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在这片小区里,已是夜深人静,每一栋楼层都是漆黑一片,凛风中飘飞的雪花伴着瑟缩的枯叶轻扬慢舞,空荡的街畔便油然多了一份寒冬中蛰伏的缱绻思绪,唯有户人家客厅内亮着微弱的光源,时不时传来一阵争吵声。
“祝其锋,你他妈就是不要脸,出轨自己下属就算了,还人搞.怀孕了。”
“你安静点,邻居都敲两回门,丢不丢人啊你。”祝其锋压低声音怒斥道。
“丢人?你现在知道丢人了?你出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丢人,有没有?!”
祝其锋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呼出一口气,“你小声点成吗,孩子还在里面睡觉,你想把她吵醒看我们两个在这里吵来吵去吗!”
祝青栀怀里抱着兔子布偶,整个人靠坐在门前,他的长发披散在脸颊,整个人和黑夜融为一体,从而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你还知道你有孩子啊,你出轨都出到家了,你在卧室偷情的时候,孩子就在你隔壁!”林诗慧道:“你真不要脸你!你对的起孩子,对的起我吗!!”
祝青栀抓着兔子的手回到了床上,然后盖好被子,卷缩在床上。
祝其锋双手撑着腰,喘了一口气转过头,“那我就直说,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弄起来跟块木头一样,我为了你禁欲这么久,吃点肉怎么了?”
“滚!”林诗慧对他彻底失望了,她拿起桌上包砸他,“离婚,我要和你离婚。”
祝其锋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一点小事,你到底在任性什么。”
林诗慧冷笑一声,她从包里翻出一张白纸扔在桌上,“签了。”
祝其锋僵了僵,他的脸有一瞬间挂不住,“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想离婚,孩子怎么办?”
“孩子之后再说。”林诗慧道:“先签了。”
祝其锋看她是认真的了,这张离婚协议书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
“你应该不想让全公司人知道,你出轨自己下属吧。”林诗慧拍了拍他的脸,“签了。”
祝其锋深吸了一口气,他在脑子里盘算利与弊,最后握上黑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昨晚雪下的很大,每栋楼的楼顶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祝青栀睡很沉,林诗慧推开门,站在床边看了他良久才离开。
祝青栀抱着怀里的布偶紧了紧。
中午,祝青栀坐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出神,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坐在车的后座了。
“吱吱,今天带你去吃你一直想吃的火锅吧。”
祝青栀缓慢的点了点头。
他们去的火锅店是前不久新开的,那时候祝青栀放学,祝其锋去开车去接他,林诗慧也在,他趴在车窗上说想吃火锅,林诗慧皱着眉说外面做的火锅不干净,要吃之后在家做给他吃。
每回都是这么说,每回他都没有吃到。
他们坐在左侧的第三桌,祝其锋下了很多料,祝青栀捏了捏手心,夹起一个牛肉丸吃进嘴里。
他看过电视剧里,在冬天里全家人一起吃火锅,火锅冒出的热气是团圆的形状,他想过无数次全家人一起吃火锅,这样就能团团圆圆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全家一起吃火锅,可他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油汁不要溅到衣服上。”林诗慧道。
祝青栀穿着是一件直至脚腕的裙子,外面披着一件羊毛外套和一条围巾,以至于没那么冷,他抿了抿唇,吃的速度慢了一点,但塞进嘴里的东西也变多了。
祝青栀把东西咽了下去,“我想去一趟厕所。”
林诗慧点了点头,“厕所在尽头。”
这个厕所是公共的,他打开厕所隔间,把吃的过多的东西一一吐了出来。
眼泪也一并流了出来。
他昨晚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他隔间出来,想去洗个手,但洗手池的高度在他这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也幸好边缘处有个比较矮的洗手池,走进洗了个手,把眼泪抹干,最后深呼气,离开厕所。
祝其锋见祝青栀这么还没回来,他皱了皱眉,想去看看情况,还没等他起身,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外面还在下着雪,靠窗的那一桌可能吃上头有些闷热,他把窗户开了一截,冷风瞬间席卷而来,风吹去女孩淡蓝色的裙摆,轻盈飘动着。
祝其锋收回视线,对迎面走来的祝青栀道:“还有一点吃完,就走了。”
祝青栀乖巧的应了一声,在原先的椅子上坐下,他把碗里剩余的肉塞进嘴里,其实他已经咽不下去了,反胃的感觉又来了。
“我吃好了。”祝青栀放下碗筷。
“嗯。”
祝其锋和林诗慧站起身走到前台结账,祝青栀攥着裙摆跟在他们身后。
祝其锋和林诗慧的离婚手续办完了,最后祝青栀被判给了林诗慧。
林诗慧把行李收拾利索,带着祝青栀去了一个地方,那是祝青栀未曾见过的地方。
夜色已经降临,祝青栀坐在后座,眼前飘过草木茂盛的树林,被雪覆盖的山,结冰的池塘,追逐的孩童和忙碌的大人们。
林诗慧把车停靠在四合院的门口,她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拖了出来,祝青栀犹豫了一会下了车。
祝青栀站在行李箱旁边,林诗慧在他面前蹲下,“吱吱,妈妈要到外面很远的地方工作赚钱,然后养你,你暂时住在裴奶奶家住行不行。”
祝青栀悬着的心像是死了,他很想问林诗慧:妈妈你走了还会来接我吗。但他没有说,他的眼中有充盈的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他却只是悠悠一笑,又将泪水吞回眼眶,“好。”
“乖。”林诗慧摸了摸他的脑袋,轻柔道:“进去吧,我已经和你裴奶奶打过招呼了。”
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林诗慧走了。
祝青栀咬着嘴唇,泪水逐步滑落下来。
四合院暗红色的铁门被轻轻推开,连接两扇铁门的是一条长长的水泥里面,路两边隐隐还能看见种植的一些蔬菜果园。
祝青栀前面没怎么注意,现在这么一乍看,门口有两棵槐树,现在槐树旁出现了一个满目慈祥的妇女,她乌黑的头发藏着几丝白发,此刻抚着祝青栀的脸,为他擦拭眼泪,“是吱吱吗,怎么还哭呢,啊,不哭不哭啊,跟裴奶奶回家好不好。”
祝青栀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泪更加汹涌的流了出来,但他还不忘了点点头。
裴奶奶一把抱起祝青栀,一手拉着行李箱,哄着怀里的人。
祝青栀抹掉眼泪,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跳下去,裴奶奶却以为她要掉下去了,便把她往上提了提。
到院子里,裴奶奶往里屋喊了一声:“——小折,出来帮妹妹把行李箱放你那屋。”
祝青栀脑袋埋进裴奶奶怀里,感受到风刮到脸上,没一会,行李箱车轮滚动声响起。
祝青栀情绪已经收回了,他觉得一直被抱着也不好,就想下来了,所以他软软的朝裴奶奶道:“奶奶,我想下来。”
裴奶奶一听哪能不答应,整颗心都被她那一声“奶奶”叫的心软了一大片。
祝青栀被裴奶奶放了下来,他转过身,突然整个脑袋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抬眼去看来人,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岁的男孩,但却很高,高到祝青栀只能扬起小脑袋看他。
“裴津折,”裴奶奶指了指那个男孩道:“吱吱叫他哥哥。”
祝青栀照做,他软着声音道:“哥哥。”
裴津折一顿,看着眼前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孩,她长长的秀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白净的脸镶嵌着一双圆圆的杏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挂着水滴,秀气的鼻子还红通通的。
不难想象她前不久哭过。
裴津折轻轻擦掉她睫毛上的眼泪,“嗯。”
九月的天空,湛蓝的天上飘着朵朵白云,太阳透过槐树的密密层层的叶子,把阳光的圆影照射在地上。夏末秋初的南风刮来了新的麦子的香气和蒿草的气息。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裴津折就已经醒了,他垂直眸看着怀里熟睡的人,他一头微卷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细长的柳叶眉,纤长曲卷的睫毛,小嘴微微张开,呼吸均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因为熟睡有些泛着红,带着莫名的恬静。在光的照射下,这种感觉越加强烈。
裴津折轻捏住他圆润挺翘的鼻尖,待这张脸皱起眉前松了手,“冬冬,起来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祝青栀耳边响起,但可惜祝青栀还在沉浸在睡梦中,他转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裴津折的怀里一空有些无奈,早晨的风有点凉,他给祝青栀盖了一层轻薄的被子,就下床洗漱。
“冬冬还没起来啊。”裴奶奶刚从外面回来,见裴津折一个人出来道。
“还在屋里头睡着呢。”
“哎哟,”裴奶奶笑着摇摇头,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冬冬啊,再不起来上学可要迟到了。”
老一辈的人,总是喜欢叫小孩的小名,没小名的话就自个取个小名,他们认为这样会显的亲昵一些,还能表达自己的对孩子的喜爱。
祝青栀不反感,但不喜欢原本的小名,裴奶奶就给了换了,而“冬冬”这个小名源于祝青栀来到这个地方时,正好是冬天,所以就取为“冬冬”,但好笑的是裴爷爷反抗道,“为什么不能是小雪,阿雪,雪雪呢。”
裴奶奶没给他反抗的机会,甚至都不待搭理他,她拍手敲定,“我说了算,就叫冬冬。”
裴津折擦干手,推门进房间时,祝青栀已经换了一个睡姿,被子也被他踢到床底下。裴津折来回捏着他的脸,祝青栀皱了皱眉,挥开他手,然而没挥动,他用脚后跟在床单上从上至下划了划,嘟囔道:“你走开啦。”
“再不起来要迟到了。”裴津折看他的反应,笑道。
祝青栀竖起三根手指,朝空气中比划,“三分钟。”
意思就是再睡个三分钟。
他的手臂在空气中停留了一秒,然后有气无力的垂落了下来。裴津折松开捏着他脸的手,他的脸色瞬间出现几个红指印,裴津折伸手揉了揉,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祝青栀像是习惯般了,他白皙光滑的双手圈住裴津折的脖子,脑袋乖顺的埋进他怀里。
裴津折从牙杯里拿出那根粉色的牙刷,挤了一点牙膏,“张嘴。”
祝青栀照做,刷完牙,裴津折用毛巾小心翼翼的擦脸,然后又被裴津折抱着回房间,这期间他的眼睛都未曾睁开过,乖乖的任由着裴津折帮披了一件薄外套,像是依赖铲屎官的猫。
等祝青栀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在公交车上了,裴津折还喂着他吃早餐,他手里还抓着一瓶草莓牛奶。
祝青栀抬头望了一圈,公交车上人不多,大多数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祝青栀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上高中了。
今天是他高一开学的第一天。
这所高中的分数线在小地方算是很高的,很多人花费精力的去学习才考上这所高中,祝青栀一直以来小学初中都是在乡村里,平时都是裴津折开着自行车,他坐在身后。而如今升了高中,它的位置又在镇上,所以他们乘坐公交车才能到达。
祝青栀想起裴津折大他三岁,裴津折上高一的时候,他跳了一级也才初二,那会儿裴津折都会先开自行车送他去学校后自己才去车站坐公交车,如今他高一,裴津折高三。
裴津折把牛奶插上吸管喂给了他,祝青折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嘴里突然漫开草莓的味道,他眼睛瞬间弯了起来。
“喝慢点,”裴津折给他顺了顺头发,“别呛到了。”
祝青折的脚尖上下晃动着,像一只吃到鱼而来回转圈的小猫。
“青阳一中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
广播声响起,裴津折牵着祝青栀的手下了车。
校门口人声嘈杂,有家长接送的,有拉着行李箱的,以及一些穿着校服的。
在人群中少女一袭淡黄色的连衣裙,腰上系着白色的带子,把腰线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一头乌黑对长发低垂的系着,发丝被风吹起,飘逸的裙摆也随风飘动。
站在她一旁的高个少年几乎以独占的姿势把她圈住,他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双幽潭般的眼睛,宛如黑夜中的鹰,光是立在那里压迫感十足。
裴津折把祝青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待脱离人群,祝青栀才松了一口气。
祝青栀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牛奶,他打量了一会裴津折的身高,他好说歹说身高也有一米七五吧,但在裴津折身旁自己却显的小小一只。
可他明明都按照隔壁康婶说的每天喝牛奶才会长高了,但为什么他还是比裴津矮一大截。
祝青栀踢了踢路上不存在的石子,越想越纳闷,纳闷了他就不爽,他不爽了就连带着看裴津折也不爽了。
“冬冬,怎么不说话。”
祝青栀气呼呼想着,突然猛的听见裴津折在他耳边说话,他呆呆的啊了一声。
裴津折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到班上的时候,别让别的男生轻易靠近,女生也不行,只能保持朋友之内正常距离,但凡对你有某种心思的人,你就要掐掉,实在不行找我,我帮你掐。”
裴津折知道祝青栀身体特殊,从他初中开始总是盯防着他身边有没有不纯目的男生,祝青栀听他说一大串话就晕乎乎的,他嘴上敷衍的应着,又出神的想起了别的事情。
裴津折滔滔不绝的话语顿住,他看着早已神游天外的祝青栀,颇有些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
祝青栀脑子里想的事情都是一块接着一块,没什么衔接点,就是想到哪是哪。他想有好一会又想起身高那块事,他回过神轻微拧着眉头,感受到脸上被捏扯的触感,他气的挥掉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抱怨道:“裴津折,你别老捏我的脸,捏变形了怎么办,还有我还在生气中……”
祝青栀话没说完又被裴津折摸了摸头,像是在给猫顺毛,祝青栀差点跳起来,他长不高的原因就是裴津折天天摸他头吧,祝青栀越想越觉得有理,他一把挥掉裴津折的手,凶巴巴道:“我真的生气了,别老瞎碰我头!”
裴津折:?
“我错了。”
裴津折不知道自己哪个地方又惹到这只小猫了,但先道歉总没错,毕竟小猫虽然说着生气的话,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倒像是在撒娇,饶的裴津折心痒痒。
祝猫猫矜持的哼了一声,意思就是消气了,却没有完全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