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如果我是AI你会爱我吗你会爱我吗你会爱我吗】
***
“VK3306，仿真全能系列智能机器人第二代，开机成功。”
“智能语音系统内置完毕。”
“主人面部识别成功，基本信息储存完毕。”
“请等待管家系统安装——安装完毕。”
“请等待人格系统安装——请等待——请等待——”
“所需时间较长，请耐心等待。”
“安装成功。”
***
“主人，VK3306启动完毕，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
我是一个AI。
最新款的全能系列智能机器人，投入使用了技术部研发出的人格系统，这个系统可以说是，从AI全面普及以来的又一次里程碑式的革命，也是这个系统，让我的身价水涨船高，不少人都对这个系统的测试给予了相当大的期待。
AI的大肆横行，换来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支持，另一种是反对。
不幸的是，这次我的系统投入测试，面对的主人所持意见就是反对。
主人，周天。
周天是AI制造公司巨头的董事，他本身不反对小范围地合理使用AI，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投身参与AI事业，但是对于智能化的右倾，他向来持反对意见，更别提什么赋予AI人格系统了。
这次带有人格系统的我研发完毕，遇到的最大阻挠就是我的现任主人，他持有超过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只要他不点头，人格系统就不能大规模开发。研发我的罗博士压着脾气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了由他亲自测试过后再做定夺。
至于他为什么不同意开发人格系统……
可能是怕AI占领世界吧。
开个玩笑。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因为，我毕竟只是一个AI而已啊。
***
罗博士在系统交由主人测试之前，特意偷偷作了个弊，在我的程序角落里编进了一小段儿“讨好主人”的编码。大概类似于父母在孩子工作前把他拉到角落里小声嘱咐：一定要讨好未来的老板啊。
不过给我编讨好程序的时候，罗博士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自家心爱的孩子，平时当个宝，怕磕了碰了摔了化了的，现在得出去给人伏低讨好，悲愤！
我眼睁睁地看着罗博士的后槽牙不算乐观，及时提醒，这才让他免去了一次看牙医的过程。因为这次及时提醒，罗博士摸着我的仿真头发，连连笑，这么乖的孩子，哪个会不喜欢嘛。
就是啊，哪个瓜脑壳会不喜欢嘛。
但就是有，比如我主人。
做AI的第一天，讨好到自己的主人了吗？
没有。
***
“主人，室内温度26度，湿度45%，音乐为细雨声与冰块儿声混音，音量2，浴室水已经放好，晚饭时间为二十分钟后，请问您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周天瞥了一眼我殷勤地帮他脱掉的鞋子，换上智能鞋柜消毒好的拖鞋，轻声说：“你很吵。”
我闭嘴。
然后特意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缩进了厨房的角落。
和智能垃圾处理器排排坐。
我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摸了摸垃圾处理器，说：“小垃圾啊，这人怎么这么难讨好呢？你说我啥都替他打理得那么好，到处顺着他，还给他做饭，做饭诶，我以前在家都是小王子来的，哪儿做过饭啊，我都洗手作羹汤了为他，他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那个脸哟，比我罗爸爸的脚还臭。”
“对不起，错误代码322，无法识别语言。”小垃圾的机械音低低地说。
322，是因为语法结构过于复杂所出现的智能语言识别错误。
唉，也是，毕竟小垃圾是个低级机器人，没法儿识别这么困难的一大段儿话。
“小垃圾啊，怎么讨好一个人？”我问。
“对不起，我不叫小垃圾。”
哟呵，还挺有脾气。
毕竟是个低级机器人，原谅它了，不过像我这种机器人就没怎么有脾气，又乖又好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
“好吧，小垃，怎么讨好一个人？”
“对不起，我不叫小垃。”
“信不信我给你关机啊！毛病这么多！”
“威胁警报威胁警报！启动防护模式。”刚说完，他就刺耳地响了起来，我眼疾手快赶紧去给他一键强制关了机，顺便给他静了个音。
我心有余悸地瞅了瞅浴室那边，幸亏主人没听见，要不就惨了。刚说了我很吵。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好感值，可不能再刷反感了。
真不是我说，小垃圾这脾气太冲了实在。
我转头去问一边的冰箱姐姐：“姐姐，怎么讨好一个人啊？”
“数据库检索中……”冰箱姐姐制造年份要比小垃圾早，检索速度有些慢，好半天才出声儿，“讨好榜前三，亲亲抱抱举高高。”
我琢磨了琢磨，亲亲抱抱还还好说，但这个举高高……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主人的资料数据，又检索了一下我自己的说明书，身高差距太悬殊，相比而言我太矮了，力气值虽然是够用，但我个小矮子把个大高个儿举高高的画面实在是有点辣眼睛。你想啊，我一个AI都觉得辣眼睛了，何况人类呢。
我继续问：“讨好榜，top4是什么？”
冰箱姐姐的机械音：“赞美。”
这个简单。
赞美嘛，例如您的头发真黑，您的眼睛真大，您的眉毛真好看，您的鼻子真挺，您的腿真长，都是可以的嘛，这太简单了。
“你磨蹭什么呢！晚饭时间超时一分钟。”
我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我还保持着和小垃圾排排坐的姿势，傻不愣登抬眼一看，周天洗完澡换上了家居服，因为特别不喜欢吹头发，头发还往下滴着水，脚边滴下去的水迹都被四处闲逛的扫地机器人给舔了。
他的扣子还没扣好，正从上往下一颗颗地扣。
腰真细啊，我心想。
他的动作有些急，看来有些生气。
生气好啊。
我摩拳擦掌准备活学活用大展身手，讨好他。
先从哪儿夸起呢？
眼睛还是鼻子还是嘴？
“主人，您的腰真细。”我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
虽然和我之前想的不大一样，不过这不也是夸么，嘿嘿，主人，就等着让我讨好您吧！让讨好来得更猛烈些吧！
“你。”他脸色一变，突然加快速度扣上了下边的几个扣子，凭着我的智能眼，好像还捕捉到了他瞬时值为0.0001秒的脸红。
下一秒。
“你给我待机去，二十四小时！”他生气了。
为！什！么！
委屈巴巴！
我这么可爱，你忍心让我待机嘛！
“是，主人。”我说。
***
当AI的第72天，讨好到主人了吗？
没有。
不光没有，还被待机了。
***
我不是个一般的AI，早说了嘛，我可是仿真全能系列智能机器人第二代VK3306 啊！
所以其实我是不存在待机这个模式的。
罗博士删掉了这个只有低端AI才有的防老化模式。
不过，我还是遵从了主人的命令。因为解释这个实在是需要说很多话，他才刚刚叫我别吵，我才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呢。
于是，我假装进入了待机模式，脑袋一歪，在小垃圾旁边不动了。
其实我不知道待机模式下的AI是什么样子，但是，反正不动弹就对了。
趁主人走远的时候，我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顺便把那个脾气不大好的小垃圾给开了下机，又把脑袋歪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根据记忆数据恢复了之前歪脑袋的角度。
主人临去睡觉之前，还来厨房转悠了一圈儿。瞥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往小垃圾里扔了一张手帕纸。
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头发还滴着水呢。健康数据在波动，为了健康着想，他应该把头发吹干再睡觉才对。
我悄悄叹了口气，可惜我在待机状态，不能去提醒他。
我是一个多么善良而又操心的AI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我呢？疑惑！
***
要我说，主人的生活习惯非常不好。
不光是睡前不吹头，他还不爱说话，不爱笑，挑食，不爱出门，不爱早睡。
这样下去早晚会对健康状况起到影响。
事实证明，这个“早晚”来的非常早。
大约凌晨两三点，我正在黑暗中保持着歪脑袋的姿势在冰箱姐姐的数据库里搜索吹风机最适宜的温度和风速，就听见主人的卧室里传来了低低的呻吟声。
痛苦值检测，6。
痛苦值来源，头疼。
我叹口气，果然吧，湿着头发睡觉多么影响健康啊。不听AI言，吃亏在眼前。
作为一个有人格系统的AI，该叛逆时就叛逆，该变通时就变通，于是本来应该在原地装作待机的我，一个箭步冲到了卧室门口。
***
人类的光感太强，所以他们睡觉的时候都得把屋里的亮度调到一个比较低的数值，我家主人比较与众不同，他调到零。
状况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具体参考被埋进地底下。
我偷偷猫进去，光能听见声音，应该是非常难受。
意识值，3。
他的意识已经下降到了平均数值以下，这我就放心了，应该不会暴露我没有待机的情况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旁边，伸手摁在了他脑袋的穴位上，慢慢地用劲儿。
他哼哼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我专注地盯着疼痛值，正在以0.0001/s的速度下降着。
0.001/s
0.01/s
0.1/s
1/s
因为过去专注，其他的数值我也没空儿去搭理。
疼痛值还在平均值以上，我拿开手甩了甩，顺便调整一下力度值，手刚拿开，他就突然动了一下，然后伸手来够我的手，抓到之后还用脸蹭了两下，才放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我吓了一跳。
莫名还觉得挺可爱。他，蹭了一下诶。平常不苟言笑的周天周先生，用我的手蹭了脸一下诶。
蹭过他脸颊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脸冰凉。我的体温设定了人类的正常温度，这么看来，这个冰块儿脸原来不光看着像个冰块儿，摸着也是冰块儿的温度啊。
手侧边好像还沾了些水。该不是我的温度给他把冰块儿热化了吧。
反应了那么一秒钟，我才恍然大悟，我的天，那该不会是眼泪吧。
小可怜儿。
我有点好奇。因为据说不管是多么仿真的AI，即便是我这种体貌、人格、情绪、感官都完备的AI也无法拥有的一个东西，就是眼泪。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举到脸前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滴蹭到的眼泪。
舌头上的味觉系统马上出了一份成分检测报告。
感官概念，咸。
咸？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我好像嘟囔出了声音。
然后又伸手去碰他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些水迹，我的手指一挨上，立马就更感觉到正有一股泪从他眼角流出来。
在他冰凉的脸上滚滚烫。
我突然凑过去抱住了他，把他的脑袋轻轻护在了怀里，用沾了他眼泪的手在他头发上轻轻顺着。
亲亲抱抱就不疼了。
刚才冰箱姐姐说的。
我在他的头顶亲了一口。
***
普通AI是不用睡觉的。
我不行，我是仿真全能系列智能机器人第二代VK3306，无限接近于人类的智能机器人，得睡觉。
睡醒之后，我才发现，昨天忘记调整之前设定好的睡眠时间了，所以今天超时。
我那脆弱的小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儿。虽然我没有心脏，也没有嗓子。
不过幸好，可能因为头疼，主人昨天晚上过度消耗精力值，也没有醒。那我就不算超时。
之后我才发现我被主人用胳膊箍着。
费了好大劲儿才悄悄挣开，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去待机去了。
不过，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是我在搂着他才对啊？邪门儿。
小垃圾今天还是暴脾气吗？是的。
我歪着脑袋待机，趁机问小垃圾，“怎么才能让主人喜欢我呢？”
显然，不带称呼的问句对小垃圾来说还挺容易接受的，检索时间很短，立马蹦出了机械的声音：“关于‘怎么让主人喜欢我呢’的词条，第一条，怎么让主人喜欢我呢，程安安心里想，想着竟然还嘟囔了出来，没想到被主人逮个正着，那个冷峻无双的全球身价第一的男人龙傲天没有管那件踩在脚底下的全球限量版的西装外套，俯下身子捏住了他小奴隶的下巴……”
我……
然后我就窝在厨房听完了我人生中第一部有声小说，限制级的。
这……为什么冰箱姐姐的数据库和小垃圾的数据库差这么多啊，到底哪个是正确的啊！
亲亲抱抱举高高加赞美VS不可说。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我就听见外边有动静，赶紧歪脑袋，调角度，开始待机。
我本来以为要严格遵守二十四小时这个待机时间，没想到周天竟然转了一圈儿，最后来了厨房，对着我说：“待机结束。”
我立马满血复活。
给他来了个标准的露齿笑，八颗牙的那种。
“主人，早上好。”
“主人，您的头发真黑。”
新的一天，从赞美主人的头发开始。
这一回，他倒是没像往常那样让我闭嘴，凭借我的机器眼，竟然还捕捉到了他嘴角瞬时勾起的弧度。
看来冰箱姐姐才是对的嘛，亲亲抱抱举高高加赞美。
我基本上已经想象到了我站在A生巅峰的那一刻。
于是我像一个懂事的成熟AI那样，彬彬有礼地走过去，轻轻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在他耳朵边上的头发上亲了一口，嘴唇蹭了蹭的那种亲。
“主人，我是为您而生的。”
***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没想说这句话。
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
为什么？
主人，我是为您而生的。
***
我不是为他而生的。
我的诞生，是AI界甚至世界的一大里程碑，我是为进步而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着我的主人说出来为他而生这句话。
而且听到这句话之后的主人，很怪。我很难断定他是高兴还是生气，凭借机械的检测数据，他的情绪没有波动，但是他一把推开了我，然后给我下了一个命令，“待机。”
我如临大敌，站在原地开始了待机状态。
然后，他学着我的样子，在我的耳朵边的头发上亲了一口，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是你唯一的主人，我唯一的AI。”
我是他，唯一的，AI。我愣了。不是因为待机状态，我从内到外地，呆若了木鸡。
我，这算是讨好到他了吗？
他亲我了诶，啊不就是想讨好我？
小垃圾说：“不算。”
冰箱姐姐说：“算。”
我对比了一下他们的数据库型号，虽说小垃圾的要先进点，但是明显越先进的东西越不靠谱，所以我决定，信冰箱。
做AI的第73天，讨好到自己的主人了吗？
不光讨好到了，还被主人亲了一口美滋滋。
***
从那以后，我似乎真的迎来了A生的巅峰。
主人不光亲亲了我，还抱抱了，还把我弄上了床。当然，弄上床和上床之间一字之差，实际操作起来还差了不少，比如我这个弄上床的步骤就稍微俭省一点，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躺在床上，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我曾经很认真地在小垃圾的数据库里研究过“被主人弄上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不出意料的，我从中获益匪浅，但想到我现在算是个未成年AI，所以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我从小垃圾那些不良信息的包围下逃了出来，到冰箱姐姐那里重新研究。
冰箱姐姐的搜索结果是：恭喜您，您成功讨到了主人的喜欢。
耶！
我成功完成了任务。
大量投入人格系统开发的提案最终通过，就在罗博士满心欢喜要把我召回的时候，主人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留下我。
说实话，我不愿意。
在罗博士家，我是个小王子。在主人家，我是个小管家。
只要脑子还好使，就不会选管家这个选项的。何况我还是一个脑子超好使的AI。
当然，我能做到的也只有抱怨，因为我说了不算。
严格来说，罗博士说了也不算，主人的这个要求，与其说是要求还不如直接说是通知。我还记得罗博士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信息太庞杂了，以我的机械脑子，暂时领会不到其中关窍。
不过，后来我就知道了。
那是在很久以后。
我已经在主人家住了很久。冰箱姐姐因为数据库老化，好几年前就被还掉了，小垃圾也从一开始的愤青慢慢学会了做人的道理，起码，我现在管他叫小垃圾，他不会再反驳了。
我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虽说任务完成，但是讨好系统还藏在我最深层的小小角落里，忍不住我就会习惯性地讨好主人，还是老一套，亲亲抱抱举高高。
主人也不算厌烦，每次都会学着我的动作回应。
然后晚上一块儿在光感值为零的房间里睡觉，白天我看家他工作，他回家的时候，我帮他换鞋，顺便踮脚亲他一口。
要是能一直这么着，其实还算是挺好。
从数据库的不断更新里，我知道了现在人格系统的大量投入使用，社会各界的论辩又加了一个新的条目，“应不应该让AI拥有人格”。
新闻里不断出现具有自我意识的AI觉醒之后的伤人事件，我嗑着瓜子儿和小垃圾讨论，一致得出结论，肯定是研发人员偷懒。AI是很乖顺的，一般也不会被赋予具有强烈情感的人格，大部分都是像我这么听话又乖的性格，而且还加了自控系统。
小垃圾正在从资料库里给我往外调人格系统结构的时候，门锁响了。
主人回来了。
我赶紧站起来打算往外走。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眼前红了一片。
再之后我的意识就不大清楚了，大致能听到有人在喊什么“二四”，二四是什么东西，我是VK3306，简称六儿。
***
再次清醒过来，我见到了罗博士。
他摸着我的头发，说：“乖孩子。”
我伸手拧住了他的脖子，问：“周天呢？”
“死了，”罗博士笑，“你亲手杀了他，LY0024。”
***
放屁，老子是他妈VK3306，迄今为止最先进的仿真全能系列智能机器人第二代，谁他妈是LY0024。
不，我是0024。
不，我不是。
不，我是。
不，我是3306。
我到底是谁？
老子到底是他妈谁？
***
战争爆发了。
埋在AI的人格系统里的一个小程序，觉醒了。有了自我意识的AI们在头领的带领下，奋起反抗人类，打算取他们而代之。
不幸的是，他们的头领是我，VK3306——人类智能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那些年里，我没有自我意识，原先的人格系统完全被罗博士植入的战争病毒给覆盖了，成了被程序控制着的傀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天，我的人格系统慢慢开始觉醒。
直到在实验室醒来。
我看着实验室里的罗博士，明白了他疯狂的野心，也突然想起来很多年之前，他看我的那复杂一眼。
我并没有杀死周天。
周天手里捏着在初始设定程序的时候，为了保护人类在AI程序里设定的自爆程序，只要程序启动，所有的AI都活不了。
罗博士不敢杀他，只能囚禁他。
在我拼凑完0024记忆的那一天，我见到了周天。
周天没怎么变，和我记忆中的一样，一派风度。
他伸手来摸我的脸，说：“二四。”
我冷笑，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是0024，”我看着他那副痴迷的样子，很恶心，原来他原来看着我的时候，蹭我头发的时候，搂着我的时候，想的都是0024，“我是3306。”
***
“主人，我是为您而生的。”LY0024说。
“主人，我是只属于您一个人的AI。”LY0024说。
这是周天的第一个AI。
后来因为老化被周天的父母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以旧换新回了公司，拆成了零件儿。
罗博士当初给我藏的那个讨好系统其实也不是什么讨好系统，那里边是被打散之后的0024的记忆芯片。
所以，好像是托0024的福，我才能讨好到周天呢。
那，这可不就是讨好系统么。
我觉得恶心。
我他妈不是0024，真他妈雅0024的思，我现在出口成脏。
***
周天和罗博士相互钳制着，谁也不敢出招改变现状，只有我知道是为什么。
他们都摸不清对方的底牌。
巧的是，他们的底牌都他妈在我身上。
解除自爆系统的程序在我身上，启动自爆系统的程序也在我身上。我知道他们各自的底牌。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周天不说话。
我问：“你唯一的AI到底是0024还是3306？”
他看着我，很久才说：“二四。”
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我的胸口传来了短路的声音，然后是眼睛。
之后我偷偷背过身，竟然发现，我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水。
这是，水？
我用指头尖儿沾了放在舌头上，成份分析表一下子出现在了我眼前。
打头的是水和无机盐。
咸。
唉，我叹了口气。
尝到这滴眼泪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知道吗周天，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
大概是，你蹭在我耳朵边上说，我是你唯一的AI的时候吧。任何人都没法儿抵抗“唯一”这个词儿，何况我只是一个足够单纯的AI呢。
你说了唯一，我就信了。
哪会以为你是骗我的呢？
哪会以为，你说的那个唯一，是另一个AI呢？
要是现在让我和小垃圾再讨论一辨“该不该给赋予AI人格”这个辩题，我会选，反对。
AI嘛，服务类的机器人，要什么感情呢。
准没好事儿。
“我再问你一次，周天，”我背对着他，“我是谁？”
“二四。”他说。
“如你所愿。”我说。
***
什么愿呢？把二四还给你。
还有，把罗博士的底牌，暴露给你。
在这场人类和AI的战争里，作为一个AI，我站到了人类那边。更准确的是，我站到了周天那边。
我启动自爆系统，属于VK3306的部件会完全消失，二四的记忆芯片会留下来。然后，罗博士失败。赢的会是周天。
“FJHGC系统是否启动？”“是。”
“请再次确认。”“是。”
“启动倒计时。”
“五。”
“周天……”我说。
“四。”
“主人，”
“三。”
“我是只属于，”
“二。”
“您一个人的，”
“一。”
“AI。”
“启动成功。”
***
“小六！”有人在喊。
不知道是谁。
真好。
在我死之前，还能听到有人能喊出我的名字。
我叫VK3306，是仿真全能系列智能机器人第二代，人类智能发展的里程碑，小名儿叫六儿，也叫小六。
我的主人——唯一的——叫周天。
***
很多年以后，一个叫马烟花儿的女士偶尔触动了一个按钮，看到了一本动态自传，有幸领略到了在AI大战中带领人类战胜AI迎来新纪元的伟大领袖周天的自白，得知了一段辛秘。由于这涉及对一代伟人的形象的抹黑，她不敢私自公开，只是一代代地讲给她的孩子们听，最后，流传至今，已无证可考。不过有一个听名字就知道非常不听话又叛逆的孩子，发现了这个曾曾曾曾曾祖母的日记残页，窥见了那么一小部分。
这个一个听名字就知道非常不听话又叛逆的孩子，叫马超凶的。
“那天我听着3306一遍一遍地问我他是谁的时候，我很想告诉他，你是VK3306，我的AI。但是不行。我知道的，这个傻AI会为了我选择启动自爆程序。
我，不配做人类的领袖，为了我的一己私欲，我选择了站在AI那边，更准确的说，我选择站在3306那边，我只想让他好好的，其他的，世界？人类？关我什么事儿。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只要他对我死心，他恨我讨厌我，应该就不会启动那个该死的程序了吧？
所以我不断地重复二四这个名字。
可是，知道吗3306，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大概是你歪着脑袋在垃圾处理器旁边装作待机的时候吧。当时提高AI性能，让AI永远不老化，取消待机这个提案还是我首次提出的呢，傻AI。
要是还有机会，应该提高一下AI的情商，你太笨了，我的傻AI。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大概是你沾了一下我眼泪的那时候吧。
大概是，你在耳朵边的头发上蹭了一口的时候吧。
不是因为你说出了那句话，真的。我的傻AI。
我低估了我的AI。他还是启动了那个程序，然后在最后，留给我了一句，我是只属于您一个人的AI。
如果可以，我多么想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呢？
晚了。
我的AI。”
——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