辆。
直到丑狗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连狗都忍不住要吃的了。
我没理它,任由它在我面前晃悠,就算是平时惯常使用的低鸣也没能撼动我分毫。
我很少生气,毕竟没有人在意我的怒意,生气也只是自寻烦恼,可在那一刻,我明白我是在赌气。
这实在很没意思。宁烨从来都不知道有个叫江柯的人,因为他有一天晚上没回来生了一场闷气,更没意思的是,宁烨根本不认识这个叫江柯的人。
我到底失望而归,把剩饭热了给丑狗,哆嗦着躺倒在冰冷的床板上。
我害怕了。
我一直不想承认而又不得不承认的事情即将发生。
从我看到宁烨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不可能属于这里。
他要走了。
宁烨你不知道,这让我绝望。
XX05年3月2日
庆丰镇望才小学的厕所给了我最后一个有价值的信息。
新学期伊始,我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看到宁烨,我隐约知道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
这么几年,我在坝子村看到宁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我们之间也没有山的这边和那边的距离,甚至不过是几栋乡下房子的阻隔。从前我不知道缘由,后来一想,宁烨能始终保持一身翩翩公子的气质,和这少见密不可分。
我得承认宁烨妈妈是个有远见的人,杜绝了宁烨染上乡下娃儿种种习性的可能性。
从小到大我都信奉不到黄河心不死,多亏我这少有的良好品质,到底没放过宁烨。
我不相信宁烨真的走了,开学几天往办公室跑的次数比一学期更多。
上天不会无视任何一个想要一个结果的人,不管结果好坏。
这次,老天给了我一个不太好的结果。很不好。
宁烨的转学手续甚至不是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来办的。当那个穿黑西装的人和曾经夸赞过宁烨无数次的老师握过手后,我觉得我终于走到黄河。
我怀疑再也见不到宁烨,世界这么大,我能去哪里找人。
老祖宗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绝非为垂死挣扎的人找的借口,望才小学常年恶臭的男厕让我相信了老祖宗的话。
二班的同学对他们优秀的班长不可谓不尽心,即便他们的班长根本没想过要告别。从他们激动的讨论中,我知道他们给宁烨准备了一份对方绝对一点不会在意的同学录,以及,他远去的城市。
我想想,这一年我11岁,想的已经是四年后该去哪里。
为什么是四年后,我想,即便做个童工,我至少也得有高中生的体魄。
这是我想的最好的结果,至于命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确实没抱太大期望。这么多年,我从没发现这个东西偏爱过我哪怕一点点,以至于当他突然偏向我的时候,我怀疑一切都是假的。
美好的像个梦。
不管你信不信,宁烨,在此之前和之后不算短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设计过任何安排。我好不容易感激一次的命运,助攻得十分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