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不知道该怎么拿到赵淼冈犯罪的证据,但我知道这事的性质。我要放下性子,放下傲气。
其实我也没什么傲气,就是一点人生来就有的自尊心。
经济学院的梅老师是教经济学的教授,她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老师,对学生的问题解答和任课都非常细心认真。可能是因为成绩好又对她的课颇有兴趣的缘故,她对我十分看好,经常推荐我去一些金融机构见习,还偶尔跟我分析中国如今的经济形势和走向,我受益匪浅。
新一轮的资助人选报名,我填了自己的名字,被梅老师知道了。
她喊我来办公室,问了我的家庭现状。
那一叠纸里只有我的被放在一边,梅老师说,要我别报名。
她说被资助后要签资助协议,以后的职业规划会一直跟资助人绑在一起,未来要是想去好的机构或是单干创业,可能不能及时脱身。投资者和合作方也会觉得你不能为自己担保,不会信任你,不利于以后的发展。
我:“我没什么想法创业。”
梅老师没有应我说的话,而是很坚定地说:
“机会是说不准的。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老师家里条件还算过得去,你就当我借你的,以后慢慢还。”
人生以来第一位恩师,就是在我的大学校园里,我的宏观经济学的老师,梅欣桥老师。
就算她没给钱给我,就冲这些话,我也会记梅老师一辈子。
“梅老师的心意我明白,真的谢谢您,可这事我已经和我家里人商量好了,就不改了。”
梅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对骗了对我赏识有加的老师这件事心里很不好受,没再说什么,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办公室。
心里堵得难受,我默默在校门口的草坪边上沿着围圈散步。
天空灰蒙蒙的,我想起之前高中时自习课偷偷看过的悬疑小说,里面有一句话,是写男主人公的:
他脸色很不好,像是在忍着泪。
我突然觉得,今天的天空就像那本小说里的主人公,忍着一滴灰色的眼泪。
我路过无数在草地上野餐的情侣,离我不到二十米的远处,突然,我看到宁湛城。
他现在来找我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好像只要他想,他就能准确地找到我在哪里。
也是,宁湛城有这样的能力。
他今天没有穿大衣,而是穿了一身看起来很时尚的外套和休闲裤,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学生样子,只是更显眼一点。
我突然很想知道,宁湛城今年到底多大?
他如果就静静地待在那里,客观地讲其实我觉得他应该和我一样大,可能大一两岁?
但当他穿上各种颜色的休闲样式的西装或是大衣,举手投足间都像个历经风霜的企业家的时候,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没有三十岁。
不过今天看上去是和我一样的大学生。
我走到他跟前,他朝我笑笑。
我:“我已经提交了资助表了。你怎么在这里?”
宁湛城点点头:“我来这边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后面选拔的问题不用担心。上次你跟赵淼冈打过照面,他对你有点印象,经我介绍,他们一定会选你的。”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应了一下。
“......嗯。”
我突然想到徐若芹,几个月前那个半夜向我求救的女生,我突然很想结识一下她,宁湛城也像这样来学校找过她吗?
“徐若芹......现在怎么样了?”
宁湛城抬眼看了我一眼。
“已经离开这里了,她带着家里人去了北方。”
我喉咙动了动,不再说了。
“你很关心她?”
宁湛城语气变了变,但我不想再说关于徐若芹的事了,因为这让我觉得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区别。
宁湛城对我的看法是否和徐若芹一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宁湛城的我真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陈昀。”
宁湛城叫我的名字。每次他叫我名字都有一种托付的意味在里面,还有深深的期许感。我不确定我是否对他的这种称呼产生兴奋,但有一点不会错,就是这种叫名字的时刻会营造出只有我和他两人的对话氛围,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愉悦。
他说:“除了还钱,你还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一定程度,我可以帮你实现。”
这话猝不及防地给了我一榔头,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像一个木头。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我心里是有点期待的。我心里想着的事突然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付诸现实,实在是我的意料之外。
可短暂的欣喜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漫如潮水般的难受。
我与宁湛城因为意外相识,我喜欢他,却没有资格。
追求一个人还要用一种筹码般的交换方式来道德绑架他,只因为我的一厢情愿,那这是正常的交往吗?
他要是不喜欢我,我以一种逼他的方式自娱自乐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身为男人那点所谓的自尊心在作祟,要说是大男子主义我觉得也行。
把丢掉的这次机会罩上这样的借口对我来说像安慰一样,让我对自己的自卑没那么过分在意。
宁湛城站在灰色的天幕下,站在苍绿的草坪边上,看起来很……迷人。
陈昀,冷静,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没什么想要的了......可以存着吗?”
宁湛城:“可以,想要什么随时跟我说。”
路过有同学回头看我们,我问他:“你吃饭了吗?要一起吃中饭吗?”
宁湛城:“你带路。”
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去外面的餐厅吃饭,我其实没什么经验。
往常都是带萧萧去外面吃面或者是肯德基,萧萧很乖,很好打发,从来都没让我为难。我有时候会给她单独点那种贵一点的吃的,但次数也不多。
所以当和宁湛城走进News jearsy餐厅坐在里面点菜的时候,我对妹妹感到没来由的歉疚,觉得自己真是个浑蛋,我还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大方过。
这种一顿就消耗我半个月的餐厅我从来没来过,这里离市中心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大楼,恒锡,不到半条马路的距离——就在落地窗正面。
宁湛城坐在news jearsy的包间的椅子上,淡淡地说:
“其实你不用有负担,你不需要考虑我,也不用做这些的。我其实对这些无感。”
我弄着碗里的菜,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但是现在感觉,还不错。”
不得不说,宁湛城真的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用这种自然的话照顾我从吃饭开始时就产生的尴尬,这时我意识到,我和宁湛城之间的距离,不仅是金钱和地位,还有心境和眼界。
这种觉悟让我感觉自己挣脱了桎梏,我感到身心一下子轻松了。我会心一笑:
“那要不然去我常吃的一个店吧,我吃了很多回,挺不错的。”
宁湛城还是很淡淡的样子:“都好。”
结账的时候,宁湛城在外面等我,可我发现他已经付过了钱。
真体面。
我突然有一种没来由的羡慕,在宁湛城身上体现出的“成年人的成熟感”。
我带宁湛城去了一家吃炸酱面的店,很多学生都在吃,我帮他挑了一份炸酱面,没给自己点。
宁湛城:“你怎么不吃?”
我:“刚刚看你在那里根本没吃什么,但我都吃掉了,我不饿。你试试这个,要是好吃,以后也可以来。”
我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宁湛城怎么可能又来这里?
但无所谓了,我已经卸下防备,就不管了。
我坐在这家我常来的店里,宁湛城坐在这张桌子的对面,我看着他吃面的样子,感觉这场景像在带萧萧,他就像我妹妹一样。
我看着他,心里像吹过一阵柔软的清风,他吃得很自然。
像宁湛城这种细致入微的人,其实已经善于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钢铁不催的人了。
可是偶尔,非常偶尔的瞬间,还是能捕捉到他身上一些没那么锋利的特质。
这需要一点,相互接触的时间。
我又开始感慨:他还这么年轻,就成为如今这样闪闪发光的人物,有这样的魄力和胆识。
真强。
我喝了一口水,把感慨咽进肚子里。突然听到贺晨科的声音:
“昀哥!在这儿呢!”
他像个傻der一样双手挂在我脖子上,很欠地拍额一下我的脸。
“好久没见了,还是那么帅啊。”贺晨科灵巧地躲过了我的掌风,看向宁湛城,“这是......你哥?”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同学。”
“我说昀儿啊,你是不是看颜值来交朋友的?”
我立马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我怎么跟你认识上了?”
贺晨科拿出一根烟在手里,但没点,“哎!我可是你哥们儿库里最闪耀的一枚,很难不怀疑你是因为我才开始以脸择友的......”
我正想把桌上的那碟辣椒油塞他嘴里,宁湛城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放下筷子示意我,他要走了。
贺晨科还在面馆里等面,我送宁湛城到路口等出租车。
“那是你同班同学?”
我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宁湛城语气冷冷地说:
“不要跟在公共场合抽烟的人走的太近,吸二手烟对肺不好。”
我一愣,然后反应过来:
“贺晨科他人还可以,他很少在公共场合抽烟的,刚才他不会没抽,只是拿着。”
宁湛城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只是拿着。”
我有点尴尬地解释道:“他有这个习惯,因为他女朋友管他管得很严,所以他每次就拿一下,假装自己抽了。”
“他有女朋友?”
我点点头。
“嗯。”宁湛城没再说什么,我却觉得他语气和状态一下子柔和起来——可几秒前还是很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情绪不稳定?
工作压力太大了?
“适当听听音乐可以缓解压力的。”我小心地提议。
宁湛城:“好。”
出租车来了,宁湛城打开车门,上车的时候他又回头,走两步扯住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到我手里。
“不准抽烟,想抽的时候,吃这个。”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车里。
我低头一看,是一小盒透明的糖,薄荷味,盒子上是一堆英文描述。
我拿出一颗糖含进嘴里,让那股散发着薄荷味的清新气息充满我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