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月末,沈氏集团总裁沈柏诚携新婚伴侣赴席晚宴。两人挽臂低调入场,举止亲密,俨然一对佳人眷侣。
这一对吸引了不少眼球。他们注视着沈柏诚,和他身边那位传闻中被嫁入沈家的私生子,期望看出一些端倪,来验证他们心中恶意的猜想;可两人交谈的神色在外人看来是如此自然又默契,个中实情,实在让人难以揣测。
沈柏诚却丝毫不顾众人目光。虚挽着许明舫的手臂,他注意到身边人几次环顾四周,以为他心不在焉,便贴近他耳边问:“怎么了?”语气里有难以察觉的不满。
许明舫赶紧收回目光,悄声说:“有人在拍照。”
“当然,”沈柏诚回答,“现在还是开放时间。等会媒体区就会被清场了。不想被拍到?”
许明舫的确想到了上次夏扬告诉他在网络新闻上看到照片的事。不过他还是摇头否认:“没关系……”
“不想的话,我们直接去那边。”沈柏诚笑笑,带着他往里走。有人上前和沈柏诚打招呼,他也只是向那些人点点头,并不停下。直到一张长桌前,周围的人略微变少,灯光也稍暗了,沈柏诚才停下脚步,伸手整理了一下许明舫歪得并不明显的领结,又对他说:“饿的话先吃点心。”
许明舫有些不好意思拿。他看向沈柏诚,刚想说话,却听到一旁有人叫了声沈柏诚的名字。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位年纪稍长、有些许白发的戴眼镜的男人。沈柏诚立刻同他握手,开始寒暄,许明舫转开视线,无意识地盯着长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许多方形小蛋糕。
是不是没人想吃这些?许明舫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沈柏诚提到了他的名字,手也随即被牵了起来:“……对,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许明舫。”
许明舫赶紧向那人看去,露出公式化的笑容。那人却笑得很爽朗,伸手说:“你好,我叫何悰耀,是沈柏诚的朋友。”他说话间带一点港式的口音,“你们婚礼那几天我在国外,没能过来,真是抱歉。”
许明舫与他握手。陈悰耀又仔细打量他,眼神好像在欣赏一幅画或是一件珠宝,接着露出满意的表情,说:“你们很般配。”
沈柏诚在一旁微笑,并不接话,许明舫有些面热,赶紧说:“谢谢。”
两人开始聊一些他听不懂的事,许明舫的思维又飘散了,他盯着那排小蛋糕,看别人都没注意,伸手拿了一个。
这几天,许明舫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不久前沈柏诚带他去一家定制西服的店铺,据说那是沈柏诚惯常光顾的一间工坊。为许明舫量体裁衣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裁缝,与沈柏诚也很熟悉,他一边量体,一边赞他身体比例好,又对沈柏诚笑说:“您和您先生真是般配。”
同样地,沈柏诚对他报以微笑。许明舫着一件薄衬衫,站在镜前,机械地任由老裁缝摆弄,闻言抬头看到沈柏诚微笑不语地看向他,眼神玩味中带着欣赏,自己都控制不住地脸红。
——不知道沈柏诚心里对这句话又作何感想。许明舫又想起大学时的事情来,那时候夏扬谈了一个女朋友,肤白貌美又温柔体贴,性格与夏扬很是合拍。他们几个一起吃饭的时候,连连称赞两人般配;可最终他们还是分手了。夏扬后来找他借酒消愁,对他哀怨地说:“合适有什么用?那些都是外人看的。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了。”
许明舫漫无边际地想着,没什么情绪,手中的蛋糕只剩下最后一口,却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带来一股熟悉的木调香气。
沈柏诚轻握住他举着叉子的手腕:“喜欢吃甜食?”
从思绪中惊醒,许明舫偏头看向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甜食好像让他的防备减轻了,手中拿着食物,他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你要吃吗?”
沈柏诚挑眉,“给我?”说完,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没等许明舫回答,便拉近他的手,低头咬掉了叉子上的最后一小块蛋糕。
在许明舫的感知里,那好像是一个慢动作。等到手上的叉子也被沈柏诚拿掉,他才回过神来。慌张扫视周围,他发现果然有人在看他们,只好又把视线转回,胡乱抓起一个话题:“那什么……你朋友呢?”
“你说何悰耀?”沈柏诚略带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早就走了。”
这片区域比外面更安静,来往的人也不似外面的喧哗。沈柏诚又带着他和不少人见了面,熟悉或不熟悉的,他都记得向对方介绍许明舫,称他为自己的“爱人”。许明舫只好浑浑噩噩地微笑、握手、再微笑。在一些人面前,沈柏诚的态度明显郑重许多,他便也不好意思去拿甜点吃了,假装认真听他们的谈话,心思却早已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等正餐开始时,许明舫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吃饱了。落座后,沈柏诚看他几乎没有动什么食物,便递给他自己刚拿到的牛排,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许明舫小幅度地摇头,沈柏诚问:“怎么吃这么少?”
许明舫只好承认:“刚才已经吃了很多……”
沈柏诚没忍住笑,却还是把盘子向他推了推:“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是沈柏诚第一眼看到许明舫,就会想说的一句话;这时终于在合适的场合说了出来。许明舫却并不领情,他撇了撇嘴,接过盘子,不太情愿地说:“好吧。”
沈柏诚想了想,贴近他耳边,悄声道:“太瘦的话,抱起来不舒服,而且体力也跟不上。”
许明舫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羞恼地看向他。之后沈柏诚便看他略带愤恨地一刀一刀切那块牛排,不知在腹诽什么,耳朵却一直红着。
正餐后的酒会,沈柏诚又与人攀谈了起来,那人许明舫在婚礼上也见过一次,似乎是沈柏诚最近的合作伙伴。许明舫觉得无聊,借故离开,在附近随意晃了晃,又被墙面上的字画吸引了注意力。正当他意图走近细看时,却迎面遇上了之前见过的何悰耀。还在想着该怎么称呼,对方已经开口了:“许明舫,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许明舫点点头:“何先生,你好。”
何悰耀又笑起来,用他的港普热情道:“不用叫得这么客气!沈柏诚叫我一声哥,你若不嫌弃,也叫我耀哥就行。”
许明舫听他的口音就有些想笑,这么一来便觉得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于是改口道:“耀哥。”
何悰耀很是受用的样子,看着他,感慨:“阿诚结婚真是有些突然。不过看到你,我倒也觉得不意外了。”
许明舫有些疑惑,何悰耀又说:“你看起来真不像生意人。我猜你是做学问的吧?”
许明舫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正准备读研究生。”
“哦,还是大学生啊。阿诚真是好福气。”停了一会,何悰耀向他眨了眨眼,语气似是戏谑,“他这个人,脾气怪得很,我都觉得他离结婚好远,怎么样也得收敛一点再说;不过,你别说,我看人一向很准——以你的性格,我想他一定没脾气发。”
许明舫更觉神奇,一方面他从未听人说沈柏诚脾气怪,一方面他又好奇何悰耀如何笃言至此——他们才见面没几个小时。他想了想,笑说:“沈柏诚经常发脾气吗?我倒没有觉得。”
何悰耀闻言也笑了:“我就说吧。而且,就凭你这张脸,我看他也舍不得对你摆脸色!”
许明舫愣了愣,知道何悰耀在夸赞自己外貌,心中哭笑不得,更没法接话,只好笑着摇头。
这时候话题中心的人物走了过来。沈柏诚一边问他们在聊什么,一边顺势牵起了许明舫的手,何悰耀见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与他们闲谈了几句便走了。
许明舫后来回想起何悰耀的话,渐渐尝出几分意思来。
沈柏诚习惯裁定。一旦他做出什么决定,若是与许明舫有关,总会先询问对方的意思——然而询问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事实是他早已做出安排,只等待对方的确认。比如那架施坦威,比如许明舫的西装礼服,又比如说,他们的每一次亲吻和做爱。
许明舫不知道沈柏诚在别的事情上是不是也这样耐心地询问,更不知道当别人否定他的决定时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很难拒绝沈柏诚,很难拒绝他“好不好?”“可以吗?”式的问句,究其原因,可能是询问者的语气太过真诚,也可能是那些决定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坏处,因此也不甚在乎。
那天下午他收到李仪的消息,问他下个月是否有空,是否可以有连续的几天时间,和沈柏诚一起去日本。许明舫不明就里,但他看了看日程,发现那几天正好有一位他一直仰慕的史学大家来S大讲座,另外还有他不愿翘掉的俞老师每周固定的研讨会。不知道沈柏诚出差为什么要带他,许明舫想了想,给李仪回复消息解释了他的日程。
过了半个小时,沈柏诚电话打来。震动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他赶紧拿起手机到外面去接听。
沈柏诚开口便问:“不愿意去日本?”
“不是不愿意……”许明舫有些尴尬,“我去的话,要做什么?”
沈柏诚顿了顿,而后说:“不做什么。只是刚好要去谈一个项目,不妨把家属带上。”
因为信号问题,沈柏诚的低沉声线与电流声糅杂在一起,让人无端端听出暧昧。许明舫站在树下,看着烈日打下的斑驳树影,又听到对面传来的电流:“那几天恰好有个拍卖会。对方公司老板与我有私交,他能提供邀请函,我想你也许会感兴趣。”
或许是因为拍卖会,或许是因为暧昧。许明舫很轻易地被说服了,他无意识地盯着对面正并排推车行走的一对情侣,回答:“那好吧。”
沈柏诚在对面似乎是笑了一下,“行,我让李仪订你的机票。”
这趟航班的目的地是东京。除了李仪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公司里的人随行,看向许明舫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不过沈柏诚并不为他们做介绍,他便也乐得清静,只是坐在沈柏诚身边看电子书。
上一次许明舫来日本,还是和朋友的毕业旅行。那时候他们住的是和式旅馆,还有温泉可泡,因此他看到宾馆高楼时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不过,当他跟在沈柏诚身后进门,迎面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和窗外繁华的东京城市风景时,失望立刻烟消云散。他快步走到窗边朝下看,沈柏诚便也跟着他走过来,站在旁边。
许明舫转身对他解释:“这边风景很好。”
沈柏诚笑了笑,没有说话。许明舫觉得他笑得意味深长,有些莫名,只好转回去继续看远处林立的建筑。
晚餐在酒店内的自助餐厅解决。沈柏诚和李仪他们再次核对了明天的安排,许明舫就在一旁趁机浏览了东京值得逛的地点,甚至还打算去千叶找他本科时认识的朋友。
正在想着接下来几天的计划时,沈柏诚打断了他的思绪:“明天晚餐你也来吧。”
许明舫愣了一下,发现全桌的人都在看自己,那两个公司员工也趁机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
沈柏诚知道他之前没有在听,补充:“是对方邀请我们的聚餐。应该会去比较随意的地方,你可以穿便装。明天,嗯……我会让他们派车来接你。”
许明舫赶紧放下手机说好。
第二天许明舫看发来的地址,才知道是间居酒屋。彼时他正在涩谷一家手工艺品店里闲逛,那居酒屋离他只需要几站地铁,他便告诉沈柏诚他自己过去就可以。到那后他才发现自己穿得过于随意了,其他人都是西装革履,只有他卫衣配球鞋,好像误入某个商业团体的路人。他小声向沈柏诚抱怨,沈柏诚却笑着让他无须在意,又向对方公司的人介绍他,许明舫听到他说“partner”。
对方听了便懂,热情地同他握手。沈柏诚又对他说:“这是藤原先生。就是他邀请我们去拍卖会。”
居酒屋很是热闹,十几个人落座后围了一个长桌,许明舫坐在沈柏诚身边,另一边则是一位年轻的日本小哥。想是因为许明舫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那人便时常过来搭话,试图用英文和他交谈,问他东京是否好玩,有没有去秋叶原转一转。奈何许明舫实在听不懂他浓厚的日式口音,于是干脆用自己七零八碎的日语回答。对方也切换成了耐心的慢速日语模式,最终交流效果竟还不错。
因为有人说话,食物又很美味,几杯清酒下肚,许明舫有些醺然了,告别时甚至还和那位小哥交换了联系方式。
最后一行人被送回酒店。回到房间,沈柏诚看他的样子很是迷茫,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去洗澡?”
许明舫眨了眨眼,聚焦到面前人微微皱起的眉头,有些回过神来了:“……我想先躺一会。”
沈柏诚于是把他放在床上,自己进了浴室。然而许明舫这时已经睡不着了,他翻了个身,面朝窗的方向,室内没有开灯,正好映衬出窗外星星点点的霓虹灯火。
等到许明舫进浴室时,站在洗手台前,他第一眼就看到那瓶润滑剂,被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他觉得沈柏诚一定是看到了,说不定就是他刻意把润滑剂挪到这里——脑袋还很混乱,不过他努力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在浴室自己做了清理和润滑。以防万一,他不想扫兴。
走出浴室,他却看到沈柏诚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动静,沈柏诚回过头来,朝他招招手,他便乖顺地走过去。
“你会日语?”
“只学过一点,”许明舫回答,“不算会。”
“那你和旁边那人聊得这么开心。”
许明舫不知道沈柏诚为什么要提这个,但他还是耐心解释:“因为他说得很慢,所以能听懂一部分,剩下的可以猜。”
沈柏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却又不能相信沈柏诚会因这件事而吃味,只好犹疑着说:“只是交个朋友。你介意吗?那我只好删掉他……”
停了一会,他答:“没有。”
室内仍然是暗的,沈柏诚终于用手摸上了他的脸,在他的眼角处长久地停留,又稍稍低头,吻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