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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暗恋季南

别样暗恋季南

    别样暗恋季南

  • 作者:问也的猫分类:现代主角:季南 张辉来源:番茄时间:2023-09-06 17:28
  • 主角为季南张辉的小说《别样暗恋》是作者问也的猫已完结的一本纯爱小说,别样暗恋的主要内容是:季南还以为和张辉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终于可以好好和张辉在一起了,但谁知道张辉居然说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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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2048的房间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用力的砸上房门,怒火冲冲的奔下楼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玻璃碎片,纸张散落在各处,电视机闪着雪花,发出“呲呲”的噪音。

季南坐在地上,整个人脱力的歪在沙发边缘,一动不动。

在一个小时前,他还悠闲的靠在沙发上看书,电视里放着音乐,等着张辉下班。

半个小时前,张辉发来信息,问他是否想吃点烧烤,他回道不吃。

一切同过去的八年一样,一样的生活方式,一样的询问,一样的语气。

但是在十分钟前,张辉坐在他旁边,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分手。没有一点征兆,就在一个平常的下班后说出了离开。

两人大吵一架,季南问他原因,他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我撑不下去了。”

只这一句,却让他再也没有多问的理由。

窗外警车路过,警铃声吵闹,让季南的思绪渐渐找回来。他动了动麻木的身体,吃力的站了起来,打开灯,看见屋里的杂乱。

他呆呆的看向窗外,秋天的风有点冷,吹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走过去,关上窗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家户户的灯都点亮了,街道上也满是匆匆忙忙的人们。

拉上窗帘,季南挽起袖子,面无表情得开始收拾残局。

慢慢悠悠的打扫着,时间竟然过得快了些。等他停下来,已经晚上十点。看着整洁干净的房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张辉只是跟平时一样,因为加班还没有回来。

他坐了一会儿,肚子开始饿起来。起身去厨房,看见下午新学会的糖醋排骨。本来是让张辉试毒的,现在只能他自己评价好不好吃了。

坐在餐桌前,看着卖相很不好的糖醋排骨。季南突然笑了,要是张辉看见,肯定会极其嫌弃他,还会拒绝吃下去。他总是这样,在自己去尝试新的菜谱时,嘲笑他没有这个能力,不肯给他一点鼓励。

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季南就笑出了声。完全冰冷的排骨,混着浓浓的咸味刺激着他的口腔。他放下筷子,自嘲的看着这盘分量十足的排骨。看来张辉说得很对,他完全没有这个能力。

时钟指到十二点的时候,季南打了个哈欠。电视机因为两人的拉扯有些电线接触不良,他用了半个小时才重新接好。只是错过了他喜欢的节目,只能漫无目的的播放着别的节目。

沙发有些小,他一个人加上一床厚厚的被子显得拥挤。季南把被子使劲的塞在自己身体下面,压住了,裹成一个蚕茧。

当初买沙发时,他很喜欢这个沙发,一个长沙发,配套了两个小沙发。长沙发虽然长度不够,但是两个小沙发却很舒服,刚好可以容下一个人以最舒服的姿势窝进去。张辉一再强调两个人居住,小沙发的无用性,但是耐不住他的喜欢,也只好买了下来。

房间里的灯他每半个小时关上一盏,从卧室开始。现在只剩下窗台上的一个台式小灯。

灯光是昏暗的橘黄色,那是张辉最爱的颜色。灯罩是一朵风铃花的样子,开灯时,白色的灯罩透出橘黄色的灯光,有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他每天都会在天黑时打开小灯。从路口可以看见他们居住的房间,每天晚上张辉可以看见窗边都亮着一片暖色。等两人睡下,小灯才会被熄灭。

被子很厚,但是季南还是觉得冷,胃也开始疼了起来。他忍耐着,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被子有些边角堆不到沙发上,已经散到地下。

他其实很痛恨自己的身体,时不时的小毛病总是折磨着他。譬如胃疼,偏头痛和失眠。

他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要依靠药物来睡觉,不然他可以整个晚上都在数着张辉的头发过夜。今天好像是吃了冷食,胃疼开始折磨他了,可能还会伴随着失眠。

一阵阵的疼痛让他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在几乎黑暗的屋子里,他隐忍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天渐渐亮了,季南瘫软在沙发上,被子已经被他扯得不成形状。他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一夜未眠让他的眼睛很酸涩,可是他就是闭不上。

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季南费力的眨了几下眼,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报早间新闻。他吃力的爬起来,抱着被子回到卧室,小心仔细的把它重新铺回床上。

门锁轻微的响动了一声,季南听得真切,却没有动,依旧理着被子,认真的对好每个边角。

“季南。”

张辉有些吃惊他的行为,家里打扫干净,房间里还开了窗通风,现在又在仔细的铺被子。

看见他不理自己,张辉径直走到衣柜旁,从那里翻出一个行李箱,开始自顾的装衣服。

季南停了动作,痴痴的看着他收拾衣服。张着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张辉拿着衣服胡乱的塞进行李箱,停顿了一下,突然把衣服重重的砸在衣柜里。转头盯着季南。

两人对视良久。张辉走过去轻轻的抱住他,像无数个日夜一样,轻抚着他后脑的头发。

季南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有点想哭,但是眼睛酸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对不起。”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张辉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三个字,季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读这三个字。对不起谁?对不起什么?

他咽了好几下口水,才慢慢找回声音。有点沙哑但是还算镇定。

“你现在就搬吗?”

张辉不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已经找到房子了?”

张辉摇摇头。两个人身高差不多,他摇头时侧脸的胡渣摩擦着他的脸,痒痒的,有些难受。季南偏过头。

“先别搬了,等你找到房子。”

张辉有点惊讶他会说出这些话,没有生气没有质问,平静得让他以为昨晚自己的爆发只是一个梦。

没等他说话,季南推开他。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漱,不再过问他。

季南是一所高校的讲师,平日里除了上课就是在家里看书。而张辉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组长,每天朝九晚五,动不动还要加个班。两人的生活作息有很大的不一样,因为失眠,季南养成了早睡的习惯,早一点睡觉可以把很多失眠因素尽早的解决,保证可以得到充足的睡眠。而张辉每晚要玩到很晚才会休息。在没有早课的时候,季南会适当的赖床,张辉却因为工作的紧凑,早上八点准时起床。

季南其实一直不明白,明明他们两个人性格脾气,爱好兴趣,生活作息都不一样,是怎么走到一块去的,还一起生活了五年。

季南是个南方人,因为向往北方的生活方式,不顾父母的劝说,选中了北方的一所大学。

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季南很难融入到群体生活中。就连同寝室的室友平时关系也是淡淡的, 用他们的话来说,季南这个人有点孤僻高冷,不是很好相处。

但是季南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他每天按时上课下课,写论文做作业。吃饭在食堂,看书在自习室,睡觉在寝室。这种枯燥重复的生活,季南很享受,自然就没有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是,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生活轨道。

张辉是第二个学期搬进寝室的,因为同系不同班,辅导员随便把他塞进了一个寝室。

他来的那晚,室友们张罗着开个欢迎会。季南不想参加,他还要看书。室友都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多说。张辉注意到他,生生的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拉到了饭店。

季南很讨厌他。他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日复一日的生活虽然是枯燥的,但是也代表着不会有任何事发生,日子是安定和平安的。

那晚,从不喝酒的季南,更是在张辉的鄙视中愤怒的喝了两瓶啤酒。酒精上头的那刻,季南有一种掐死张辉的冲动。

他不记得怎么回寝室,在他向张辉伸手的那刻,人已经昏睡了过去。他只隐隐约约想起,是一个人背着他,一群人在笑在闹。他趴在那个背上,很不舒服。

季南一直觉得张辉是讨好型人格,他总是在说对不起。就像喝完酒的第二天,季南一如往常的要去上课,却被张辉缠着道歉。不停解释不知道他不能喝酒,昨晚他确实吐了几次,还睡得不安稳。但是一醒来,他就不会再过多关注,实在想不通张辉道歉的意义是什么。

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事,张辉才转身去自己的教室。

那天的阳光很好,教学楼的走廊上安装的是落地的玻璃窗,季南看着那个男生背对着自己,伸长了手臂摆着手,满脸笑容的说要请他吃午饭。

这种小说里的场景在眼前出现,季南心里嘲笑,确实很唯美,清晨柔和的阳光,照在一个宽大厚实的肩上,灿烂的笑容。如果,张辉再帅气一点,季南想自己肯定在那时候就会喜欢上他。

事情却不是这样,实际上,张辉和他不是一路人。张辉家庭优越,人虽然不帅,但是在金钱的加持下,身边的女孩就没有断过。季南一度认为,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但是张辉极力解释自己不是这种人,每个女孩他都是认真对待,也从来没有亲密接触。他只是满足女孩子的小要求,让她们愿意陪伴他度过无聊的大学生活。

季南在考四六的时候,张辉在恋爱。

季南在准备考证书的时候,张辉在单身。

季南参加了考试,张辉宣布恋爱。

季南在写论文,张辉恢复单身。

他这种生活只有恋爱和单身的性格,季南一直很排斥和反感。他不仅一次问过张辉这样不会厌烦吗?张辉回答他在寻找真爱。

在有一段时间里,季南确实相信了他的话。因为张辉最后一个女朋友谈了一年。

在女孩儿把他甩了之后,张辉拉着全寝室的人一起买醉,季南也被强拉着参加。几个人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只有季南会勉强保留一点意识,他负责把每个人抬上床。

等张辉走出失恋的阴影后,季南发现自己和身边人的关系好了很多。他们会邀他打球,会给他带饭,也会和他玩笑打闹,尽管他们一直说他是个很赖皮的人。

季南慢慢知道,是张辉在改变他,是他把自己的规律和周围人的规律拉在一起,融合各自的规律,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交往点。

张辉不再恋爱,尽管他身边女孩儿依然众多,他也没有跟任何一个女孩子亲近,还果断拒绝了许多。他变了,他也变了。

慢慢的张辉会拉着季南给自己讲解题目,会陪他去图书馆看书。季南问过张辉,是不是在那时候就打算对自己下手,张辉笑着说当然不是,那时候只是想重新做人,跟着好学生自然能学好。

这话季南不满意。因为在那些陪伴和接触中,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他对张辉有了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总是不经意间跑出来,占满了他的心,让他忍不住想靠近张辉。

就这样陪伴着,一个学期就过去了,张辉破天荒的占到了全班第三。高兴的要请朋友吃饭,最大的功臣是季南。

季南记得,那是张辉最后一次在一堆人面前介绍他,没有支支吾吾没有犹犹豫豫的编造的关系。

那晚喝得很多,大家几乎都是没有意识了。几个人跌跌撞撞的回到寝室,把自己砸在床上就彻底的昏过去。季南靠着一点意识完成了洗漱,关上了灯。

他吃力的爬着梯子,下铺的张辉哼了一声,晃悠悠的坐起来。

“季南。”

张辉叫了他一声,季南停住,低下头问他怎么了。张辉就这样仰头看着他,呼吸沉重,每一口都带着浓浓的酒气。他不说话,爬起来向着厕所走去。

季南感到莫名其妙,爬上床躺下。躺下的瞬间一阵眩晕传来,手脚开始无力,他面朝外的侧躺着。闭上眼开始晕乎乎的酝酿睡意。

厕所的灯熄了,张辉走出来。透过月光,他站在床前看着季南。季南睡觉很乖,嘴唇还有微微的嘟起来,红彤彤的脸颊让平时看起来冷言冷语的人显得温和了不少。

看了半天,张辉凑近床边,轻轻的吻了一下季南的嘴唇。快速的点了一下,张辉猫着身子回到床上。

季南浑身僵硬,他不敢动,不敢睁眼。他感觉到张辉呼出热热的呼吸,唇确实冰凉的,很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辉和季南的相处越来越多。两人同时出现的频率超过了学校大部分的青年情侣。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辉和季南关系发生了变化。两人会在图书馆无人注意的角落牵手,会在进球时拥抱,会在没有人的寝室亲吻。

季南一直觉得张辉欠自己一个解释,为什么那晚他会吻自己。是喝醉了,还是真的动了感情。张辉每次都是笑着,不搭话。

季南一整天都在头疼,上课时会有一瞬间的晃神。勉强上完自己的课,他坐在办公室,批改着学生的论文。当年的辅导员已经退休,他的位子让给了季南。

看着熟悉的校园,季南在想当初留在这座城市是不是正确的。为了不和张辉异地,他放弃了回家乡的机会,选择读研考博也要留在张辉身边。现在好像没有了意义。

张辉早上发了一条信息,让他记得吃药。可能他也知道自己对季南的伤害,知道他会难受。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季南站在路口,看见那个窗口黑暗一片。张辉没有回来。

他其实也在逃避吧。在图书馆固定的座位上,看了几本不知名的书籍,等到馆里涌进复习的学生,他才离开。今天也没有吃下什么东西,房间里冷冷冰冰,好像没有生活的痕迹。

季南啃了一袋面包,抱着被子在沙发上看自己喜欢的节目。

卧室的门紧闭着。他不去看,也不敢回到床上休息,总感觉那里躺着的应该是两个人。

临近半夜,张辉才回来。一身的疲倦,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和酒气,还有一丝丝香甜的味道。他蹲在季南面前,眼睛微红的注视他。季南伸出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去洗澡吧。”

两个人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一如往常的相处着。张辉洗漱出来的时候,季南在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注意到季南还穿着早上出门的灰色毛衣。

他走过去,把被子抱起来。

“睡觉吧。”

季南坐着没动,眼睛看着电视。轻轻的嗯了一声。

张辉沉着脸,走进卧室,铺好被子自顾的躺下。

看着卧室亮起的灯,季南心里一阵刺痛。终究是关了电视,起身进了卧室。

两人背对着侧躺,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闹钟指针在哒哒的走动。

张辉翻身拥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蹭着。两天没打理的胡渣刺着他,一阵难受。季南从来不喜欢他留胡子,他的毛发重,胡子冒出一点,就很扎人。以前休息几天,他总是不愿意打理自己,胡子长出来,就追着季南蹭。

季南缩了缩脖子,也翻身面对他。两人在黑暗里对视,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着彼此越发沉重的呼吸。

这晚很荒唐,季南默认了很多以前拒绝的事情。他突然不是很在乎一些事情。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会注重很多的生活细节,把每一个行为控制好,就会健康的陪伴对方。现在既然不能一直在一起,追求的可能只有情爱欲望的冲击感,来验证这个人的存在。

结束以后。空气里好像多了一些暖意,季南枕着他的手,大口的呼吸,整个肺都尽力的在扩张。在迷糊间,他记起明天是张辉的休息日。

“明天一起去逛逛吧。”

张辉在黑暗里低低的应了,两人紧紧相拥着入眠。

其实季南不是很喜欢睡觉的时候被束缚着,睡觉是修养精神,被他拥着会让自己有一直被困住的感觉,本来就不友善的睡眠会更恶劣。

但是他似乎是累了,无暇理会这些细节。睡得安稳。

在逛商场时,张辉总是看向手表,好像在计算着时间。其实季南一直想逛一逛,家里很多东西已经陈旧,他想着换些新鲜的,也许在他们平淡的生活上会添加些色彩。但是前段时间,张辉一直很忙。

路过一家家具店,店中央摆放着一张两米的大床,柔软的床垫上铺着橘白相间的床单。季南扭头看他。

“这个,买来送你。”

张辉也看去,然后皱起了眉。

“床还是床单?”

季南笑笑,没回话。其实他想说床, 现在的床是几年前租房时上一任户主留下的,虽然很结实,但是床头雕刻的龙凤他一直不喜欢。当时刚毕业,两人忙着找工作,没有时间。后来开始工作,又每天劳累,不想去搬抬重物。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张辉越发的急切。不停的看着手表和手机,生怕突然有个电话进来。

季南不是傻子,他指着一家甜品店。嬉笑着说给自己买一盒冰淇淋,就可以走了。

张辉眉头更紧。季南身体不好,秋冬更是容易生病,以前他不会让季南吃冰冷的东西,但是现在看着他执拗的态度,张辉知道,没有这个冰淇淋季南会一直站着。

他快步去买了一盒冰淇淋,最小盒的。放在手心还是冰冷刺骨。

季南笑着接过,拿出勺子吃了一口。冰冷的感觉瞬间冻结了他的舌头,他囫囵着咽下,转身走了。

张辉想追,又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来不及。他想不了太多,向着相反的方向出了商场。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季南就知道自己不会再被选择。他一勺勺的吃着冰淇淋,整个口腔都冻得麻木,胃开始叫嚣。

他又到了那个家具店,掏出钱包买下了那张床。店主让他填了地址,说一小时后送货上门,还会给他搬上去。他思考着先叫一个搬家公司把旧床搬走。

原来想象中复杂的事情,现在却感受到很简单。他只需要付出一些金钱就可以摆脱不喜欢的旧床,得到自己喜欢的。很多事情都是想象中复杂,其实真正做起来非常容易。他有些责怪自己的犹豫和寡断,也许早一点,这张新床还会残留一些张辉的痕迹。

今晚张辉没有回来,发来消息说回家了。他家是本地的,父母退休以后在家养老,张辉推说自己一个人住方便,和他一起在外租了房子。

季南心里突然很难过。这座城市是张辉的家,而他在这座城市唯一的牵绊只是张辉一个人。张辉可以躲到温馨的家,他只能在这个到处都是张辉的房间里窝着。

当初的好友同学都劝他应该回家乡发展,一个男人在家乡无论混得怎么样,总是有立足之地的。在他们看来,回到家乡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再娶一个贤惠的妻子,生一对可爱的儿女,一生也就圆满了。可是从始至终,季南都觉得张辉在的话,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已经很满足了。

可能这八年的时间也是虚幻的,就像一个梦想,去努力保护了。如果破碎,在三十二岁这个年纪,也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时间太快也太慢,八年一瞬间就过了,一辈子却迟迟不来。

张辉已经五天没有回来,也没有再发一个消息。他想着自己要是发消息,他会不会没有时间回。他在做什么,还是想悄无声息的结束这段感情。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在骗自己。

上个月,张辉母亲的生日,季南也去参加了,以室友的身份。

两位老人知道他和张辉同住,大学一个寝室,毕业后继续居住在一起打拼。季南是一个自律上进的人,该考的都考了,也很轻松的得到留校教学的资格。在两个老人眼里,自己鲁莽懒惰的儿子身边能有一位优秀的朋友,是很放心的。

那天气氛很好,张妈妈做了一桌的饭菜,张爸爸和他们闲聊喝酒。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季南觉得他们就像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女人叫秦芯,是张妈妈好友的女儿,因为在乎独立,打拼到二十九岁还没有结婚。她踏进家门的时候,很轻松自然,熟悉的把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自己翻出拖鞋。

这些举动让季南竟然有一些嫉妒。两人相处八年,回张辉家里不过十次,还是一个生客。却已经有一个女人,在成为这个家的主人。

张辉为这事解释了三天,他才稍微安心。秦芯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只是从小就在他家蹭饭,只是父母的另一个女儿,可能比张辉还要亲。季南笑话他,自己的父母却宠爱别的小孩,嘲笑着他的失职。

胃又开始疼,失眠。家里的药已经吃完了,季南蜷在沙发上,冷汗直流。实在受不了,他胡乱的套上衣服,下楼去了最近的药店。

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姐姐,看着他苦痛的脸色,担心的递上一杯热水,看着他把药塞进了嘴里。有些担心的劝他去医院。

季南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反胃,更主要的原因是看着那些在病床上挣扎的人,会让他难受。谢过店员,他起身,胃部一阵绞痛让他脚下一软,狼狈的蹲了下去。

“你这样不行的,去医院吧。”

店员再次劝他,陌生人的关心总会触及到心灵的软处。他没有拒绝,在她的注视下出门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

医生烦躁的看着他,责怪他痛了这么久才来,又絮絮叨叨的教训着年轻人不知道爱惜身体。

季南客气的笑着,回应他的关心。他其实很爱惜身体。胃病是大学时候经常忘记吃饭造成的,偏头痛和失眠是在一次次考试中压抑自己憋出来的。除去这些,季南觉得自己的生活作息和饮食习惯很养生。

接近凌晨的医院还是很热闹,每张病床旁都有一两个家属。他们聊着天,为躺在床上的人守夜。季南在门诊输液,他选择坐在长椅上。

旁边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在吵架,声音压得很低,季南还是不可避免的听见了。男孩儿压抑的声音中透着怒气,不停的在数落病床上的女孩儿。而她撅着嘴,抽抽搭搭的在哭泣。

季南想起以前自己生病,张辉会不顾他的反对拽着他去输液。然后守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教训他,表情很臭,语气很凶。好几次季南都想跟他大吵一架,身体的难受加上耳边的吵闹,让他每次生病都会和张辉冷战好几天。

小情侣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两人抱在一起。男孩儿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语气放得很温柔,小心翼翼的哄着女孩儿。

季南收回目光,看着手背上的输液管发呆。张辉好像从来没有哄过他,吵架低头时也只是冷着脸很矜持的说对不起,他好像很擅长说对不起。

输完液已经一点,季南提着药,独自打车回到家。

空荡荡的房间,张辉还是没有回来。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一张崭新的床摆在卧室里,床垫的保护膜还没有撕掉。季南把药塞进嘴里,没有喝水就这么咽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在舌头上久久不散。

他撕掉保护膜,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关上了灯,静静的躺着。

新的东西总是有一种味道,不属于任何人的味道。混合着柠檬洗衣液的香气,让他感觉好像一切都可以像换一张床一样简单,也许新的事物也会有这种干净的味道。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张辉的味道。

季南还是没有睡着,吃了胃药不能再吃安眠药。胃不痛了,只是睡眠也不见了。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失眠的夜晚,好像从那天起,时间就在他的脑海里很混乱。记不起几月几日,记不起几点几分。

他拿过手机,推算了一下时间。那晚是十月十八号。

如果一段关系结束有一个时间点的话,季南不知道该不该把十月十八号记录为两人的结束。毕竟他没有搬走,他的东西满屋可见,就连他上班用的电脑也没有带走。

这张床好像成为了一个孤岛,在满是两人回忆的房间里,只有这张床不属于两个人,是新的。

再次睁眼,天已经亮了。季南手脚无力,他心里不觉得悲伤,可是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无奈他只能请了长假,一个月的时间也许可以把日子完美的调到独身状态。

家里没有吃的东西了,为了不饿死自己,季南只能强撑着疲惫的身体上街。

在这座城市差不多快十年了,季南还是不怎么熟悉。去过的街道只有上下班必经之路,看过的风景就在小区不远处的山顶。要是当初没有把房子挑在这么繁华便利的地方,为了生活要走上很多路口,也许他也能看到更多这个城市的风景。

就像现在,他只能走这条街道,只能路过这家餐厅,只能亲眼看着张辉和秦芯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马路太狭窄,他站在对面也能清晰的看见窗边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喝一杯红酒,在对视着笑。

一阵风吹过来,季南迷了眼,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太干。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久,忘记了眨眼。一个爷爷骑着自行车上了人行道,冲着站在路中间的季南疯狂按铃,嘴里吼着。

“哎哎哎,走啊,快走啊。”

季南抬脚想让开,又想了想,继续向前走。他的终点是超市,不是餐厅。

张辉好像失踪了,三天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

季南开始做一人份的饭,洗一个人的衣服。其实这样也挺好,张辉在,他会想方设法的弄些新花样,做不同口味的菜,复杂的要耗费几个小时,得到的也不一定是赞美。现在,他只需要做简单的能饱腹的食物。

房间里的东西,他本来想着分开来,方便张辉搬家时能轻松一些。但是收拾的时候,发现东西太多,分不开。有些是双人的,图案太明显,可能他也不需要。有些是共用的,其实他不喜欢,迎合他在使用,但是也成了习惯,不知道该分给谁。如果实在要分,季南想一天的时间是不够的。

季南很少主动联系别人,邮箱里除了学校的通知和学生的论文,几乎没有东西。手机里只有十几个人的号码,拨打最多的就是张辉的。

可是这几天,他陆陆续续收到几条短信。是大学同寝室的室友,发来问候他。没有缘由的关心总是让人不能接受。他回了消息,询问原因,对方只是说寒暄。

直到好友周思平打来电话,他才明了。

电话里他也是寒暄了几句,沉默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们都知道了。季南,你还好吗?”

还好吗?他想说很好,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继续道:“过两天我要到你那儿出差,你请个假陪我逛逛,好久没回去了。”

就算他用轻松的语气调笑着,季南还是能感觉出他对自己的担心。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世上有很多事情富有戏剧化,发生在电影里的场景也会出现在生活里。这点季南始终相信,艺术源于生活。但他从来没想过戏剧性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他从车站接着周思平回到家里时,张辉也在。他带着四个人,在收拾东西。什么是他的,什么是自己的,他明明白白的分得清楚。

周思平是寝室里和季南关系最好的 ,也是两人共同的好友。他见到张辉的一瞬间,嘴里就骂出了脏话。

就算张辉皱起了眉头,他也没停下。放下东西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还自然的招呼季南进门。

季南和张辉对视一眼,都匆匆别开了眼。

搬家公司的人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不敢动作。季南微笑着让他们继续,可能只有张辉才能分清楚他们之间的东西。

张辉给周思平递烟,周思平拍开他的手,口气强硬。

“戒了。”

他收起香烟,自己点上一根,和他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有搬家公司的几个人轻声交流着。

打包好所有的东西,几人询问了张辉,开始往楼下搬东西。东西不多,不过一会儿,就搬完了。

张辉站起身,想说声抱歉,又看见周思平,最后只能哑着声音说了声再见。

周思平猛得站起来,揪住了他的衣领,怒声质问他为什么。

这句话季南也一直想问,但是没有问出口。那句撑不下去了一直在脑海盘旋,可能这已经是最清楚的答案。

“我不能一直这样。”

张辉说着,用力推开周思平。

季南沉默着低头坐着,仔细解读他的话。

“你他妈不能?季南就可以?他在这里跟你待了八年,他放弃了什么你不知道?”

“对不起。”

又是一句对不起。季南闭上眼,眼睛感觉要爆出来了,强烈的痛感令他头晕。

周思平突然冲向张辉,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踉跄了几步。他站稳身子,没动也没有还手。

三人在客厅里沉默着,楼下搬家公司的人按了几声喇叭,催促着张辉。

“照顾好自己。”

张辉留下一句话,逃似得跑了出去。

随着房门的关闭,一滴眼泪从季南眼角滑下。他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然后慢慢驶离。

季南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痛哭着抱住了头,眼泪再也憋不下去。

他屈着身体,抱紧头痛哭着,大喊着,撕心裂肺着,却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周思平沉默的坐在他身边,摸出香烟点上,青灰的烟雾飘在空中,又缓缓散开,直到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很多时候,压抑是愚蠢的做法。但是,悲伤到一定程度,想要发泄是很难做到的。季南不是不想哭,只是他哭不出来。独自在房间里,孤独袭来的时候,眼泪就会涌到眼眶里,打打转掉不下来,只好收回去。

周思平是个很好的朋友,以前和现在,季南都这么觉得。

在学校的时候,他会帮赶论文的季南带饭,会在聚会时给季南挡酒。就算在人人嫌弃异样感情的年代,他知道了张辉和自己的事情,也是选择接受祝福。现在,他听说了两人的结束,请了假特意赶来陪伴。

假期不多,只有三天。周思平想方设法的拉着他到处游玩,去看没有看过的风景,去吃读书时常去的小餐馆。

最后一天,他带着季南回到母校。看着路上跟季南打招呼的学生,他会调侃季南有学生缘。

两人坐在学校食堂,用季南的教师卡刷了饭菜,相对无言的吃着。

“回去吧。”

周思平突然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季南。

季南没动,挑起一块排骨嚼着。

见他执着,周思平有些火大。他不止一次劝过季南,回到家乡发展,不要因为一个人把自己困住。以前他不听,现在也执拗着不听。

“你这样真没意思。”

下午,季南把他送到车站。看着他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样子,季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哭出来已经好多了。”

周思平最后一句话是:“有事儿找我,别撑着。”

看着越来越远的汽车,季南一直维持的微笑再也撑不住,他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酸痛。

有些人天天见面,日日相处,以为会一辈子,却不知道哪天就离开了。有些人没有朝夕相伴,也能一辈子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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