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姜钰都烦死了，怎么又碰见这个李智。
他是打了人，可他一点错都没有，是李智先没素质的，他不过就是小小地伸张了一下正义罢了。
只不过这个正义有点难以启齿，在人类听来可能很荒谬。
毕竟我是一只狗，立场不一样也很正常吧，姜钰理直气壮地想。要不是李老师阴差阳错让他跟宥宥一个宿舍，他也不希望李老师为难，他才不跟这傻叉道歉。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发誓绝不跟李智道歉的不是他姜钰本人。
小狗说的话是不能算数的。姜钰默默说服了自己，没再仰着脸用鼻孔看人，克制住了挑衅李智的念头。
他偏头看了眼池清宥，觉得烦躁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姜钰认识池清宥很久了，早到他还不能变成人的时候。可池清宥大概早就不记得他了，哪怕记得，也只是记得当年的那只小狗，而不是姜钰。
即便已经在高中同班了一年，但两人就像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似乎再难产生交集。姜钰从一开始的惊喜，到沮丧，再到怯懦，汇成了现在的一心五味杂陈。
池清宥哪能想得到这人丰富的心理活动，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口打招呼呢。
不过李智只是愣了一下，冲姜钰黑着脸，仿佛下一秒又是一场口舌之争。他看见池清宥跟姜钰并肩过来，表情有点惊讶，便多看了池清宥几眼。也许是畏惧了姜钰的拳头，或者为了别的，总之李智也没挑事，沉默地快步走了，还故意撞了姜钰一把。
不论如何，池清宥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从没跟别人起过冲突，对这种场合实在应付不来。
他刚想问姜钰是不是要在他原宿舍门口等着，却见姜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刚才是不是撞我？”姜钰满脸疑惑，“他是小学生吗？”
这句“小学生”莫名戳中了池清宥的笑点，他一手扶额，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想说了，高中生了还打架也太幼稚了吧？ 都是成年人了，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什么毛病，听起来跟二流子似的，是作业不够多吗？
池清宥努力收敛着笑意，可笑还是从眼睛和声音里流露出来：“你，你以为你自己就不小学生吗？小学生都不打架了。”
也许是迟来的羞耻感爬上了头，姜钰肉眼可见地变红了，从脖子蔓延到耳朵，又迅速覆盖到了脸上。
宥宥是不是讨厌我了？姜钰的心情立刻跌落了下来，闷闷不乐地闭嘴了。
池清宥笑够了，也发觉自己的话太过冒犯，极力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他越说越小声，生怕姜钰不高兴了给自己也来一下。
姜钰蔫蔫地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丢人。”
“没有，他被你揍了才丢人呢，”池清宥果断答道，他觉得自己现在更像在哄小学生了，“先收拾东西？一会儿该上课了。”
“那你等......进来坐会儿吧。”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宥宥站在外面等他。
姜钰开了门，先一步进去。池清宥歪着脖子看了半天，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才满怀好奇地跟进去。
这是池清宥第一次观察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寝室，对什么都很好奇。池佩为了给他一个好的环境，之前坚定地让他走读，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就近租的房子。池清宥本人倒觉得这些无所谓。这次能说服池佩，还是由于池佩因为工作的原因搬回了家里，他才以租房不方便为由申请了住校。
只不过宿舍生活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快乐。先是知道有人还会跟舍友打架，然后现在......是宿舍空间太小了吗？四个人怎么有这么多东西啊？被桌子一挡，简直无从下脚。
锦大附中的宿舍虽是四人间，却不是上床下桌的那种，而是两张上下铺，和四张单独的桌子。池清宥看着桌上桌下乱七八糟的杂物，和随处乱挂的各种东西，他开始庆幸自己被分到单人间了。
池清宥心情复杂地望向自己未来的舍友，对方还乐呵呵地给他拖过来一张椅子。
“这是我的椅子，不脏的。”姜钰顺着池清宥的目光看过去，语气里满是对这个狗窝宿舍的嫌弃。
“你先坐一会儿，我收拾东西很快的。”
池清宥顺从地坐下，观察着姜钰手脚麻利的动作。不得不说，姜钰的东西是这个宿舍里最少的了。他的床没跟别人一样挂床帘，就大喇喇地敞着，铺得平整的床单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床头放着几本书和一个台灯。桌子上干干净净的，除了几支笔以外没别的东西。倒是从床下收拾出来的几摞书，可能就是他最庞大的“财产”了。
整整齐齐地把东西收拾进箱子，又从卫生间拿出来一个装好洗漱用品的袋子，姜钰这就算收拾完了。满打满算也就收拾了十分钟。
池清宥起身，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事了：“啊，忘记在宿管那里给你拿一把钥匙了。”
怎么才刚过十八没几个月，记忆力就下降了，池清宥对自己无语了。
好在姜钰并不怎么在意，只说他稍后会自己去拿。离开住了一年的宿舍，姜钰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们宿舍那几个人，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钱，整天阴阳怪气的，不仅在外趾高气扬，回来了还要八卦骂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好意思说别人。
再说了，能来锦大附中的，基本上都是家境优越，不知道这几个人有什么可得意的。
池清宥被分到的宿舍是306，正好和姜钰的原宿舍301隔了一整条走廊，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他暗自思忖，离得远点也好，免得哪天他们互相看不上眼，又闹事。显然，姜钰在他心里已经被扣上了一顶冲动的帽子。亏得姜钰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又该委屈了。
这306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住过人了，光是灰尘都落了厚厚的一层。池清宥露出了一个纠结的表情，他在家没收拾过东西，现在根本无从下手。
现在是要干什么？擦桌子？可是我没抹布啊。
他还在这儿探头探脑想东想西，姜钰已经脱了校服外套，拿出工具开始清理了。
年轻人火力旺，他的校服外套里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展示着拥有者的运动成果。
又爱运动又会做家务，池清宥自愧不如。池佩自己也是个不做家务的，一向奉行专业的事专人干的准则，他们家都是请家政定期整理。
他本人更是每天的学习任务安排得满满当当，完全没时间出门，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不爱动的习惯。
但再怎么笨手笨脚，也不是他在这儿干看着姜钰清洁的理由！池清宥边谴责自己，边局促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干的吗？“
姜钰挠了下脸，疑惑道：“干什么？”
“干......活儿？”池清宥不确定地指了指他手里的抹布。
姜钰把池清宥的箱子拉过来，用干净的那只手揽着他的肩：“这个柜子我擦过了，你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一下吧。”
“可是......”
“我干活很快的，”姜钰急切地打断他，“不是快上课了吗？”
就算有时间，也不需要宥宥干活啊。小狗默默地摇了摇他暂时不存在的尾巴。原来以人类的身体触碰宥宥是这个感觉，他有点不想松手。这么多年没见过宥宥，再次接近的这一瞬，姜钰还是立刻就能分辨出宥宥的气味，熟悉地令他想窝在宥宥怀里打滚。
池清宥噎了一下，可能有人真的热衷于做家务吧。他稀里糊涂地吃下了这个洗脑包，认真收拾起了衣服。想到刚才姜钰塞进箱子的衣服，池清宥就想着顺手给他收了。他问了一句，姜钰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嗯了一声。
姜钰就那么几件衣服裤子，池清宥一件一件展开叠好，分门别类地放置好。
这个袋子里是什么？池清宥翻出来，还以为是什么装错地方的衣服，结果他拿出来一看，是姜钰的内裤。
他顿时像拿了烫手山芋一般把内裤塞了回去，还不忘放进柜子里。
救命，池清宥独自尴尬地想，人家都放好了，你拿出来干嘛，简直有毛病。
“我收拾好了，走吧，宥......池清宥。”
池清宥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下意识反手关上了柜门。
“......好。”
他的反应被姜钰尽收眼底，姜钰只觉得很可爱，像炸了毛的猫。虽然他并不怎么喜欢跟猫玩儿，但是是宥宥的话，就很喜欢。
姜钰想，他要再努努力，对宥宥更好一些，自己也变得更好一些。等有一天，他能大大方方地告诉宥宥，他就是几年前的那只小狗，小狗一直在等你。
——
刚开学的学生们都还很有精神，下了早自习还没什么人睡觉，都叽叽喳喳地聊着假期里没来得及分享的话题，到处都充斥着吵闹声，有着符合这个年龄的活力。
“哎，那谁今天没来吗？”一个和池清宥座位很近的女生发现他不在，扬起下巴示意道。
“池清宥？不知道，没注意。”
“上学期那群老师一直劝他学文，我都快以为他要去文科班了。”
“那你是想多了，人家成绩好，学文学理不影响考top大学。”
池清宥的同桌叫吴珂，也是4班的数学课代表。她听着这几个同学的聊天，插话道：“他早上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才出去的。喏，东西在呢。”
刚才发问的女生歪头看了一眼，说：“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不来，生病都舍不得请假的。”
没聊几句，上课铃就响了。池清宥和姜钰踩着铃声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两人的位子在不同的方向，分开时姜钰拉住池清宥的袖子小声说了句什么，池清宥点点头，才各自回去坐下。
方才聊天的几人还没聊够，趁着老师还没来，又小声说起来。
“姜钰竟然跟池清宥认识，都没见他俩之前说过话。”
“谁知道，但姜钰不是跟李智打架了吗？早上被叫到办公室批了一顿，不知道怎么回事。”
“啊？姜钰平时不是都闷不吭声的吗？竟然会打架。不过李智那人挺欠儿的，互相得罪也说不定。”
“姜钰不是孤儿嘛，性格孤僻冲动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们声音小但离得近，池清宥被迫听着，突然心头一跳。
姜钰是孤儿？
池清宥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他对同班同学的了解可能仅限于对应人名和脸这种程度，其它的没人跟他讲，他也不会去问。
但显然不止有池清宥一个人不知道，对话的另一个女生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啊？孤儿，我完全不知道。”
显然对事情有更多了解的那位叫崔简，此刻正是她该发挥的时刻，自然不会吝啬于分享：“是啊，而且他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能进锦大附中也是因为中考成绩不错，加上教育部呢，对这类人群有一些扶持政策，才能进来的。不过附中牛人太多，自然就落下去了。”
言罢，另一个女生附和地点点头，委婉地说：“还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性格上会有点特殊呢。”
“这不就开始打架了吗，”崔简倒是直言不讳，“平时不怎么说话，靠打架一鸣惊人，确实跟别人不一样。”
那女生还想说点什么，教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她紧急刹车，止住了话头。
李益风风火火地走上讲台，把手里拿的书放在桌上，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大家，刚才有点事耽误了时间，迟到了一会儿。书都拿出来吧，先不用打开。”
“既然高二分班了，那我们也得有点仪式感，我简单说几句，”她环视了一圈教室，看着这群十几岁的学生，忍不住面带笑意，“高中过了一年了，你们感觉怎么样？”
“累！”
“被初中老师骗了！明明说考上好高中就好了！根本就是更累了！”
“就是！我们老师也这么说的......”
“怎么这么快都一年了啊，我还什么都没学到呢。”
“热知识，后年的今天我们已经在大学教室了。”
“别吧，能不能考上大学还不知道......”
底下七嘴八舌地热闹起来，李益没打断，静静地听着，慢慢地都安静了。
“确实，时间过得很快，”李益说，“还有两年的时间，你们就要去全国各地上学了，甚至是世界各地。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眼下我们也是刚分了文理科，才刚要开始深入学习。哪怕你高一没有好好学，现在开始也完全来得及。所以，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这会儿你们抱怨累，说不定两年后还怀念得紧呢。”
“老师，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开始灌鸡汤了啊。”
一个大胆的男生插了句嘴，逗得全班哄笑起来。
李益也开玩笑：“虽然年龄还年轻，但是心已经老了。”
平时学生们就喜欢跟李益玩闹，早就了解了聊天的度。几句话下来，昏昏欲睡的人都笑清醒了。
“还有一件严肃的事，”李益最懂得刚柔并济，给一颗甜枣再警告一次，“姜钰，你上来。”
姜钰跟李智打架的事早就传遍全班了，现在被李益提起，一个个都探头探脑地等着看热闹。
原本姜钰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的，可是现在宥宥认识他了，他就觉得分外羞愧。唯一一次打架就被宥宥知道了，这也太丢人！哪怕是小狗，都会觉得很丢脸啊！
天知道他姜钰自打变成人，一向遵纪守法善良诚信，从来都是被大爷大妈夸好孩子的类型，哪受过这种委屈。只是他亲手打的人，简直百口莫辩。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姜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哑巴，哑巴狗。
脑子里想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站到讲台上的时候，他脖子都红了。
李益显然看出来了，她心想你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说道：“大家应该已经知道姜钰跟李智打架的事情了。你们已经高二了，甚至很多同学已经成年了，所以老师不太想说教你们。但不管干了什么，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俩都不愿意细说，那姜钰跟李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以后做事前多思考，别总是冲动行事，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其他同学也是，引以为戒。李智，你也上来。”
李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臭着张脸，根本不给姜钰正眼。正好，姜钰也不想看见他。咬咬牙，扔出一句“对不起”，俩人就都火急火燎地回座位了，假装没看到其他人的憋笑。
姜钰屁股刚沾到椅子，他同桌陈楚年就凑过来：“哥，你是真行，服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骂我，有本事你别笑得抖啊，踩电门了啊。姜钰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讲台上李益已经开始叫分班后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了，陈楚年便继续骚扰他：“不是，你到底咋想的，你招惹他干嘛啊，你之前不是说对这种神经病富二代，无视才是最好的礼物吗？”
“......我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别乱加工。”姜钰无语。
高一一年，姜钰唯一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就是他这个同桌，陈楚年。在锦大附中，像陈楚年这样的普通家庭孩子和姜钰这种孤儿，才是少数人。成长环境差异太多，也就很难和其他同学有什么共同话题。陈楚年称他们的友谊为“抱团取暖”。虽然姜钰当时已经明确表示，并不会跟他一起取暖。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打起来了呢。”陈楚年就是满腹疑问，相处一年下来，姜钰根本不是个冲动的人，这莫名其妙打了人，肯定是对方先招惹他了，而且是他难以想象的恶劣。
姜钰不想说：“阴差阳错懂不懂，打他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想打就打了。
“什么阴差阳错，还玄学上了，” 陈楚年无话可说，“那你现在怎么办，还跟他一个宿舍啊？找你麻烦咋办。“
说起这个，姜钰总算有精神了：“谁说我要跟他一个宿舍了，我搬到306了，跟池清宥一个宿舍。”
此话一出，陈楚年简直大为震撼：“......啥？池清宥会跟人同居？不是，池清宥住宿舍啦？等会儿你让我捋一捋，我现在有点乱啊。”
但凡姜钰说个别的人，他都不会这么惊讶。那可是池清宥，次次考第一，学科竞赛兴趣比赛不断，谁找上门都帮忙，但从来不跟人深交的池清宥哎！夸一句“同学的榜样，老师的希望”都不为过。这样的人在陈楚年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他一度怀疑池清宥是AI。
现在姜钰说池清宥不仅搬进了宿舍，他还跟池清宥成了舍友，陈楚年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不信，除非你晚上让我去306看一眼。“陈楚年怀疑道。
姜钰：“......你有大病，我骗你干嘛。我问问，他要不介意，你就来。”
陈楚年兴奋：“那池同学是一定不会介意的，毕竟他有求必应。”
姜钰皱了下眉，他才不会承认其实是他自己不想让陈楚年来。
他们嘀嘀咕咕半天了，李益无意瞟了这边一眼，陈楚年立刻挺直了背，不敢乱动了。
直到下课，池清宥都还在想姜钰是孤儿这件事。
他跟旁人的社交实在是太少了，更别提了解别人的家庭。虽说他自己是单亲家庭，但好像还从来没想象过一个孤儿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生活在孤儿院的孤儿又经历过什么。
这种奇异的感觉谈不上同情，而是一种新奇，和对未知领域的好奇。
他放下手中转来转去的笔，起身去卫生间。
李益从来不拖堂，他进卫生间的时候还没人，进了隔间关上门，才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
“姜钰，别以为一个破道歉就完了，这事儿完不了，你总得付出代价。”
池清宥刚想推门出去，就听见外头来了这么一句，给他尬得不好意思出去了。
这声音显然是李智，另一个倒霉蛋只能是姜钰了。
这都什么中二台词。他手握着门把手，纠结出还是不出。
“啥？”姜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他犹豫地问，“你不会是想告诉你家长吧？你想让他们来威胁我吗？”
他继续说：“我也不是不让你找，让你父母跟我谈也行，但是别找我家长。我家长只有院长，他平时很忙的，没空。”
池清宥忍不住笑出声，声音很轻，外面的人都没发现。
李智也被他的弱智言论震惊到了，气急败坏地说：“你有病吧，谁稀罕找家长，你特么小学生啊？”
姜钰坦诚道：“我不是啊，我以为你是。”
池清宥实在听不下去这段奇葩对话了，他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洗手。
他一出来，姜钰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走了。
“池清宥，”姜钰热情地打招呼，“刚才陈楚年说晚上想来我们宿舍参观，可以吗？”
池清宥抬头，从镜子里跟姜钰对视，不解道：“为什么要参观。”
“他想凑热闹。”姜钰毫不留情地说。
池清宥对这些不是很在意，宿舍本来就是公共的空间，看看也没什么，便答应了。
李智被晾在旁边，面色铁青，碍于池清宥在旁也不好发作，憋着劲儿走了。
转眼到了晚饭休息时间，池清宥还惦记着早上打扫宿舍时自己的狼狈，于是决定在学校的超市购入一些清扫用具。他也不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兜。
从超市往宿舍走的路上经过一条羊肠小道，许是为了绿化美观，学校保留了大片草地，栽几棵树，在上面修了一条歪歪扭扭的人工道。时间长了，草长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倒真有点儿像自然形成的。其实这条道不是必经之路，但池清宥喜欢，所以宁愿绕一点路也要走这边。
“叔，要是学校真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你没时间。”
“哪能啊，我真应付的来。”
“......什么叛逆期，我是有苦衷的。”
巧了么这不是，打电话的不是姜钰还能是谁。池清宥就纳了闷，今天怎么走哪儿都遇到姜钰，虽然不是抱怨，但也够奇怪的了。
他难得来了兴致，决定上前打个招呼。
在背后拍他一下，姜钰会不会吓一跳？池清宥想。
只是刚一走近，吓到的就成了池清宥。
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
如果池清宥没看错的话，那一团毛茸茸的，被姜钰捏在手里还扭来扭去的，应该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
池清宥没养过动物，不懂该怎么对待刚出生时看起来如此脆弱的小东西。可姜钰似乎毫不在意，别说小心翼翼了，压根就是随意捏圆揉扁。要不是那小狗动来动去还发出哼叫，池清宥可能会以为那是个假的小狗玩具。
姜钰没注意到他过来，还不耐烦地跟小狗说：“别一直叫了，你又不饿。”
这人不会是在李智那儿受了气，就偷偷虐待狗吧？这也太可怕了，人前是阳光男高，人后是虐狗变态。
察觉到自己的想象越来越离谱，池清宥及时回神，加快脚步走过去。
“姜钰？”
该说不说的，姜钰反应是挺快的，一听见自己的名字，立马就回头冲池清宥笑。
他直接掐了电话，声音里透露着愉快：“池清宥？你怎么在这儿。”
“买了点儿东西，想回趟宿舍，正好听见你的声音了。”池清宥观察着姜钰的神色，并无半点躲闪，手里还那么捏着那只小狗。他抬了抬下巴：“你这是干嘛呢。”
“嗯？”姜钰看了一眼小狗，突然把手往回收了收，好像不想让池清宥看到，“刚捡的小狗，估计是被大狗遗弃在这儿的。”
他的动作可疑，池清宥道：“能给我看看吗？”
姜钰似乎有点为难，他又看了几眼那小狗，不情不愿地张开手递过来。
那小狗体型比姜钰手掌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才出生多久。看样子它已经蜷缩着睡着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应。池清宥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小狗睡梦中一抖，他便把手收回来了。
“你打算养它吗？”
注意到池清宥并没有要接过小狗的意思，姜钰又高兴了。他抗拒地摇摇头：“我不养，我给它送流浪狗救助站。”
开玩笑，他才不替别的狗养孩子，又不是他的孩子。大家都是狗，他能帮着送到救助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要是他捡到的每条狗都自己养，那他早就被流浪狗的海洋淹死了。
救助站确实是个稳妥的去处，池清宥松了口气，点点头。
他继续问：“什么时候送去？今天......怎么办？”
姜钰好像才想起这个问题，犯了难：“还放在这儿也不是不行，就是怕被保安或者其他人看见扔出去......不然只能先放宿舍一天，后天周六，我把它送走。”
池清宥同意了，姜钰把小狗塞进自己衣服里，混进了宿舍楼。他拿了个废旧的纸箱拾掇一番，把那小狗装了进去。
“它吃什么呢？”池清宥担忧道。这么点儿大，是不是还在吃奶啊？
姜钰则是一副很了解的样子：“看着小，实际上肯定有一个多月了，吃的不难弄，我来就行。”
池清宥好奇道：“你很了解狗？你养过狗吗？”
“没......”姜钰解释，“我在流浪狗救助站当义工。”
“志愿者？”池清宥有点儿惊讶，他是真没想到这方面，更想不到姜钰会去做这样的事，“救助站一般都做些什么？”
他来了兴趣。池清宥对于这样的生活总是充满好奇和向往的，这样充满着生活气息、热闹又有人情味儿的生活。
姜钰还蹲在箱子边，他停下逗弄狗的动作，一下子被问住了。
“把没人要的狗捡回来，带他们做检查，打疫苗，绝育，找主人，洗澡喂食......”姜钰绞尽脑汁地列举道，“什么杂活儿都干，要看情况。”
池清宥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拨弄小狗：“你是怎么想到去当义工的呢？”
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其他流浪狗撑伞。
这话当然不能跟池清宥说。
“福利院里经常有流浪狗，后来正好碰上救助站招新......”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一把握住了池清宥的手。
那小绿茶狗舔宥宥手指！姜钰对那小狗怒目而视，他自己都多少年没舔过宥宥的手了！要不是他现在是人类，还轮得到这小屁狗。
他光顾着瞪那小狗，一时都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力道。池清宥摸狗摸得好好的，飞来横祸，被姜钰的大手捏的手疼。
他瞳孔地震：“你......”
你想干嘛？怎么说着说着话就动起手来了，不想说可以不说，不至于动手吧。
姜钰被叫回了神，猛地放开手，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狗还没去做身体检查，我怕它咬你才......“
也不知道真是他力气太大，还是池清宥皮肤太敏感，他抓过的那只手整个手背都红了起来。
姜钰边在心里痛骂自己，边觉得自己反应真快，想了个这么好的理由。
但他说得也对，池清宥没什么可反驳的。
“走吧，快上晚自习了。”池清宥率先站起来，等着姜钰把小狗箱子推进床下，两人才一起返回教室。
附中的晚自习是自愿参加的，主要面向住宿的同学，方便大家课后学习，因此并未安排坐班的老师。好在附中的学生争气，哪怕没有老师看着，也都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不扰乱秩序影响别人。有些走读的学生为了有好的学习环境，也会在学校多待一会儿。
临近下课，陈楚年已经坐不住了，开始多动症一样地骚扰姜钰。姜钰嫌他烦，头也不抬，抬起腿一脚蹬着陈楚年椅子的横杠，把他推远了点。
陈楚年只好默默回去跟自己的习题相亲相爱去了。
总算打了铃，陈楚年刚放下笔伸个懒腰，旁边的姜钰就已经火速收拾好书包站起了身。
“我去，”陈楚年震惊，“你怎么这么快，刚才不还一副爱学习的样儿吗？”
废话，当然是想为了等宥宥一起回宿舍。姜钰敷衍地说：“你太慢了，效率低下。”
陈楚年当然被刺激到了，于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包里一塞，拉着姜钰就要跟他哥俩好勾肩搭背往外走。
姜钰就这么带着个累赘等到了池清宥，三个人回宿舍的气氛有些许微妙。
陈楚年一开始不太敢跟池清宥讲话，他从来不去主动接触这些“前面”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人来往。好在他跟姜钰熟，一路上叭叭说个不停，说到最后把自己针对池清宥的社恐治好了，自来熟地搭起话来。
“池清宥，你怎么突然住校了啊？”他都想问一天了。
池清宥说：“最近搬家了，离学校太远。”
“哦，那确实......我靠什么东西？”陈楚年突然跳开，姜钰和池清宥都抬头去看，只见下午捡的那小狗不知怎么从箱子里爬了出来，咕噜噜地从床下滚出来，正好滚到陈楚年脚边。
“你能别一惊一乍的吗，”姜钰走过去，把小狗拎起来，“一只狗而已，看把你吓的。”
陈楚年：“不是，突然来这么一下谁也害怕吧，而且你哪来的狗啊，你在宿舍养狗？”
池清宥主动解释：“不是的，小狗是下午捡到的，只是暂时放在宿舍，之后会送走。你能不要告诉别人吗？”
“哪能啊，我又不是李智那个碎嘴子。”陈楚年诚惶诚恐，有生之年还能被池清宥求一件事儿，也是够稀罕的。
他在宿舍里转了两圈，早上池清宥他们来的时候也没顾上铺床，只打扫了卫生就走了，现在显得极其宽敞，陈楚年好生羡慕。
“别说，两个人住就是舒坦，这小破宿舍的面积本来就不该四个人住吧，”陈楚年羡慕嫉妒，“两张床，你俩能都睡下铺，上铺还能放杂物，还有四张桌子，简直不要太爽。”
池清宥想起早上看到的宿舍内景，心下十分赞同。
姜钰已经开始铺床了，他熟练地抖开床单，还不忘赶陈楚年走：“有什么好看的，都几点了，回你自己宿舍去。”
“我宿舍不就在隔壁吗？”陈楚年就住305。
不过时间确实不早了，附中晚自习时间长，一直要上到晚上十点。他们磨磨蹭蹭回来，到现在都快十一点了。陈楚年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游戏，打了招呼便溜了。
陈楚年一走，宿舍里就安静了下来。姜钰已经把床整理好了，简直就跟搬来之前一模一样。池清宥看了会儿，打开自己的箱子，学着他的样子铺起床来。
只是理论跟实践似乎还是有很多差别，他眼睛学会了，手没学会。铺床单倒做得来，套被套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把被子塞进了被套里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被子的边角，被子和被套好像貌合神离的一对夫妻，刚结婚就处在离婚边缘。
池清宥正犯难，姜钰就走过来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被子，边动手边展示：“你要抓着被角，跟被套的角对上，这样才不会错位。你抓着这儿。”
他认真地抓住姜钰递来的被角，等待发落。
姜钰又指挥着他站远，使劲抖了几下，被子就全服帖了。
“谢了。”池清宥再次感受到自己的自理能力低下，暗暗决定痛改前非，这么大人了，不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没事儿，套多了就熟练了。”姜钰笑了笑，拿起刚放在一边的剪刀，对着宿舍门上的镜子比划起来。
池清宥好奇：“干嘛呢？”
“刘海长了，挡眼，我剪一下。”姜钰说。
他不说话了，靠在一旁，专注地盯着姜钰剪头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看得姜钰都紧张了，手一抖，直接剪歪了。
罪魁祸首还毫不知情的样子，直言：“歪了。”
姜钰很想说能不能别看着我剪，但他不好意思。于是就这么比划了半天，他都下不去手。
“你帮我吧。”姜钰受不了了，把剪刀塞进池清宥手里。
我就是看热闹，我不会啊。但今天已经办坏了太多事儿，池清宥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再说不会，因而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
他颇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凑上前，谨小慎微地在姜钰额前比划着，半天才剪一下。掉下来的碎毛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挂在姜钰的脸上，让他觉得特别痒。
姜钰低垂着眼，就与池清宥的脸近在咫尺，连眼睫毛有几根都数得清。池清宥比他稍矮一些，举着胳膊半天，已经觉得有些吃力，忍不住甩了甩手。
他退开一些，观察着自己的作品，看起来是满意的。
“应该还不错。”池清宥说着，用指尖刮掉了姜钰脸上的碎发。他指尖的触感冰冰凉凉，落在脸上久久不能散去。
姜钰夸赞道：“比我自己剪得好。”
“那就好，我好怕给你剪坏，” 池清宥笑了笑，“我早上六点起床，会不会打扰到你？”
姜钰摇头：“学校宿舍也是六点十分打铃，不影响。”
“那就好。”说完，池清宥便率先去洗漱，上床休息了。
只是第二天池清宥起床的时候，对面床上连个鬼都没有。他狐疑地看了看表，确实是六点没错。
难怪姜钰不介意他定六点的闹钟，原来比他起得还早。
但他这么早起来上哪儿呢？教学楼这会儿还没开门吧？池清宥回忆了一下，这人上次考试多少名来着。
结论自然是毫无印象。不过有这种毅力，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刷着牙，隐约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叼着牙刷出卫生间，竟然是姜钰。
“你怎么回来了？”池清宥含糊不清地说。
姜钰关上门，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桌上：“买了早餐，你吃哪个？”
池清宥赶紧漱完口，问：“你帮我带了？”
“嗯，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就多选了几样。”姜钰道。
姜钰这人，还挺好心的。池清宥相信，一个第一天就帮舍友带早餐的人，再坏坏不到哪里去。打架那事儿，可能真如他所说，是个误会。
“豆浆油条，谢了，”池清宥拿了自己那份，又说，“饭钱多少，我转你吧。”
“不......那你扫我吧。”小狗脑子突然灵光，转账不就加上微信了吗，他可以随时找宥宥聊天了！
池清宥扫码发了好友申请，喝了口豆浆。姜钰的头像就是只普通的小黄狗，名字倒是挺别致，叫什么“从前有只小狗”，感觉跟他挺不搭的，有点儿太可爱了。
池清宥自己的名字就叫清池，头像是他之前画过的一幅画。
“今天是不是有体育课？”池清宥随口闲聊道。
姜钰咽下一口包子，说：“嗯，上午第四节。”
“那还挺好的，上完课直接去吃饭。”不过就是体育课干点儿什么好呢，池清宥不爱多人体育运动，每次体育课就到处闲逛，发呆，要么就是写写作业什么的。
姜钰突然想到什么，兴奋道：“你想学篮球吗？我教你。”
“不用了，出汗太多。”池清宥嫌弃拒绝，都没想到为什么姜钰知道他不会打球。
被拒绝的姜钰立刻蔫了下来。
可真到了体育课，姜钰便开始庆幸池清宥没答应他学打球了。
4班的体育老师是个既严苛又随意的人。他不要求学生上课一定要集体活动，除了必要的课程安排，给大家留出了足够多的自由时间。但他有个雷打不动的规定，就是上课点名后，先跑个三圈。
一年下来，最初哀嚎遍野的4班人都已经进化到了“长痛不如短痛”，每次都自觉站上跑道，更有甚者还在比赛，让跑不动的人恨得牙痒痒。
跑过步教完这节课的内容，一群人都撒丫子散开，休息的休息，打球的打球，消磨着难得空闲的时间。
姜钰也挺喜欢打球的。虽然谈不上有多爱，但至少在学校里，偶尔跟别人组队打一次球，也挺痛快的。陈楚年也爱打，就是有点菜，跟姜钰没法比。不过学校里的娱乐不讲究这么多，大家玩得高兴就行。
何况打球的时候也没人讲究什么我们熟不熟，缺人了就上，人多就等着，他俩适应得挺好。
刚解散的时候，姜钰看池清宥躲回了看台上，他便没去打扰，跟着陈楚年去器材室拿球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班上体育课，”陈楚年抱怨道，“学校也不多准备点儿球，有的都瘪了，也不知道他们的钱花到哪儿去了。”
他挑拣半天才勉强选了个还行的。
姜钰不在意，反正只是玩玩而已，他在这种事情上没有胜负欲。他催促道：“都差不多，你菜市场买菜呢？去得晚了都没场地了。”
“急什么，体委他们肯定早占好了。”
陈楚年嘴里的体委叫郑正，对篮球的热爱可以说看见个门框就跳起来扒，令人叹为观止。班级里但凡组织集体打球，都是由他领头的。郑正脾气好性格直爽，跟谁都称兄道弟的，跟别的班交涉抢地儿也很擅长。
“......也对。”
可当他俩兴致勃勃走到操场的时候，4班那群人早就开始打了。
陈楚年纳闷道：“今天怎么打球的这么多，这么快就满人了。”
姜钰没接话，牢牢地盯着场上的人。
李智今天也上场了，他之前从来不跟他们一块儿打球，就算是要打，也会去找他其他班的好哥们儿。可现在他跟301寝室的另外两个人都在，时间这么凑巧，姜钰可不会觉得他们仨是心血来潮才加入他们。
场上的人打完一局，郑正朝这边看了两眼，跟那群人说了点什么，便跑了过来。
郑正虽然爱运动，但身高却并不匹配这个特征，也就跟陈楚年差不多高，甚至比他还矮个两三厘米，看起来175左右的样子。
他一过来，就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陈楚年肩上，说：“不好意思啊兄弟，今天打球的人有点儿多。”
陈楚年说：“发现了，之前怎么没这么多人打，每次都凑不够人。”
郑正道：“谁知道，赶巧了。”
姜钰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还是挺唬人的。他也不说话，就面无表情地盯着郑正，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说：“李智他们也在。”
“是啊，他跟蔡期，还有那个王天波往常不都跟6班的打球吗，今天突然要跟我们一块儿打，不过......”郑正面色纠结，似乎很是为难，他凑近压低声音道，“姜钰，你和李智的事儿说清楚没啊？刚才听见他跟其他人说你呢，说的都是些难听的我就不复述了。他老这么背后说你，你又不解释，其他人说不定也要对你有意见。你也别嫌我多说，都平时一起打球的哥们儿，也不希望你老被人误会啊。”
郑正罗里吧嗦地说一堆，姜钰听进去了，只是他也没办法。李智那种人，你多跟他说两句，他就更嘚瑟几分。何况姜钰都没动嘴，直接动手了，李智不记恨死他才怪。但郑正一片好心，姜钰不想让他左右为难。
姜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体委。”
“嗨，没事儿。”郑正拍了拍他胳膊，又跑回去打球了。
陈楚年听了半天，问：“啥意思，李智还找你茬儿呢？他也是够无聊的，老针对你干嘛，不想被打就别老挑衅你啊。嘴那么臭，不被你打，迟早也要被别人打。”
“别管他。”姜钰兴致缺缺地换了个站姿，懒得看那群人嘚瑟。他拍了拍陈楚年的肩膀，说道：“你去找别人玩儿吧，我走了。”
陈楚年：“不是，怎么就走了？你干嘛去？”
姜钰早一路小跑跑远了，压根没听见他说话。陈楚年对他的后背比了个中指，跑别的班找认识的人凑热闹去了。
他还能上哪儿啊，小狗没什么可玩的，不就回去找主人了吗？
池清宥正拿着本习题册埋头苦做，一个黑影笼过来，他下意识啪一声合上了书。
姜钰刚想打招呼，被池清宥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刻识时务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偷看，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
池清宥有点尴尬，他只是应激罢了。池佩总喜欢看他写作业，但凡看见他坐在桌前，都要过来看两眼他在干什么。池清宥不喜欢被看着，可又不能阻止池佩。时间长了，他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不管自己在干什么，有人过来都会停下手头的事儿。
“没，”池清宥翻到刚看的那一页，“只是在做题，没什么不能看的。”
姜钰好奇地凑过脑袋：“写什么呢？”
池清宥答：“英语。”
姜钰英语不怎么样，跟他的物理水平半斤八两。他有时候在想，如果他学会了这两科，是不是就能当一只会说英语的太空狗了。但至少现在，他还是一个看见英语字母就如临大敌的本土狗。
他偏了头，嫌弃地看着池清宥手里的题册：“英语好难，学不会。”
“要多做题才行的，一直不写只会越来越抵触，我们考试的题目都很死板，练练会有效果的。”池清宥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种话，他总觉得说多了会显得像在炫耀。于是他转移了话题：“你不是去打球吗，怎么没去？”
姜钰冷哼一声，说：“我才不跟李智一起打球，他脑子有病。”
池清宥疑惑：“那你之前是跟谁打球？”
“他之前从不跟我们一块儿打，现在故意挤兑我呗。”姜钰不怎么在意地说。李智那种人，不理他没意思了自然就不找事儿了。他怎么可能为了排挤姜钰，每次都“纡尊降贵”地跟他们一起打球啊。
这话听到池清宥耳朵里变了个味儿，感觉怪惨的，打完架以后被别人避而远之，只能酸溜溜地吐槽两句。他在36题的选项A上勾了个圈，合上笔帽，把书收了起来。
“走吧，”池清宥抻了抻裤脚，“会打羽毛球吗？”
他会打，就是可能打得有点烂。姜钰的羽毛球还是小学体育课上学的，后来再没打过。但他要是说不会，宥宥是不是就不跟他打球了？
姜钰违心地点了点头。
羽毛球馆的人并不多，原因是体育部不提供羽毛球拍，除非是老师要求带着，否则平时很少有人背着球拍来打球。池清宥却不担心这个，他之前走读怕麻烦，就跟负责场馆的老师打了招呼，在工作间放了一副拍子。
姜钰说会打，池清宥就没客气。他站好位置，发了一个标准的高远球。
姜钰还在想标准的球场怎么两个人站这么远，球就冲自己飞过来了，他下意识抬手，一个反手把球扣到了自己的场区，没过网，但在地上滚过了网线，落在了池清宥那侧。
池清宥捡了球，拎着拍子跑了过来。
“站那么远还扣球，”池清宥笑了，这人不会还嘴硬说会，自尊心还挺强，“过来，站这儿。”
他示范了一下动作，然后拉着姜钰的胳膊和球拍，仔细地调整着他的姿势。纠正姿势总是很痛苦的，姜钰浑身别扭，跟刚学会动的机器人似的，学着池清宥的动作挥拍。
池清宥看来看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索性站在姜钰背后，手轻捏住姜钰的手腕，带着他感受接球的动作。
稍矮一些的身高让他忍不住仰头，下巴若有若无地蹭过姜钰的后背。发痒让姜钰更僵硬了，完全没把池清宥说的要点听进脑子里。
“我给你发一个，你再试试。”池清宥还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很满意，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网对面，做了个准备的手势，作势要发球。
姜钰左手绕过右肩伸到背后抓了一把，猛地一跳，狠狠地把球打回对面。
是一个好球。
池清宥没停下，利落地接球，带飞了一片衣角，短暂地露出了一截清瘦的腰。
姜钰学习得很快，没几次就能打得有模有样了。直到馆外隐隐约约的下课铃传来，两人才从对打中脱离出来。
池清宥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卫生纸擦了一把汗，说：“打得很好啊，你是不是特有运动天赋啊。”
他扯了几下短袖下摆扇风，才把校服外套搭在臂弯，拿起自己的书。
姜钰被夸还不好意思：“一般吧。”
他看起来比池清宥更热。额前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他一把捋起刘海，抓着自己脑后有些长的发尾，试图给自己散热。
池清宥笑着说：“你应该用皮筋扎起来，就不会那么热了。”
外面下课的学生早都疯跑着去食堂打饭了，他俩还不疾不徐地走着，没半点着急的样子。
“我先回趟教室，你去吃饭吗？”池清宥说，“现在人很多，我等会儿再去吃饭。”
“我和你一起，不着急。”之前每次下课都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姜钰没骨气地答道。
池清宥点头，道：“你明天，去救助站送小狗？”
姜钰说是，池清宥纠结了会儿，问：“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想去看看。”
住宿后，池佩考虑到距离的问题，没要求他周末一定要回家，让他自己安排。池清宥从前被塞满的周末突然空闲了出来，他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姜钰自然是想答应的，只是救助站的事情很多，他怕宥宥觉得无聊。
“要去很早，七点半出发，可能一天都闲不下来，你可以吗？”
“当然，”池清宥眼睛亮了亮，事情多反而更好，一切没接触过的事对他都有很大的吸引力，“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可能一开始比较笨，但我不会帮倒忙的。”
姜钰反驳：“你很聪明，你要是笨，我这样的怎么办。”
池清宥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开始期待周末的到来了，像其他学生一样，生出了一些“周五的快乐”。
连冷淡的吴珂都感受到了他心情的不同。放学后，吴珂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角的折边，边问他：“你今天怎么作业写这么快，一个晚自习听见你翻了十几页。”
“我平时写得不快吗？”池清宥看了她一眼，反问道。
“对比懂不懂，你今天效率格外高啊，”吴珂停下动作，打趣道，“您又找到效率更高的学习方法了？”
刚做同桌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不爱说话的，只有偶尔吴珂问几道题。一来二去的，有时也会讨论一些学习方法，两人才熟悉起来。
“没有......因为明天有别的事要做，所以要提前写完。”池清宥主动透露了自己的行程。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吴珂还是觉得他满脸写着“快问我”。
吴珂道：“......明天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池清宥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分享欲，答：“去看小狗。”
看狗？吴珂困惑，又不是没见过狗，这么兴奋干嘛？想不到池清宥还挺童真。她暗自腹诽。
“好吧，看狗快乐。”吴珂微笑。
池清宥礼貌回应：“谢谢，周末快乐。”
满脑子都想着第二天的出行，池清宥根本毫无睡意。他晚上做题到一点，第二天醒得比姜钰还早。
等到姜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池清宥都穿戴整齐准备好出发了。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有花色的衬衫，以免被小狗弄脏太显眼。
姜钰可从来不熬夜，每天雷打不动在12点前上床睡觉。他看了一眼手机，六点半，于是放松下来：“怎么起这么早，不是七点半走吗？”
池清宥放下手机，说：“睡不着就起来了，不用着急。”
“等我一下！”姜钰风风火火地套上衣服，冲进卫生间洗漱，三下五除二结束了走前的准备工作。
他仍旧穿上了校服外套，丝毫没有青春期学生的“校服尴尬症”，只觉得校服轻便又耐磨，不用担心弄坏。
周末早晨的学校附近十分冷清，除了偶尔有一两个卖早餐的摊位，只有遛狗的大爷路过，还有三三两两回家的学生结伴而行，不时大笑，惹得周围人侧目。
池清宥和姜钰在一个摆摊的阿姨那儿买了鸡蛋灌饼，在公交站台边等车边吃。
“坐89路，应该快过来了。”姜钰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他单手搂着那个装着小狗的箱子，另一只手拿着饼。
池清宥嗯了一声，扯开塑料袋咬了一口饼，被烫得直哈气。
“好烫。”他艰难地咀嚼了两下，囫囵咽了下去，“好吃。”
怎么感觉宥宥的饼比我的香。姜钰目不转睛地盯着，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说：“刚出锅，你慢点吃。”
池清宥想说他很少吃这些，平时都只能在家里吃饭。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矫情，他便混着煎饼咽了回去。
“车来了。”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