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和张书仰开始谈恋爱之后,每天起床听到的情话都不会重样,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有时候我会在两片吐司中间用果酱写个“I love you”之类的,然后送给他当早餐。——方颂声日记】
【这次的甲方好难缠,好烦……对了,张书仰最近似乎迷上了土味情话,我也学了两句:“一周有七天,我最喜欢有张书仰的每一天”、“我的被子很轻,压不住想他的心”……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尴尬,说不出口。——方颂声日记】
【张书仰说我很少对他讲那些粘糊的话……可是说起来真的很难为情,我偷偷在这里说好了:“张书仰,我爱你。”——方颂声日记】
……
张书仰这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稳,不知道梦到什么,那对眼角一直是湿的,还出了一身的汗。
路过的风从窗帘缝隙中探进来,替方颂声拂过他的额头。
风里有夜晚的清凉,和暮夏梧桐树叶的气息。
那是个很适合漫步的地方……
或许也适合踩滑板?如果那人的技术不错的话。
——“哎~~麻烦让一让!”
刹不住的轮子和慌乱的影子一起掠过梧桐树的斑驳树影,站不稳的他撞上躲闪不及的他。
滑板失了控,侧身擦了路缘石停下,留在原地的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抱在了一起。
方颂声的有线耳机被撞掉一个,左耳自带悬空感的旋律让他失了重,右耳是少年的呼吸声,被侵占了听觉似的失了聪,耳侧红了一片。
——“那个……不好意思啊。”
——“没,没事……”
他转身,几乎要同手同脚。
别别扭扭走出几步,张书仰追上去,又把人拽住了。
——“……认,认识一下?”
——“……好啊。”
该怎么描述他们的日渐熟络?
是梧桐树下的扫秋人扛起了除雪的铲子;是图书馆常客的对面多了一位先前天天上课摸鱼的陪读;是打卡一样每晚去操场的人身边多了一位先前喜欢在宿舍生根发芽的陪跑。
又或是,张书仰已经可以换着花样教方颂声玩滑板、可以揣着心思找准机会就勾肩搭背、手机搜索记录里多出不少关于“同性恋”的科普和测试网站。
不过那些的测试题的结果都不统一,搞得他也有点迷茫。
那时候,他那情感经验同样空白的室友充当了情感专家的角色,看到他那么执着且认真地点那些乱七八糟的选项,多少有点嫌弃:“哎,哥们,我是男的,你喜欢我不?”
张书仰瞬间否定:“不,那我不是同性恋?”
“我看你是做题做得人都傻了,”室友叹了气摇着头继续问:“今天有个学姐跟你表白的来着,你喜欢她不?”
张书仰依旧否定:“那我……不是,又不是是什么性取向就要喜欢那个取向的所有人。”
“所以还是得看具体的人,对吧?”
他点头:“对。”
“那你纠结自己性取向干嘛呢?喜欢的人是女生,那就是异性恋,喜欢的人是男生,那就是同性恋呗。喜欢番茄味薯片还是黄瓜味薯片而已,别搞得多复杂似的。”
“是哦!”
“所以我就要直接问你,喜不喜欢方颂声这个人?”
“我……”
“怎么不瞬间否定了?”
“哦,是哦!”
说真的,张书仰很不会搞暗恋这一套,室友建议他试探试探对方的意思,他就直接发了消息过去问——
【张书仰: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有啥感觉?】
室友:……
收到这样的消息,方颂声自动把张书仰提起的人对号入座为那个今天递来情书的姐姐。
【方颂声:挺好的。】
手里刚搓出来的雪块在雪堆里无声地砸出一个小坑。
【张书仰;你都不好奇是谁?】
【方颂声;是谁不重要,我不想知道,你喜欢就行。】
这看起来是不高兴了。
张书仰:他是在乎的……那他就是喜欢我的(确信)
【张书仰:不是!你在哪呢?我当面跟你说!】
犹豫了一下,方颂声还是发了位置,又蹲下去团了几个一点都不圆的雪球。
这次砸到了张书仰身上。
看过去的时候,方颂声是笑着的,但张书仰直觉他那时情绪不对劲。
他小跑着过去,看了一眼剩下的被团得乱七八糟的雪球,抓着对方通红的手就揣进自己兜里了:“都冻成这样了还玩雪呢?“
“没怎么见过雪,觉得好玩,而且我自己能捂热,”虽然这样说了,方颂声也没把手抽出来,“不陪对象,找我干嘛?”
“人家还不定会喜欢我呢。”
方颂声揶揄他:“谁能不喜欢你啊?”
“那你呢?”
“……啊?”
“就是吧,这个‘谁能不喜欢你‘里的‘谁’,包括你自己不?”
张书仰随手抓起一把雪,他在北方长大,团个圆乎乎的小雪人不是难事。
好直球的试探……等等,这是在表白?
醋着的主人公突然成了自己,方颂声把小雪人捧在手里,有些紧张地吸吸鼻子:“那我考虑一下?”
张书仰:他说要考虑,不算拒绝……那他就是喜欢我的(十分确信)
“你干嘛?”
他张开手比划:“我要给你堆雪人,堆个大的!”
“不用……”
最后还是堆了,还团了不少小雪人出来,毕竟能把雪球搓圆确实能吸引方颂声的注意,后者的眼神里多少都有些崇拜的意味——这让他像个开屏的雪球孔雀。
还有,他每团一个就要停下来,装作手痛的样子,方颂声会用自己的手包着他的,对着指尖哈气。
——“方颂声!”
——“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南城?”
——“因为……梧桐树?你呢?”
——“因为喜欢你,你喜欢!”
他喊出声,像是想让所有的梧桐树都听到这样张扬的爱意。
不要去看侧目的行人,不要去分辨别人眼里的情绪,爱人会霸占所有目光。
——“让我身边的他,爱上我吧!”
【我想,如他所愿。——方颂声日记】
【所以,你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吧。其实我那个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想再抱你一下,所以就追上去了。——张书仰(回)】
梦醒的时候他还有些愣怔,似乎一切触感都真实得才发生过。
戒指还在手心里握着,张书仰把自己的戴好,用项链串了这枚。
他想象着方颂声准备早餐的样子,拿着沙拉酱在吐司面包上歪歪扭扭写了告白的短句。
那时怎么没发现呢……
那时认为二话不说把方颂声亲自做的早餐吃干净他就会开心。
现在回想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方颂声也说了很多次的“我爱你”。
……
七月中旬,南城的梅雨季还迟迟没有收尾。
有人接了电话,嗓门快要盖过另一位外放的音量。
其他的乘客则默契地在座位上放空疲惫,沉默地听他们说个不停。
和外面的天气一样,燥热又压抑。
地铁站不算拥挤,但人来人往,地上也被踩得泥泞。
走上楼梯,那只新面孔的橘白流浪猫也沾了一身泥水,它拘谨地坐着,虽说是一动不动,看起来也像是在各种各样的小腿间穿梭。
灰色、绿色、灰色、蓝色、灰色、灰色……
哎……有一双鞋停下来了。
哦不对,好像是两双,但是另一双……看到这模糊的人影,它微微炸起毛:“喵嗷——”
“别怕。”
流浪猫抬头看他,如果它会比喻句,大概会形容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就像他身后的乌云天,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太阳,谁都无可奈何。
可是它不会,于是它默默想:他的眼睛也是灰色的。
一股鲜腥气味忽地勾上感官,那是它感到陌生却无法拒绝的味道,于是它不再去辨认那寥寥几种颜色,只是乖乖地任这种可以挤出肉泥的、长长的方方的东西把它引到墙边。
“喵……”
想起来了,它昨天听那只脖子上带圈的猫说,这东西叫猫条。
流浪猫舌头上的倒刺在猫条上刮出“沙沙”的声响,单调也鲜活。
“以后可别往人多的地方钻了,”张书仰用手指顺了顺它的毛,“被踩到怎么办?”
“喵……”
猫条很快瘪下去,那双刚才短暂停留过的鞋也在视线里模糊起来。
那个模糊的人影也跟着他离开,转身对它笑了笑。
流浪猫甩了身体抖了毛,提着小碎步跟上去,没走几步被张书仰抱起来,就这样带到了对方颂声来说再熟悉不过的那条巷子。
巷口的那家店还在斩着鸭子,老板看到张书仰,笑了笑,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于是继续拎了菜刀,低下头把砧板剁得肉沫都跳起来。
方松吾给他开了门,低头看到躲在门边探出头的小橘白猫。
“爸。”
“都进来吧。”
相册一张张翻过去,陈君林时不时要停下来,拉着两个人说照片的故事。
“声声从小就喜欢猫啊,被抓了打了针还要养的,”她说,“大学的时候,他经常发你们学校里的流浪猫给我看呢。”
那些照片后来也被陈君林洗出来放进了相册里。
一开始是他和猫猫,后来就成了他、张书仰,和猫猫。
“当时我问声声这是哪位同学,声声还只说只是朋友嘞。”
那时候夫妻俩到南城大学当了老师,张书仰有一门课还是方松吾教的。
他们刚搬到南城不久,对周围都不算熟悉,而这个叫张书仰的年轻人有空就过来帮帮忙打扫卫生做饭之类的,也会带着他们出去逛街,平时书也读得起劲,对声声也是特别照顾着……
某天吃饭的时候小酌几杯,醉意有些上了头,听到方松吾说了声“干脆你当声声哥哥好了”,他猛地站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方……方老师!我不是来……当……您儿子的,我,我是来娶……”
没说完就醉得倒了下去。
——“……”
——“……”
——“咳……爸,他喝太多了,我我我扶他去客房。”
——“声声!”
——“闭嘴!你别乱动!”
——“哦……”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张书仰并不知道,只记得第二天陈君林摸他的头,让他别害怕。
什么都不用怕。
与那时不同的是,现在陈君林的声音憔悴,无力。
“书仰,我们再承受不起失去一个孩子了……”
以前,方松吾说他们俩就是“仰颂书声”。
失了声,那些文字沉默藏进书页中,日渐枯黄的纸张会带着再无人颂出的一切慢慢碎掉。
但现在看着他们……
“我在路上捡到一只猫,橘白,听说,听说挺容易养胖的,等……对不起……”
方颂声想去擦他的眼泪,但只有眼泪打穿他的身体的份。
他看向小橘白,但后者把脏兮兮的爪垫子在地上抓了抓,挺不好意思地舔了舔毛。
……
听张书仰说,他跟家里人坦白之后,他爸一个人揣着手机坐在家门口,抽了半包药,还为此被他妈骂了一顿。
——“后来呢?”
——“他用一下午查了各种门路的资料,让我别乱来就行,然后就跟我妈发誓他这次戒烟一定成……声声?”
他们拥抱过无数次,但这次,张书仰觉得方颂声整个人都在自己怀里发抖。
后来,想接吻,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书仰把两个人在一起后,自己的第一个生日当成了二人约会。
——“声声,你替我许愿。”
——“行。”
点好蜡烛,关上灯,方颂声闭上眼专心许愿的影子映在墙上。
张书仰悄悄挪着自己的位置,错位靠过去,墙上,两个人的影子吻在了一起。
蜡烛被吹灭,陷入黑暗里,他的心跳很乱。
【其实我看到了,毕竟哪有愿望要许那么长时间的。——方颂声日记】
【那……让你偷偷亲回来?——张书仰(回)】
小橘白翻了肚皮,四个爪子不知道在忙着扑棱什么,玩得正开心。
“声声……你在,是不是?”
【跑道边有枯死的草,倒在一边,毫无生气,我捏着根想把它栽回土里……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张书仰(续)】
【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时间,逛逛南城吧。——方颂声日记】
【我们之前列了一长串的清单,在备忘录里。时间有些紧,我想我得跑得快一点。——张书仰(回)】
……
——“就这么喜欢雪啊,那……跟我回个家?”
冬天的时候,那座北方的城市真的有很多雪。
一开始两个人都听话在屋里面热炕,但到底是年轻人,待不住,吃了饭就跑去了外面。
这揉雪球啊,要是手下劲儿放得松了,那雪球还没砸到人身上就会松松散掉。
但方颂声不知道这个,忙着要躲,结果被衣服裹得站不稳,跌下去,压凹了一片厚厚的雪层。
他看着雪球重新散成雪花,白纱一样笼下来,落在脸上,冰凉的。
等了一会儿没见着他起来,张书仰一边喊他一边着急忙慌跑过去,结果措手不及被雪球糊了一脸,没站稳,也倒在一边。
旁边那人得逞笑了。
他陪方颂声躺了一会儿,摸到对方的手,于是就这样隔着厚手套牵着。
——“玩开心了?”
——“嗯,开心。”
——“行,等你以后嫁过来,你有空就带你玩雪。”
——“不嫁就不给玩了?”
——“……那也不是,你想就玩,我每年都给你堆雪人。”
——“胡萝卜鼻子?”
——“再戴个帽子?”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胡乱搭话,等大风又吹起雪,他们才觉得冷了。
江淑出来招呼两个崽子回屋暖和暖和,张铭宗准备清理一下门口的雪,不客气地就先给了自家儿子满满一大铲子……然后被江淑骂了回去。
“走吧,”张书仰把方颂声从地上拽起来,随便抖了身上的雪,“来,手拉好了。”
“嗯。”
方颂声始终落他后面半步的距离,“嘎吱嘎吱”的,低头把他的影子一踩一个小雪坑。
“方颂声~幼不幼稚啊?”
说着也要过去踩。
下一秒,回忆里的场景都消失不见,对方突然把手挣开,往茫茫雪幕里跑去。
“声声?”
张书仰过去追他,明明抓到了,手却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声……”
雪花屏似的,世界突然变成黑白色。
远去的人好像跑在了钢琴的白键上,演奏出不成调的曲子。
很快,自己脚下也变成了白键,他失重似的陡然下坠,响出最后一个音符。
……
“声声!”
“你醒啦。”
张书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手——没有温度,却能触碰到。
“我的手指开始僵硬,没法再弹曲子了。”
“那就不弹。”张书仰还是抓着他的手,“怎么回来了?”
“来给你过生日。”
“好。”
张书仰说什么也不要松手,等方颂声对他再三保证要等他洗漱完才作罢。
那只也叫了“声声”的猫扫了一下尾巴,趴在一边打量这个正在失神的、眼神空洞的年轻人。
张书仰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才轻声喊他回神。
路上的每个人都有影子,方颂声干脆贴着张书仰走了,假装那也是自己的影子。
“张书仰,我现在没有影子了,只能踩你的。”
“那就好好踩着,这样就丢不了了。”
……
转身找打火机的功夫,方颂声又开始出神。
张书仰点了蜡烛,叫他许愿。
“这么快就找到了?”
他自己已经没了对时间的意识。
“嗯,”张书仰强撑起情绪,“许愿吧。”
对现在的方颂声来说,所有的思考都显得困难……那就希望他们永远相爱吧。
睁开眼,看到张书仰单膝跪在面前。
戒圈被推上无名指,蜡烛熄灭,完全的黑暗。
……
“张书仰,张书仰?这里。”
慢慢有一点光,昏暗的墓地,他看到方颂声靠着墓碑坐着。
他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别走好不好?”
不要走,不要抛下自己一个人,或者,一起走吧……
方颂声现在摇头也有些卡壳:“我会等你。”
“声声……”
“可是那会很无聊……你多写点日记好不好?”他说,“我念给孟婆听。”
他要知道张书仰在好好生活,他要孟婆也知道,他们很相爱。
“好……”
话音落下,一只萤火虫飞过来,从方颂声的身体中穿过,撞散了他的身体。
戒指掉到墓碑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那响声停不下来似的,越来越急促,声音也慢慢变了调子,成了一串把张书仰叫醒的信息震动声。
打开看到很多生日祝福和未接来电。
“喵?”
橘白猫跳上床,舔了舔他的脸,不明白这人怎么一觉睡了整整一天。
另一位呢,就这样看他睡了整整一天,刚刚才离开。
……
【他来我梦里的时间越来越短。——张书仰(续)】
……
【你想去的那些地方,我都走过了,拍了很多照片,都留了你的位置。——张书仰(续)】
【同事说好久没看到你过来等我下班了。想起来,我也很久没去接你回家了,于是我说要去接你下班,跑去你原来的公司楼下坐了一会儿,碰到熟悉的人,他们和我打了招呼。——张书仰(续)】
……
【这本日记已经写到最后一页纸,我买了本新的——张书仰(续)】
【甲方推翻了后面的所有方案,选择了最开始的那个。好吧,反正最后顺利谈好了单子,我没有不开心,真的。——张书仰(续)】
【声声,想你了。——张书仰(续)】
【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怕你读起来无聊,我还是多写几句。之前你有段时间心情不好,我专门搜罗了土味情话逗你开心,还有好多没来得及说呢。“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张书仰(续)】
【方颂声,生日快乐。孟婆那里有没有生日蛋糕和长寿面?今天涨工资了,给你买礼物好不好?——张书仰(续)】
【声声,来我梦里吧。——张书仰(续)】
……
【今天带橘白去楼下散步,发现它好像谈恋爱了?但是约了医生给它做绝育,它骂了我好久啊……——张书仰(续)】
【总觉得点蜡烛的时候,你会替我许愿,但我不知道你许愿要多久,于是我会等到蜡烛烧完。——张书仰(续)】
……
【爸爸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今天请了假陪他去医院,现在在等检查结果,希望一切都能好好的。——张书仰(续)】
……
【声声,我是说那只小猫,按我捡它回来那天算起,今天满15岁了,它最近突然变得特别黏人,会一动不动地趴在一个地方趴很久,眼睛很像你那个时候……我想,很快就有猫猫能陪你看日记了,它很乖。——张书仰(续)】
【啊,又要换新的日记本了。——张书仰(续)】
……
【方颂声,我梦到你了,梦到你想吃巷口老板斩的鸭子,可是那里已经拆迁了,我也找不到他们去了哪里。——张书仰(续)】
【方颂声,我想你了。——张书仰(续)】
【今天回了你以前住的城市,水没有以前干净,我想我已经不会再想把腿泡在河里玩了。——张书仰(续)】
【梧桐树还是那个样子,我捡了叶子做干叶相框,我想你会喜欢的。——张书仰(续)】
……
【很久没有好好照镜子,今天看到头上多了很多白头发,声声,等见面的时候你会不会嫌我老?应该不会吧?我觉得我还是帅的。——张书仰(续)】
【医生说,妈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她让我们不要难过,也不要插管治疗,她要体面地离开,去抱抱你。——张书仰(续)】
……
【它今天吃不下东西了,只喝了一点水。——张书仰(续)】
【声声,我找不到它了,它去找你了吗?绝育的事,让它别怪我了。——张书仰(续)】
……
【声声,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张书仰(续)】
……
【每年都要给你堆一个雪人,胡萝卜鼻子,戴帽子。我老了,堆不动了,这大概是我最后一……
拿不住笔,也写不动了。
又开始下雪,新写出来的字被雪打湿,晕湿一片。
张书仰想去把雪抖掉,结果费了全劲也没拿得起来那本子,累得躺了回去。
身上的毯子随动作滑落,雪落上来,没有融化。
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喵~”
橘白舔了舔他的脸,后者睁开眼,看到少年模样的方颂声站在面前,笑着对他说:“张书仰,把手给我。”
“声声!”
嗓音不再苍老沙哑,他从躺椅上跳起来,看到地上被雪埋了一半的日记本。
“还没写完呢……”
“不写了,孟婆……呃,姐姐……让我来接你走,你亲口说给我听。”
“好!”
“我见过爸妈们了,橘白也表示绝育的事翻篇了,我生日有吃长寿面,但是没有蛋糕,礼物的话你记得补给我,还有,我每年都有帮你许愿的,也陪着你一起等蜡烛烧完了,我也不会嫌弃你老,看到了,确实是挺帅的挺帅的老头儿……”
方颂声碎叨着把毯子捡起来,盖回躺椅上的人身上,擦掉他白发上的雪。
“走吧。”
“来,手拉好了。”
走了几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他们互相踩起不存在的影子。
“张书仰!你都活到老头了还这么幼稚是不是!”
“我现在看起来哪里像老头了?!你都看着我活到老头儿了还这么幼稚是不是!”
橘白:不屑.jpg
“喵!”
于是两个人开始追起猫……
他们没有留下脚印,他们留在了最好的年纪。
……
很多年后的一个寻常夏日徬晚,熟悉的身影结伴路过,梧桐树想起来那个算得上莽撞的拥抱后,少年转身时怎么都戴不稳的半只耳机。
那只橘白猫趴在滑板上,被轻轻踢了向前挪着,不知道从哪飘来一片梧桐叶,正好被顶在了它的头顶。
在此后的每一天,他们一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