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
麦子一改昨日的嫌弃态度,从床上飞奔到门口迎接主人。
林秋在休息日都会晚起一小时,这人遛狗的时间倒是雷打不动。
要不要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但人已经在门外了,或许来不及,昨晚应该定下闹钟,稍微早点起的,林秋微微懊恼。
整理好衣服赶去开门,门外盛晓已经穿戴整齐。他面对林秋乱蓬蓬的头发短暂的愣了一下:“吵醒你了吗?”
林秋表示没关系,他此刻大半注意力在兴奋雀跃的麦子身上。小没良心的,昨晚还那么黏人,一醒来就把他抛在脑后了,在他身边多留一秒都像是煎熬。
林秋的心里微微发酸,麦子却完全不懂林秋复杂的心情,它像个卡顿的复读机一样努力复述林秋的内心:[舍不得、小坏蛋?麦子不是小坏蛋……]
盛晓看看麦子,再瞥一眼林秋,仿佛看出了他努力藏起的那份不舍,开口邀请他:“来我家一起吃早饭吧?我做了三明治,算是对昨晚照顾麦子的感谢。”
麦子在两人之间打转,蹭蹭盛晓的裤脚,又拱拱林秋的腿弯,[来嘛,来嘛,吃早饭啦。]
于是,十分钟后,林秋坐在盛晓家的餐桌旁,面前是一份卖相非常好的三明治和一杯温热的牛奶。
“吃得惯吗?”
“啊!吃得惯……非常好吃!盛先生厨艺真好。”说完话,林秋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三明治这种食物,食材的加成比厨艺大得多,没下过厨的人都能够做得很可口,这样的夸奖未免太刻意了。
接下来,林秋再没想到什么话题,盛晓也专心吃饭,没再开口,整个屋里只有麦子嘎嘣嘎嘣嚼狗粮的声音。
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林秋起身告辞,像是急着要逃离这安静空间一般。盛晓起身送他至门口,他倚着门框叫住林秋,“我能看出来,你挺喜欢麦子的,但是前几天在电梯里,你又表现得很排斥,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林秋身子一僵,急中生智随便扯了个借口:“啊,我没事,是邻座的同事狗毛过敏。”
盛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吗?那我以后早上晚一点出门遛狗。”
“……谢谢。”
逃回家里,关上房门,林秋一下子卸力靠在门上。也许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趣的人吧,受邀去别人家吃饭,却气氛搞得那么尴尬。
一墙之隔的盛晓家里,麦子已经停下了干饭
之后的一周,盛晓认真履行了他的承诺,林秋再也没在早上的电梯中见过麦子,这位新邻居仿佛和他狗一起突然消失了,就像闯入林秋的生活一样突然。
也许这才是正常的、陌生邻居的关系吧,那晚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林秋看着手机里静静躺着的联系人标签想。
又是周五的傍晚,林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刚到楼下,垃圾桶后突然窜出一只金毛大狗,定睛一看,那不是麦子又是谁?
大狗扑到林秋面前,身上毛发乱蓬蓬,还不知道从哪里蹭上了一大块污渍,内心的波动也十分凌乱。
[主人,摔倒,叫不醒了,呜呜……]
林秋来不及反应,就被着急的麦子咬住衣角,连拖带拽来到了楼后的一条小路上。
灌木丛后的石板路上,盛晓紧闭双眼躺在地上 ,面色苍白,失去了意识。
林秋吓了一跳,盛晓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样子看得他心里一紧。
迅速检查了一遍,盛晓的心跳、呼吸都正常,身上也没找到外伤,但是怎么都叫不醒。林秋不敢大意,马上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也不知道盛晓晕倒多久了,手和脸颊都是一片冰凉,麦子围上来,呜咽着舔舔盛晓的脸。林秋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再把那双冻冰的手捂到掌心暖着。
“麦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待救护车的间隙,林秋终于抽出空来向麦子询问事件经过。
[主人撞车撞头,头疼摔倒,麦子叫不醒,等你……]
撞车?盛晓以前出过车祸吗?难道是旧伤复发了?林秋一边思索,一边试图寻找盛晓的手机,至少要和盛晓的家人联系一下。
“奇怪……”,林秋翻找着盛晓的通讯录,“怎么没有备注为家人的联系人呢?”
从头翻到尾,都没找到盛晓父母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任何一位长辈都没有。实在没有办法,林秋试探着拨通了唯一一位姓盛的联系人。
电话拨过去,一直没有人接听,打到第三遍,对面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这是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救护车终于赶到,林秋把麦子托付给闻讯赶来的小区门卫,自己陪着昏迷的盛晓上了车。
急诊医生给盛晓做了检查,由于林秋对盛晓的过往经历一无所知,只能通过CT看出脑部有淤血,医生给出的治疗意见比较保守:“先留院观察吧,目前看来应该是旧伤复发,等患者自己清醒过来,问清既往病史再做打算。”
联系不上盛晓的家人,林秋作为唯一的“家属”跑上跑下办住院、交费,还要抽空向主管请第二天的假。没错,这是一个痛苦的单休周末。
给主管发消息时,林秋删删改改,写朋友是不是不太合适?为什么朋友生病需要他来陪护呢。写家人?要是主管问起是什么家人该怎么办。但实际上,他们只是认识了一周的邻居而已啊。
最终,林秋只说是一位重要的朋友突发疾病住院了。出乎意料地,一向提倡加班、惯于压榨员工的主管,这次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爽快地批了假,还让林秋不要着急。
“好吧,这个世界还是有真情在的”,林秋自言自语,“这里还有一个忙着为陌生邻居办住院手续的人呢。”
看盛晓状态比较稳定,林秋抽空回家了一趟,把麦子从门卫处领回来。
麦子听话地跟着林秋走了,一人一狗却在门口犯了难,“你家是指纹锁啊…密码知道吗?输进去的一串数字,数字懂吗?”
林秋努力和麦子沟通,但可能是盛晓进门从来没输过密码,麦子表现得很迷茫,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林秋有点头疼:“好吧,那先跟我回我家吧。”
应该是从林秋的内心波动中读出了盛晓并无大碍,麦子情绪稳定多了,在林秋的客厅轻车熟路地转了一圈,找到上次过夜的角落趴下。
林秋家里没有狗粮,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从冰箱里找出一袋速冻水饺,煮熟剥出肉馅,充当大狗的晚餐。
麦子看上去是真的饿了,埋头苦吃,林秋摸摸狗头,心里默默想,希望你的主人能快点好起来吧。
[会没事的,汪呜……]
周六,清晨,病床上的盛晓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旁边折叠床上的林秋。刚醒来大脑一片空白,他缓了一会儿,才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记忆是傍晚在楼后遛狗,那条小路比较僻静,如果是在那里晕倒了,可能直到冻死都没人发现。应该是麦子蹲守到了下班的林秋,这才把他送来医院。
他没出声,躺着侧过脸,静静观察睡着的林秋。床太小,林秋睡得不算踏实,嘴里不时嘟囔着什么。
自从盛晓高三时父母离异又分别再婚后,就没有人会陪他来医院看病了。也不是没有关系好的朋友,但他一个成年男人,不是真的病到下不了床,也不会特意叫谁来陪,跟故意卖惨似的。
半年前他出车祸,父亲倒是来了,给他的手术签了字,也垫付了医药费。但等他手术醒来,见到父亲,却并没有听到一句关心,而是得到了一番近乎断绝关系的话语。
“晓晓……盛晓,你如今也成年工作了,应该能对自己负责了。你出事,我也做了我能做的,我现在也有家庭,也有孩子要照顾,没能力再帮你什么了。手术费就算了,后续治疗如果还有什么开销,不要再来找我。”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太不近人情,盛父又仿佛为自己开脱般添了一句:“况且,你妈不是把房子留给你了吗……”
“我知道了,父亲。”盛晓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盛晓的母亲在离婚时坚定地把房子过户给了刚成年的盛晓,从此便失去了音讯。这场车祸过后,盛晓也等于失去了父亲。
不过,这场车祸给他带来了麦子,而麦子给他带来了…眼前这个人。
从回忆里抽出来,看着眼前睡梦中的年轻男人,盛晓想起了从大金毛脑中读出的某些内容——喜欢碎碎念,有点孤僻内向但心软……似乎是个外表和内心一样温柔的人啊。
是的,盛晓可以知道麦子在想什么。
这项神奇的特异能力是那场车祸后出现的,而车祸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麦子。
那晚盛晓在郊区的路上开车,路况不佳人又困倦,当车前突然冲出一条黑影,他没能控制好方向,撞上了对侧来车。
郊区没有摄像头,前来处理事故的警察以为金毛是他养的狗,把麦子带回警局收留,等他出院后送还给他。
“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小狗在你旁边急得团团转,医院不让宠物进,它在这两天在我们那饭都没吃好,可担心坏了。”前来送狗的警察笑眯眯地把狗绳塞到盛晓手里。
盛晓目瞪口呆地看着金毛大狗,同时耳边清晰地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没错、是你!快点、带我回家呀!]
小狗很自来熟,对他亲亲热热,仿佛从小就被他养大一般。盛晓从警察手里把它接回家,尝试着带它回去车祸地点,但那附近哪里有人家,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
初夏绿油油的麦田里,金毛甩着舌头兴奋狂奔,那天它还是被汽车刮了一下,现在跑起来一只后脚有点跛。
“好吧,我撞了你,所以现在讹上我了是吧?明明是你这小家伙自己凑上来的。”盛晓想,“到了秋天,这片麦田应该就和你是一样的金黄色了,就叫你麦子吧。”
于是,盛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多了只狗。
盛晓原先住的小区不让养狗,于是他带着麦子搬到了林秋的隔壁。
在见到林秋的第一眼,他就发现这个邻居不对劲了。
原因很简单,当这个清秀的年轻人在清晨匆匆挤进电梯时,他听到了麦子小脑瓜里突然变得兴奋的声音:[你、你好!麦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它雀跃热情地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打起了招呼,同时扭动身子,试图蹭到对方身边去。
什么情况?
麦子一直对人类很友好,但见到其他人的时候也并没有激动到这个程度。
盛晓收紧牵引绳,悄悄用余光打量面前的青年,他似乎有点紧张,抿着嘴角,视线定在电梯一角,似乎想努力表现出不在意,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僵硬的后背都出卖了他。
是讨厌狗吗?但看麦子的表现似乎不是的。麦子很聪明,对人类的情绪一向敏锐,以往遇到怕狗的人,它一般会乖巧体贴地低头远离。
而现在,这只小狗已经开心到冒出彩虹泡泡了,完全是找到玩伴的态度,没有一点回避排斥。
盛晓有些不解,但也只是默默把麦子控制在电梯角落,避免给他人造成困扰。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这位邻居每天早晨和他出门时间一致。到第五天,看着依旧紧张的青年和依旧兴奋的大狗,盛晓忍不住出言试探,不出意料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麦子。”望着那人逃跑般慌张离开的背影,盛晓喃喃念道。麦子听不懂,它正追着自己的尾巴快乐转圈。
“他应该挺喜欢你,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顾虑,一定是你这小疯狗的热情太吓人了……喂,别再咬自己尾巴了!”
结束回忆,盛晓忍不住勾起嘴角——本不想多打扰,但现在看来,也许真的是奇妙的缘分呢。
林秋是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的。
陪护病床又窄又硬,他艰难翻了个身,想看看时间,发现隔壁病床上的盛晓已经睁开了眼,正静静看着他。
“你醒了!我马上去叫医生!”
林秋急忙起身准备下床,却被盛晓叫住了。
“没事。我的情况自己比较清楚,是脑部淤血的后遗症,没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等淤血慢慢吸收。”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比起这个,我倒是有点别的事需要你帮忙。”
林秋还是有点担心:“别的先不说,你不如先向家里人报个平安?”说完这句话,他看见盛晓的表情明显变得黯然了,想到那通被挂断的电话,自觉失言,连忙补救,“当然,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在这里陪着也是一样的!”
盛晓视线在林秋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我有建档治疗的医院,会有专业陪护人员的。只是麦子自己在家,我找不到信得过的人可以托付,它还挺喜欢你……”
林秋刚刚说错了话,现在急着“戴罪立功”,马上答应下来:“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叫我!我小时候养过狗,肯定能照顾好麦子!”
“那么,就拜托你了。”
盛晓一醒,所有事情就轮不到林秋操心了,只能在旁边看着他迅速而有条理地安排转院、联系陪护。微信上收到一大笔“寄养费”和几条养狗贴士后,帮不上忙的林秋就被哄回了家。
领着麦子站在盛晓门口输密码时,林秋才后知后觉感到哪里不对。
“就算没有可靠的亲人和朋友,去宠物店找寄养也很方便吧,”林秋小声嘀咕,“就这么信任只有几面之缘的邻居吗?”
盛晓只拜托林秋去家里给麦子添水添粮,傍晚再带它出去遛一次,但林秋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麦子的狗窝搬到家里。好歹他们一人一狗还能聊聊天做个伴。
[喜欢你呀!出去玩!]麦子对新环境适应良好,已经开始撒娇提要求。
“现在是下午,根本不是你出去遛弯的时间吧。”林秋有点为难,不想私自改变麦子的活动规律。
[汪呜呜呜……想,出去玩、汪呜……]听到拒绝,大金毛的眉头马上撇成了委屈的八字,蹲到林秋的脚边不肯走了。
小狗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林秋哪里招架得住:“好吧!唉,真拿你没办法!你的狗绳在哪里?”
[狗绳?那是什么?]
“额……就是,”林秋努力比划,“出门的时候,拴在脖子上,另一头牵在手里……”
[汪?]麦子不懂。
林秋自行翻找无果后,只好拨通了盛晓的微信电话。
“牵引绳就在门口玄关柜子里。”
盛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多陪麦子聊聊天吧,它挺喜欢有人和它讲话的。”
“啊,是、是吗?”林秋有点慌张,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但他心里有鬼,总担心被看出点什么。
牵着麦子在街道上散步,林秋试探着搭话:“你主人让我多和你聊聊天,他平常也会和你讲很多话吗?”
[汪!不是呀,他不爱讲话的。]
情绪稳定后的小狗说话都流畅了很多。
[但是你需要人陪你聊天,这是我的使命!]麦子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
“使命?”
[对!我要拯救所~有~孤独寂寞的人,这是每只狗生来就背负的使命汪!]
林秋听得愣了愣,然后被逗笑了,为了安慰孤独的人而诞生的小狗,这听起来很合理。
晚上盛晓打来电话时,麦子忙着给林秋讲它“捡到”盛晓的故事。
“所以说,你是突然从天而降到他车子前面的!”林秋捏捏搭在手心里的狗爪。
[没错汪!]麦子舒服得摇起了大尾巴。
“听上去有点危险呀,真的不是你贪玩暴冲跑丢了?”
[才、才不是呢!]
好吧,一只小狗会犯什么错呢?
听着麦子的碎碎念,林秋渐渐有点走神。自从毕业之后,他就很少和人聊天了。平日只有必要的工作交流,连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也许他也该买只小狗陪着,可一人独居,工作又忙,哪里有精力照顾它呢?
正想着,林秋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般这个点打来电话,都是工作又出了什么岔子。林秋认命地拿起手机,没想到屏幕上竟是盛晓的视频邀请。
糟糕,是主人来查岗了吗?
林秋有点忐忑地接起视频,盛晓出现在画面里,身后是一间看起来高级的病房。
“我已经转院了。怎么样?麦子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我们相处挺好的,”林秋看了看身边的大狗,它满脑子都是看见主人的兴奋,“麦子看上去也很适应。”
“嗯,我猜它应该很喜欢你家,都不想回去了吧。”盛晓看上去心情很好,声音里都压着笑。
可不是吗?林秋现在就能听到麦子的碎碎念,全都是什么“这里好好”“喜欢秋秋”“主人你也来吧”之类的叛变言辞。
盛晓只通过麦子的表现就能看出这些?果然还是很了解它呀,林秋想。
“既然它没困扰到你,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盛晓突然把话题转到林秋身上,“你原本周末打算做什么?我的意外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
林秋一愣,他哪里有什么计划,真要说起来,还得感谢盛晓送了他一个周末的假期。
“没有什么的,本来周末也只是宅在家里……”
“虽然这么说,但感觉还是要补偿一下你。等我出院了,我请你去看电影怎么样?”
林秋紧张得手心微微发热,一开口甚至有点结巴:“好、好啊,我随时都、都行。”
“哈哈,别那么紧张,我以为,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嗯…是,是的。”
屏幕里的盛晓又笑了一下:“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麦子把脑袋贴过来,挤在屏幕里嗷呜呜向主人道晚安。盛晓也仿佛能听懂一般,煞有介事地回应:“晚安,麦子。”
挂了电话,林秋丢掉手机,一把搂过大狗,把脸埋在麦子软软的毛里。
[秋秋,你脖子红啦。]
“嗯……我知道。”
林秋自暴自弃地瘫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深深呼出一口气,用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为什么要脸红呢?只是多了一个普通朋友吧?一定是这样的,是又交到新朋友太高兴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林秋和麦子开始了和谐而快乐的“同居”生活。
不得不说,一只开朗乐观的小狗绝对是治愈疲惫打工人的灵丹妙药。
林秋像所有刚养崽的新手家长一样,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被这只小狗彻底俘获。他的手机相册被麦子的照片和视频一点点占满,白天上班惦记着小狗,傍晚下班归心似箭。
当然,和所有家长一样,林秋也发现了分享崽崽的快乐。
【盛晓你快看!麦子在追自己的尾巴!】
【金毛小旋风.avi】
视频里的金毛大狗毛发柔顺,精神焕发,一看便知得到了良好的照顾。
林秋一手牵着麦子,一手捧着手机,在路上边聊天边笑。
[汪呜,秋秋怎么这么高兴呀?]
麦子闹累了,黏糊糊地凑过来蹭林秋的腿。
“因为你太可爱了。”
[真的吗!麦子果然是来拯救世界的小狗汪!]
“哈哈哈没错你是。 话说,我怎么感觉你说话越来越顺溜了?”
[因为麦子长大了!麦子从少年狗狗长成青年狗狗了!]
“这么厉害呀!”
……
盛晓在病房里反复看林秋轰炸过来的一连串消息,脸上也挂着放松的笑容。
“怎么和麦子一样幼稚……不,一样可爱。”
看来小狗真的可以拯救世界,感谢小狗。
盛晓要出院了。
他在医院观察了两周后,医生同意他回家休养。出院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他就没有提前给林秋打招呼,直接回了家,迎接他的是一个精疲力尽的人,和一只灰头土脸的狗。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和麦子一起生活了半个月,林秋已经完全习惯了养狗的日常。他的家里堆满了给麦子买的零食和狗玩具;每天早晨和傍晚是雷打不动的散步时间;下班打开房门,就能得到一只摇着尾巴凑上来的大狗;晚上林秋炖牛腩,也会给麦子煮一块牛肉。
虽然早起很辛苦、家里到处都是狗毛,得到了精神满足的林秋依然觉得很幸福。但两天前家里的一通电话,却让林秋犯了难。
电话是林秋的大哥打来的,叫他周末回家吃饭。
“哥,我朋友在我家寄养了一只狗,我回家的话,狗就没人照顾了……”
“嗨,这有什么问题嘛!哥开车来接你!”
“可别说不行啊!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一个人在大城市那么辛苦,咱妈一直惦记着你,回来你嫂子给你炖鸡吃!”
“等……”
还没等林秋再拒绝,大哥林春已经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长兄如父,林秋的哥哥比他大了十几岁,对他疼爱之余更是带着父亲的严厉。林秋毕业后一人离家,哥哥一直很操心他,隔三岔五地给他寄来点东西,或是开车来城里看他。
“这可怎么办呀,麦子。”林秋低头发愁,却对上了麦子闪闪发光的双眼。
“……”
“你看上去很期待啊。”
[麦子想出去玩!]小狗的两只前爪躁动不安地踏着小碎步,尾巴摇成了一朵菊花。
于是,一方面出于麦子的强烈要求,另一方面出于林秋不想和麦子分开的私心,大金毛和林秋一起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偷偷把别人的狗带回乡下,林秋还是有点心虚,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盛晓。
“到了我家,不要乱跑,我会把你的窝放在我屋里;也不要乱吃东西,吃的会单独给你做,”林秋在车上抱着麦子忧愁地反复叮嘱,“你要乖一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没法向你主人交待的。”
林春听着弟弟一直对狗说话,感到很惊奇:“这小狗这么宝贝啊!它能听懂你说啥?”
“嗯,麦子能听懂,它是品种狗,很聪明的!”林秋一本正经地糊弄哥哥。
“嘿!城里狗就是不一样,”林春扭头瞅瞅大狗,“麦子是吧?到家里哥也给你炖肉吃!”
[汪?汪!]
麦子没听懂,但麦子很快乐。
进了村子,林秋牵紧狗绳,小心翼翼地避开养了狗的几户人家。
农村的狗都比较凶悍,它们有各自捍卫的领地,活像一群拉帮结派的黑社会老大。相比之下,麦子就是个没啥心眼的傻白甜,小脑瓜里除了吃就是玩。
[汪呜、田地!山丘!泥塘!麦子要去玩!]
“不行,跟我老实回家!”
林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狗拖进家门,一人一狗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热烈欢迎。
“秋秋呀,快进来!你屋子都给你收好了!”这是林秋的妈妈。
“不着家的小冤家回来了?哟,这大狗可真精神!”这是林秋的爸爸。
“小狗狗,你能打过隔壁的大黄吗?”这是林秋的小侄女。
等下,不要撺掇小狗打架啊!
麦子又多了一位人类朋友。
朋友名叫林小季,5岁半,性别女。
小丫头是全家的宝贝疙瘩,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上树下河到处淘气。偏偏又爱笑嘴甜,闯了祸家人也不忍心说。
活泼爱玩的小姑娘碰上活泼爱玩的大狗,才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混熟了。林秋在屋里和家人聊天,一人一狗就在院子里疯玩。
“秋秋呀,工作这半年,有没有什么相中的女孩子呀?”已经工作的未婚青年回家,聊天总绕不过催婚的话题。
“妈,你别老问了,没有。”
“哎呦,妈不是催你,只是你一个人在大城市,连个互相照应的人都没有,妈挂心呀!”
互相……照应的人吗?不知为什么,林秋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盛晓的影子。
略一犹豫,他说:“妈,这你不用担心,我隔壁新搬来一个邻居,人挺好的,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互相帮忙。麦子就是他的狗,临时托我照看几天。”
林秋妈妈看上去放心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旁敲侧击:“都能把这么漂亮的大狗交给你养,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隔壁那人多大啦?做什么工作的?咳,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林秋简直哭笑不得:“关系还可以,二十五六,工作我也不清楚,人家是男的。”
“哦,是男生啊……”林秋妈妈有点失望。
林秋的表姐突然插了句嘴:“男生怎么了?现在两个男人也有一起过日子的。”
林秋吓了一跳,表姐林夏上大学后就变得奇奇怪怪,有时候嘴里念叨的东西一家人都听不懂。
“哎呀!你这丫头乱说什么呢!”林秋妈妈瞪了林夏一眼,把手里刚剥好的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我也没说错嘛……”林夏嘟囔。
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怎么过日子?表姐停止了“胡说八道”,林秋心里却像是推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惹得他反复思量。
心里一个小人不以为意:男人不也是人,一样柴米油盐过呗;另一个小人惴惴不安:一男一女是为夫妻,两个男人却是什么道理。
理智告诉他,林秋你快别想了,可思绪一旦被打开,又怎能轻易控制住。
就这么神思不属地熬到了饭点儿,一家人突然发现,大狗和小姑娘双双失踪了。
“怎么回事,刚刚都还在院子里呢,一转眼就不见了!”林春本来以为林小季是去邻居家串门了,可问遍了周围的两三家,都说没见到人,他顿时有点着急了。
“你别慌,有那么大一只狗跟着,拍花子的也不敢轻易拐人,八成是两个小家伙跑去哪里玩了!”林秋的大嫂倒是冷静。
一家人分散开在村里四处寻找。
林秋一边找,一边回忆麦子在村口小路上说过的话:“泥塘…她们会不会去水塘那边玩了?”
春冬枯水,水塘已经变成了泥坑,林秋在坑底发现了脏兮兮的小孩和小狗,两个小家伙都冻得够呛。
林秋又好气又好笑。
他面前的一人一狗都狼狈极了:林小季一张小脸上糊满了黑泥,活像刚从非洲挖煤回来;麦子全身的金色毛发纠结成缕,还往下不停滴着泥点,狗头低垂,不时抬眼偷看林秋。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披着林秋的外套,趴在他怀里,自知闯祸却还小声狡辩:“麦子说它能打过大鹅,我才带它过去的。谁知道它见了鹅转头就跑,还把我给带沟里了!”
林秋转头看看麦子,这大狗也满腹委屈:[呜呜……大鹅好凶,泥塘、好冷]
水塘边上确实有一家养了鹅。
北方的大鹅,看家护院一把好手,平时昂首挺胸巡视领地,遇到陌生人,就拍起翅膀嘎嘎大叫。若是陌生人还胆敢闯入,立刻伸长脖子用喙拧人。
别说小孩子,成年人都不敢轻易招惹看家大鹅。林小季被叮嘱多次不要靠近,但这小姑娘心里一直惦记,总想来和它们“比划比划”。
“……”
“麦子,你说你能打过鹅?”
[麦子当然不能!汪呜呜……她不是带麦子出来玩吗……]
好吧,看来是语言不通引起的一场乌龙事件。
回到家里,林小季被数落一顿,然后被抱去洗澡,临走还不忘关心“同犯”:“不要骂小狗,是我带它去的!”
看着麦子一身泥水,林秋也没舍得教训它,只想快点把狗洗干净。等到了浴室,他才真正开始头疼。
“过来,给你洗澡。”
[麦子不要!]
“你看看身上的泥,不洗干净不许出门!”
[麦子不要!不要汪!]
林秋打开淋浴头,试图过去把狗捉住,麦子闪身躲开,反而溅了林秋一身脏水。
一人一狗纠缠了半天,浴室变得一片狼藉,气喘吁吁的林秋终于宣告投降。
“好吧好吧,我不逼你了,至少让我拿毛巾给你擦一擦毛吧?”
麦子思索一会儿,同意了。
[总之不要洗澡汪!]
没冲干净泥水、只是草率擦干后的麦子变成了一只“拖把狗”,灰土糊着毛发纠缠打结。
它自己还挺美,吐着舌头乐颠颠又去找小姑娘玩了。林秋这次不敢放它自己胡闹,从头到尾牵着狗绳陪在一边,不敢离开半步。
等终于熬到吃完晚饭,林秋已经身心俱疲,拒绝了大哥留宿一晚的邀请,决定连夜回城。
林小季和麦子依依惜别,难舍难分:“小叔,下次再带小狗回来呀!”
再也不会了!林秋愤愤地想。再让麦子接近农村,他就是小狗!
林秋提前回家,是打算在自家浴室里和麦子继续搏斗,争取在不惊动盛晓的前提下把小脏狗弄干净,消灭“罪证”。
所以当他牵着脏兮兮的金毛狗,走出电梯,看到自家门前站着的挺拔男人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盛晓看上去也非常惊讶:"你们这是……"
完了完了完了!
林秋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大字。
麦子倒是兴奋地冲上去解释了——
[汪呜,秋秋带麦子回家啦!]
[家里有一个大院子,好多人!
[麦子交了新朋友,麦子和小季玩泥巴!
[可是秋秋生气啦,因为麦子不爱洗澡。]
……
小笨狗!你解释一堆他又听不懂!
不过这解释颠三倒四、错漏百出,也该庆幸盛晓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