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七月开头的盛夏,没有月亮的夜晚。
菁大体育馆,一块露天篮球场,穿球衣的少年运球奔跑。
许嘉音坐在香樟树下的长椅,右手支住头颅,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饮料吸管。
明暗堆叠的叶影盖住他的脸,并看不清全貌,稀碎亮光只照顾到露出衣领的半截脖子,小巧的喉结凸起,随着吞咽饮料,上下咕噜滑动。
球场上进球了,稀疏看客鼓掌欢呼,有人朝这边轻浮地吹响口哨。
江言脸色黑沉,“这些臭A,信息素放得快臭死我了,你到底走不走?”
许嘉音一动不动,任由碎光打在不设防的脖子上,“我心情不好,要走自己走。”
江言瞪了他,“你是活该,真把自己当万人迷了,以为谁都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被学弟拒绝了吧。”
许嘉音不以为然地扯唇,“从来没有Alpha能做到拒绝我,欲擒故纵而已,过几天就后悔了。”
江言呵呵道:“清醒一点,想知道他为什么拒绝你吗?”
许嘉音默了眼神。
江言把手一指,指向热汗挥洒的球场。
透过密密麻麻的绿色网格,有个很高的男生从追逐的人群一跃而起,“砰”一声,将球按住篮筐。
尖锐哨声响起,男生掉回人群,微侧脖子,掀起球服的下摆,一把擦掉悬挂下巴的汗珠。
隔着几米远距离,纷杂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两只眸子沉静漆黑,仿佛浸泡古井中的黑色碧玺。
“看到没?他叫周赦,也是经院的,和夏町一所中学毕业,暗恋夏町好多年了,你凭什么和人家抢?”
说完,江言回过头来,得意的眼神倏然顿住:“许嘉音?”
许嘉音咬着吸管,目光好像被吸进了那双眸子。
那双眸子并没有看他,一次都没有。
球场上那么多Alpha,知道许嘉音在这里,各个如打了鸡血一样,只有他例外。
许嘉音眼神冷下来,“他是Beta?”
“对啊,就是因为他,夏町拒绝你,懂了吗?”
江言碎碎叨叨,“做O要积德啊许嘉音,成天到晚浪,迟早遭报应的,算哥求你,别坐这抛头露面了,小心场上那些被你诱发易感期,我可打不过那么多个……”
许嘉音不说话,目光再没有离开高个子的Beta。
一个Beta,随处可见的Beta,居然赢过了他许嘉音,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夏町拒绝,像只没人要的落水小狗尴尬站在人群中。
当晚校园论坛传遍他的照片,暗地里多少人笑他骂他,菁大美院的小宝贝,超越无数Alpha选为校草的大团宠,被一个新生当面拒绝,原因就是这个Beta?
许嘉音咬碎了嘴里的吸管,炸开的塑料在舌苔上扎出小伤口。
换谁和夏町搞在一起,他都不会这么生气。
偏偏是个Beta——
许嘉音搁下未喝完的饮料,起身就走。
江言:“你去哪?”
许嘉音只留给他背影,“别管!”
球场上,短暂的中场休息。
有人跑过来,啪拍上周赦的肩膀,“周赦,有人找。”
球场西侧,隐蔽的林荫道,许嘉音站在香樟的浓影下。
等了许久,周赦才从球场出来,停在不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下。
即便站在一群优质Alpha里,他的身材外貌依然能达到出众的程度,让人有些不敢轻信他是Beta。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干净汗味,只有凸出骨节的光滑后颈,甚至沉静安分的眼神,无一不在昭示,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许嘉音抱起手臂,不屑问话:“大一的,认识我吗?”
被树叶切碎的光落在脸上,恰恰照亮鼻梁上的朱红小痣,像一滴新鲜溅落上去的红色颜料。
周赦只看了一眼,眼神闪躲开:“不认识。”
许嘉音的眼睛会笑,唇角是初三的月亮,他走到面前,微微仰起头来。
周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许嘉音没有缘由地凑近,凑到颈侧,刚在球场挥洒过汗水的男人,皮肤上飘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热气。
他细嗅了嗅那热气,吸出轻轻的鼻息声,心里最终确定了对方的性别。
“我是许嘉音啊,连声学长都不会叫,这一届的新生这么没礼貌的么?”
周赦浑身绷紧,想摇头否认,眼睛不经意一瞥,这个身高,这个角度,竟然瞥见许嘉音的后颈,从白色衣领伸出的细长后颈,贴着白色阻隔贴,腺体隐隐若见。
从来不会有Omega轻易把腺体露出来,对Alpha和Omega而言,腺体是极其隐秘的部位,阻隔贴除了抑制气味,更大一部分功能是遮挡。
他第一次见识Omega的后颈,阻隔贴的中间渗出桃花瓣一样的粉红。
失神间,他听到许嘉音的笑骂:“看哪里呢?臭Beta!”
周赦猛地回神,忙不迭倒退两步,心脏狂跳起来。
“对不起!”
许嘉音瞥着他通红的耳根,眼底掀起新奇,好似发现某种新鲜玩意儿。
看着挺冷挺酷的一个人,原来这么经不起撩?
他坏心眼地上前,故意弯下腰,好偷看周赦紧紧埋住的脸上的表情。
已经红透了啊,那张帅气的脸。
许嘉音说悄悄话一般,“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不会在想咬我或者更严重的事吧?”
周赦的脸涨红到极点,一个字说不出来。
许嘉音噗嗤笑出声来,“真的在想啊,可是学弟,你是Beta欸?”
许嘉音笑吟吟地抬起手指,戳上被汗水打湿的前襟,“学弟,这样可不太好哦,你不是喜欢夏町嘛,见我第一面就移情别恋啦?”
不知哪个词语刺激到周赦,他猛地抬起脸,两颊还在发红,却透出郑重其事的味道:“我没有!”
许嘉音讥讽道:“看来我的魅力大不如夏町,是我输了呢。”
燥热的夏风从中间穿过,不知何故,周赦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许嘉音不屑冷哼,将身子站直了,总算不再戏耍他:“听好,夏町,我看上了,你可以正大光明来跟我争,如果觉得能赢我的话。”
他倏地轻笑,语气变得无比暧昧,“不过你一个Beta,该拿什么和我争呢?你大概不懂吧,对于Alpha来说,最致命的诱惑是什么。”
许嘉音靠过去,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
裹着汗渍和热气的男性皮肤,指腹能觉出剃剪平整的胡茬。
他微微踮脚,将自己靠近,用最缓慢的动作贴合,然后撬开略微粗糙的唇。
周赦圆睁着眼。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Beta感受到信息素的味道,就是通过味觉。
他在夏季最燥热的夜晚,品尝到最心动最热烈的一杯饮品,漂浮湿滑的啵啵果冻,以及浓郁的苏打水的香味。
如果他是Alpha,这一瞬间已经易感了。
许嘉音把他喂了个三分饱,松开他,眼角眉梢溢满胜利微笑。
“怎么样?好吃吧?”
周赦空张着嘴,好像痴呆了。
许嘉音忍不住噗嗤,笑声像风里的铃铛响不停。
他同情地拍拍周赦的臂膀,“学弟,你拿什么跟我比啊?”
周赦变成石像,不会动弹地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有风迎面袭来,把他稍微吹醒,他艰难地吞咽喉咙,嘴里的味道快散完了。
他闷下头颅,抚上手臂被拍过的地方。
很烫,烫到可以从那里发育出一片火海,把他身体烧坏,烧出渴望的空洞。
他粗哑嗓音,望着早已没有人影的小路尽头,自言自语般低喊:“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