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夜里两点半,李砚川醒了。
屋里没开灯,他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修长苍白的手指摸索着要拉开抽屉,凭借多年吃药的经验打算给自己摸出来一瓶止疼药。
他腰背僵直不敢有大的动作,手上力道一松,袖子竟把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扫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方形闹钟在地上滚了一圈。
李砚川这会儿算是彻底的清醒了,怪不得他摸半天摸不到药,原来鹤平锦把他带回家了,带回了这个他住了十来年的卧房,二楼南向的房子,阳光充沛,视野开阔,是这个家里位置最好的一间房。
他九岁上跟着鹤夫人来了鹤家,那会儿伤病缠身,年纪又小,主人家安排住在那里也就顺从住下。后来他离开了家,鹤夫人也一直给他留着房间。
“川川,怎么醒了?哪里不舒服?“鹤夫人推门进来。
她穿了一身浅粉色珠光蕾丝睡衣,保养得宜的脸上还有些困倦,她走到床边先摸了摸李砚川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在床边坐下。
“秀姨。”李砚川声音低哑,他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一些。
因为他半夜睡醒,整个鹤家也都被折腾起来。
保姆过来帮他简单洗漱,厨房阿姨也被喊起来给他热粥准备小菜。这是在鹤家只有李砚川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李砚川很懂鹤平锦讨厌他的点,试想谁家里住进来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一下子抢走了父母的关心和宠爱,还经常因为生病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忍受。
李砚川靠在宽大的靠枕里,一边享受保姆隔着被子帮他捏腿,一边低头垂眸喝粥,并接受鹤夫人的批评教育。
他想,鹤夫人待他,真的如亲生母亲一般了。
“我每次喊你回家你都推脱,我快要两个月没见过你了,要不是这回病迷糊了,我还是见不到你。”
“川川,钱是赚不完的,秀姨也不指着你和平锦给我赚到金山银山,咱们家钱够花就行了,你多歇歇养养身体行不行?”
“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家里搞航运的小姑娘,知书达理,温柔又懂事,多好的女孩子啊,你就陪人家吃一顿饭,然后就再也不联系了,人家女孩子上赶着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你和平锦两个人是真的要气死我。”
正好,鹤平锦推门进来,赶上了鹤夫人的眼刀一枚。
鹤平锦困的睁不开眼睛,往床边的藤椅上一坐,声音懒懒的开口:“我给梁超打过电话了,他说你明后天的工作日程可以往后挪,你放心歇几天吧。“
李砚川咳嗽了一声,笑着说:“最近年底了,事情很多,而且我差不多歇过劲儿了。“
鹤平锦还没得及再说什么,鹤夫人已经插话道:“我不管,你必须在家歇两天,你要是敢去上班,我就去公司陪着你办公。“
李砚川只好缴械投降:“好,秀秀姨,我这几天在家陪你,哪儿都不去。“
李砚川吃了粥,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子,目光看向鹤平锦。
鹤平锦居然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这人睡了多半夜,又一直在挂水,怕是早就想去洗手间了,只是碍于身边都是女性没法开口。
鹤平锦想扶他起来才发现床边没有拖鞋,他招呼阿姨说:“杨婶,我哥的拖鞋放哪儿了?“
杨阿姨赶紧去门口鞋柜处去拿,李砚川在家里常穿的是双灰色方格的厚底棉拖,鹤平锦看到鞋柜上新买的那几双拖鞋,眼中有一丝很坏心的光芒闪过:“杨婶,给我哥拿那双上面有白色兔子的。“
都是奶乎乎毛绒绒的,和李砚川身上的睡衣很搭配。
李砚川坐在床边给自己戴上腰封,泰然自若的穿上兔子拖鞋,他在鹤平锦的支撑下,颇为艰难的站起来,刚站起来时身上的血液都好像在扑簌簌的往下掉,李砚川头晕目眩的软靠在鹤平锦的胸膛上。
鹤夫人站在一旁,紧张的伸着手护在李砚川身侧,生怕他一个站不稳再摔了。
“没事,秀姨,我躺的久了腰有点疼。“
鹤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口中道:“我给你请了针灸推拿的老师傅,等天亮了就会过来,唉,川川,要不秀姨给你请个理疗师傅贴身照顾你吧,你看你这一疼起来连站都费劲。“
“这事以后再说。“鹤平锦把他妈关在洗手间门外面,笑眯眯的道:”女士勿入。“
为了方便李砚川,鹤夫人对这间卧室做了很多无障碍设计,他的床头有呼叫铃,屋里有全包的地毯,所有家具都是包裹着保护套的,洗手间就更是了,高标准的防滑瓷砖,随处可以借力的栏杆把手。
李砚川再一次靠在鹤平锦怀里洗手,他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鹤平锦那张俊美的脸,是真的赏心悦目。
李砚川难得在家休息,鹤夫人里里外外的忙,并严禁鹤平锦外出。
鹤平锦在高校当专任老师,心态再摆烂,还是得冲击青基。他也没去书房,拿着笔记本在客厅敲敲打打。
做饭阿姨给他切了一盘水果,鹤平锦拿着精致的木叉子扎着吃。鹤夫人是非常重视生活品质的人,家里的各种小东西也都是她亲自选的,用起来别致又舒服。
他吃了两块芒果,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端着小盘子去了二楼李砚川的卧室。
李砚川趴在床上,下身盖着被子,只露出一截精瘦好看的细腰,请过来的医生挽着袖子在给他热敷。
他本意是来问李砚川吃不吃水果,但一进来就知道他哥肯定没心情吃水果。
李砚川在药物热敷下,痛出来一头虚汗,脸色惨白,嘴唇灰败。
热敷之后,接着是医生亲自动手给他腰部推拿和针灸。
大概是疼的狠了,李砚川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汗如雨下。
鹤平锦心再大也有点担忧,他记得从前李砚川卧床养病的时候并没有这样严重。他在医生指导下下楼泡了一杯温盐水,李砚川出汗太多,昨天又发烧,医生担心他会虚脱。
李砚川痛的几乎意识模糊,鹤平锦喊了他好几声,他才迟缓的含住水杯吸管,只是半天也不吞咽一口水。
好不容易把一整个疗程做完了,医生帮着李砚川翻身躺好,又拿出点滴袋子要给他挂水。
“李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定期接受理疗,你的腰部需要长期复建治疗,你不能每次都是疼的受不得了,吃止疼药也不管用了才去看医生。这样长此以往,患处只会恶化。”医生和鹤家熟识,说起话来人很严肃。
李砚川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有时候,工作比较忙,平时还是很注意的。”
“李先生,按照之前鹤夫人和我约定的,是我每周派我组里的医生上门为你理疗两次,但是你每次都推脱有事,你的身体情况有多糟糕你自己最清楚,如果你接下来还是这样的消极态度,那我只能建议鹤夫人换一家医院了。”医生表情严肃,说话也是一板一眼。
李砚川微微皱眉,鹤夫人立刻接上话说:“白医生,以后我都看着他,他要是不配合治疗,我就陪着他去,你放心啊。”
鹤夫人无比优雅无比得体的把白医生送出门。
转过身来立刻换了一幅面孔,她冷着脸,语气不善道:“川川,你不是和我说理疗按摩你一次不落下吗?”
鹤平锦幸灾乐祸的在边上看戏,眼见着刚才还皱眉不悦的人,很虚弱的慢慢眨眼睛,纤长睫毛颤抖不停,声音低弱道:“秀姨,理疗很痛。”
李砚川本来就长得好看,皮肤白,眼睛大的,他躺在床上示弱,那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鹤夫人本来就心疼他,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一点严厉样子立刻溃败,她坐在床边拿棉纸巾给李砚川擦汗,叹息道:“秀姨知道,但是不治病要是严重了,你会更疼的。“
鹤平锦嚼着苹果,心道真是学到了,以往鹤夫人和他生气,他虽然不会硬碰硬,但也都是没好气的那种,总是把他妈气的好几天不理他。果然他哥在他家地位超然也是有道理的。
李砚川拉住鹤夫人的手,轻声说:“真的没那么严重,我以后也会更注意的,秀姨,你放心。“
李砚川的手冷白冰凉,鹤夫人给他暖着手,看旁边咔嚓咔嚓吃东西的人更加不顺眼。
“你去把空调温度调高点,然后把暖水袋充好电拿过来,再去厨房看看炖的鸡汤好了没,好了就给你哥端过来一碗。“鹤夫人满脸都写着”没有一点眼力见“。
“好好好。“鹤平锦端着他的水果碗站起来。
李砚川平躺在床上,目光透过鹤夫人追随着鹤平锦到了门边,耳边是鹤夫人的慈爱低语:“川川,等平锦把汤端过来你喝一点再睡觉。“
李砚川敏感的发现鹤平锦对他的态度变了,除了小时候那会儿,从鹤平锦十三四岁起,他对李砚川的态度就是近乎漠视的,甚至非必要不会进他的卧室。每每鹤夫人对他照顾疼爱,鹤平锦就会很明显的生气和厌恶。
但是如今鹤平锦留学回来,对他和对关于他的事情平和了很多。
甚至愿意托着他扎着针的手,把毛绒绒的热水袋垫在他手腕下面。
李砚川身上疼痛缓解,又喝了些热汤,人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他在保姆的照顾下漱口,被扶着躺下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他睡得香甜黑沉,可苦了梁超。
梁超来给老板送文件,被鹤夫人和和气气的留在了客厅里。
喝水吃点心唠嗑都可以,想把睡觉的老板喊起来给你签字,那是不可能的。
偏偏这份文件急用,没有李砚川的签名后面的相关签名和盖章都进行不下去。梁助理急得不行,他习惯了老板几乎全年无休的状态,需要李砚川签名过审的一些东西他没提前准备。
趁着鹤夫人去厨房看阿姨做饭,梁超凑到鹤平锦身边:“小鹤总,这份文件真的急用。“
鹤平锦正在查阅文献,听他这么说,就要把文件接过来,看梁超迟疑了一下,他挑眉笑道:“我不能看?“
“能,当然能。“公司的所有决策李砚川都会同步给鹤总,小鹤总当然也可以参与。
鹤平锦翻了翻,梁超给他讲后面有几个外国专家今天下午就要回国了,急着签字。总之就是事情很急,很需要李总立刻给他签字。
除了在医院住院,梁超几乎没见过他老板躺平的样子,他瞄着厨房的动静,看鹤平锦推了推李砚川的胳膊。
“醒醒,梁超拿了份文件要你签字。“
李砚川睡得正熟,猛地被叫醒,呼吸瞬间就急促起来,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鹤平锦被吓了一跳,他半蹲在床边,隔着被子给他顺胸口:“你别着急,没什么要紧事,咱们接着睡啊。“
“?“梁超不敢相信的看向鹤平锦,还有没有点原则啊。
好在李砚川总算是醒了,他坐在床上垂着头翻开文件,从鹤平锦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脖颈和微开衣领下精致的锁骨。
李砚川在家养了两天,在梁超和总裁办一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的期盼中复工了。
李砚川下午连着开了两个高强度的讨论会,回办公室的时候头晕的差点撞到门框,身体猝然停顿,他那拼拼凑凑的腰立刻开始抗议。
下午五点。
“咚咚”鹤平锦敲了敲门,笑眯眯的走进来。
“敬业的总经理先生,您到下班时间了。”鹤平锦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很自然的摘下衣架上的羽绒服走过来。
“咳咳…”李砚川累了一天,脸色憔悴,眼见的虚弱,他喘了一口气道:“外面冷,你怎么折腾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能按时下班吗?再说我现在休假也没什么事情。”
鹤平锦一挑眉,两点多的时候他的母上大人就催他过来接人下班,他能拖到五点才到已经很不容易了。
“嗯,那就回家吧。”李砚川保存好文档,关上电脑,撑着桌面慢慢站起来。
他慢吞吞的穿上羽绒服,示意鹤平锦可以出门了。
“你把拉锁拉上,外面冷。”
李砚川苍白的薄唇微抿:“没事,出门就上车了。”
鹤平锦忽然走近,弯腰,帮他安好拉锁头,顺滑一拉。然后功成身退的拎起李砚川的包做个您请的手势。
李砚川面上仍是淡漠的苍白,耳朵却悄悄泛红。
办公室从来不缺八卦,二公子来接大公子下班这种事少不得有人围观,尤其这两位又都是身材颜值俱佳的。
这就导致电梯里人格外的多,鹤平锦看着李砚川一脸倦怠神色忍不住皱眉,伸手用胳膊给他围出来一个空间。
鹤平锦为了图省事,没把车子开到地下室,直接停在大楼外面,这会儿一出来他就后悔了。
大楼门口有五层台阶,而李砚川现在不方便走楼梯。
上次来的家庭医生甚至建议李砚川在冬日里出行用轮椅代步,他那一身陈旧骨伤在寒冷冬天是非常难熬的,要是再不小心磕碰了就更糟糕。
鹤平锦正发愁,就见李砚川面不改色的就要自己下台阶,吓得他立刻迈了一大步追上,把站立不稳的人扶住了。
他哥要是真在这台阶上摔一下,估计今年鹤夫人都不能让他回家。
“没事,你别担心。”李砚川轻轻吸了一口气,腰背处的疼激出他一身冷汗。但他也不是胡乱逞强,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和这副日常造反的身体和平共处。
疼是真的疼,但是摔多半也不会摔。
“好吧,那是我不敢下楼梯,委屈李总扶着我点行吗?”鹤平锦仍是笑嘻嘻的俊美模样,李砚川却心里一沉。
他直观的感受到,弟弟真的长大了。
未来某一天,鹤平锦也将这样笑意盎然的去哄别人。
李砚川勉强一扯嘴角道:“有劳了。”
冬日里天黑的快,红黄绿色的霓虹灯照在鹤平锦的脸上,李砚川微侧头,看他高挺的鼻梁。鹤平锦的长相是偏立体的,就算是欧美人中都不落下风,他优越的鼻骨更是这张脸的点睛之笔。
“秀姨在家忙什么了?她的叶子绣好了吗?”李砚川靠在副驾驶上,轻轻开口。
“没,我妈绣一会儿就嫌累,让阿姨给她揉肩膀,这一天下来也没绣上几针。”
“嗯,总低头确实对颈椎不好…秀姨这样劳逸结合反而更好。也可以给秀姨联系个师傅,让她上门教学,陪着一起也有意思。“
李砚川上了一日班,早就精疲力竭,说的话多一些就虚喘的厉害,面色也更是的惨败。就如同一朵被烈日晒蔫巴了的花,根本支不起来头。
红灯停车,鹤平锦探身把自己放在后座的大衣拿过来,搭在李砚川身上道:“好了,不用陪我说话,你养养神吧,咱家回家还得应付女王陛下呢。“
李砚川在黑暗处悄悄攥紧大衣的袖子,他低头道:“好,谢谢。“
鹤平锦的大衣上没有香水味,只有非常淡的皂香。
车厢内非常安静,在暖风和大衣的加持下,李砚川冻得冰凉的身体开始回暖,没几分钟他就靠着睡着了。
车平稳的停在鹤家别墅下,鹤平锦解开李砚川的安全带,吸取上次喊人醒来把人吓一跳的经验,这次鹤平锦非常小心的轻轻喊他。
“李总,到家了”
人微侧着头,纤长睫毛低垂不动。
鹤平锦轻缓的推了一下的他的胳膊:“哥,你醒醒,咱们到…”
他话还没说完,李砚川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苍白的脸颊在大衣领子上摩挲了一下,他声音低弱的说:“平锦,你回来了。“
鹤平锦皱起眉头,可不待他再说什么,那只冰凉的手又收了回去,李砚川睁开眼睛,褐色的瞳孔好像蒙着一层水汽。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李砚川下车,他坐车久了腿麻,走路有些蹒跚,鹤平锦跟在后面,总觉得他哥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晚饭除了一盘辣炒黄牛肉外都是清淡滋补的菜色,李砚川平日里爱吃的菜更是都摆在他的手边。
两个儿子都在家,鹤夫人心情舒畅的多吃碗米饭,饭后又开始嚷嚷着减肥。
李砚川在书房工作没一个小时,鹤夫人就伙同鹤平锦把人弄到了卧房。
对着这两个人,李砚川确实只有妥协。
李砚川卧在床上,上身被软枕撑起来一些,膝下也垫了两个有支撑性的大软枕,暖和而又轻软的被子盖在身上,手边是个支起来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切好的水果、小点心和茶饮。
鹤平锦也躺靠在沙发上玩游戏,鹤夫人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日常絮叨。
“和我一起打牌的白太太,也是两个儿子,她年纪还没我大,现在孙子孙女都有好几个人,小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的不知道多可爱。”
“上次打牌白太太带了小孙女来,诶哟那个小女娃可是太可爱了,见到我还喊我奶奶呢”话说到这儿,鹤夫人眸光扫射屋里的两个儿子,接着道:“不知道我得熬到啥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小孙儿啊。”
鹤平锦顶住压力假装没听见。
李砚川眼神放空的看着棚顶的灯,那是一盏非常好看的水晶灯,灯光明亮但是毫不刺眼。李砚川陷在高床软枕中,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候他身体称得上千疮百孔,一个手术做完好不容修养好了就要迎来下一个手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能躺在床上看这盏灯,鹤夫人那时推掉所有工作的陪着他,像照顾一个瓷娃娃一样,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哄着他,他只需要躺在床上什么事都有别人代劳…。
鹤夫人于他,养育之恩实在难以报答。
早上八点,李砚川缓缓下楼。
鹤平锦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看新闻,黑色真丝的睡衣领口大咧咧的敞着,刚洗完的头发蓬松干净,他抬手和李砚川打了个招呼,又朝着厨房的方向喊:“妈,你家大少爷下楼了。”
鹤夫人偏爱淡粉色的衣物,就连围裙都要水粉色的,她从厨房探出头,先骂了鹤平锦没大没小的,又温柔的招呼李砚川先过来坐下。
鹤夫人是极少下厨的,复杂的菜式通通不会做,但是简单的早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砚川挽起睡衣袖子,露出洁白如玉的消瘦手腕,他自然的跟着鹤夫人进了厨房,修长手指拿起汤勺帮着盛粥。
按理来说,李砚川这种小时候受过重伤,又被鹤夫人当豌豆公主给养起来的人该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但是偏偏他干起活来干脆利落,养眼好看。
鹤夫人蒸的包子都是前一天阿姨包好冻起来的,小小一个白嫩圆润,李砚川把包子夹出来放在瓷盘里,他没让鹤夫人端粥碗,而是把装包子的瓷盘递过去。
鹤夫人看着懂事孝顺的大儿子只觉得心里敞亮,一出厨房就看见鹤平锦翘着脚还在沙发上坐着,顿时又心头火起。
“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吃吃,您坐下休息好吧,我来干活。”鹤平锦伸个懒腰站起来。
李砚川正从冰箱里拿小菜出来,他不便弯腰,只能屈膝矮下身子去够。
“诶,我来我来”
鹤平锦立刻上前接手,前几天医生刚嘱咐过李砚川一定要注意保暖,杜绝任何寒凉。冰箱冷藏的温度说低也不算是太低,但还是小心为上吧。毕竟他哥是纸糊的美人,说倒就倒。
鹤平锦这边刚把菜都端过去,一眼没看住,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又让李砚川给抢了。
长身玉立的病弱青年,低着头帮鹤夫人解开身上的围裙带子,鹤夫人眼中的慈爱疼惜都要溢出来了。
从前鹤平锦看见这幕只会觉得刺眼,如今看着倒觉得也不错。
。。。。。。
总经理办公室
鹤平锦坐在办公桌后,一手转笔,一手操控电脑。这本来是梁超的位置,由于他这个小鹤总最近总来,梁特助不得不把自己的工位贡献出来。
鹤平锦休寒假,但是还得网上办公,给他带的研究生修改小论文。这活平时他都是在家,或者找个安静点的咖啡馆来做。但是近来他倒是迷上了李砚川的办公室。
怎么说呢,他哥这人自带一种赏心悦目的气质,鹤平锦让学生文章气的血压飙升,看一眼李砚川素白的脸,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咳咳”李砚川微皱眉轻轻咳嗽几声,修长白皙的手抵在唇边。他穿着件苍蓝色的衬衫,袖口松松挽起一些,露出雪白消瘦的腕骨。
这几天有个省里的项目要验收了,他又带着手底下的团队熬了几个大夜。
李砚川有点头晕,他拿过手边的马克杯打算喝点黑咖啡提提神,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身体弱,所以相应的精神头也差些,太忙太累的时候就得喝点咖啡提神醒脑。
李砚川一入口就发现不对,有人把他的咖啡换成了温热的润肺花茶。
他抬眸看向鹤平锦的方向,正好鹤平锦也在看他。
帅气的小鹤总笑眯眯的给他抛了一个媚眼。
李砚川立刻错开目光。
办公大楼里陆续有人下班,鹤平锦催了李砚川一次,但这人只让他先走。
鹤平锦劝不动他,他也搞不懂李砚川这么拼命是图什么。
集团的实际控股人是鹤夫人,第二股权持有人是他,李砚川至今是没有股份在身上的。说白了,他就是一打工人。
鹤平锦早就把电脑合上了,他等的百无聊赖,刷视频把自己都刷困了。
“哥,还不回家啊,我都饿了。”
李砚川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的眼睛,他抬手推了推镜框道:“嗯,回家。”
他关了电脑,对收拾好东西等他的鹤平锦道:“平锦,你帮我把这份文件给梁超送过去。”
等鹤平锦出了门,李砚川撑住桌子缓慢的站起来,苍白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他下午坐的太久,腰背僵直疼痛,猛地站起来眼前似乎有烟花炸裂。李砚川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咬牙缓着气,好一会儿才恢复眼前清明。
他当然也没注意到,有人去而复返,又默默关上了门。
李砚川上了副驾,车等红路灯的功夫他就睡着了,昏沉中他想以后还是把司机找回来,不能让鹤平锦给他开车。
但是念头刚起,他就沉沉睡去。
虚弱和疲惫就仿佛是刻在他骨头上的诅咒,甩不脱,挣不开。
别墅灯光明亮,饭香扑鼻,李砚川一进来就看见客厅里新摆上的红色腊梅。
鹤夫人也跟着在厨房忙,看到他俩进来匆匆打了个招呼又回去看汤。
平时她自己住时,是几乎不下厨的,就让厨房阿姨随便弄点减脂餐,清清淡淡的打发一日三餐。
两个儿子都回来,鹤夫人的日子也热闹起来了。
李砚川扶着墙,打算慢慢坐下来换鞋。
“别动。”鹤平锦蹲在他脚边,握着他纤细脚踝,仰头和他说:“你扶着点我肩膀,我帮你换鞋。”
“不用,我自己来。”
“别乱动,你扶稳了。”
冬日的李砚川基本是半残疾的状态,鹤平锦把着他的脚踝帮他脱鞋,他除了两只手都按在鹤平锦身上保持平衡和苍白的脸上瞬间羞红外,没有一点反抗的力量。
李砚川的脚型瘦长,黑色的棉袜更显得脚掌清瘦脚踝细弱,鹤平锦的大手握住他的脚,皱眉道:“你脚好凉,不觉得冷吗?”
暖意顺着脊椎骨带着电流一样直冲李砚川的大脑。
“你松手。”李砚川要气死了,偏生一点力气使不上。
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再这样我喊秀姨过来了。”
“哦?”鹤平锦英俊的脸上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笑嘻嘻的暖了暖李砚川的脚。
他作出一个要喊“妈“的口型,李砚川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又身形踉跄的撞进了鹤平锦的怀里。
鹤平锦看李砚川气的眼睛都红了,也不敢再造次,乖乖给人套好棉托,还等在边上打算帮人挂羽绒服。
李砚川看了他一眼,避开他的手臂,自己挂了衣服。
李砚川吃过晚饭就说累了要休息,鹤平锦端着泡脚盆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人居然锁门了,他敲了门没反应,倒是把鹤夫人引来了。
“天冷,我合计给我哥倒点水泡泡脚。“
鹤夫人顿时一脸“孩子你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样子,她也敲了敲李砚川的门。
“川川,你睡了吗?“
李砚川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门外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喜欢鹤平锦,这是他很小就发现的事情,鹤平锦离他远时一切都好,离他太近却又实在是一种折磨。
他的身体已然是这样,人生最好不过如此,但是鹤平锦该有好的将来,鹤夫人也该有儿孙绕膝的时候。
“秀姨,我有些累,想睡了。“
鹤夫人是最听不得李砚川说累的,她柔声道:“好,那你休息吧,要是不舒服就喊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