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偷?”凌寒降在床边椅子坐下,悠哉翘起腿,“我花我自己的钱买来的,吃一块不是天经地义?从小到大你也没少和我抢过东西,不过少块桂花糕而已,哥哥急什么?”
“说的冠冕堂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钱哪来的?说是资助,你当别人傻吗?
这栋楼多少人不知道你不就是靠给有钱人卖pg换的钱,今早上我去洗手间人家都背着议论你,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当初顾时延帮他们住进来时弄得大张旗鼓,楼里年轻人也不多,别人从没见过凌初降有其他亲人来探望。
凌寒降之前省吃俭用,穿着看着也不像有钱人,都是上流圈层的,其中门路再清楚不过。
凌初降嘴里吃着东西也停不下念叨:“我听得那叫一个害臊,我一想也是,
本来我都差点要出院了,你又突然有钱住了,也不知道你又上哪重新找的人,还是使了什么手段让人家改了主意。”
凌寒降也明白他哥这火是为什么撒的了,却仍不恼:“钱怎么来的重要吗,有人愿意养我那也是我的本事,不然你觉得如果没有我还愿意管你,你现在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他看向凌初降被子下的腿:“还有你的腿......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好起来,可惜了哥哥努力两年才考过的研究生笔试,就要作废了。”
“我呸,你少他妈拿这个说事,你别忘了妈妈是因为谁死的,现在爸也不在了,我是你哥,管我是你的义务。”
提起母亲,凌寒降面色微凝,垂下的眼睫抖动频率加快,复又仰起脸:“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法律上有这个规定,哪套法律,第几条?”
他语速很快,完全不给人片刻喘息的空当,凌初降被堵的一噎,想再说点什么,凌寒降就步步紧逼:“就算我真的不管你,法律也不会制裁我。”
凌初降憋红了脸:“那有本事你就真的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去,我知道你心里讨厌我,其实巴不得我再也站不起来,就算管我也没安好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凌寒降嘴角噙了抹笑看他发疯,“你是我亲哥哥,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比谁都希望你的腿能尽快恢复。
我知道你现在精神状态不佳,我会跟医生建议,为你开一些缓解情绪的药物。”
他虽面上带着温良无害的笑意,却看的凌初降脊背发凉,心里也是气的牙痒痒,自己明明只是腿伤,可凌寒降就差直接告诉他他现在是神经病,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告诉他,是弟弟的出生变相导致了妈妈的死亡,如果没有弟弟,妈妈也不会死。
他们之间没有寻常亲兄弟的兄友弟恭,只有自己从小就仗着父亲偏宠,开始针对凌寒降的欺压。
后来凌寒降长大住校,假期也多出去兼职,他们见面不多,但每次见面气氛都处在冰点,凌寒降虽然一直承受着这种冷暴力没有反抗,可他心里未必没有丁点的恨。
凌初降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小兔崽子,等我腿好了——”
凌寒降接着他的话音:“等你腿好了,记得还我这份人情,哥哥,这是你欠我的。”
“你——”凌初降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快到饭点了,他也没胃口,气都气饱了,还把准备给他做饭的护工赶了出去。
凌寒降对此见怪不怪,去豪华病房自带的小厨房煲了汤,还做了几道小菜。
完事后提着保温桶和饭盒径自出了病房。
他给季漾打电话:“季老师,你们要吃饭吗?”
“我们准备去食堂,怎么了?”
“你们等我下,我现在去找你们。”
“哎?你也要一起吗?”
“季老师你等会去儿童中心门口接下我,不然我进不去。”
季漾对凌寒降这个突然到来有点懵,但跟小乖说了刚刚的哥哥等会要来,小孩子倒是乐的开心。
季漾挂了电话就去大门口等着了,凌寒降来的很迅速,见他还不空着手,季漾更是惊奇:“你这是干什么?”
“做了瘦肉汤,还有几道菜,让小乖尝尝我的手艺,之前跟他说我在你家做过饭。”
季漾刷了门禁把门打开让他进来:“他也跟我说了,我说你做的好吃,他还说想尝尝,哪想到你居然真的做了,也太麻烦你了,万一我们吃不下不就浪费了。”
“不麻烦,本来就是要做给我哥,剩下的我们分。”
“你哥他......”季漾有点不知怎么开口,这家疗养院是b市数一数二的,给普通病房准备的糕点放到店里卖价格也不菲,可凌寒降的哥哥居然连豪华病房的东西都吃腻了,还专门让他到外面跑一趟去买。
季漾之前顺手百度了周边,最近的糕点铺子开车最快都要花半小时左右。
凌寒降:“怎么了?”
季漾觉得当面吐槽他哥不好伺候不太合适,只好道:“他还好吧?”
“挺好的。”
“要不下午我去看看他?”
“不用了,他下午要休息。”就凌初降那个样子,凌寒降不想让季漾见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不想让季漾被误伤。
凌寒降刻意说起开心一点的话题转移:“不知道小乖的喜好,就做了小孩一般都爱吃的菜,当然你肯定也不会不喜欢。”
季漾:“没事,我昨天和我表姐聊过,这孩子不挑食,他的问题不是出在这。”
小乖虽然不挑食,但饭量也不大,所以身量比同龄人差很多,可凌寒降却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胃,他今天吃了两大碗饭,喝了两碗瘦肉汤。
凌寒降也成功以此博得了小乖的喜爱,再加上有季漾支持,在小乖心里,他很快晋升为和季漾同样地位的人。
吃完饭他也舍不得凌寒降走,凌寒降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他轻拉了下季漾的衣角,季漾从包里拿了本小人书给小乖,两人一起出了病房。
“季老师,小乖床头那瓶白色的药不能多吃。”
这瓶药季漾也看到了,它的瓶身印着非英文的外国文字,他看不懂,昨晚朱芮也说自己给小乖买过药吃,但只有一种有点用,能减少焦虑情绪,也有助于睡眠。
“有什么问题吗?”季漾看了眼正乖乖看书的小孩,他虽然不想做算术题,但却能看的进去书,“我表姐说这个药他吃了会稍好一点。”
“也不是说有问题,对我们大人来说确实有效,但他还小,心理问题最好不要太依赖药物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连这里的护工都和我说小乖排斥和陌生人交流,尤其是心理医生,我表姐说带他看过也没找到解决办法,”
季漾叹道:“可能我年纪大了,也是第一次当老师,搞不懂现在的小学生,他们能有什么厌学理由?我表姐想让我帮她问出来,但我这次估计没法帮上她了。”
凌寒降侧头看他:“季老师小时候一看就很乖。”
季漾不懂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向自己:“?这怎么看出来的。”
凌寒降斜倚着墙壁,长腿伸直:“你不知道就算是小孩子之间也会产生矛盾,甚至有那种肢体冲突吗?抑或是由于一些自身因素被同龄人划为弱势的一方,例如成绩、外表。”
“知道是知道,但我没遇到过,而且小乖上的还是区里不错的学校......”
“再好的学校也会有异类的学生。既然你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上学,想来在学校他也不敢告诉老师,可能是受了欺负他的人的威胁,所以选择逃避。”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我表姐昨天也跟我提了小乖数学不好,可能也因为成绩在学校被同学嘲笑了。”
“季老师,冒昧问一下,小乖的其他家人......”
“他父母离婚了,我表姐当年也因为婚事和家里闹掰了,她平时工作忙,这次也是出差了没法陪他,连我这次过来都是......哎算了,不提也罢。”
“怪不得,平时缺少家人的关爱,在遇到这些事时,就更容易退缩了。”
凌寒降侧过身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望向床上小小的人影。
越过重重时光,他看到了曾经在学校被奚落成害死妈妈的扫把星,和一味地去讨好父亲和哥哥,却换不回他们一点喜欢的自己,那么弱小无助又卑微无力。
即便这样自己都挺过来了,而小乖好歹父母健在,妈妈也是爱他的,更不该因此一蹶不振。
话题变得沉重,两人一时都没出声,季漾顺着凌寒降的目光看了一眼小乖,又回到凌寒降脸上。
他的眼中翻涌着莫名的神思,有种名为怅然的情绪将他整个笼罩,他明明用着最平淡的口吻来讲小乖的情况,可季漾却有种错觉,好像他说的根本不是小乖,而是他自己的过去。
半晌,季漾才道:“那小乖这事可能很难办了,就算转学,他无法真正变得勇敢起来,一旦去了新学校还被欺负,恐怕还会做一样的选择,我们大人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
“不错,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学会对外来的恶意做出适当的反击。其实他的问题说严重是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想和他解除隔阂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说明他并没有将自己太过封闭。”
“拳头能解决问题吗?”
“成年人的世界未必能,但对小孩来说就不一定了。”凌寒降凝视他,“季老师,你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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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小乖小人书看无聊了,正想着找他们,凌寒降提出要带他去外面玩,他没有反对。
季漾本也想跟着,但凌寒降的意思是让他自己陪小乖去玩,他就负责等着看自己的成果了,季漾却不太放心:“你下午不用回去陪你哥哥吗?”
“不用,他需要静养,我就算回去也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左右都是无聊,不如来找你们。”
凌寒降望着季漾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季老师不是刚好还有工作要做吗,你就放心把小乖交给我。”
“啊,是,害,来的不太是时候。”刚刚校方通知他下学期要临时帮大二的一个老师代几节课,发来了一些课程资料和代课要用的课件,季漾需要尽快熟悉。
他不习惯把工作上的事情往后推,而且回家后可能还有这样那样的事,反倒是在疗养院这个僻静的地方更能让他静下心。
“所以季老师是教大二的课吗?”凌寒降瞥了眼笔记本屏幕。
“不是,这是代课,学校安排我教的大一金融系。”
“这么巧。”
“什么巧?”
“我也是大一金融系的。”
“那是挺巧,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
凌寒降垂眸:“嗯,是很可惜。”
“不过以后你要是有学习上的问题,就算不是一个学校,也可以线上找我问。”
“嗯。”
“阿降哥哥,我们能走了吗?”小乖上完洗手间回来就催凌寒降陪他出去了。
“嗯,那季老师你先忙,我们走了。”
“好,要有什么事你再找我。”
整个下午过的很快,季漾偶尔站起身去阳台上眺望远方,小乖的病房窗户正对着花园,能远远望见园子里玩的不亦乐乎的二人。
相比自己,凌寒降和小乖的年龄差更小,想来也更了解他的心理,季漾看了一会,觉得这个场景莫名温馨。
有种自己和凌寒降好像是把小乖拉扯大的老父亲的既视感。
季漾疯狂甩头,连忙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也不敢再看下去了,那只会更让自己难以直视他们。
下午四点多,天上突然开始飘雪,没一会小乖就噌噌噌跑回来,羽绒服和发梢上都沾了雪花儿,季漾蹲下身为他拂去:“怎么就你自己?”
“阿降哥哥说他回去做饭了,等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季漾微皱眉:“我要回去了,”正准备给凌寒降打电话说一声,小乖就拽着他衣角求道,“小表舅,你留下来跟我们吃完再回好不好嘛?”
季漾愣了下,这还是他今天见到小乖,他第一次冲自己撒娇,比起初见时的沉闷阴郁,终于有点这个年纪正常小孩和大人之间相处的俏皮感觉了。
“吃饭可以,但别让你阿降哥哥忙活了,他会累的。”
小乖撅起小嘴:“可我真的很喜欢吃阿降哥哥做的饭,比疗养院的好吃多了。”
季漾无奈,只好给凌寒降打电话,凌寒降人在厨房切菜,把手机放在了客厅充电,听到有电话第一反应便是季漾,放下刀就飞奔出了厨房。
谁知凌初降正好上完洗手间回来,拄着拐颤巍巍地走。
他虽然行走不便,但比凌寒降先听到来电,凌寒降过去时,凌初降已经拿到了他的手机,还看到了凌寒降给季漾备注的是“季漾哥哥”。
他一手扶着桌角,把手机背后:“这又是谁?还哥哥,叫的这么亲密,我记得之前那个所谓资助你的人姓顾,这个姓季,所以你果然是重新傍了个大款?这饭也是给人家做的吧。”
凌寒降不理他,只上前要抢手机,凌初降没躲,让他如愿把手机抢回去了,手却趁他不注意在桌上轻轻一碰,玻璃杯哗啦砸下来,里面还有半杯水。
算凌寒降运气好,完美避开了一地碎玻璃,但水还是有一小部分浇到了他腿脚上,虽然不是刚烧好的热水,但水温不凉,打湿衣服后紧贴着皮肤,烫的凌寒降轻呼了声。
他刚刚不小心划开了通话键,季漾听到他声音,问了句:“你怎么了?”
凌初降:“哟,听声音还挺柔。”
凌寒降飞快挂了电话。
凌初降得意笑道:“真不好意思,手滑了,护工现在不在,我不方便,弟弟帮我清一下吧。”
其实他对季漾没什么意见,单纯想发泄下之前被凌寒降怼的无话可说的怒火,怎么能让凌寒降不舒服就怎么行事。
他轻嗤:“凌寒降,你行不行啊,刚刚那人一听就是个小白脸,你居然连这种人都降不住?”他越说越想笑,“我都有点想象不出来你是怎么在这种人身下——”
话未说完,他就被当面泼了一身水。
凌寒降抓起桌上另一杯水撒向他,而且大多是冲着脸去的。
“呸,”凌初降胡乱抹着脸,额发湿淋淋贴在脑门上,“你他妈不知道伤人不能伤脸吗,损死了!”
凌寒降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那真对不起了哥哥,我也不是故意的。”
凌初降胸口急速起伏:“我去你妈的——”还说不是故意的,水杯离桌子那么远,他直接抓过来往自己脸上泼,当自己是傻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听你说起季漾哥哥不好的话,让我情绪一时不太对劲,”凌寒降笑眯眯地弯起眼,“之前你不知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那话说的实在不中听,我不是很想再听到第二遍,不然我也不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他视线扫过凌初降的脸:“这次是脸,”然后下移到他颤抖的腿,“下次......害,谁知道呢,我想哥哥也不希望会有下次吧?”
凌初降手握成拳抵在桌上,齿间咯吱作响,气红了眼,艰难地转身往床上走。
凌寒降倚着桌子,既不扶也不清理玻璃,懒懒道:“地上玻璃多,哥哥走路当心一点。”
等凌初降回到床上他才蹲下清理地板,虽然有护工,但这是凌初降惹的事,碎玻璃容易弄伤手,凌寒降也不想麻烦护工处理。
他连一道菜都还没做好,虽然知道不能让季漾他们等太久,但腿上传来的阵痛让他差点连行走都费力,只得先找医生包扎了烫伤。
再回去时护工已经在小厨房忙着给凌初降做饭了,凌寒降看着她手忙脚乱同时顾着两个锅,疑惑:“这什么情况?”
“凌先生说非常饿,急着吃饭,我想两个锅同时炒会快一点。”
凌寒降走过去:“我帮你。”
护工腾出手擦了把汗:“谢谢。”比起凌初降,他弟弟简直随和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过了一会,才觉得凌寒降人帅心善的护工眼瞅着他把锅里的土豆鸡块单独装进一个饭盒里,愣了一下,递过去一个盘子:“这不是有盘子吗?”
凌初降闻到味也下了床慢吞吞走过来,看到凌寒降的动作也急了:“这是老子要吃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凌寒降不接,淡淡道:“你现在适合清淡饮食,大鱼大肉一律忌掉。或者你要实在太馋,不介意的话,晚上我们吃不下的我给你留点带回来。”
他装完就开始做新的菜,这样省了一些时间,不能让季漾等急了。
凌初降怒火中烧,这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呢,凌寒降居然连伪装都不屑,竟敢让他吃别人吃剩的饭菜!
凌寒降:“不说话?那我就不留了。”
凌初降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他就算真的想吃也说不出口,他把拐杖伸直,趁凌寒降背对自己,意图在他身上戳好几下让他长长教训。
可凌寒降就像背后长了眼,躲开了第一下攻击,凌初降正要再戳第二下,凌寒降突然伸手按了厨房墙上的铃。
豪华病房怕病人有紧急需要,便在其他位置也安装了喊医生的铃。
凌初降作为尊贵病人,医生和护士赶来的都极快。
凌寒降扬声道:“我哥刚刚腿不太舒服,麻烦你们再帮他看看,哦对了,他精神也不太稳定,你们检查的时候注意一下。”
凌初降:“我呸———”
他还没说完,来的男医生和小护士就过来一人一边扶他上床,凌初降病弱的身子能有多大力气,根本抵不过身强体壮的医生,只能忍气吞声地躺下让医生检查,而凌寒降早就做好饭溜了。
季漾确实等的有点急,但不是为了吃饭,他刚刚在电话里好像听到了凌寒降哥哥的声音,说自己声音柔,语气还不怎么友好。
他有了不详的预感,但不知他们兄弟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也没敢再给凌寒降打电话问。
外面雪下的越来越大,天色渐渐昏暗,一层深厚的雪白铺上地面和树的枝桠,放眼望去银装素裹,茫茫天地间再无其他颜色。
凌寒降再没打来电话。
也应该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