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谢稚言起先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的,可是待了几分钟后他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里转悠了两圈。
说实话,他其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解郅言的。当年一声不吭就离开了,还是他不厚道,也不知道解郅言当时找不到自己有没有很着急、很难过。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他都来不及跟他告别。
他又在原地踱了几步,挠挠脑袋。
好吧,其实他还有点担心谢英俊。那个臭小子昨天又发高烧了,连夜送了医院,吊了点滴,今早上又喂他吃了药,本来是想要请假照顾他的,但西餐厅的老板是个周扒皮,只要员工还有口气,就必须上班。虽然老板很可恶,但那里已经是他这些年找到的最体面的工作了。
他过得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还去酒吧做过服务生,因为长相讨喜被经理逼着代替来例假的小姐姐陪酒,那些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都很油腻,一边笑出一脸褶子,一边还伸咸猪手摸他屁股,他那时候刚刚离开谢家,性子被惯得骄纵,还没有经受社会的毒打,气得立马站起来泼了客人一身红酒。毫无疑问,他被解雇了,连当月的工资都没有领到。
他特别需要钱,所以哪怕谢英俊生病了他也还是要赶到西餐厅上班。
在离开和留下两者徘徊犹豫许久,心里的天枰终于还是偏向生病的小可怜。决定后就回到卫生间换回了自己半干半湿的衣裳,至于解郅言那件外套则是被他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台子上。
最后又在客厅转悠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纸笔类可以留言的东西。他还记着解郅言告诉他不可以在屋子里乱走,因此也只在客厅转悠几圈,可找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结果。
他有些头痛,本来还想着留言告诉解郅言自己是有急事才离开并不是不告而别的,可是客厅内整洁得一样他需要的东西都没有。如果自己又不告而别的话,想必解郅言会气得爆炸吧。
想到现在变得冷冰冰的解郅言,谢稚言哆嗦了一下,站在玄关处犹豫不决。
不然等解郅言回来再告诉他自己有急事需要离开好了。可是,他说只是去邻居家接小孩,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已经习惯挤出租屋的落魄小少爷早已经忘记高档别墅小区的面积有多大了。
正犹豫着,就听到开锁的声音。
进门就看到谢稚言站在玄关处,重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副趁人不在想要偷溜的模样。
解郅言的脸顿时就黑了好几度,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旁一摔,向前大跨好几步,攥住谢稚言的手就往里走,把人一把甩在沙发上,又俯身贴了上去,双手撑在沙发边沿上,连嗓音都冷了几分。
“又想走!我不是说了不可以走吗!你又想去哪里!又想跑出去躲起来让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连续好几句的发问听得谢稚言一愣一愣的,往后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没想……躲起来。”
解郅言看着他不说话,喘息变得越来越重。他们隔得很近,近得那热气腾腾的喘息全部喷在谢稚言的脖子上,近得他可以看清解郅言的双眼里布满了一层一层网状的血丝,红得泛血。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凝固起来。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叹声。
“哇呜!”
谢稚言耳朵一动,往声源看去。
就看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粉紫色的蓬蓬裙,正用手捂着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
小女孩眼睛黑透发亮,一脸好奇地问:“小啾啾,你是要和这个小哥哥接吻吗?”
被小孩子盯着看,还发出这样的疑惑,谢稚言脸颊爆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一把推开解郅言,闭着眼大声说道:“我弟弟生病了,我只是不放心想要回去看看!”
解郅言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地直起身子,往小女孩的方向扫了一眼:“解意,以后不许看奇怪的电视剧。”
小解意嘴巴一瘪,立马说道:“人家只是看漂酿的哥哥姐姐一起玩而已,没有看奇怪的电视剧。”
解郅言看着她抚了抚额角,有些头痛。他果然不擅长带孩子。
解意是他姐姐解恬的女儿。她的丈夫婚内出轨,解恬也十分果断,直接离了婚,之后连女儿的姓氏都改了,断得十分果断。这个女人想一出是一出,今年忽然告诉他自己在杜塞尔多夫找到了属于她的真正的缘分,远赴德国追逐真爱去了。走之前还把解意这个鬼精鬼精的小丫头丢给他。
小解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小舅舅此刻的心理过程,迈着小碎步跑到谢稚言跟前,仰头看他,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哥哥,你是小啾啾找来的钢琴老师吗?”
对着小孩子,谢稚言放松了些,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好厉害!”小解意拍了拍肉嘟嘟的巴掌,一脸高兴,“那解意学钢琴的话是不是可以变得很漂亮!像公主那样!”
谢稚言:?
谢稚言实在难以将学钢琴和长得漂亮联系起来。
解郅言揉了揉眉心,难得解释了一句:“她最近正在追的剧。里面的女主角是个钢琴家,长得还凑合。”
谢稚言扬了扬眉角。
小解意更兴奋了,“对对!安妮好漂亮,一定是因为她会弹钢琴!她那个坏心眼的闺蜜不会,不好看!”
解郅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往外走,提起丢在玄关处的一个纸袋走了回来。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这个鬼丫头已经拉着谢稚言讲到了男女主角接吻的剧情了。
“就是那个高高的哥哥把安妮姐姐按在沙发上,然后就一直亲她的嘴!就像刚才小啾啾那样,就是那样按的!亲完了,安妮姐姐就十分生气地推开了那个高高的哥哥,害羞地跑掉了。就像刚才哥哥你推开小啾啾一样!真的就是那样!哥哥刚才是真的想要和小啾啾亲嘴吗?”
小姑娘说得十分高兴,眼睛都亮了几分,手舞足蹈的。
解郅言把手里的纸袋往两人中间的空隙一塞,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解意,说道:“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打开这种电视剧,我就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回去。”
兴许是小姑娘瘪着嘴的小表情太可怜了,谢稚言手指在沙发上抠了抠,说道:“你不要这么凶嘛,小孩子还不懂事的。”
解郅言漠然的眼神又移到谢稚言身上。
看到自己有人撑腰了,马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珠吸了回去,瞪着解郅言说道:“小啾啾欺负人,坏!”说完又看了谢稚言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小啾啾想亲哥哥,坏!”
好了,现在谢稚言也不劝了,红着脸又缩了回去。
解郅言提着靠近谢稚言腿边的纸袋往他怀里放,冷冰冰说道:“不是要回家吗?换衣服出门。”
谢稚言猛地抬起头看向解郅言,一把抱住纸袋,飞快跑向浴室,“好!我马上换!”
给谢稚言的是一套高档服装店的男装,白色的套头毛衣再配上羊羔绒的外套,十分朝气活力的打扮,适合谢稚言。
这件衣服是他刚刚给助理打电话,让她挑好了尽快送过来的,所以才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可哪知道他提着精心准备的新衣裳回来就看到谢稚言一副又想偷溜的模样,气得他把东西丢在门口,直接拽着人回了客厅。
谢稚言皮肤好,长得又嫩,换了衣裳像是校园里的学生一样,干干净净的。解郅言看着他发了会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我可以走了吗?”谢稚言扯了扯衣角,有些扭捏地走到解郅言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小被父母娇惯着养大的谢稚言,骄纵任性的小少爷,在学校从来是趾高气扬,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低头弯腰。
他记得,谢稚言最是娇气,嫌学校校服布料太差扎皮肤;食堂饭菜不好,油腻重;连教室在四楼都每每爬得他喘气不止,趴在自己背上控诉学校太穷,竟然没有电梯可以用。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养得娇气的小少爷如今在西餐厅里做钢琴独奏,被老板骂得抬不起头。
解郅言放在腿边的手微微颤了几下,缓缓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才偏着头看向谢稚言,“走吧。”
谢稚言歪了歪头,问道:“你也要出门?”
“送你。”
解郅言低声应了一句,然后扭头看向正眨巴着眼睛兴致勃勃看着他们的解意,“解意,换鞋出门。今天去外面吃饭。”
小女孩眼睛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外面吃吗?KFC可以吗!”
解郅言完全没有考虑她的建议,非常干脆地拒绝:“不行。”
谢稚言呆呆停在门口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时候他也不埋着头了,直起腰,连连摆头:“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可以坐公交的!不用麻烦你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又惹解郅言不高兴了,他皱着眉满脸不愉,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废话那么多,让你走就走。”
谢稚言却难得执拗起来,站在原地咬着嘴唇说话:“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我不会偷偷跑掉的,明天我一定准时来教小孩弹钢琴的。你别去了。”
解郅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扭过头深深看着他,眉头越拧越紧,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沉地问道:
“你现在住哪里?”