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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奈何桥打工那些年

我在奈何桥打工那些年

    我在奈何桥打工那些年

  • 作者:风掠川分类:现代主角:江七 秋凉月来源:长佩时间:2024-05-04 13:23
  • 小说《我在奈何桥打工那些年》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我在奈何桥打工那些年围绕主人公江七秋凉月开展故事,作者风掠川所著的内容是:江七的确是孟婆,但却不是大家所想的那种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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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阴司边境,奈何桥。

灰黄天幕下一段小小石桥,一端是风沙弥漫的黄泉路,一端通向烟火人间,连接了生与死。这灰败色调下唯一的亮色是桥上总立着的一抹浅青色身影。过往行人络绎不绝,这幅画面流转而永恒,像是亘古不变的画卷。

手里的碗空了,江七猛然抬头。

墨衣男子正微笑着对他招手。

秋凉月模样是大变了,但依旧是一袭黑衣,皮肤苍白如玉,眼底的笑意如他上次来一般,甚至更浓了。

“好久不见。”秋凉月道。

“幸会。”江七答。

他面上矜持,实际上内心都要冒小花了。自从司青青调职,他又有一百来年没人说话,差点又闲到数头发。虽然这是与秋凉月第二次见面,但他简直想冲上去抱着这个占便宜得来的干儿子亲一口。

“我这一世依旧没有汤喝啊。”秋凉月看着碗,好像很惋惜一般,但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甚至自鸣得意的。

江七白他一眼。

“实在不行我揍你一顿挤几滴泪下来?”

“不必不必,”秋凉月忍笑,“这不合规矩。”

他忽而清清嗓子道:“货真价实的......”

“打住!”江七脸唰得一红,前几天他闲着没事把以前的木板又扯出来了,想着过段时间提个文雅点儿的诗,结果今天就被秋凉月看见了。

“字还挺好……”

“想笑话我直说!”

“没有,江大人。”秋凉月一脸无辜,“真的是称赞你的书法。”

秋凉月把手从背后伸出来,捏着段枯枝。

“路上顺手折的,当给江大人的见面礼。”

江七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

这树枝已完全枯死,一点水分也不剩。他拿在手里挥了两下,“这给我的新武器?还挺趁手。”

秋凉月抚了下鼻尖,表情看起来像是牙疼。

江七蹬蹬蹬跑到桥下,把枯枝插在阶下的黄沙里,直起身拍拍手:“我看它像桃枝。期待一下,说不定枯木逢春了我这里就有棵桃树了。”

江七一仰头看见秋凉月站在桥上微笑着看他,有点脸皮发热,心想自己表现的是不是太明显了点,人家顺手折根树枝给他就乐成这样,太丢人了,于是假模假样咳嗽一声,调整了一个平淡点的表情走回桥上。

然而白靴子踩着青石阶哒哒响,轻快的步子再次出卖了江七。

秋凉道:“江大人可去过往生桥?”

江七已站回桥上,接道:“以前为人时肯定去过,可惜太久给忘了。”

秋凉月道:“往生桥下碧波里有两尾金鲤鱼煞是好看,若不是黄泉没有回首路,我真想拢一尾折回来让你瞧瞧。”

秋凉月说话时垂着眸,眉眼温和舒展,让江七不禁感叹这人运气真好,两世投胎都有副好皮相,又听到秋凉月的话莫名心悸。这时恰好秋凉月抬眼看过来,江七赶忙移开视线,心想他刚刚一直盯着人家的脸做什么。

他清清嗓子掩饰:“还是别了。金鲤鱼应该是往生桥的守护神,它们成双入对,不要拆散才好。”

怎么感觉这句也不太对……

好在秋凉月及时救场转移了话题:“你们阎王爷是不是太吝啬了点,奈何桥招人时没安排轮职?”

“唉,边疆荒芜地,上面总不管。”江七叹气。他与秋凉月旁若无人聊着天,手也没闲,青衣童子们维持着秩序,他只用递汤。

“阎王爷换了几代,新诏颁布从来没我的事。……其实还好,我刚上任那会儿阎王是个很果决的女人,在她整顿下阴司各部周转效率明显提高, 奈何桥也考虑到我权力受限太严重,之前每过一个鬼我都要记录、异常情况文字上报,摔碎几个碗也要写清楚……总之后来都取缔了,我工作量少很多。”

“我没办法给你解释太清楚,她在位时是看似放松了对奈何的辖制,但实际上提高了奈何桥的重要地位,不像现在……”

秋凉月接过话:“现在是明知道奈何桥清除记忆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却故意忽略掉,以至于这职位上是谁都不关心。”

江七点头。

“那为什么呢,”秋凉发问完自己答道,“因为上面大概希望出点乱子的。不止奈何桥,其它地方也一样,都有鬼逃出阴司去人间的。一些鬼使靠抓捕他们领俸禄,地狱也靠吸纳恶鬼积聚力量。这样阴司整套体系运作起来不会太单一,正是这有张有弛才使各个部门彼此制衡又息息相关。妙哉。”

秋凉月略作停顿,“只不过苦了些不知名的鬼怪们在机制之下试图了却爱恨情仇,却在支付感情中成了养料。直接反抗也好,钻空子也罢,最终还是被不可逆的法则辗轧了,这就是他们宣扬的因果报应。”

秋凉月语速不急不徐,只是陈叙客观事实一般,但后半段话江七听出了些情绪波动。

江七道:“你竟然全猜中了。我在极少情况下确实放走过执念极深的魂魄,或许算我偷偷给他们的机会。不过,你怎么推断出地狱要吸纳恶鬼攒能量的?”

秋凉月笑道:“胡乱推测。我从鬼门关一路走来,除了森罗殿作为脸面要恢宏大气,酆都的规模最大,下面十八层地狱更是复杂,吊筋、幽枉、火坑、车崩、刀山……各式折磨人的法子。”

秋凉倚在石栏上,续道:“既然如此煞费苦心,我猜地狱一定是阴司最重要的部门。再往深了想,大概是心脏一样的存在,将恶毒、怨恨、痛苦化为业火,成为供给整个阴司的燃料。”

江七听得满脸佩服,“我当初说让你当孟婆其实是随口一提,你爽快答应时我还觉得儿戏,原来是因为你什么都清楚。”

秋凉月道:“客气。”

他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江大人,虽然我整个人处处透着不合理,但鄙人希望……大人不要怀疑我。”

江七本想问你哪儿不合理,但又想到秋凉月身上确有不少疑点,想答不会怀疑又觉得自己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只“嗯”了一声。

……

忽略掉秋凉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两人谈话非常投机,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江七看秋凉月靠在石栏上很悠闲,于是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学着他把手肘搁在栏杆上,结果发现栏杆正硌着他后腰,不上不下的难受。他踮起脚,脚后跟踩在栏杆下的枕石上,终于跟秋凉月差不多高了。

但枕石露出来的边沿只有两指宽,站不了一会儿就会掉下去,江七在自己意识不到的状态下一边扭头跟秋凉月说话一边跳上跳下,排队的鬼魂们纷纷侧头来看这边孟婆抽什么风。

秋凉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小动作,想伸手扶一把。

而他手指碰到江七衣袖时直接透了过去,江七一愣。

秋凉月眼里的笑意也敛去大半。

江七反应过来,他去碰秋凉的肩膀,不出所料,依旧是片虚影。

“居然一天了。”江七道,“冥界没有昼夜和春秋分别,应当是只顾说话忘了时辰。鬼魂在忘川上待久了会冲散精魄,强留的话会消失的。”

停顿一会儿他又道:“你该走了。再见,秋凉月。”

秋凉月没显露出明显情绪,他点点头:“那就再会了,江大人。”

江七心中有点暖。

“再见”这个词放在离别的语境中让人下意识伤感,但秋凉月一句话让江七醒悟,他忽略了这两个字原意中蕴含的希望。

江七目送秋凉月走远时想——我真是个慈父,一个望着游子远行的慈父。人家是儿子望着父亲的背影感动,我是看儿子走远失落。

他真不愿看一个人背影。

江七觉得很多东西变了。

他开始留意桥下忘川里有没有鲤鱼游过,更加勤快地洒扫桥面上的尘埃,抽空就去桥头看看那根枯枝有没有发芽……发带旧了要换新的,每天多伸伸胳膊拉拉腿,说不定可以长高呢。

更多的时间他用来眺望平阳道上的风沙,满眼昏黄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如果那目光里含了期待,再单调的景也会因为某人的出现而生动起来。

这种状态一般持续十几二十几年,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满天风沙里稳步走来。

江七看一眼空茶碗,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仿佛几十年来在每天期待之中诞生的小喜悦积攒而成的大欢喜一齐绽放在眉眼间。

秋凉月每一世的身量和音容相貌千差万别。他来时大多二十岁上下,偶尔还会是个少年,长相也不总是出挑,但江七还是能一眼辨出他。不仅是因为秋凉月总着一身黑色调的衣服,更多是那双眼睛。

秋凉月眼里的温和光彩是任何一个鬼魂都不及的,也正因此,江七更加相信了人的灵魂存在于眼睛的说法。

相处的时间总是流光一瞬,江七和秋凉月并肩而立时总忍不住碰一碰秋凉月的袖子,确认他没有变成虚影。

六百年的时间切割成段,开头和结尾一定有熟悉的墨色。江七想把这些记忆扎成一盏走马灯,他可以凝视这盏灯永不疲倦。

走马灯点燃火,开始旋转。

第一幅——

秋凉月递出一枝枯木,两人倚在石栏上谈笑。

第二幅——

秋凉月展开两幅画卷。

清明上河。

千里江山。

秋凉月告诉他这是人间的画家绘出的繁华都市和大好河山,等他去了人间一定要亲身领略。

“不过这是赝品,”秋凉月道,“伟大的艺术品是天下人共同的财富,我不能将它们带进坟墓。”

江七挑眉:“若是历代帝王有你这觉悟,那些奇珍异宝也不至于深埋地下失去光彩甚至腐烂破坏了。”

“财乃身外之物,死了什么也带不走。”秋凉月作出一副世外高僧的模样,“不过施主,地面不比地下安宁,有时将珍宝随葬反而是种保护。王公贵族们为彰显财富地位而精选的珍品,深埋地下数千年被后人发掘,成为了沟通历史长河的纽带,文明的厚度也得以增加。尽管随葬的出发点是虚荣,但结果是好的。”

江七颇为赞同。

他守桥这么多年,也从过往鬼魂的衣着与身份中,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第三幅——

秋凉月来到奈何桥时身着一件寒气逼人的玄甲,英姿勃发。江七眼睛亮成两盏探照灯,激动得差点返祖,直呼帅呆了酷毙了,为吾儿痴为吾儿狂,为吾儿哐哐撞石桥。

秋凉月说他这一世做了莽夫,下一世决定考功名,做个文雅儒士。

江七问:“你不愿喝孟婆汤,肯定不为功名利禄这些俗物吧?”

秋凉月道:“自然不是。”

江七问:“那是想亲历世间沧桑?”

秋凉月道:“不是。”

江七又问:“那是太爱烟火人间了?”

秋凉月道:“也不是。”

江七终于放弃:“那,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吧。”

秋凉月狡點一笑,“执念罢了。这是个秘密,不可以告诉江大人。”

走马灯继续旋转。

第四幅、第五幅……

各种样貌、各种身份、年龄不一的秋凉月,或顽皮或稳重,看着江七时眼里总含着笑。

他有时安静地坐在石阶上看江七工作,有时帮江七洒扫桥面,有时舌战不想喝汤的鬼魂,一般把对方怼得老老实实喝汤投胎。

碰上冥顽不灵的,江七要拔剑武力镇压,孟婆大人暴力执法,青衣童子纷纷掩面,秋大聪明为防止殃及池鱼,见势不对立刻躲远远的加油助威,战波平息再插着手踱回来,嘴贱一句:“其实孟婆叫‘猛’婆更贴切。”每每此时,江七收拾完倔驴们就连带着他一同收拾了。

“这么能说会道,怎么劝不动你自己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就是那最执迷不悟的。”

走马灯缓缓转过最后一幅——

九百年孟婆任期满。

江七站在奈何桥中央,风携着细沙吹来,青衿飘动。

他在等待最后一位过客到来。

秋凉月如期出现在风沙里,墨色向青色靠拢,笔墨丹青,是诗意的山水画。

浅青色衣袖中露出纤白的指节,轻捏的茶碗开始从碗底迸开细小裂纹,声音清脆如冰裂。

瓷片碎裂声愈加密集,在茶碗即将分崩离析的一刹,苍白修长的手指接过了它,碎瓷片回拢。

江七二指并拢放于眉心,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青蓝色火苗在指间跳跃。

“孟婆江七任职九百年,致仕,传青蓝权火于秋凉月。”

权火被秋凉月收进掌心。

江七感到那条束缚了他九百年的无形锁链松开了,袭向秋凉月。很奇怪,他明明获得了自由才对,却在这一刹那被困得更深了。

灯火暗淡。

若是给这盏走马灯取名字,江七会叫它,故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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