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谢亭筠给贺君如盖好被子后,便离开了。
七月清晨的微光一点点穿过窗帘透了进来,贺君如在谢亭筠彻底走出房间之后,胳膊往下抬了下,侧躺在纯白的被子里,睁开了眼,一双微微泛紫的墨色瞳孔在阳光里流转着奇异的颜色。
显得格外魅惑且迷人。
像极了只异瞳孔的小猫。
但这种感觉仅仅是一瞬间。
贺君如挠了挠头发,起身从床头摸过来手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给对面打去了电话,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对面立即传来焦急的声音。
“咳咳,宝宝真是不好意思,我感冒了。”柔弱温和的声音,听起来怪可怜。
“给你订的法餐还有happy小惊喜,你和朋友去吧。今天我实在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了,咳咳——”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捶了下胸口。
委实是一副病恹恹的美男子的画面。
“好吧,那我和凯德琳先去了。感冒药我给你点外卖了,宝宝你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对面看起来好像是十分体贴的样子。
“嗯呐。”变成了很乖、很温和的烟嗓。
贺君如点了点头,在对面声音落下的一刹那,迅速挂掉了电话。
再一通话的瞬间,他的眼里已无方才的温柔旖旎,只剩下了疏离的冷漠。
——“zero。”
——“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帮我把6号给订的感冒药处理掉,扔得越远越好,最好再粉个碎,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冷漠淡定地像是在处理实验室的药剂。
——“好的,我亲爱的小少爷。”
贺君如往后一靠,靠在谢亭筠家不甚舒服的枕头打开了微信。
微信上面立马来了一条消息。
[宝宝,我已经收到了你的礼物,花花很好看。]
[花束/jpg.]
贺君如嘴角讽刺一笑,回了个[喜欢就好],然后便“×”掉了对话框。
他的表情仿佛如同对话框备注上的“6医生”一样冰冷。
简单地处理完消息之后,贺君如腰往下一塌,把整个脑袋都缩在了被子里。
没等他休息多长时间,敲门声便响了。
他又迅速地恢复面上乖乖的笑容,向来人问好,“哥哥好呀。”
“早。”谢亭筠简单地对贺君如打了声招呼,递给他一双鞋,说:“老北京布鞋。我昨晚试着你的脚比我要小一点,40码,你先凑合穿。”
“不合适到时候再换。”
贺君如看着眼前谢亭筠递给他的老北京布鞋,眼神微微一晃,转而笑着接过了鞋子,“哥哥手试着好准呀,汤汤是40的哎。”
“感冒药给你冲好了。我买的早饭,等你吃完饭记得喝感冒药。”
谢亭筠穿着白T恤一脸的疲态,许是昨晚的水渍还未干个透彻。贺君如闻着他的身上隐隐约约地还带着一缕清晨的雨水味道。雨水味道混杂着窗外小区刚刚割过的青草味道,竟有一分别样的和谐。
“好的呀哥哥。”贺君如对谢亭筠歪头一笑,“汤汤叫谢君如,还不知道漂亮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谢亭筠给贺君如右脚腕涂上药之后,字音清晰地说:“曲水亭,江竹筠,谢亭筠,你叫我亭筠便好。”
“好的呀,谢哥哥。”偏偏不按套路来。
谢亭筠一皱眉,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贺君如本以为这是一个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清晨,直到吃完饭的谢亭筠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欺负你同学都叫什么?”
贺君如一愣,放下了油条。
贺君如嘴角扯了扯,硬是半天没有扯出一个字来,除了为尴尬收尾的无奈笑意。
贺君如低下头去,扒了两口粥,一勺没喝,”汤汤不知道。“
微微泛红的眉眼,瞧起来倒是怪可怜的。
还颇有点被恶霸欺负了的感觉。
贺君如在谢亭筠吃饭的空隙里,悄悄抬眼看了下谢亭筠的表情。
谢亭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似乎对于贺君如的反应习以为常一样。
谢亭筠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如常一般吃完了饭出门倒了垃圾。
他的身形不算好看,甚至有些消条的瘦。这份不健康的瘦连带着他的手都起了筋。
——但应该是很多女生喜欢的漫画手。
甚至说,由于谢亭筠的指尖有点过分白而透,这让他的手有些过于漫画而几近于不真实了。
他很仔细地剪干净且修整好了他的指甲。
一点微微泛着白光的阳光透了进来,打在了谢亭筠透明的指尖上,耀得贺君如的眼睛有几近灼眼。
屋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胜在排列有序。谢亭筠应该是刚住进来的。
他房内物品的摆放和他本人一样规则且有序。
连淋湿的雨伞,收起来也要规则地摆放在玄关处。
不知道像他这样规则有序的人,如果一旦被人打破自己生活的秩序,又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一想到这里,贺君如饶有趣味地勾了下唇。
老北京布鞋。
呵。
他这辈子的第一双。
他喜欢运动,才不喜欢这些会拖垮他脚步的帆布鞋呢。
但怕谢亭筠发现破绽,他目前也只好穿着。
谢亭筠扔完垃圾,嘱咐了贺君如一句“注意安全”便出了门。
”谢哥哥能带着汤汤?”
“小孩子在家里好好待着。”方下过雨,风有点凉,谢亭筠随手抓了一件衣架子上的白衬衫。
贺君如看见衬衫上有一颗红爱心,像是额外加上去的,格外不符合他的风格。也不知道是哪个妹子送给他的。
——贺君如移开视线,踮起脚尖,对谢亭筠说道:“哥哥,汤汤今年二十四岁了。”还故意低沉了嗓音。
谢亭筠冷笑一声,上下扫视了贺君如一眼,揉散了他刚起床炸毛的头发,“二十四,乖。”
有谁不知道贺家最不受宠的小儿子去年举办那场轰动商界的成人礼呢?
二十四岁,骗鬼呢?
真以为他不会回看商界咨询吗?
“可以吗?好哥哥?”
“不行。”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将贺君如给扔在了家里。
最后的结果是贺君如一个人呆在家里,还带来了从窗户里爬进来的“泽荣(贺君如没事的时候喜欢叫零的音译中文名。没有别的,只是单纯觉得泽荣这个名字够好听,够浪。符合他的审美风格。
其实贺君如才不在乎他出门干什么,他只注意自己的小甜心们。
不到十分钟,贺君如便换上了泽荣拿来的衣服。
他整了下香槟色小西装的领子,站在镜子面前卜楞了下头发,对着自己喃喃道:“我今天真帅呀,泽荣你说是吧?”
泽荣翻了个白眼,帮贺君如剪掉衣服标签,“对对,小少爷您最帅,您是天下第一帅。”
“哎,不要这么真实。”
如泽荣所料,贺家这个最不得宠对且令贺母头疼的小少爷没有去见贺母给他安排的“5何千金”,“6医生”,“2女老板”反而去了缪尔斯的蘑菇洞。
蘑菇洞是贺君如对于缪尔斯盛满奇珍异宝古董屋的戏称。
缪尔斯是临海市最大的古董商人。
他喜爱欧式复古风,对优雅体面的客人充满好感。
他以体面定人。
不体面的客人纵使家财万贯也无法进入他那小小的蘑菇屋。
这让也诡怪潇洒称名的贺君如也正了下态度。
不过,只是稍微正了一点。
缪尔斯喜欢收集不论价值的奇珍异宝,不限于古董。古董只是他所有产业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制作伪类是他的拿手好货。
贺君如一来这里,泽荣就知道自家小少爷肯定又没安好心。
“哎贺小,你这次过来又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呢?”赫尔斯拿开老花镜,缓慢地从眼前的古董移开视线。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祥。
·
贺君如制造了一个假身份。
不出缪尔斯所料,那个十九岁的贺小少爷还是那个因为去温泉兼职由于谎报年龄而差点被客人打了的贺小少爷。
不外别的,只是自家的贺小少爷玩到一半突然腻了客人的上下摸索。
像是在他身上偷什么奇怪的珠子一样。
令缪尔斯奇怪的是,一向排斥上学的贺家小少爷居然造假了一个学历。
“贺小,你这次怎么突然想去墨尔本大学了?”缪尔斯捏着金丝眼镜,仔细地端摩着眼前这块漂亮的绿翡翠项链,向旁边拿着入学通知书正准备转身离去的贺君如发出了疑问。
贺君如听到缪尔斯的话,微微侧过身来,靠在檀木楼梯扶手上,散漫地玩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低头想了想,抬头笑着对缪尔斯说:“大概是太无聊了吧。人生呢,总得自己找点乐子的。”
“走了,缪老。”贺君如对缪尔斯挥了挥手,离开了。
“无聊,呵呵呀——”门关上了,缪尔斯佝偻着腰,笑了笑,没多说话。
这位贺家的小少爷看起来总是在无趣,总是在寻找有趣呀——
但是,令贺君如没有想到的……他手中这份墨尔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真的,这是他父亲下了命令给他的。
于是,对于此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少爷回到了谢亭筠狭窄破小的出租屋里。
在回到出租屋里前,贺君如去见了一个人。
贺君如特地去了距离缪尔斯蘑菇洞——三公里外的花店去买了一捧白牡丹。白牡丹是反季节的花朵。贺君如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每个月的中旬时候,他总要去那个花店去买一束白牡丹送给一位脾气不太好的红指甲油小姐。
“还是白牡丹?”老板娘从花架子后面抱出一束已经打包好的白牡丹。白牡丹是刚刚空运过来的,鲜嫩的花苞经深水一醒,已经微微地张开了花瓣。花瓣欲滴,像是含着柔软的唇贝一般。
“是的,一束白牡丹哦,老板娘。”贺君如微微一笑,两个酒窝随着他的一笑不自主地弯了起来。
由于贺君如是“奇怪花店”月月到的常客,又鉴于他总会在这个时间点预订一束白牡丹。贺君如习惯自取。哪怕他没有时间,这束白牡丹的邀约一定都是雷打不动地会送到一位红指甲油小姐那里的。
习惯穿着休闲衣服的老板娘知道那是备注上面的红指甲油小姐但并未见过出门收花的红指甲小姐一面。
但在三四月份的时候,老板娘在别墅里的院子曾经看见过看五彩斑斓,开满了一院子的牡丹花。
有酒红色,粉色,绿色等等很多颜色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群花团锦簇的牡丹花里,唯独少了那一朵白色的牡丹花。
只有这位月月小西装的小客人雷打不动地为着那位牡丹园的女主人月复一月地送着一束雪白的牡丹花。
尽管,那位牡丹花的女主人看起来……似乎从来都没有收过那束牡丹花一样。
——那束雪白的牡丹花一直摆放在红指甲油小姐的牡丹园里。
……像是,在那土里扎了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