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八月宣城正是火一样的季节。
偶尔午后来场暴雨,整座城就变成了蒸笼,还是新鲜冒着泥土馅的。
这样一座气候偏热偏潮的城市,单景醇不知道它是哪来的魅力,能吸引自己的父母在这里开创新公司。
搬家那日是月中,随着货车“嗤”的一声刹车响,雨后潮湿的灰尘夹在车轮印里,紧跟着相邻的小楼二层阳台边探出个脑袋来。
司机停车时大概没看后视镜,单景醇推门下车,一脚跳进水坑里。
那坑不深,浅浅的,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泽,单景醇跟着低头一看,自己浅白色的长裤脚已经成了深色水墨画。
他的眉头顿时皱的能夹死苍蝇。
“妈。”他先抬头喊了声。
“怎么啦?”贺筱潺从前面私家车上下来,最先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拉下来的脸。
单景醇抿了抿唇,朝她抖了下自己濡湿的裤脚,神色间不耐里还带着点委屈。
贺筱潺哭笑不得,赶紧让单青山开了自家小轿车的后备箱,那儿放了他们的一些日常衣服。
单景醇自己从里面翻出来一条长款牛仔裤,兀自往自己身上比划着。
“去哪穿呢?”贺筱潺问,她转过身看身后的小别墅,是前不久才定下来的,里面还没好好打扫过,又乱又杂,搬家公司还正搬着沙发堵在大门口。
她的目光又转向车里,小轿车的后座也堆满了东西,看来看去,似乎哪都不合适。
就在单景醇提着裤子脸要皱成一团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人声,他们下意识看过去,发现相邻的别墅二楼阳台上站了个人,直条条的少年样,身上套着纯黑色的T恤,头发剃成圆寸,正朝他们招手,咧开的嘴角露出特白的牙。
“hello啊!”那少年跟他们打招呼。
单景醇蹙起眉,疑惑地看向贺筱潺。
贺筱潺先他反应过来,凑到耳边小声说:“估计是邻居。”
她转身朝那少年挥手:“你好啊小朋友。”
那少年大声应了句“阿姨好”,随即很快注意到单景醇手上的裤子和他水墨画般的裤脚,立刻热情道:“兄弟是裤子湿了吗?要换裤子吗?可以来我家啊!”
“……”贺筱潺和单景醇面面相觑,有点被热情过了头,但既然是邻居,以后毕竟长相见,倒也说得过去,贺筱潺便试着征询单景醇的意见。
单景醇抬头看看瞥那少年一眼,嘴角扯了扯。
“二货。”他压着嗓音道,随后提着裤子去货车里了。
•
九月,宣城好歹没那么热了。
搬过来的十数天里,单景醇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先是忙着收拾东西,接着又突如其来患了一场感冒。
这感冒气势汹汹,硬是让单景醇这个几乎数十年未生过病的Alpha给倒下了。
医生诊断后说是水土不服,贺筱潺忧心忡忡,单青山倒是对自己儿子信心十足,9月1日一大早,就把自家儿子从床上提起来。
“你可是Alpha!最强壮的男人!”说着,把书包和正在吸鼻涕的单景醇一起丢进自家小汽车里。
强壮的Alpha单景醇:“……”
司机在十五分钟内将单景醇送到了宣城中学校门口,腼腆地朝昏昏欲睡的小少爷笑了笑。
单景醇无法,皱着眉拎起自己的书包,晕乎乎地开门。
“小少爷,”司机有些担忧地开口,“您要是不舒服随时联系我,我来接您。”
单景醇没回头,只抬起右边胳膊超后挥了挥,接着拎起书包带子,在空中滑过一道浅浅的弧线,最后耷拉在自己的肩头,人也半垂着脑袋,慢吞吞地往校园里走去。
此时恰好烈日被一朵飘来的云挡住大半,落下来的阴影遮在校园里,好歹凉快了那么一会儿。
单景醇慢慢抬起头,边走边打量着陌生的校园。
家长进不来,因此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深蓝与白色相间的校服的学生,他们三两成群,说说笑笑,生动有趣,单景醇夹在里面,像个安静的背景板。
高二教师办公室该在哪呢?
单景醇在一栋教学楼前停下步子。
这栋教学楼的墙身上没有写学段,反而挂上了“天道酬勤”之类的大标语,单景醇仰头默默看着,恰好此刻挡住太阳的那朵云在缓慢移走,烈日落在单景醇身上的那一刻,他的身后覆上另一个高大人影,再次为他挡住了太阳。
“hello啊,还记得我吗?”
略微耳熟的腔调,单景醇回头,再次看到了那张有些二货的脸。
少年身上穿着洗的干净的校服,单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搓了搓齐整的圆寸,声音里还有些忐忑。
“你还记得我吗?”少年问,“我们是邻居。”
单景醇自然记得,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在转身前又听见那少年说:
“真好,你生病好了吗?”
单景醇愣了下,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这动作有点丢面,他接着就飞快转过头,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
“哦,还没好哇。”少年自顾自的说,“上次去你家拜访的时候贺阿姨就说你生病了,过了这么久了,你是Omega吗?”
强壮的Alpha单景醇:“……”
他抿住唇,手上捏紧纸巾,一言不发地飞快往教学楼里走。
少年立刻跟在他后面:“欸,你去哪?”
单景醇没理他,他觉得这少年哪里有点问题。
嗯……可能是EQ过低。
少年突然伸手攥住单景醇的手腕,单景醇被这股力拉扯地一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有事吗?”一开口,他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少年有些迟疑:“你是新来的吧?不先去办公室吗?”
想了想,他又小声补充道:“是贺阿姨交待的,让我领着你。”
单景醇沉默一瞬,因为疲惫而微微眯的双眸看向少年,好一会儿才说:“谢谢。”
少年的神情瞬间犹如移走了云朵的天气,莺飞草长,率先在前带路。
单景醇安静的跟在后面,直到走进另一栋教学楼,他突然开口:
“我不是Omega。”
少年身形顿了下,“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尴尬。
“我叫侯阎。”他说。
单景醇也“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直到侯阎回头看他,他才说:
“我叫单景醇,风景的景,醇酒的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